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livchan.cn
- 网络摘录 繁体
后记
从某种程度上说,创作本书源自1963年我与弗雷德·拉德中校的多次长谈。拉德是一位将军的儿子,毕业于西点军校,勇敢善战,足智多谋,获得过很多荣誉。拉德是我最喜欢的军官之一,是我最好的朋友。他于1987年去世,享年67岁。越南战争期间,拉德任南越军第9师高级顾问,该师驻扎在湄公河三角洲中部的薄寮市。有一次,他的越南同事、第9师师长向一群美国高级军官吹嘘该师有多出色,于是,拉德把这位驻越美军司令保罗·哈金斯将军拉到一边,告诉他事情可不是那么一帆风顺。他的直言不讳反而让哈金斯将军严厉地驳斥他在中伤一位优秀的南越军指挥官。从某种意义上说,越南战争是拉德军旅生涯中最大的障碍,他永远无法用乐观的言辞去描述这样一场失败的战争。
当然,越南是那时人们谈论最多的话题,但随着我们的交往逐步增多,我们开始越来越多地谈论朝鲜战争。他亲身经历过那场战争,而我对朝鲜战争的兴趣也越发浓厚。中国入朝参战其实不过是十三年前的事情,弗雷德经常会提到那场战争的惨烈与恐怖。随着中国军队跨过鸭绿江并出人意料地突袭美军,战斗规模无限升级,战事变得异常激烈。当时,他是一位将军的副官,而那位将军就是阿尔蒙德,本书的主要角色之一。具有讽刺意义的是,出于对阿尔蒙德将军的尊重,他在谈到将军的战时表现时,措辞极为谨慎,有些评论显然是他经过深思熟虑才做出的。这些谈话给我留下的最深刻印象,是征战朝鲜的美国军人在那种极端条件下所受到的折磨与考验,他们很多人可能只比我大一两岁(朝鲜战争开始时,我只有16岁)。他们要面对冰天雪地的寒冬,再加上敌人的大规模进攻——那很可能是美国军事史上遭到的最大规模伏击,那种艰难与残酷令人心寒胆战。在薄寮市的那段时间里,以及当他与我在西贡的住宅里相会时,我们常常一遍又一遍地谈论朝鲜战争。
此后,中国军队向他们发起进攻的场景不时浮现在我的眼前。从越南回到美国后,我决定研究一下那段历史,了解那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那样,并因此而写下了《出类拔萃之辈》(The Best and the Brightest)这本书。我经常想象1950年11月和12月的朝鲜,这些幻想中的景象一直萦绕在我的脑海里,我觉得自己一定要写一本介绍朝鲜战争的书。在我第一次听到拉德的故事44年之后,我终于写成了这本书。
这样一本书不可能是简单的流水账。作者首先要确认这个话题对自己意义深刻,但这本书应该有自己的脉络——它引领你回到那段历史,而你一路学习。它不仅仅是讲述中国是如何参战的,以及最关键的那几周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战争的背后注定会有无数的政治故事,正是这些政治故事决定了双方在这场战争中的所有行为。朝鲜战争中发生了很多著名的战役:人们不断地向我说起战争初期战况异常惨烈的“釜山防御圈”战役,所以我必须要了解这场战役。后来,又有人向我讲起砥平里战斗,这也是美国指挥官第一次学会如何与中国人打仗。
在1969年创作《出类拔萃之辈》时,我觉得写这本书很轻松。在那七年里,越南一直是我工作与生活的中心。因此,我对越南战争的始末、战场上发生的每一件大事都了如指掌。但朝鲜对我来说却是完全不同的概念。因此,在写作本书的前两年里,我不仅阅读了大量现有文献,采访相关人士,而且还要形成一种当时发生过什么的感觉。我有很多优秀的老师,大多是那场战争中幸存下来的军人,我非常感谢我采访过的那些人和那些家庭对我的支持和热情款待。我发现朝鲜战场老兵团体中的许多高级军官,尤其是第2师的军官,对我特别有帮助,他们引导我回到炮火硝烟的岁月,重温那段我最感兴趣的历史,或者他们认为我必须了解的历史。
在写作本书过程中,最大的快乐就是经常能得到意外的收获。很多人在接受采访时为我提供了很多意想不到的信息,让我对整个战争有了更深的认识。更重要的是,这些认识形成了我在漫长的新闻职业生涯中最珍惜的东西:尊重平凡人的伟大之处。
一个小故事能说明这一点。在我写书的时候,很多人建议我到北卡罗来纳州夏洛特市郊,去采访一个名叫保罗·麦吉的人。我给麦吉打了一个电话,只是简单地介绍了一下情况,效果应该不算好。他好像对接受我的采访并无热情,但我们还是约定在星期六见面。在紧张地工作了一个星期之后,我原本以为这无疑是一件轻松的事情。事实证明,采访麦吉先生是一项非常艰难的工作:花了五天时间,进行了五次采访,每次都在北卡罗来纳州不同的城市。在我们第一次约会的那天早晨,当我到达夏洛特市的时候,正下着鹅毛大雪,绝对是一个糟糕的天气。我已经预定了下午3点返回纽约的航班。当时我待在夏洛特机场的一家旅馆,取消采访麦吉、尽早搭乘航班返回纽约的想法强烈地撞击着我。但我回头一想,为什么不见一见麦吉呢?自己大老远地从纽约跑到夏洛特,只有见到他才算没有白跑一趟。于是,我步行离开机场,设法找到麦吉的家。在我们见面的四个小时里,麦吉滔滔不绝,告诉我当他还是那个年轻的排长时,砥平里那三天到底发生了什么。麦吉好像已经等了我55年,他清楚地记得每一件事,似乎这些事就发生在昨天。麦吉为人谦逊坦诚,思维敏捷,记忆力超群。他向我讲起了他如何在砥平里带领全排坚守阵地的情形,情节之详细让我吃惊。此外,他还向我提到几个和他一起顺利撤退的战友,以及他们的姓名和电话,他们可以对这些细节作证。这对我来说真是一个令人激动的早晨,至少提醒我为什么要写这本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