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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夜
秦军长亲送贴身部下上战场,警卫连善打硬仗不辱使命
传承老红军的传统,秦基伟特别爱他身边的部队。他的那个警卫连,选拔的都是最好的战士,配最好的干部,一旦有事就能够直接上战 场,而且还比别人打得都好。从红军时期一直到抗日战争,秦基伟在 分区就靠他那个警卫班。红军都是这样,最后仗打到一定的程度,就 把自己的警卫部队调上去。
刘邓走了以后,秦基伟的警卫部队就给带出去了。组建七分区134团的 时候,他就把这个警卫分队又拿了回来。警卫分队有两个连,一个是 红军连,还有一个是刘邓的警卫连,是我们这个部队最过硬的一个 连,很能打的,在解放郑州和豫北战场上都立了大功。淮海战役小张 庄战斗最后解决黄维的时候,就是这个部队做的土工作业,他们一直 挖到离着敌人三十公尺的地方。把这个部队送出来之后,他就又带警 卫分队,也是成了个传统,一代一代的。秦基伟的警卫连里不断地出 一些干部,他带去抗美援朝的那个警卫连,也是从华北到渡江,最后 到四川的他的那个“老家底”里抽调的。
他那个警卫分队不同于一般的部队,他们可以单独执行任务。在朝鲜 除了平常掩护军部、战斗过程中随时准备作战外,有时候所完成的其 他任务比别的部队还复杂。
45师在战役第一阶段是单独执行任务,15军还准备着和敌人全面展 开。45师第一个阶段是打两个师,主要是打美7师,打得比较艰苦,到 19日这一天即消灭了伪17团、伪32团的五个连。在这种情况下,秦基 伟很会做工作,之前就发动他们直属队给部队写慰问信,表扬啊、鼓 励呀,其中最要紧的工作就是让首长把他身边的部队送了去,以此表 示他的决心,也是对部队最大的支援。我们也没有想到他18日就下了 这个决心,并亲自做了动员。
他的警卫连是四个排,这一下子就抽了两个排八十个人,硬是代表军 里首长去参加战斗,去慰问前线的部队,除了带着军首长的讲话精神 以外,还带着慰问信和首长送来的香烟、罐头等好多的礼品。秦基伟 他们这一送,直属队的这个处、那个处也就都让这个连顺带上礼品送 到了前边。这对部队是很大的鼓励。事先他们动员工作做得很好,那 一天他们就是趁人家反击完成以后,随着上前线的部队去的。
他们在运动过程中发现,到20日夜间,那里的地形已经完全变了。坑 道口周围的土已坍塌,凹成了井形,所以不大好找。带路人带着这一 部分人找了挺长时间,因为1号坑道口离表面阵地只有30公尺,山又很 陡,所以山下说话附近都可以听到。黑夜探照灯虽然不是直射,但也 能看得很清楚。这个过程中敌人又打起炮来,当时他们八十几个人伤 亡比较大,最后带进坑道去的只有23个人。
【补充资料】《中国人在此》
1952年10月25日是抗美援朝两周年的日子。这天,也是上甘岭的 一个时间段分割点。
头一天晚上,秦基伟把自己军部的警卫连96人由连长、指导员带 领,派往597.9高地一号坑道,指导员王虏是秦基伟太行山时期的警卫 员,跟随秦基伟长达五六年,多次在战场上冒死掩护过秦基伟,在通 过上甘岭山脚下的炮火封锁区时,遭受到巨大伤亡,只有24人到达一 号坑道,牺牲的人中就包括王虏。十五军自成立以来,大小数百战,还从没用上军警卫连,初次上阵损失就这么惨重,直到战役结束秦基 伟还痛心不已。
美国人也不轻松,这一天范佛里特也到了第九军军部,把美七师 撤了下去,南朝鲜二师接替了美国人的主攻任务。应该说这时候的美 国人的状态时比较好的,秦基伟这边已经把军部的警卫连送了上去,可以说兵力已经近乎到了极限。联合国军则是生力军刚刚投入战场,一鼓作气之下,胜负往那边倾斜,不必多说了。奇怪的是在之后的这
几天,双方进行的是坑道争夺战,而韩军这边,并没能投入足够多的 力量去彻底解决坑道,反倒是十五军这边缓过了一口气来。
当天,崔建功在指挥所看到,对方黑压压一片一片人头就在炮火 掩护下过来了。突然之间,对方的第二梯队一片大乱,战斗突然在敌 人的背后打响。崔师长边夸战士打得好,边问这是谁打的,居然没人 知道。
与此同时,597.9高地上看得更清楚。有一支奇兵,占据了美国人 留下的一座非常坚固的堡垒,冷不防在敌人内部打响。猝不及防、距 离又近,敌人第二梯队死伤惨重,后路被抄、援兵不继,前面的进攻 立刻失去了后劲。
可以这么比喻,联合国军张开了大口,准备把前面的志愿军阵地 一口吞下,却不料喉咙里突然卡进了一根刺。不光不能咽下前面的肥 肉,张开的大口合上也很困难,只能张着嘴等着别人一点点敲自己的 牙齿,拔自己的舌头。而且共军不仅发现了这根意外的刺,还不停地 给这根刺帮忙活动一下,可怜的韩国人。
如果不好理解,想一下黄继光,如果黄继光堵住枪眼后,后续部 队没能立刻冲上来,那黄继光的牺牲就没有了意义。
从597.9高地上,可以看到一小时后对方纠集了一个连对这个堡垒 发动进攻,力图一举拿下。硝烟中,三个战士从堡垒中悄悄潜出,两 个人绕道敌后,一个人埋伏在堡垒前面的炮弹坑里。就在敌人以为志 愿军将坚守堡垒的时候,还没接近就被手雷给炸了个晕头转向。敌人 派出一个班,慢慢摸到堡垒边上侦察,发现没什么动静,认为我军都 已牺牲,遂大喜过望,一连人直起腰来,大摇大摆走向堡垒。不料瞬 间三名志愿军战士呈三角阵形出现,手中的转盘枪对着这一连人一通 横扫。
敌人立刻又派了一个连企图连续进攻,这时候,志愿军的迫击炮 发言了。不多的炮火用在了关键的地方上。围着这个堡垒,志愿军打 出了一道火墙,敌人的连续攻击就此破产。
也就是在同一个时间,崔建功师长和前面的团指挥部与各阵地确 认后发现,没有一个阵地向敌方派出小分队……
这个,没人派出小分队,难道是上甘岭的炮火太强烈,某网络神 人穿越了?那时候可没这个词。
当天夜里,团里师里都派出了通信员前去联络,可是对方的照明 弹打得前沿阵地和白天一样。美国人堡垒和志愿军阵地之间用炮火打 成好几道封锁线,通信员全部牺牲。再继续派人已经没有意义,于是 这个阵地被标注成了无名阵地。
美国人也反应过来了,首要任务是除掉自己嗓子眼里的这根刺,否则,自己的部队一集结,就等着给人当靶子。
第二天,六架飞机掩护一个连的敌人攻了上来。六架飞机疯狂肆 虐,可是这个堡垒是美国人自己修的,很是坚固,狂轰滥炸没什么作 用。而在炮火的缝隙中,可以看到一共有五个志愿军战士的身影在闪 动,在同百倍于他们的敌军在作战。
志愿军的炮火也没闲着,在堡垒的周围也打出一道火墙,敌军部 队照样被钢雨严重杀伤。炮火密度之大,以至于有一发炮弹竟然撞在 了美国人的一架飞机上。可以把坦克砸成瘫痪的榴弹炮弹落在了飞机 上,可以想象一下这是多么壮观的景象。
随后一天,枪声仍然不断,直到10月28日。在无名阵地上的战 士,就这样孤军战斗了四天四夜。这四天,成了十五军非常重要的四 天四夜,十五军缓过来了。
这五位英雄的功劳是相当的大。第一天他们刚刚打了第一仗崔建 功就说他们要记特等功,何况他们还迟滞了敌人的进攻四天,但是也 不适合把他们上升到上甘岭战役的关键点的高度。上甘岭总的来说是 美国人猜中了开头,但没有猜中结尾。战役起始阶段,美国人成功的 欺骗了志愿军的上上下下,但是十五军上上下下的浴血奋战给志愿军 争取到了修正自己错误的机会,然后十五军自己也一战成名,从二流 部队一跃而成为头号主力之一。
10月28日,我某团四连排长田丙辛带两个班的部队冲到了无名阵 地。
出现在田丙辛排长面前的首先是堡垒外面的三位烈士遗体。一位 烈士的遗体保存较好,躺在鸭绒睡袋里面,应该是牺牲较早,被其他 烈士安置在睡袋里面;第二位烈士躺在一堆焦土边上,身上的新棉衣 已经被炮火撕得粉碎,子弹早已打穿了他的双手,而手里还有一颗手 雷;第三位烈士的遗体在稍远的地方,周围敌尸重重叠叠,手指上是 手榴弹线圈。
走到堡垒的门口,第四位烈士的遗体在堡垒门口,身上伤痕累累 但没有致命伤,怀里抱着一根爆破筒;满怀希望的田排长看到了第五 人跪在射击孔边上,怒目圆睁,手指还扣在机枪的扳机上。走近才发 现,这位烈士也牺牲了。
环顾后发现,这是一个美军营级指挥所,没有人敌人进来的迹 象。也就是说,五位烈士牺牲后,联合国军并没有敢打进这个堡垒来 看一下。堡垒周围,敌人还有二十多具尸体没运下去。堡垒里面的两 位烈士都没有致命伤,很可能是被渴死的。
想想坑道里是何等的艰苦,送苹果进坑道就有二等功,何况孤立 在坑道前面好远,和后方没有任何联络的无名阵地;从另外一个方面 我们也能看到美军不是纸老虎,一个营级指挥部,就可以坚固到在美 国人自己的炮火中幸存下来;第三个方面无名阵地的志愿军基本上是 用美国人的装备打的这几天的战斗。我们经常说要是志愿军有了美国 人的装备朝鲜战争会打成一个什么样子,那现在大家看到的该是一个 现实的例子,五名志愿军烈士,死伤在他们面前的联合国军何止于百 倍。
根据情况分析,应该是五位烈士随增援部队到了阵地上,但是在 如此猛烈地炮火下,夜间地形地貌和白天差距太大,他们没能找到坑 道,却一路深入了敌军阵地。正好赶上了美七师和韩二师换防,这个 指挥所被放弃了,于是五位志愿军就潜入了这个堡垒。而且他们很沉
的住气,一直到敌人的第二梯队集结完毕,才一通猛揍,在联合国军 的嗓子眼深深地扎了一根刺。
已经不能接回自己的战士,确认烈士的身份就成了大问题。从发 现的遗物看,五位烈士不止一位识文断字,可是他们都没有留下自己 的名字和部队的番号,仅在一位烈士身上的布片上,发现了“山西 省”三个字,推测是来自十五军前身——当年九纵的老战士。由于上甘 岭上的部队编制多、变动大、伤亡重,这五位烈士的身份竟成了一个 永远的谜团。
个人推测,他们也许是十五军军部警卫连的战士。首先头一天晚 上,秦基伟把自己的警卫连派上了阵地;其次,五名烈士不止一人识 字,有的还能写笔记,这个文化素质不低,一般的连队比较难达到这 个高度;第三,这五名烈士的仗都打成精了,看咱们前面的叙述,打 得非常漂亮,军事素质极为优秀,符合军部警卫连的身份。
五位烈士留给我们的话,笔记上有这么一段“吃的是美国饼干,用 的是美国枪,打的是美国子弹,消灭的是美国狼。”给我们印象最深的 是这句话,烈士把它深深地刻在了堡垒一边的石壁上:中国人在此。
虽然那些东西没有完全带进去,但是军里的决心和军首长对部队的关 心都带进去了。这比送其他的东西作用大多了。8连之所以最终能坚守 14个昼夜,在23日又抽出六十个人把敌军的两个连给收拾的差不多,秦基伟用他的警卫连这一种方式做工作是最实在的。在一个家庭,父 母对自己的儿女最亲。那么作为首长对谁亲呢?对他身边的人最亲。那个警卫连就是他的身边人,天天站岗放哨,首长进出都见面;行军 的时候有个什么事一叫他们就去了,他们就等于站到了一条线上。
秦基伟的警卫连虽然伤亡比较大,但在关键时间的作用也很大。因为 反复争夺战中要转入坚守坑道准备大反击,关键时刻就要守住坑道。秦基伟在这关键时刻派出自己最亲爱的身边人,带着他们对部队的物 质关怀,主要是精神关怀到坑道里头去了,那个作用就很大了。
祖国慰问团前线慰问,五圣山阵地情绪高涨
兵团也很会做工作,本来上甘岭战役打起来了,我和王新就应该尽快 回去,但那个时候王近山和杜义德却把我们找了去,不仅说了前头作 战的情况,还叫我们留下参加祖国慰问团的志愿军慰问会,后来他又 叫政治部想法把一个慰问品的样品给了我,叫我带到前头去。这是为 什么呢?就是为了让我通过参加慰问会,把祖国的慰问及早地传达给 部队。
当时那个慰问团的成员有文有武,既有解放军代表,也有一些经过南 征北战的地方干部。他们听说上甘岭打起来了,而且打得那么热闹,都很兴奋,就要求前去45师慰问。因为那个地方炮火确实比较厉害,最后经过兵团和军里商量,就在他们第五分团选出了一个慰问组,准 许他们上五圣山。本来要按直线走,到五圣山去也就是个二十公里,但为绝对保障慰问团的安全,我们带他们步行上去时走的是“之”字 形,这样他们上五圣山路走的就比较多,军里为了照顾他们,先用汽 车把他们送到山前,然后步行上去。因为那个时候我们已经掌握住敌 人炮火封锁的规律了,这么做是为了选择一条能完全避开敌人炮火封 锁的路线。
这些同志都认为上五圣山是很光荣的任务,是代表党中央、毛主席,代表祖国人民去慰问战士的。同时他们还派人组成几个组,凡是后面 的炮兵阵地和医院等能够去的地方他们都去了。这些慰问团的同志确 实也很关心我们这些作战部队,他们对情况了解得很清楚,还非得往 前走。但是军里头已经下了个命令,让我们绝对保障这些同志的安 全,所以只能在五圣山,再往前去可能就有危险了。
敌人要打五圣山,战士们就讲了:五圣山后通北京,等于是我们中国 的大门!我们也算看大门的。北京已经来了亲人,亲自慰问咱上甘岭 部队。这个门我们就要看好!
另一方面,部队通过有线、无线等不同形式把消息传递过去,通过到 前头去的人员,很快就把慰问品的样品分送到了各个方面。主要就是
一个茶缸子,上面有“最可爱的人”的字样,包括吃的上面,都有这个 字样。这对战士们影响也很大。黄继光在135团2营的那个坑道里,把 大中华烟上的天安门还有个柱子的图案都整理得很好,布置到坑道里 头,他把这些都当作祖国的象征。现在祖国能在23、24、25日这最艰 苦的时候把慰问品送去,战士们获得的动力可想而知。
除了祖国慰问团,还有一股很大的动力来自志愿军的慰问。志愿军各 个机关和兵团送去了东西,还写了很多信,其中有些信写得很好。上 甘岭战役中,各个部队收到的信,最后合起来有几麻袋。
当然更重要的是把我们自己节余的物资往前送。纸烟、罐头,还有纪 念品什么的,能送的都送。炮兵阵地的同志都吸烟,特别是最紧张的 时候,给他们送去的烟都是好烟,吃的罐头也较好,因为坑道里头是 最艰苦的,所以物资力量很重要。
兵团嘉奖45师是在10月27日。在电报前后,代表志愿军机关、兵团机 关的好多东西在反击之前的二十八、九日就送到了一线。
还有来自朝鲜人民的力量也不可忽视。像那些喊话的姑娘,是有功劳 的。5日喊来了一个班长,8日又来了一个参谋,他们把情况完全向我 们说清楚了,但是当时对这个参谋也好、班长也好,我们还不是那么 重视。后来仗真在这个地方打起来了,军里、师里就都明确了:“人家 喊回来的情况都是实实在在的!真要是听了人家的话,我们的仗还可 能打得更主动一点。”由于都懂朝鲜话,所以朝鲜的文化联络代表把伪 军喊过来以后,询问得也比较详细,后来这些就都判明了。他们光从 喊过来两个伪军这一点就立了功,如果我们能处理好,仗会打得更 好。文化联络处从开头一直到最后,动员七千人的担架队陆续参加支 援,对作战部队的鼓舞很大。
毛主席电报鼓舞前线,国内新闻报道战况及时有效
毛主席的电报对前线战士鼓舞非常。毛主席对这样规模的战斗,开腔 的情况一般不多。但是这个仗打起来以后,每天的战况周总理、毛主 席他们都知道。我们事后看电报才清楚,原来每天的战报都发到国内 了。
国内对这些战报主要有三种处理方式:
一种是重要的战略部署,毛主席、军委都亲自发电报。比如7日军委的 电报:“五圣山前沿的作战,已经发展成战役规模。望鼓励该军,继续 作战,争取全胜。”这个电报就很有分量了。
第二种是祖国的广播。因为前线有新华社的记者,他们和国内相通 着。有的记者上了五圣山,有的记者也到前沿我们部队去,他们的报 道在很紧要的时候也用咱们的无线电发到国内。
第三种是国内对这一些战报的处理,属于作战方面的交作战部;属于 宣传的,经过总理点头以后就交到新华社,在《人民日报》选登。自 从上甘岭战役打起,新华社对此的报道,包括社论、评论都是最多 的。像这么一个战斗,从开始一直到战役结束以后,新华社都有若干 的相关评论。这个鼓舞很大。
前头打了仗,人民怎么知道?祖国的广播就传播到人民中间去了。那 个时候在朝鲜我们都发有收音机,能收到新华社的广播。报纸虽然见 到的迟,但军里他们很有办法。有个《战地快报》,新华社登一个消 息部队马上就能看到,很起劲。当然志愿军那时候也有小报,也有一 些战况,所以我们虽然在朝鲜前线,但和祖国的沟通却很快。
这也是防御作战的一个特点,在上甘岭战役里表现得很突出。我们看 到后面有一些电报稿子,有好多都是经过周总理处理的。一些打仗的 电报的答复都是毛主席签的字。
为探敌情敌后潜伏“抓舌头”
如果你不能掌握敌人的情况,上头要是一催问,师里就感觉到闷得 慌,所以我们总是想随时了解一下情况。比如像在反击391高地和381 高地之前,以及45师准备进行大反击的时候,为了把敌人的炮兵阵地 摸清楚,每次都把炮兵干部、指挥干部搞到敌后去潜伏。
因为敌我阵地之间还是有间隙的,远的几百公尺,近的一百多公尺,部队潜过去以后就钻到敌人炮兵阵地附近的草丛里头,白天就在那儿 一动不动地潜伏,观察敌人的炮兵阵地到底设在什么地方;夜间再钻 出去。像这样派出去的干部,师里对他们完成任务的信心当然是很 足,但是还是非常关心他们白天到了什么位置,那个地方有没有出问 题,假如出问题怎么办。一旦被敌人发觉,我们的炮早就准备好了,这样炮在白天就可以支援、掩护这些同志离开。像这样使用远射程炮 兵进行支援的工作,有时候团一级的还指挥不了,那就得要师里来管 了,所以说每一件事师里都要操心。
有时候为了了解敌情,摸透敌人的情况,我们还要摸敌哨,即在潜伏 之后看好敌人的岗哨,黄昏之后,等到了规定适当的时机时就突然把 敌人给捉了,这个叫“捉舌头”。捉舌头这个任务比潜伏任务更具体。要捉舌头的话起码得去个把班才行,这时我们要预先把炮准备好,假 如在夜间要执行这个任务,白天还要不断地打打炮来转移敌人的注意 力。
134团7连捉舌头时就去了一个班,那天晚上,他们在柏德里敌人的阵 地一下子捉了两个人。捉舌头是为了来了解敌军情况的,可他们还不 大听话,像美7师的一个美军,个儿很大又很不听话的,没办法只好打 死了,而另外一个美军就先被抬着,后被推着,总算给弄回来了。
执行这个任务,不是说师里给你布置完任务就算了的,我们在军事上 是有要求的。这个任务给了134团7连,他们那个3营教导员就亲自 当“假设兵”,站在和敌人哨位一样的岗位放哨,然后部队就练习去捉 他。这得硬是练到战士摸到跟前他都听不到,把他捉住了才能算成
功。所以说我们的政治干部不是光动嘴皮子,还要当假设敌,只有像 这样练到家了才行。
执行“捉舌头”任务的时候,各个环节的配合难度比较大,担负支援任 务的135团的一个副团长叫吴尚志,他就亲自掌握炮。部队潜伏,他就 得时时刻刻观察着前头有没有动静,如果有动静就要支援,好让我们 的潜伏人员不至于吃亏。这是基层干部的责任,是基层政治干部的责 任,也是师、团领导干部的责任。这个检查就不能说我命令下达了就 算了,硬是得检查到每个成果。从四月份上阵地,我们一个师里头,从步兵、炮兵到侦察分队,到敌人后头远远近近去了几百次,基本上 没有发生问题,这也是因为我们工作做到了家。
上甘岭战役中的炮能打得那么准,也是因为我们把敌人可能增设的炮 阵地的地形已经摸得差不多了,这个工作就是军事干部和政治干部的 责任。
指导员、副指导员也都是要和侦察分队或其他分队一起去参加潜伏 的。炮9团8连是配属45师的,他那个指导员在上甘岭战役期间就是一 天一天地亲自和炮兵去潜伏,他完成任务的信心、决心和办法都搞得 很细致、很具体,所以他的任务就能获得成功,这就证明政治工作和 军事工作都是一致的。
作为我们领导来讲,其实每天都处在这么一个心情中:听到炮声就紧 张。敌人一开炮就是从早晨打到黄昏,有时晚上也打,所以说从整个 阵地来看,有的时候就是一天到晚都在打。敌人的炮火如此猛烈,这 就意味着我们会有伤亡,可有了伤亡以后,就感觉到不大好交代。
所以怎么才能避免伤亡呢?那就得费尽心思来想办法。最后办法终于 想出来了,于是有那么几天炮虽然打得很厉害,我们却没有伤亡,这 样我们又感觉到很愉快。所以每天的心情就处在紧张和愉快的交替过 程中,可虽说是紧张,但却不乱,因为知道任务一级一级都有人负 责。
干部学习毛选“两论”,志愿军干部的典型形象
朝鲜仗打得那么紧张,但是稍有空闲的时候还和国内一样,部队学文 化、干部学政治理论。毛主席的哲学著作不是才出版吗?兵团办了一 个理论训练班,把师团干部集中起来,一个师一个头儿,和团的干部 组成一个组一起学习。
15军去的是宣传部长,我,王新,还有44师的朱业奎,我们三个政 委,带着这些人去学哲学。兵团也是利用这个机会使干部得到休整。干部平日在前线可以说是日夜紧张,虽然平常有个值班制度,但关键 岗位可是随时都离不开人,像作战室就时常得有人在,因为不知道什 么时候就打起来了,这里要保证及时掌握情况。我们的神经总是很紧 张的。
兵团一搞学习就等于把我们从紧张的环境中解放出来了,我们倒感到 不太舒服了。像那个135团的副团长吴尚志,大家都叫他“吴和尚”,那 是个“打家”,当战士时就很能打,过去立了很多功。他是副团长,文 化程度也不高,叫他去学哲学他就牢骚满腹:“你叫我完成任务还行,叫我啃这个怎么啃得进去呢?”但牢骚过后,又觉得换个环境还是蛮新 鲜的。这个“学习不学习”的问题,对他来说倒成了比打仗还难做的工 作。因为参加学习他就被弄到了兵团,在后头那个山沟里,环境比较 安静,吃的也好一点,睡得也安生一点,可以说除了敌人的飞机来,周围环境寂静得很,这和前线那个热闹劲儿大不相同。但是这些人不 习惯这种安静,他们习惯了战争环境,觉着还是在里头打比较舒服。
吴尚志按说算个典型,他也算个英雄,几次大的战役里头他都是打得 比较好的,但一说到学习,学着学着他总是走火,他总想问问他前头 的战斗部队情况怎么样。你不让他问,他还觉着不大舒服,觉着魂都 没有了似的。所以85团把他那个团换下来之后,人家就对他说:“你那 个团已经到后头做准备了。”他就问:“准备搞什么。”一听说是搞反 击,他就又有点坐不住了。
15日兵团首长告诉了我们上甘岭的情况,回去给他们一讲,他那个劲 头儿就又来了,硬是要走。可是吴尚志这人晕车,一坐汽车就要吐,人家为了优待他,来兵团的时候让他坐到汽车驾驶棚里,可那天晚上 就不同了,回去是大汽车,两个政委、六个团的干部——45师的三 个,29师的三个。可驾驶棚里头也只能坐一个,谁坐呢?后来我们推 举王新坐上去了,于是吴和尚就只能坐汽车里头。汽车一开,他就又 吐又闹又叫:“娘啊!娘啊!娘啊!”叫了一路的娘。他是汝南人,平 时很爱唱的,调总是那个调,但随时还能编个新词,虽然文化程度不 高,但唱得还是蛮好。包括我们学习过程中,只要有人说:“和尚唱一 个!”他马上就来了,情绪很高。那天晚上回到军里就不唱了,硬是叫 了一路娘。大家想叫汽车停停,叫他休息一下子,他又不干,怕影响 赶路,结果就是这样把他拖回去了,所以说英雄也有英雄的特点。
还有个典型就是宣传干部,军里那个宣传部长钱抵千本来是和我们一 路学习的,后来因为前线的情况我们提前回来了,但因为那时候44师 和29师西边的87团还没有动,于是就把他们留下多学了两天。因为前 头打得很热闹,他总是想办法要回去,又是提意见,又是打电话,又 是找兵团政治部,到哪儿都说明他这个宣传工作怎么重要,前头离了 他,这个戏就唱不成了。最后我们党小组为此开了个会,最后还是决 定让他留下,老老实实地在这地方!正巧那天慰问团开了慰问会之后 有一个会餐,因为没让他回去他就拼命地喝酒,他酒量也不大,但非 喝不行,谁让你不让他回去呢?结果喝了个一塌糊涂,走路讲话都颠 三倒四的。
大家做那个宣传部长的工作时,我们三个政委比较厉害,说:“我们都 走你也要留下,搞学习嘛,你搞宣传的不留下还行啊?”他就强调战时 政治工作的宣传鼓动是多么重要:“搞这些事儿不做动员还行啊?”我 们说:“难道离了你就不唱戏了?秦基伟出台唱的不比你好?”因为来 的时候,秦基伟一个团一个团地亲自去动员了,所以我们就拿大道理 压这个宣传部长钱抵千。
因为是集中学习,所以兵团首长尽量不把前线的消息告诉我们,但是 我们知道,学的过程中38军已经开始反击了,而且由于发生了情况暴 露的问题,这个反击比较吃力,故决定由44师紧密配合38军的反击。
听到这个消息,44师的朱业奎就坐不住了,他开头就说要回去,这下 更想着既然要打了是不是得回去了。
我们在后头学习的人,表面上来讲不得不服从上级的决定。那时候正 是主席的著作《矛盾论》、《实践论》重新发表以后,学习两论在朝 鲜还是个新事,感觉还蛮新鲜的。学起来的那一会儿思想还比较集 中,可一有间隙脑子就开小差了,直往前方开。其实这是个普遍现 象,但表现的形式很不相同。像我们,因为是带队的,所以不断地叮 嘱自己:“你要沉住气。”但朱业奎作为老红军,这种情绪就很容易表 现出来。他的部队在那个方向是31团、130团、131团,还有个87团展 开了一个营。这一来,前头一有个动静,对他的影响就很大。其实大 家都是这么个心情,但是互相不说。
兵团交代任务的时候态度都不是很严肃的,像15日我们和王新一起去 找杜义德和王近山,还有兵团政治部主任刘宇光。去了以后他们首先 是开玩笑:“啊!昨天你们45师前头可热闹啦,你们那儿等于太阳没有 落呀!”其实就是夜间探照灯什么的把我们折腾了一晚上。讲完笑话才 转到主题。
领导同志也是这样子的,像王近山,他比较严肃一点,但是讲到个要 害问题的时候,也是很赶劲儿的,他是采取这样的谈话方式,对我们 是上级对下级,但都很亲切。他给你交代个任务,讲到严酷的地方,就说:“你45师一个师被打光了,但能够打垮美军两个师也算完成了任 务,也光荣!”这样讲了以后话题就又转过来了,说:“这可是想碰都 碰不到的好宴席呀。那么多的部队都想赴这个宴,现在在你们这个地 方摆开了,酒啊肉啊是大大地有,你们看看怎么吃吧。”所以说从上到 下交代任务都不是那么很严肃的。
从兵团到了军里已经是早上了,秦基伟那两个眼红红的,一见就开玩 笑:“好好好,你们是疲劳一夜,我是疲劳三夜。大家都睡觉,睡够了 再说!”什么也不谈,他就睡觉去了。睡到11点多,把我们叫去谈话。我们想指挥员一定是先谈前线的情况。他不,开头是谈国内的情况,接着是谈国际情况,谈着谈着把大家的思想都转过来了,他才开始谈 前线。
从西到东,先谈391阵地。他说:“391阵地的反击打得好,现在看起来 已经是把伪9师这个团给钳住了,而且美7师也叫44师抓住了一个点 儿,现在这两个地方要拼命钳下去,想跑也不准他跑。”然后才讲主要 的45师的情况:“哎呀,这两天我这个脑子有点儿发烧,你们的那个师 长比我烧得还厉害。就想着朝鲜全线都在打胜仗,都没有丢阵地,只 是45师的表面阵地叫敌人占了,于是总想一巴掌把敌人扇下去。现在 这个情况,我也就冷了,可你们师里恐怕还有一点儿热,也需要冷下 来。”谈到我们回来了,说:“你们看我这两只眼,是不是也向我学习 学习?因为到前边去你总是要值班,不睡觉眼总要红的。”这些话穿插 在谈话过程中,有的时候我们也插话。上下指挥人员之间就是这么个 谈话方式,但是任务讲得很严肃。
我们回去后,张参谋长把我们叫到作战室,那里作战的时候是很有秩 序的。现在翻翻那个时候的一些作战记录,确实很有味道。每天的《阵地日记》里作战的情况,包括敌情、我情的变化,每一个部队的 情况都记载得很清楚。所以我们还没有回到45师,只是到了军里的作 战室通过图和其他资料,就对前线一天的战争情况基本上有了个了 解。军里的作战部门把哪个坑道是哪一个连的谁负责都记得很清楚。后方什么地方有弹药、有多少、什么时间这个弹药移动到什么地方去 了、什么时间到前线,在图上都看得很清楚。
他那图你一看就能总结出经验来:第一天,敌人是31团,两个营,后 来不够,又调来了伪军一个营,进攻597.9高地。炮几点钟开始打?到 什么时候?两点钟以后到六点钟,其他的地方炮陆续就停了,而这个 地方却集中了。集中的时候军里就叫用豆计算到底打了多少发炮弹。因为它不停,所以就可以计算个平均数。在一秒钟听见几响就拿几个 豆,计算出一个钟头的数量,再推算出一天是三十万发。推算的方法 是:用抓豆的办法记录几点钟到几点钟的一个钟头内的炮弹数。再一 算,那个时候是11月份,在朝鲜昼长也就是10到12小时。如果从打炮 来讲,一天一般是按10小时计算,一小时就连前头带后头三万发。这 样子算起来就是三十万发。
后来我们到了侦察部门,可是没人。以前如果想要了解俘虏的情况是 找这个部门的,这时候一看记录,说:“侦察工作走了,现在是一元化
了。”那就是说,为了审俘方便,侦察部门到靠近前沿的地方去了,这 样我们俘虏了敌人以后,他就能迅速来审问,以便更快地掌握情况。
军务是管实力的,仗一打响他考虑的就多了。他要给两军对阵时双方 的实力做评估,以此来确定我们要放置多杀实力进去才能抗衡、制 胜。而从这些他从军里的这一套东西中就可以看出作战、侦察、通 信、军务等方面的基本情况。从这些情况就可以看出,首长们都不是 那么严肃的,他们都很活泼;机关是紧张而有秩序的,总之军里的事 是有板有眼的。
我们后来的那个政治部主任车敏樵讲了一大通,那时候邱少云的英雄 事迹已经报到了军里,正准备给87团9连立功,他就从391高地开始 讲。在朝鲜立功是先记功,等战斗间隙或战后再评功,评功以后再 报,报了以后上头再审、再定。不是说一下子就记了个功、就立了个 英雄。英雄都是后立的,但是像邱少云这样的英雄,车敏樵那是抓住 不放,说这是死了一个守纪律的模范,一个人伤亡避免了四百人伤 亡,四百人伤亡和一个人伤亡的比价有多大?如果都像邱少云这样,伤亡就很小了。后来我们也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听他说了,他就把那份《快报》拿来给我们看。那个时候的《快报》很及时,比如像45师第 一天在391阵地和381阵地,他们白天的阻击和夜晚的反击,我们17日 接到的《快报》就都登出来了。战时都拿这个标准来衡量问题,已经 不是讲原则了。
工作上,让我们来看,从兵团到军里都是很有秩序,紧而不慌的。到 师里头去一看,师里的干部那就不一样了,比如我们的作战指挥,实 际就是一个作战股长或者一个作战参谋,加上个师长,经常是两个 人,顶多三个人,一张图、一部电话机那就是师指挥所。
我到指挥所的时候,崔建功从14日晚上开始一直到17日,已经是四天 没怎么睡觉了。所以我就接了他的班,说:“该你老崔休息一番 了。”可他休息不成。原先我们决定的是18日停他一天,这个决策军里 也赞成,我们回去以后就上下统一了。可那一天特别紧张,山腿子叫 敌人占了,那么紧张的情况下弄东弄西地老崔也睡不成。
我们就研究:敌人占了这个山腿子,我们又一天没有反击,敌人就以 为我们大概已经被打得差不多了,这样反而能麻痹他。所以这事儿看 起来不是个好事儿,也可能是个好事儿。18日晚上我们的两个连就趁 此机会悄悄地到了坑道里头。在此之前大家因为担心这两个连在白天 运动会很危险走,所以他们一直没走。后来研究了四天的运动规律,我们发现走直线伤亡比较大,最后确定走曲线,而且不走沟底,也不 走沟上,从山坡里头过去。最终我们两个连17日晚上动身,到18日的 拂晓就都进了坑道,在坑道里潜伏了一天。
我们高兴的是,在敌人进攻得那么厉害的情况下,但我们只付出了两 个人负轻伤的代价,两个连就都进了坑道。这下心里头就非常踏实 了。我是不太喝酒,就对崔建功说:“喝了酒你去睡觉。”可19日是个 大反击,他还没有睡多久就又醒了,说:“我这一觉也不过一两个钟 头,在那儿眯了一下子。”这就可以看出这一次的反击大家都很关心 啊。
晚上大家就都开始值班了。我们从17日开始一直到21日,五天五夜,除了在作战室迷糊迷糊外根本就没睡,可是到22日,我是饭也没吃地 睡了18小时。大体上指挥员们都是这样个情况,总之很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