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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夜

解放战争势如破竹,国民党溃不成军

邓(小平)副主席在跟西哈努克亲王就柬埔寨形势的谈话中讲过:“一 个军队,军政素质要好,素质不好你部队再多也没有用。”

解放战争期间,敌军部队虽然很多,但是素质太差,所以到后来就不 打自溃了。我们在西南打敌军就如秋风扫落叶一般地好!我们整个的 伤亡大概也就是几百人,而敌人四、五十万的军队陆陆续续就算完 了。由于我们胜利的声势很大,所以所有国民党部队里那些当官的都 要“起义”。

15军所辖的43、44、45师中,44师进军西康,配合北面的部队歼灭了 一部分逃跑的胡宗南的余部,几个军在那儿打了西康战役,自此之后 那儿就没有大仗了,而其他的胡宗南的部队,都先后以起义的名义,没有打就归降了。

国民党的部队一完,地方实力派中比较聪明一点的,像云南的卢汉和 龙云就“起义”了,其他地方的一些实力派也就跟着起义了,但是这个 时间并不太长。

15军担负艰巨的云贵川康四个省剿匪任务

解放西南以后我们看到,西南人民遭受的国民党的统治和压榨是比较 残酷的。由于它是最后解放的地区,所以国民党的渣滓蛮不少,他们 编成了队伍还自起名号,这个“司令”那个“司令”地叫,之后就在贵州、云南、川南那些地区为非作歹。这也是国民党的阴魂不散,有那么一 段时间,国民党的残余人员和地方实力派勾结起来了,他们就自封司 令,三十个人叫个司令,百八十人也叫个司令,各个地方都闹起来 了。

因为其他的正规军都放下武器起义了,那些顽心不改,满脑歪主意的 还要固执乱来,这样,15军就担任着云贵川康四个省的剿匪任务,有 的任务重一点,有的轻一点。

45师的任务就重一点,担负着从现在的毕节分区、贵阳至遵义这一片 的剿匪任务。虽然仗不是那么大了,但也不很好打。因为这些残兵败 将和地方的那些地主、土匪是勾结着的,他们有一段时间还很猖狂。即使是这样,我们1949年到那儿去的,从1950年开始,经过7月、8 月,到冬季时土匪就清得差不多了,光45师就抓了三四十个“司令”“副 司令”,还有番号是“团长”什么的。

国民党时期,“龙云”是云南最大的一个实力帮派,他是彝族、黑彝,那个时候他的统治力量是相当强的,所以“龙云”起义以后就成了统战 对象,我们就做龙云的工作。

43师主要是对付“龙云”里的老三叫龙春增,外号“三公子”。关于这个龙 春增的故事就比较长了,这个“三公子”比较坏,国民党时期,他在云 南是个地头蛇,有一帮子打手,还搞类似上海的帮派。在国民党占着 昆明的时候,为了整孔祥熙(1880-1967,解放前是南京国民政府行政 院长,兼财政部长,亦是一名银行家及富商。孔祥熙的妻子为宋霭 龄。孔与宋子文、蒋介石为姻亲关系。孔祥熙长期主理国民政府财 政,主要政绩有改革中国币制,建设中国银行体系,加大国家对资本 市场的控制等),龙春增就靠他的帮手把孔祥熙那个后来和美国人结

了婚的二小姐给抢走,乱七八糟地闹了一阵子,最后还是国民党跟他 说好话,才把这个二小姐送了回去。龙春增就是这么一个脑袋很难剃 的人,国民党也惹不起他。

我们到昆明以后了解到,昆明东北叫滇东北,他的家就在滇东北的赵 城。为了团结他、改造他,我们在滇东北成立了一个滇东北警备区,张显扬任司令,他就是警备区的副司令。

云南最大的两个地方势力,一个是卢汉,一个是龙云。和卢汉比起来 龙云就难缠得多了。那时龙云起义了,已经是我们政协的委员了,但 龙云对我们的政策不太满意,龙春增也是。实际上龙增春不光是个土 匪,还是滇东北最大的地主,养了两、三千按他们云南的说法叫“娃 子”的人。可娃子实际上就是奴隶。他的奴隶按昆明那里的算法,一个 人给一块披毡,披着是衣服,夜晚睡觉就是棉被。一开始他就把奴隶 组织起来,作为资本。他给那些靠得住的娃子都发了枪,这就是他的 武装,实际就是他的大小佃户。大佃户还管着一些奴隶,这些人比凉 山深处的那些彝族稍微好一点,但是他管制得很严。

我们给龙春增做了很多工作,想让他变好,但他不听,还想着靠国民 党,之后就悄悄地干了些坏事,甚至于准备把他那个地主武装拉走。在这个关键时刻,我们得到上级的批准,把龙春增消灭了。

解决了龙春增以后,他那一帮子人就开始交代了,说龙春增的控制是 很严的。举个例子说,有的娃子一年的报酬,只是粮食收割后给留很 少的口粮,其余都是龙家的,而那个时候他就有收音机了,他把收音 机一开,把奴隶都招到一起听那里面的讲话。收音机里“呜啦呜啦”地 一讲,他就说他那是‘收话机’,不管谁讲话,讲什么话,他都能够收 到。奴隶们也不知道什么叫“收话机”,都很惧怕,所以他就能控制那 么严。

以后解放了一些奴隶,召集他们谈情况,可谁也不开腔,问及原因,有的就说龙春增有收话机,他们不敢讲,讲的话被他听到了将来就不 得了啦。哪有什么“收话机”呀?后来我们就把收音机打开叫他们听北 京广播电台,并告诉他们这不叫收话机叫收音机,哪儿都有,不但会

说还唱呢。拿出实物来以后,那些奴隶们才觉悟,以后就敢对龙春增 进行控诉了。

那时候在西南地区,包括贵州、云南、西康,像龙春增这样的地主很 常见,所以解放以后我们到大小凉山去,和那边的情况也差不多。剿 匪任务针对的是一部分对象,这部分对象经过政治打击以后很快地就 解决了,但是像龙春增这样的实力派,在西南地区包括昆明在内有那 么几十股子。

剿匪实际是军事打击,我们的目的主要还是宣传我们党的政策,所以 他们瓦解起来也很快。以前人民没有觉悟,龙春增把收音机一开,说 天下是个什么样就是个什么样,他们宣传共产党不好,对内部又控制 的比较严格,所以很不好瓦解。云南有一段是国民党的部队占领着,由于美国援助国民党在那儿打过一些仗,所以在群众中间有一点影 响。他们就认为只要美国在,它的飞机会给他们送东西,你要什么就 有什么。这些欺骗性宣传也成了解放的一大障碍后来我们把那些骨干 带出他们的家乡,到昆明和其他地方去看了看。他们一看群众都翻了 身,自己还老跟着地主受欺骗怎么行?所以觉悟得很快。

西南剿匪过程中吸收的战士,刘兴文与易学才都成了战斗英雄

后来部队一散开,我们首先对那些最顽固的势力施行军事打击,之后 就广泛地开展宣传,最后把农民组织起来。这个过程中,农民和大军 的关系搞得很密切(他们把解放军叫大军),所以抗美援朝的时候,我们进行过剿匪的地区有好多青年主动跑来一定要参军。我们要打到 哪儿,他们就要到哪儿去,总之一定要跟着解放军!。

那个时候还不是义务兵役制度,是我们所说的志愿军,他们就主动地 报名去参加志愿军。后来的典型人物很多都是这一段出来的,像苗族 战士刘兴文就是那个时候参的军。他年纪很小,1950年12月才16岁。不收他,他就哭哭啼啼的,你走到哪儿他就跟到哪儿。当时看刘兴 文,确实很不像样子,年龄小,个头也不大,抗美援朝去能干什么?但是他对大军感情很深,人很朴实,说一就是一,说二就是二,又很 聪明,本来苗族人就懂一些汉话,我们的话他也学得很快,班里、连 队对他都很疼爱。最后134团7连就把他收了,看六〇炮需要正、副射 手,就让他当个副射手扛个炮弹什么的。他就这样跟着志愿军抗美援 朝去了,赶到朝鲜的时候,第一次战役没有打上,但到1951年他17岁 的时候就成为英雄了。那小鬼,你不要看他瘦,非常可爱,学习劲头 很大,学打仗确实体现了那个口号,“一不怕苦,二不怕死”。

不怕苦,是因为他是穷孩子。我们去云南的时候,那里遍地种的都是 烟土,那个地方被国民党压榨到一家子里有一条被子就算很不错了的 地步,有的连裤子都没有。剿匪进军过程中,战士见到这地方的孩子 们都看不过去了,还是姑娘啊连条裤子都没有,就用块布挡着。刘兴 文是习惯了,领着大军过的时候他就在一边看着。

那一路战士们经过了两广战役,等到进军西南的时候虽然东西不是那 么多了,但多少还有一点剩余。战士们看不过,就把自己多余的裤子 给了那些没有裤子的姑娘穿,十七、八岁的姑娘还没有个裤子穿实在 不像样啊。我至今记得贵州大山上的小孩,身上什么都没有穿,就是 一堆柴,拢个火,站在那儿光着屁股欢迎解放军。

从贵阳出发,经过毕节,走到昆明的时候,部队就把几百件的物资还 有其他的东西拿去救济了当地的老百姓。这在群众中的影响是很深 的。

老百姓连盐都没有,好几年都吃不到盐。那时候他们喜欢吃四川的精 盐,但我们进军的时候拿的是海盐,解放军来了就把海盐给每一个人 分那么一点。群众很兴奋,特别是苗族,弄一点盐巴就舔,回去点起 火把来,围着盐又是跳舞又是唱歌。到剿匪的时间,四川就有井盐 了,把那些坏头头一打,把盐巴救济给群众,大家一吃到盐就想起是 大军的恩情啊。

这些刘兴文都亲眼看见了,所以他一定要跟着部队走。本来那个时候 不一定要收那么多兵,但都是主动报名来的。大家都说45师的兵能打 仗,这些少数民族的战士也是一个很突出的特点。

再说那个易才学也是个英雄,他是毕节分区的。他讲话讲不清楚,但 心里比谁都明白,也很会做工作。到了部队里头,因为四川兵比较 多,1950年就把他提成了副班长,到上甘岭的时候就任副班长。

这些典型基本上都和刘兴文一样,要不是参加抗美援朝,他们基本就 连村子都没出过。因为都是小孩子,一旦从一个村子走到一个镇子里 头,就禁不住感叹:“还有这么大地方啊!那么多的人呐!”像毕节那 里,不过是几千人的一个小地方,可他们看到那里的房子就感觉到很 不得了啦。看了两天,又从贵州把他带到川南,带到重庆。一到重庆 孩子们的脑子就开了,都说:“我们的国家这么大呀!”

重庆这么大,一坐上轮船到了武汉就更不得了了,尤其是从武汉坐上 火车,他们特别高兴。他们没有坐过火车,只听我们讲故事的时候常 说“火车不是推的,大山不是垒的”。这一看,火车头拉着那么长的车 身,浩浩荡荡的,刘兴文他们那些贵州兵就算起来了:几节就有一个 村子了,一火车的人数就等于他那儿一个县的数了。真是等于一个乡 村一火车拉上就搬了家,所以他们就说是“村庄大搬家”。上了火车再 沿途一看,又是大烟囱又是房子,再一看平地过去是山地,走着走着

山就没了,这一来他就知道国家之大。所以虽然参军时间很短,但他 们觉悟提得特别快。

毛主席常讲:“我们国家穷,但穷人能画最美丽的图画。”四川出来的 这批兵虽然没有文化,因为原来都是没裤子穿,没盐巴吃的穷孩子,但是到了部队之后,他们思想改造的“图画”画得最好。为什么四川、贵州英雄那么多呢?这也是原因之一。部队把他们带出来走走看看,再让他们联想和对比:“为什么你没盐巴吃?为什么你没裤子穿?是蒋 介石、国民党、地主给你弄走了。为什么能给你弄走了呢?是美国人 支持他们给你弄走的。他的后台老板就是美国。”这一来他们过去的痛 苦就和美国的仇恨一下子挂起来了。几年都没有盐巴吃,想种地,可 种的都是鸦片,鸦片一收,全被各地的地主、恶霸一下子都弄走了,农民是一无所有。

以后我们就拿刘兴文作例子,从他出国到朝鲜讲起,有意对比他对国 内的感受。从天津到东北,咱们国家是越走看着越像个样子。特别到 了安东,现在叫丹东。鸭绿江这边,咱们的电灯明亮,小日本完全是 按照经纬线来修建的房子,虽然不高但却很整齐,只要到了一个城市 四处一看,就能感觉到祖国的美丽、家乡的美丽。可是一过鸭绿江,对岸就是一片黑暗,电灯都被打掉了,再往前走就是炸弹坑。所以在 情感上很快地就美帝和国民党对立起来了。他思想中本来就有解放家 乡、翻身做主的渴望,看到国家这么好,要是被美国占了是绝对不能 接受的,于是保家热情就上来了。所以非打美国不可!他的阶级仇恨 很快很自然地又和民族仇恨结合起来了。

在那个历史情况下,也没什么法律,国民党要是想整死他们中的一个 人那确实随便就整死了,比如在贵州、在四川,地主整死一个奴隶就 等于捻死一只蚂蚁。可是到了部队里头他们的地位就高了,从班里到 连里甚至到团里都受到爱护,这是他一辈子忘不了的。穿上新军装,他把那个评价为“里表新”,都说不光是他这一辈子,就是他们祖祖辈 辈也没有见过这样好的衣服。以前只是见过一些枪,现在自己领到 枪,就把它当作命根子。刘兴文没领到枪,叫他扛炮弹都高兴得不得 了,所以尤其可爱。他朴实的感情到了一定程度就成了“朴素的阶级觉

悟”,并逐步地走向自觉。有了这个阶级觉悟,完成什么任务都不怕 死。这些四川兵、贵州兵就有这么个特色。

刘兴文因为个子很小,班里爱护他,背弹药能背多少就背多少。但是 这个孩子很聪明,在五次战役第一阶段,他就积极地想着承担任务。在第二阶段的时候,主要是8连打的,他所在的7连也打了一下,他很 勇敢,感觉到没有亲手打过敌人还很不过瘾。

部队往回收的时候,刚收到芝浦里附近上级就叫我们部队停止了,要 准备阻击敌人,而他们134团就负责在朴达峰这个地方阻击。我们是行 军中仓促转入阻击的,敌人来势却很猛。在我们部队展开的过程中,美25师就攻过来了,有一个营甚至搞到了我们主阵地中间。他们一个 排在那儿阻击了大半天,有一些伤亡。

有一个叫赵金平的战士,身材又粗又大的也是四川籍,个儿比刘兴文 高一头多,大概是一米七八的个儿。赵金平是奴隶出身,但因为他是 汉族,所以是从家里走的。即使是这样子,但他比刘兴文了解情况还 是多一点,另外他自己发展也比较快,他在部队里是一个重机枪射 手。

当部队反击打下一个阵地以后,阵地上就剩下了赵金平和刘兴文两个 人。六〇炮已经没有了,而赵金平的重机枪正缺一个副手,于是就让 刘兴文做了他的副手,他临时教刘兴文装子弹等技术,因为这个小孩 平常有些基础,所以很快地就成为一个很好的重机枪的副手。

头两次敌人冲锋,赵金平都是等距离比较近的时候才把敌人打下去。这时他还有几个手榴弹,所以等敌人再次进攻时,他先打了几个手榴 弹,然后用机关枪把敌人打退了。到第三次敌人冲来,赵金平就对刘 兴文说:“你也试一试吧。”就那样,刘兴文用重机枪扫了一下子,亲 眼看见打着敌人他特别高兴。第五次以后,敌人就再没有冲锋上来。就这样,他们把朴达峰下头一个敌人必经的小山头守住了。

后来两个人都立了功,因为刘兴文更突出一点,所以他立了一等功,赵金平立了二等功,这也是赵金平主动地说刘兴文起了很关键的作用

的结果。由于刘兴文很突出,像这样的新战士又很多,所以志愿军和 兵团都赞成把他评为二级战斗英雄。评了英雄以后,他就代表志愿军 回国参加参观学习和慰问活动去了。

到北京的时候正是1952年的5月1日。他参加了观礼,见到了毛主席,还有贺老总那些元帅,这是他一辈子从没遇过的事。哪想到能见到毛 主席,见到贺元帅呢?

刘兴文的脑子特别好,那个时候也学了一点文化,虽然不会写,可脑 子里书画并茂。因为刘兴文是苗族,所以大家就叫他“苗族的英雄”,还组成代表团,叫他作为代表到西南去慰问。用飞机把他送到重庆,以后送到贵阳后又用汽车把他送去慰问苗族,之后又坐飞机到北京。那个影响是很大。

他回去谈起这一段的感想时说,这个荣誉是全国人民给的。还计算,他家那房子有多少,他的地有多少,加上他的猪、鸡,加上那些箱箱 柜柜,都卖了也买不了一张飞机票。他很会说,说的也很实在。他那 时候不知道飞机票值多少钱,反正是坐了飞机了,这在部队里宣传影 响很大。那些新兵都知道苗族英雄刘兴文很能打。他是在1952年的五 一观礼的,到上甘岭战役以前,也就是85团和134团交接阵地的九月 份,他回团里做汇报,结果在路上被敌人的冷炮击中,就那么牺牲 了。

这正赶上上甘岭战役开始,所以战役过程中“为刘兴文报仇”,就成为 各个连队自己提出来的很能够调动战斗情绪、鼓舞斗志的一个口号。刘兴文那么可爱的一个兵,就叫敌人这么给打掉了,所以提出这个口 号也是很实在的。从西南剿匪过程中选拔出来的战士李,他的确是很 有代表性的一位。

纪念警卫员杨金柱,确实是一块金子

我那些纪念章里头还有杨金柱的一个在。我的警卫员杨金柱是河南滑 县或什么地方的人,我们后来问了那个县,也没找到他的老家。因为 他老家到底是哪里、他的父亲叫什么、什么时候卖给那一家的,他自 己都不知道,所以这个孩子不承认他的家。买他的那家给他娶了个大 老婆,比他大得多所以只是名义上的。后来他就跑了出来,碰到国民 党里的一个连长。开头他给这个连长当勤务兵,连长的太太又整他整 得很厉害。所以他个人的历史虽然不长,但从他记事起就是很悲惨 的。

这个孩子很小,算是登封战役里解放过来的。我们的保卫科长史本龙 在了解情况的时候就认为这个小鬼很好,于是做了些工作,把他留到 了政治部当通信员,一面工作一面再接受考查。果然这个通信员做得 很不错。出来以后,保卫科认定这个孩子很好,就在淮海战役的时候 把他带去打了一次。他是解放郑州以前参的军,到郑北战役消灭国民 党郑州部队40军的时候,我们是在郑州以北、离郑州不太远的地方搞 伏击,有意识地带他参加战斗。回来以后保卫科的同认为这个孩子不 错,就把他留在科里了。

我们进军西南的时候,保卫科长就把他介绍到给我当警卫员,说这个 孩子好,主任你带上他吧。我就带着他到了昆明。到昆明以后,他工 作不错,也很爱学习。抗美援朝的时候,我从43师调到45师去了,我 就带了两个警卫员,他是其中之一,跟着我抗美援朝去了。

这个孩子在我们身边,我们的所作所为对他也有很大影响。我们也很 注意教育他做一个合格的战士。因为他年纪很小,家世又这样,我们 就把他当一名革命战士来对待,而不是当一个服务人员来对待。

我们到了朝鲜以后就处在战争环境中了。那时候也没有汽车,走路比 较多。开头还有个牲口,可以多带一点儿干粮,或者多带一点枪,起 码有两三枝,行动也比较方便一点。相比起来,他在我们身边比在连

队感觉轻快得多,他想下部队去锻炼,我们就说他年纪还小,才17 岁,以后还可以下去。

入朝以后,4月20日进入了第五次战役第一阶段,这次44师和29师是并 排着攻打,45师的任务是在44师的左翼跟进,到了纵深里头,就不向 前发展了。敌人边打边退,退得比较快。因为他接受了前四次战役的 教训——只要让我们揪住了就会被吃掉。所以他们坐在汽车上,打一 排枪汽车就跑,有的也是被炮掩护了。

我们很快就进到议政府东南,汉城东北二十公里的一个地区,到那儿 以后我们就有了迟疑——要不要打汉城?因为原来我们并没有进汉城 的任务。当时就用报话机和上级联系,和兵团联系上之后就请示我们 该怎么行动,兵团答复说让我们原地停止,但可以派一个小部队到汉 城去侦察一下。

这个意思我们一听就明白了,在原地待命的过程中敌人的炮打得比较 厉害,我们就研究怎么处置这个情况。正研究着,敌人的飞机对我们 师指挥所所在地开始了没目标的轰炸和扫射。志愿军一、二、三次战 役都打过汉城,议政府那个地方是反复打了两三次的,以前志愿军曾 挖了一点小的掘开式的工事,所以我们的临时指挥所就设在这个工事 里头。

那个坑道是上面一个,下面一个。那时其他同志都走了,只有我俩 在,那个孩子在下面,我在上面。不久前电话刚刚架通,我就和各个 单位进行电话联系,正在说话的过程中,敌人的飞机就开始连续扫 射。那个工事的顶比较薄,敌人机枪弹的侵彻力比较厉害,顶子根本 就防不住。我身子是斜着的,几发子弹就从我的面前打过去,他因为 在下面,当时就中弹了。可是中弹以后他没有吭气,只是说:“首长,你注意一下啊。”我问他怎么样,他说没事,我也就没在意。说了这么 两句话以后,那个孩子始终没有再吭气。他当时盖着被子,因为部队 从连川过汉滩川,已经连续支持了三天三夜,人都比较疲劳,我就以 为他睡着了,等师长的警卫员来了以后到下面一看,发现两发子弹打 到了他的肺部,他流血过多,已经牺牲了。

警卫班的同志们都很爱他,师长的警卫员和警卫班里的其他同志把他 整理了一下,就地埋在那个地方了。因为当时大家都有这个思想准 备:反正是抗美援朝的,尸体是打到什么地方埋到什么地方。只要是 埋到朝鲜,不论埋到什么地方都是光荣的。可是一转眼的工夫,他的 尸体就埋到这儿了。

我们这个警卫班里,警卫员的名字都挂个“金”。师长的警卫员是班长 叫金贵儿;参谋长的警卫员叫金全儿;他叫金柱儿,杨金柱。美军这 就是打掉了我们的一块“金子”。确实是一块金子!渡江作战、两广战 役他都表现很好的。

我在朝鲜没受过伤。有的时候受伤总是那么的巧合,其实我们之间的 距离是如此之近。我始终记着那个山脚、只有半屋子那么长的一个掘 开式的小工事。

警卫员杨金柱,他的家乡在河南,可能是河南滑县。战后,我一直在 询问追踪,也曾问到了那个县,但始终没有找到他的老家,也没有找 到他的父母。为了纪念他——杨金柱的抗美援朝纪念章一直很珍贵地 保存在我的身边。

黄继光妈妈,可敬可爱的志愿军母亲

那时候四川保证,要送最好的战士去抗美援朝,像黄继光这样的战士 就是跟着我们从四川出去的。第一批是志愿报名去的,黄继光属于第 二批。他那时候当兵就不是那么容易了,除了你自己志愿去当,地方 党组织还要挑了又挑,拣了又拣。

黄继光个儿不大,他比刘兴文高不了多少,所以从身高来讲就不够当 兵的条件,所以在过秤的时候,黄继光装了一点石头,量身高的时 候,他脚丫还支棱着,正是因为他很可爱,所以最后部队就把他带去 了。

黄继光牺牲以后,他母亲没有去朝鲜,后来黄继光的遗体运送回国,四川就把黄妈妈送到北京来了,她参加了国庆观礼。那个时候贺老总 把黄妈妈接到了重庆,1953年我回国到了重庆才和她见到,我们她那 张握手的合影就是那时拍的。

在重庆就感觉到黄妈妈确实是志愿军可爱的妈妈,志愿军妈妈的作风 确实在她身上表现得很明显。她年纪比我们稍大一点,她有两个儿 子,黄继光是老大,黄继树是老二,回国以后,组织上就把黄继树送 到黄继光的连队又工作了一段时间。她见到我的时候,有人介绍说这 是黄继光部队的政委,她就对我们又尊重又亲切,非常亲,非常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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