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刘明路 美国药理学博士，凤凰网《CC情报局》特约专家

核心提要：

1. 美国陷入新的“鸦片危机”，芬太尼混合药正在威胁美国国家安全。截至2022年10月31日的一年内，美国有超10.7万人死于这一药物过量。4月13日，白宫宣布，将掺有甲苯噻嗪的芬太尼指定为美国的新兴威胁，这是美国历史上首次行政当局宣布某种药物为新兴威胁。

2. 芬太尼与甲苯噻嗪的混用带来了非常严重的危害，这种混合药物被称为“僵尸药”，会造成吸食者皮肤腐烂、意识不清。甲苯噻嗪原本是马用镇定剂，人类使用会造成溃烂、减慢血液流动；芬太尼则是强效的合成镇痛药，本是医用药剂，但由于美国制药公司、医院在临床上不断扩大使用范围，导致泛滥成灾。

3. 美国芬太尼滥用危机的根源在于自身。美国虽然指责中国的化工企业，宣称中国没有采取足够措施遏制非法芬太尼类物质流入美国。但实际上，中国对芬太尼类药品的管控非常严格，合法厂家生产的芬太尼类药品从未被发现流入美国。2019年中国还对芬太尼类物质进行整类列管，所有芬太尼类物质在中国均被视为毒品。

编者按：

9月11日，美国总统拜登向国会提交报告，将中国时隔十八年后，重新认定为“主要毒品来源国”。目前在这个名单上包括了印度等 23 个国家。中国曾在2005年被前总统乔治·W·布什(George W. Bush)从名单上删除。

9月18日，外交部发言人毛宁反驳称，美方所谓认定没有事实根据，纯属恶意抹黑，中方坚决反对，已向美方提出严正交涉。毛宁同时披露，中国截至目前，已列管456种麻醉药品、精神药物和两个整类物质，成为列管毒品最多、管制最严的国家之一。中国列管的易制毒化学品已达38种，比联合国管制的品种多14种。中国是全球毒品治理的模范，是禁毒政策最严格、运行最彻底的国家，受到国际社会的普遍认可。

毛宁指出，反观美国人口仅占世界5%，却消费全球八成的鸦片类药物，可谓全球禁毒事业的黑洞和乱源，没有资格对中国的禁毒努力说三道四。她指出美国毒品泛滥的根源在于自身能力不强、管控不力，减少国内需求才是治本之道。中方敦促美方停止对中国的攻击抹黑，多做有利于中美合作的事，而不是相反。

美国《外交事务》杂志今年2月刊登了一篇文章，解析了美国当代 “鸦片战争” 芬太尼危机的形势。美国正陷入新的“鸦片危机”，芬太尼混合药正在威胁美国国家安全。截至2022年10月31日的一年内，美国有超10.7万人死于这一药物过量。文章特别强调，把芬太尼危机归咎于中国是不合理的，而且单单依靠中国在供应端控制货源并不能缓解美国国内的芬太尼危机。

这一发生在美国本土的毒品危机，为何要甩锅中国？中国为何在去年中断与美国的禁毒合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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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正陷入新的“鸦片危机”，每年10万人死于药物过量，掺有甲苯噻嗪的类鸦片药物芬太尼为何会威胁到美国的国家安全？

美国疾病控制和预防中心估计，在截至2022年10月31日的12个月里，有超过10.7万人死于药物过量。而一种掺有甲苯噻嗪（Xylazine）的类鸦片药物芬太尼，几乎是造成这一危机的最新促进剂。

4月13日，白宫国家药物管制政策办公室主任古普塔（Rahul Gupta）宣布，将掺有甲苯噻嗪（Xylazine）的芬太尼指定为是对美国的新兴威胁。这也是美国历史上首次有行政当局宣布某种药物为新兴威胁。即使是刚刚消失的新冠病毒，夺去美国上百万人的生命，也没有被列为国家威胁。

芬太尼在美国泛滥十多年，至少造成7万人死亡，都没有享受到这种“国家待遇”，但这种叫做甲苯噻嗪的马用动物镇静剂的出现，使芬太尼这种类鸦片药物，开始爆发出惊人的“致命能量”。据称毒贩将其混入芬太尼后，这种混合药物就成为俗称的“僵尸药”，长期使用会导致吸食者皮肤腐烂、意识不清，沦为“僵尸”。

古普塔之所以认为事态严重，是因为芬太尼与甲苯噻嗪的混用，与全美药物过量死亡人数的激增有关。国家卫生研究院（NIH）的研究表明，芬太尼等阿片类药物正越来越多地与甲苯噻嗪结合使用、并在非法药物市场上出售，两者的混用加剧了全美范围内的药物使用过量危机。

在美国CDC公布的去年这10多万的“药物过量”死亡者中，虽然大多数吸毒过量涉及非法合成阿片类药物芬太尼，但专家表示，非法药物市场最令人担忧的变化之一是甲苯噻嗪的出现，它掺入芬太尼，并使吸食者混淆两者的关系，导致了大多数人的死亡。CDC提供的数据称，2019年是有数据可用的最近一年，大约一半的药物过量死亡者涉及两种以上的混合药物，甲苯噻嗪的类鸦片药物芬太尼是最致命的，目前这种致命混合药物在全美各地的吸食者中均可发现。

这一切像极了芬太尼危机十年前在美国爆发初期的情景。

▎在加州萨克拉门托国会大厦前躺着使用芬太尼的吸毒者。

“甲苯噻嗪正在制造我们国家有史以来最致命的毒品威胁，比芬太尼甚至更致命”，DEA局长米尔格拉姆（Anne Milgram）于今年3月20日在一份声明中表示。她还称，缉毒署已在全美48个州查获了甲苯噻嗪和芬太尼的混合物；而且，在2022年缉获的23%的芬太尼粉末和7%的芬太尼药丸中，都检测出了甲苯噻嗪。

一场新的毒品危机正在形成。

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的研究员弗里德曼教授在《药物与酒精依赖》杂志上发表的一篇研究文章称：“看起来甲苯噻嗪正在追随芬太尼10年前在美国泛滥的脚步，它所到之处，都呈指数级增长。10 年前的这个时候，美国错失了有效应对芬太尼的机会。希望这次我们能来得及抓住它。”

国家药物管制政策办公室主任古普塔博士在接受《美国之音》的访问时，称他的办公室有90天的时间，制造一种类似芬太尼的解毒剂，制定一项应对这种药物传播的战略。他同时宣称：“我们将尽一切努力邀请中国合作……我们将敦促中国加大反毒努力。”

美国的“芬太尼危机”，与中国有什么关系？为何美国两任总统特朗普、拜登，都试图与中国建立比贸易关系更密切的“禁毒关系”？中国为何在去年暂停与美国的禁毒合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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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街头新兴毒品：掺有甲苯噻嗪的类鸦片药物芬太尼，为何被称为“僵尸药”？

先来说甲苯噻嗪（Xylazine）。

1962年，德国勒沃库森的Farbenfabriken Bayer发现甲苯噻嗪是一种抗高血压药物。美国FDA称，甲苯噻嗪目前尚未被批准用于人类，这种强效镇静剂于1972年被FDA批准用于治疗动物，通常作为镇静剂和止痛剂，用在马、牛、羊和其他非人类的哺乳动物身上。如果人类注射它，会导致严重危害，轻则出现皮肉变黑、组织坏死；重则导致截肢甚至死亡。

在此之前，谁也没想到要提防甲苯噻嗪，因为它以前只会出现在兽医院里。

据布兰迪斯大学（Brandeis University）阿片类药物政策研究合作组织的报告，这种药物大约20年前在波多黎各进入市场，后于2006年在宾夕法尼亚州出现。现在，上述组织发现，掺有甲苯噻嗪的阿片类药物，在新英格兰变得越来越多。

2010年至2015年间，据美国辑毒署数据，费城仅在2%的海洛因和/或芬太尼过量致死病例中检测到甲苯噻嗪。2019年，这一比例跃升至31%。

这种马的镇定剂，作为一种危险的新兴毒品，正在大规模袭击美国。

它在街头吸食者中的流行名称被改为了“tranq（镇定剂）”。纽约时报的报道称，一种更可怕的新型毒品tranq已经渗入全美各大城市，它“吃人肉”，阻断呼吸，使人毁容、截肢或死亡。并且，这种马的镇定剂作为兽药，可以轻易在网上买到。它并不受FDA监管。

在2022年之前，美国的吸毒致死问题绝大多数与以芬太尼为首的阿片类药物有关，其次是以冰毒为首的神经兴奋剂类。

在美国的费城和马萨诸塞州西部，密歇根、马里兰、康涅狄格州，这种新型毒品正在成为主流，而这种药物在几乎所有的州里都有检获，因为这种药物死亡的人数越来越多。

在tranq已经占据毒品黑市主导地位的费城，截肢、毁容、骨骼疾病、软组织疾病数量的增加，令医务人员恐惧。据医务人员称，tranq造成溃烂的同时会减慢血液流动，导致伤口非常难愈合，因此使用者感染败血症和心内膜炎的可能性很高，更不用提皮肤溃烂后撕裂般的疼痛有多折磨人。

但更致命的是，甲苯噻嗪虽然经常与阿片类药物一起使用，包括芬太尼和相关的非法实验室制造的药物，但它与阿片类药物不同，没有可用的解毒剂来逆转甲苯噻嗪过量。

这也是这种药物致死率极高的原因之一。

▎一名边境保护局官员和嗅探犬在肯尼迪机场美国邮政服务设施内检查包裹。

但这种令人闻风丧胆的僵尸药的第二个重要药物成份，则是更为臭名昭著的芬太尼。

芬太尼是一种强效的合成阿片（即鸦片）类镇痛药，与吗啡类似，但效力高50至100倍。它通常用于治疗患有严重疼痛或手术后疼痛的患者。有时也用于治疗对其他阿片类药物具有身体耐受性的慢性疼痛患者。它是杨森制药创始人保罗·杨森1960年首次在实验室合成的。杨森的研发团队事实上陆续合成过许多芬太尼家族药物,包括舒芬太尼和阿芬太尼，现在可见的就有20多种。

与吗啡相比，芬太尼的镇痛作用产生快，“静脉注射后1分钟起效，4分钟达高峰，维持作用30分钟”。适用于各种重度疼痛，及外科、妇科等手术后和手术过程中的镇痛。

2000年左右，美国医疗机构认证联合委员会呼吁国家应该将疼痛作为“第五大生命体征”，更好地控制和管理疼痛。美国的制药公司与医院将这类药物在临床上不断扩大使用范围，芬太尼、羟考酮、氢可酮均为常见的阿片类药物。药厂的医药代表们甚至将止痛药的适应症在一些州扩大到“中度疼痛”。

很多药物成瘾的美国人，一开始只是抱怨身上疼痛，想要“强效”止痛药。但时间一长，出现了依赖、渴求，医院的处方药物剂量无法满足时，他们就会从黑市上购买。到了黑市，这些药物就开始与可卡因、海洛因、安非他命等东西混在一起，变成了更强力的东西。正是在医药公司推波助澜下，美国医务人员开出的处方如流水般不断增长。仅在2012年，美国医生就开出了2.82亿张阿片类药物处方。

2015年10月, 美国疾控中心发布了一份关于芬太尼危害越来越大的全国卫生咨询意见，称有6.3万人死于药物过量，其中大部分与芬太尼相关。11月，缉毒局发布国家芬太尼警报8个月后，奥巴马政府向国会提交了年度国家药物管制战略。这份长达107页的报告专门用一句话写了芬太尼，指出芬太尼出现在海洛因中。

但警钟响起的太迟，大错已铸成。

2019年美国有超过7万人死于用药过量，超过3.6万人死于过量服用合成阿片类药物。2020年，美国有9.3万人死于用药过量，其中超过60%的人与芬太尼有关。这超过了在越南、伊拉克和阿富汗战争中死亡的美国军事人员的总和。死亡人数每年都在急剧上升, 绝大多数来自芬太尼。2021年，美国毒贩化学家将甲苯噻嗪（Xylazine）掺入芬太尼，做成更为强效的“tranq”僵尸药。CDC的数据显示，2021年8月至2022年8月期间，美国有10.77万人死于药物中毒，其中66%的死亡涉及芬太尼等阿片类药物。

这一新的合成类芬太尼几乎威胁到了美国的国本。

▎2019年，邢台中级人民法院判决王凤玺等9人走私芬太尼到美国案。这些案件是根据美国缉毒人员提供的线索破获的。被告的团伙首犯被判死缓，另外两人被判处无期徒刑。另一起案件则于上海宣判。中方也邀请了美方赴河北邢台、上海旁听这两起案件的宣判。

03

这一发生在美国本土的芬太尼危机，为何不断甩锅中国？中国为何在去年中断与美国的禁毒合作？

作为全世界体量较大的化学品生产大国，中国的化工企业一度被指责为在芬太尼危机中扮演着重要角色。美国国会美中经济与安全审查委员会在一份报告中称：“中国没有采取足够措施遏制非法芬太尼类物质流入美国，使用者可以轻易地上网从中国订购芬太尼类物质。”

但这一甩锅遭到了中国政府的反击。中国对芬太尼类药品的管控非常严格，合法厂家生产的芬太尼类药品从未被发现流入美国。中国执法部门曾经侦破过非法加工和向美国贩卖芬太尼类物质的案件，都是与境内外不法分子相勾连，以伪装、夹藏等方式通过国际邮包输往美国，但数量极为有限，不可能是美国的主要来源。

▎《华尔街日报》的消息称，目前芬太尼在美国国内的供应主要来自墨西哥两大贩毒集团“西纳罗亚（Sinaloa）”和“哈里斯科（Jalisco）”。自从中国几年前大规模打击芬太尼制造之后，“西纳罗亚”与“哈里斯科”便逐渐霸占市场，两者之间彼此较劲。墨西哥毒枭“矮子”古兹曼（Joaquin 'El Chapo' Guzman）的儿子欧维迪欧（Ovidio Guzman）日前被捕，据称他是墨西哥最大的芬太尼贩子之一。

2017年10月，特朗普总统签署了一份备忘录，宣布为应对鸦片危机，美国进入全国公共卫生紧急状态。其后，美国多次对中国提出芬太尼严管请求。2019年5月1日，中国对芬太尼类物质进行整类列管正式生效，这意味着所有芬太尼类物质在中国均被视为毒品。

自整类列管以来，中国未发现一起制贩和走私芬太尼类物质案件。根据美国海关边境保护局等禁毒执法部门通报，2019年9月至今，美方未再查获来自中国的芬太尼类物质。

连美国司法部的声明都承认“中国（在打击芬太尼毒品方面）取得十足进展”；“中国对芬太尼类物质实行整类列管，令美国司法部备受鼓舞”。

美国《外交事务》杂志今年2月刊登了一篇文章，解析了美国当代 “鸦片战争” 芬太尼危机的形势。文章特别强调，把芬太尼危机归咎于中国是不合理的，而且单单依靠中国在供应端控制货源并不能缓解美国国内的芬太尼危机。

但此后，美国对中国采取更强硬的姿态，中国在捍卫自身利益方面也变得更加坚决。结果是，打击芬太尼贸易的合作破裂。

据拜登政府打击阿片类药物走私的联邦委员会的联合主席David Trone说，中国与美国毒品管制局和美国国务院官员之间有关芬太尼问题的对话已经中断。去年8月12日，佩洛西不顾中方的严正警告执意窜访台湾。中方宣布暂停包括中美禁毒合作在内的多项合作。

至此，中美合作禁毒宣告中断。

外交部发言人汪文斌就此回应称，美国芬太尼滥用危机的根源在美国自身。据国际麻醉品管理局的统计，美国是全球最大的芬太尼类药品生产国和消费国，占世界人口总数5%的美国人，消费了全球80%的阿片类药物，美政府对处方药管控失控，对毒品危害宣传不够，减少毒品需求措施不力，禁毒效果不佳。

中方为帮助美国解决芬太尼问题已经付出了巨大努力，芬太尼问题在中国并不突出，从未形成规模性的滥用。联合国毒品禁毒公约中管制的芬太尼类物质共有27种，中方在全球第一个对芬太尼类物质实施了整类列管，管制的品种远超出联合国公约的范围。但作为全球芬太尼类问题最为突出的国家，美国至今依然没有正式整类列管芬太尼类物质。

据了解，美方还已经将中国公安部物证鉴定中心、国家毒品实验室等承担芬太尼类物质检测管控的科研机构列入实体清单超过两年了，至今尚未解除，并且不断翻炒旧案，制裁中国化工公司，悬赏通辑中国公民等。这些也都给中美合作禁毒埋下了阴影。

现在，掺有甲苯噻嗪的类鸦片药物芬太尼的泛滥，正在成为拜登政府面临的新国家危机。

本文初摘录于：2023-09-20，最后校对或编辑于：2023-09-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