3月4日，俄罗斯发起的“特种军事行动”也即乌克兰战争进入第八天，已有38个国家向国际刑事法院联署起诉俄罗斯，构成有史以来最大规模国际诉讼案。这是正在扭曲、解构、重组国际治理体系和世界安全秩序的历史性一周，战争及其触发的各种反弹，已形成冲击全球的地缘海啸，势头盖过依然大流行的新冠疫情。然而，一周风云激荡还只是序曲，战争与和平的博弈如何演进和改变世界面貌，尚属未定之天，因为现实总在超越想象，未来往往难以预期。

雅尔塔体系阴魂不散。乌克兰战争本质是欧洲大陆两股传统力量在冷战结束30年后的终极对决，是西方与俄罗斯“安全困境”长期梦魇的延续，堪称雅尔塔体系阴魂不散。乌克兰危机与战争让当代人重温了新版“匈牙利事件”和“布拉格之春”，表明在全球化如此深入的今天，大国和国家集团依然没有找到恰当和睦共处方式，依然以阵营化、冷战化和暴力方式确立势力范围和安全空间。

国际关系准则和国际法规则遭受重创。俄罗斯以清除乌克兰“纳粹化”、实现“非武装化”和“非北约化”为理由，出兵乌克兰，陷入“安全不可分割原则”悖论，因为它指责北约东扩违反上述原则，却又为确保自身安全构成对乌克兰安全的损害。

核战与核扩散阴影弥漫全球。为了震慑北约和欧洲不得插手乌克兰战争并停止东扩，俄罗斯将核力量转入“特殊战备状态”，在全球引发核战争危险恐慌。同时，俄罗斯的盟友白俄罗斯紧急通过全民公投允许部署核武器。受此激励，日本安倍晋三和桥下彻等右翼领导人公开质疑“无核三原则”，为日本拥核制造舆论。伊核与朝核双危机依然悬而未决，乌克兰战争核威胁阴影叠加出现，加剧世界对爆发核战及核扩散的巨大忧虑。

全球经贸金融体系“礼崩乐坏”。乌克兰战争引发美国及西方盟友对俄罗斯的经济制裁、贸易封锁、金融阻断和资产冻结。尽管这些措施旨在惩罚俄罗斯，试图削弱或竭尽其战争资源，但是，这种制裁“杀敌一千自损八百”，还剧烈冲击本已十分困难的世界经贸和金融体系。部分俄罗斯银行被踢出全球SWIFT国际结算体系，迫使俄罗斯贸易和金融活动另起一套体外循环，势必反噬西方主要货币主导的世界金融体系，加速二战后形成的美元霸权衰落，也容易诱发新的全球经济和金融危机。

俄罗斯沦为断链西方的“地缘孤岛”。乌克兰战争爆发后，以美国为首的西方阵营对俄罗斯封锁领空、限制海运、封锁陆运并导致后者全面反制。这一态势造成地域辽阔且横跨11个时区的俄罗斯成为与西方世界交通断绝的“地缘孤岛”，进而在疫情引发全球交通循环基本中断后，再次重创全球人员和物资大循环，二次且人为伤害产业链、供应链和价值链。

泛政治化浪潮冲击文明交流。乌克兰战争引发西方强烈的“厌俄症”，并发酵为扭曲和不正常的扩大化或泛政治化。多个国际体育组织封杀俄罗斯运动员参赛资格，部分艺术团体抵制俄罗斯籍艺术家和作品，个别学校将俄罗斯文学名著名作从课本剔除……这种背离科学艺术无国界和体育不受政治干扰传统的极端做法，无疑“将婴儿与脏水一起泼掉”，有损人类共同文化遗产和跨文明交流互鉴，也无助于乌克兰及其人民，甚至刺激俄罗斯民族主义和孤立主义，而产生“抱薪救火”的反作用。

欧陆安全格局出现戏剧性重构。乌克兰战争严重恶化欧洲大陆安全环境，加剧欧洲国家的“恐俄症”，导致诸多不良后果。瑞士放弃二战期间都得以维持的“永久中立”政策而冻结俄罗斯资产，拒绝加入北约的芬兰和瑞典民意正在逆转，欧盟加快吸收乌克兰的进程，格鲁吉亚和摩尔多瓦等更多北约或欧盟候选国已急不可待。俄罗斯以军事手段追求乌克兰“芬兰化”，反而逼迫更多周边国家加速西投，实在是南辕北辙。

德国重新崛起将触痛西方阵营旧创。乌克兰战争最具颠覆性的冲击是改变了德国延续70多年的和平主义政策，这个西欧头号政治和经济大国宣布将军费提高至GDP2%以上，并加强军事现代化建设。德国军费不仅即位居世界第三，其重新强军和再次崛起将打破欧洲军力平衡，触动欧洲关系乃至跨大西洋关系的历史痛点。

俄美、俄欧关系比真冷战更寒冷。乌克兰战争坐实美国有关“俄罗斯入侵”的反复预警，凸显美国强大的情报收集和分析能力。俄罗斯将“战争边缘政策”转变为实际战争，反促内耗严重的欧洲和北约伙伴搁置疑虑放弃纷争，追随美国一致对外。美国不放一枪一弹就轻易号令西方世界而重塑领袖地位，成功通过推动北约东扩刺激俄罗斯，而使欧洲返回比冷战更加寒冷的态势。

不仅如此，美国呈现全新战略意图，即美欧分工协作，欧洲“群狼”缠斗俄罗斯，美国牵手印太伙伴着力遏制中国。中国正面临一个全新世界和战略环境，也必须作出全新战略思考和战略选择。

（作者简介：马晓霖，浙江外国语学院教授，环地中海研究院院长）

本文初摘录于：2022-03-05，最后校对或编辑于：2024-02-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