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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成祖皇帝永乐六年八月乙未,西南海外浡泥国国王麻那惹加那乃,率同妃子、弟、妹、世子及陪臣来朝,进贡龙脑、鹤顶、玳瑁、犀角、金银宝器等诸般物事。成祖皇帝大悦,嘉劳良久,赐宴奉天门。

那浡泥国即今婆罗洲北部的婆罗乃,又称文莱(浡泥、婆罗乃、文莱以及英语Brunei均系同一地名之音译,虽和中土相隔海程万里,但向来仰慕中华。宋朝太平兴国二年,其王向打(即苏丹,中国史书上译为“向打”)曾遣使来朝,进贡龙脑、象牙、檀香等物,其后朝贡不绝。

麻那惹加那乃国王眼见天朝上国民丰物阜,文治教化、衣冠器具,无不令他欢喜赞叹,明帝又相待甚厚,竟然留恋不去。到该年十一月,一来年老,二来水土不服,患病不治。成祖深为悼惜,为之辍朝三日,赐葬南京安德门外(今南京中华门外聚宝山麓,有王墓遗址,俗呼马回回坟),又命世子遐旺袭封浡泥国王,遣使者护送归国,赏赐金银、器皿、锦绮,纱罗等物。遐旺王奏称:小国后山,颇有神异,乞皇上赐封,表为一国之镇。

成祖便封其山名为“长宁镇国山”,亲制碑文,并题诗一首,诗曰:

“炎海之墟,浡泥所处。煦仁渐义,有顺无迕。贤王,惟化之慕。

导以象胥,*来奔赴。同其妇子,兄弟陪臣。稽颡阙下,有言以陈。

谓君犹天,遣其休乐。一视同仁,匪偏厚薄。顾兹鲜德,弗种所云。

浪舶风樯,实劳恳勤。稽古远臣,顺来怒趑。以躬或难,矧曰家室?

王心亶诚,金石其坚。西南蕃长,畴与王贤?矗矗高山,以镇王国。

*文以石,懋昭王德。王德克昭,王国攸宁。于斯万年,仰我大明。”

成祖皇帝的御制诗文,便刻在浡泥国长宁镇国山的一块大石碑上。此后洪熙、正德、嘉靖年间,均有朝贡。中国人去到浡泥国的,有些还做了大官,被封为“那督”。到得万历年间,浡泥国内忽起内乱,《明史·浡泥传》载称:“其王卒,无嗣。族人争立,国中杀戮几尽,乃立其女为王。漳州人张姓者,初为其国那督,华言尊官也,因乱出奔,女王立,迎还之。其女出入王宫,得心疾,妄言父有反谋。女主惧,遣人按问其家,那督自杀。国人为讼冤。女主悔,绞杀其女,授其子官。”这位张那督的女儿为何神经错乱,向女王诬告父亲造反,以致酿成这个悲剧,想必另有曲折内情,史书并未详载,后人不得而知。福建漳州张氏在浡泥国累世受封那督,颇有权势。为国人所敬。华人在彼邦经商务农,数亦不少,披荆斩棘,甚有功绩,和当地土人相处融洽。费信《星槎胜览》一书中记云:“渤泥国......其国之民崇佛像,好斋沐。凡见唐人至其国,甚有爱敬。有醉者,则扶归家寝宿,以礼待之若故旧。”有诗为证,诗曰:“浡泥沧海外,立国自何年?夏冷冬生热,山盘地自偏。积修崇佛教,扶醉待宾贤。取信通商舶,遗风事可传。”

浡泥国那督张氏数传后是为张信,膝下惟有一子。张信不忘故国,为儿子取名朝唐。

到张朝唐十二岁那一年,福建有一名士人屡试不第,弃儒经商,随着乡人来到浡泥国。这人不善经营,本钱蚀得干干净净,无颜回乡,就此流落异邦。有人荐他去见张信,想要谋个生计。张信和他一谈之下,心下大喜,便即聘为西宾,教儿子读书。张朝唐开蒙虽迟,却是天资聪颖,十年之间,四书五经俱已熟习。那老师力劝张信遣子回中土应试,若能考得个秀才、举人,有了中华的功名,回到浡泥来那可是大有光彩。张信也盼儿子回乡去观光上国风物,于是重重酬谢了老师,打点金银行李,再派僮儿张康跟随,命张朝唐随同老师回漳州原籍应试。其时正是崇祯六年,逆奄魏忠贤虽已伏诛,但在天启朝七年之间祸国殃民,杀害忠良,天下元气大伤,兼之连年水旱成灾,流寇四起。张朝唐等三人从厦门上岸,雇船西上漳州。不料只行出数十里,四乡忽然大乱,一群盗贼涌上船来,不由分说,便将那教书先生杀了。张朝唐主仆幸好识得水性,跳水逃命,才免了一刀之厄。

两人在乡间躲了三日,听得四乡饥民聚众要攻漳州、厦门。这一来,只将张朝唐吓得满腔雄心,登化乌有,眼见危邦不可居,还是急速回家的为是。其时厦门已不能再去,主仆两人一商量,决定从陆路西赴广州,再乘海船出洋。两人买了两匹坐骑,胆战心惊,沿路打听,向广东而去。幸喜一路无事,经南靖、平和,来到三河坝,已是广东省境,再过梅县、水口,向西迤逦行来。张朝唐素闻广东是富庶之地,但沿途所见,尽是饥民,心想中华地大物博,百姓人人生死系于一线,浡泥只是海外小邦,男女老幼却是安居乐业,无忧无虑,不由得大是叹息,心想中国山川雄奇,眼见者百未得一,但如此朝不保夕,还是去浡泥椰子树下唱歌睡觉安乐得多了。这一日行经鸿图嶂,山道崎岖,天色渐晚,他心中焦急起来,催马急奔。一口气奔出十多里地,到了一个小市镇上,主仆两人大喜,想找个客店借宿,哪知道市镇上静悄悄的一个人影也无。张康下马,走到一家挂着“粤东客栈”招牌的客店之外,高声叫道:“喂,店家,店家!”店房靠山,山谷响应,只听见“喂,店家,店家”的回声,店里却毫无动静。正在这时,一阵北风吹来,猎猎作响,两人都感毛骨悚然。张朝唐拔出佩剑,闯进店去,只见院子内地下倒着两具尸首,流了一大滩黑血,苍蝇绕着尸首乱飞。腐臭扑鼻,看来死者已死去多日。张康一声大叫,转身逃出店去。张朝唐四下一瞧,到处箱笼散乱,门窗残破,似经盗匪洗劫。张康见主人不出来,一步一顿的又回进店去。张朝唐道:“到别处看看。”哪知又去了三家店铺,家家都是如此。有的女尸身子赤裸,显是曾遭强暴而后被杀。一座市镇之中,到处阴风惨惨,尸臭阵阵。两人再也不敢停留,急忙上马向西。主仆两人行了十几里,天色全黑,又饿又怕,正狼狈间,张康忽道:“公子,你瞧!”张朝唐顺着他手指看去,只见远处有一点火光,喜道:“咱们借宿去。”

两人离开大道,向着火光走去,越走道路越是窄小。张朝唐忽道:“倘苦那是贼窟,岂不是自投死路?”张康吓了一跳,道:“那么别去吧。”张朝唐眼见四下乌云欲合,颇有雨意,说道:“先悄悄过去瞧一瞧。”于是下了马,把马缚在路边树上,蹑足向火光处走去。

行到临近,见是两间茅屋,张朝唐想到窗口往里窥探,忽然一只狗大声吠叫,扑了过来。张朝唐挥动佩剑,那狗才不敢走近,只是乱叫。柴扉开处,一个老婆婆走了出来,手中举着一盏油灯,颤巍巍的询问是谁。张朝唐道:“我们是过路客人,错过了宿头,想在府上借宿一晚。”老婆婆微一迟疑,道:“请进来吧。”张朝唐走进茅屋,见屋里只有一张土床,桌椅俱无。床上躺着一个老头,不断咳嗽。张朝唐命张康去把马牵来。张康想起刚才见到的死人惨状,畏畏缩缩的不敢出去。那老头儿挨下床来,陪着他去牵了马来。老婆婆拿出几个玉米饼来飨客,烧了一壶热水给他们喝。张朝唐吃了一个玉米饼,问道:“前面镇上杀了不少人,是甚么匪帮干的?”老头儿叹了口气,道:“甚么匪帮?土匪有这么狠吗?那是官兵干的好事。”张朝唐大吃一惊,道:“官兵?官兵怎么会这样无法无天、奸淫掳掠?他们长官不理吗?”老头儿冷笑一声,说道:“你这位小相公看来是第一次出门,甚么世情也不懂的了。长官?长官带头干呀,好的东西他先拿,好看的娘们他先要。”张朝唐道:“老百姓怎不向官府去告?”老头儿道:“告有甚么用?你一告,十之八九还陪上了自己性命。”张朝唐道:“那怎样说?”老头儿道:“那还不是官官相护?别说官老爷不会准你状子,还把你一顿板子收了监。你没钱孝敬,就别想出来啦。”

张朝唐不住摇头,又问:“官兵到山里来干么?”老头儿道:“说是来剿匪杀贼,其实山里的盗贼,十个倒有八个是给官府逼得没生路才干的。官兵下乡来捉不到强盗,掳掠一阵,再乱杀些老百姓,提了首级上去报功,发了财,还好升官。”那老头儿说得咬牙切齿,又不停的咳嗽。老婆婆不住向他打手势,叫他别说了,只怕张朝唐识得官家,多言惹祸。张朝唐听得闷闷不乐,想不到世局败坏如此,心想:“爹爹常说,中华是文物礼义之邦,王道教化,路不拾遗,夜不闭户,人人讲信修睦,仁义和爱。今日眼见,却是大不尽然,还远不如浡泥国蛮夷之地。”感叹了一会,就倒在床上睡了。刚蒙胧合眼,忽听见门外犬吠之声大作,跟着有人怒喝叫骂,蓬蓬蓬的猛力打门。老婆婆下床来要去开门,老头儿摇手止住,轻轻对张朝唐道:“相公,你到后面躲一躲。”张朝唐和张康走到屋后,闻到一阵新鲜的稻草气息,想是堆积柴草的所在,只听见格啦啦一阵响,屋门已被推倒,一人粗声喝道:“干么不开门?”也不等回答,啪的一声,有人给打了记耳光。老婆婆道:“上差老爷,我......我们老夫妻年老胡涂,耳朵不好,没听见。”哪知又是一记耳光,那人骂道:“没听见就该打。快杀鸡,做四个人的饭。”老头儿道:“我们人都快饿死啦,哪里有甚么鸡?”只听蓬的一声,似乎老头儿被推倒在地,老婆婆哭叫起来。又听另一个声音道:“老王,算了吧,今日跑了整整一天,只收到三两七钱税银,大家心里不痛快,你拿他出气也没用。”那老王道:“这种人,你不用强还行?这几两银子,不是我打断那乡下佬的狗腿,这些土老儿们肯乖乖拿出来吗?”另一个嘶哑的声音道:“这些乡下佬也真是的,穷的米缸里数来数去也得十几粒米,再逼实在也逼不出甚么来啦,只是大老爷只得骂咱们兄弟没用......”正说话间,忽然张朝唐的马嘶叫起来。几名公差一惊,出门查看,见到两匹马,议论起来,说乘马之人定在屋中借宿,看来倒有一笔油水,当即兴兴头头的进屋来寻。张朝唐大惊,一扯张康的手,轻轻从后门溜了出去。两人一脚高一脚低,在山里乱走,见无人追来,才放了心,幸亏所带的银两张康都背在背上。

两人在树丛中躲了一宵,等天色大亮,才慢慢摸到大道上来。主仆两人行出十多里,商量到前面市镇再买代步脚力。张康不住痛骂公差害人。正骂得痛快,忽然斜刺小路里走来四名公差,手中拿着链条铁尺,后面两人各牵着一匹马,那正是他们的坐骑。张朝唐和张康面面相觑,这时要避开已经来不及,只得装作若无其事,继续走路。

那四名公差不住向他们打量,一名满脸横肉的公差斜眼问道:“喂,朋友,干甚么的?”

张朝唐一听口音,正是昨晚打人的那个老王。张康走上一步,道:“那是我们公子爷,要上广州去读书。”老王一把揪住,挟手夺过他背上包裹,打开一看,见累累尽是黄金白银,不由得惊喜交集,喝道:“甚么公子爷?瞧你两个都不是好东西!这些金银哪里来的?定是偷来骗来的,好,现今拿到贼赃啦,跟我见大老爷去。”他见这两人年幼好欺,想把他们吓跑。哪知张康道:“我们公子爷是外国大官,知府大人见了他也客客气气。见你们老爷去,那是再好也没有啦!”一名中年公差听了这话,眉头一皱,心想这事只怕还有后患,一不做二不休,索性杀了这两个雏儿,发笔横财再说,突然抽出单刀向张康劈去。张康大骇,急忙缩头,一刀从头顶掠过,砍去了他帽子。他挺身挡住公差,叫道:“公子快逃。”张朝唐转身就奔。那公差反手又是一刀,这次张康有了防备,侧身闪过,仍是没给砍中。主仆两人没命价奔逃。四名公差手持兵刃,吆喝着追来。张朝唐平时养尊处优,加上心中一吓,哪里还跑的快,眼见就要给公差追上,忽然迎面一骑马奔驰而来。那中年公差见有人来,高声叫道:“反了,反了,大胆盗贼,竟敢拒捕?”另外几名公差也大叫:“捉强盗,捉强盗。”他们诬陷张朝唐主仆是盗匪,心想杀了人谁敢前来过问?

迎面那乘马越奔越近。马上乘客眼见前面两人奔逃,后面四名公差大呼追逐,只道真是捉拿强人,催马疾驰,奔到张朝唐主仆之前,俯身伸臂,一手一个,拉住两人后领,提了起来。四名公差也已气喘喘的赶到。

马上乘者把张朝唐主仆二人往地上一掷,笑道:“强盗捉住了。”跳下马来。这人身材魁梧,声音洪亮,满脸浓须,约莫四十来岁年纪。四名公差见他身手矫捷,气力甚大,当下含笑称谢,将张朝唐主仆拉了起来。那乘马客见张朝唐一身儒服,张康青衣小帽,是个书僮,哪里像是强盗,不禁一怔。张康叫了起来:“英雄救命!他们要谋财害命。”那人喝问:“你们干甚么的?”张康叫道:“这是我家公子,是去广州赶考......”话未说完,已被一名公差按住了嘴。那中年公差向乘马客道:“老兄,你走你的道吧,莫管我们衙门的公事。”乘马客道:“你放开手,让他说。”张朝唐道:“在下一介书生,手无缚鸡之力,岂是强人......”一名公差喝道:“还要多嘴?”反身一记巴掌,向他打去。乘马客马鞭挥出,鞭上革绳卷住公差手腕,这一掌便未打着。乘马客问道:“到底怎么回事?”张康道:“我家公子要去广州考秀才,遇上这四人。他们见到我们的银子,就想杀人。”说到这里,跪下叫道:“英雄救命!”

乘马客问公差道:“这话可真?”众公差冷笑不答。那老王站在他背后,乘他不觉,突然举刀搂头砍将下来。乘马客听得脑后风生,更不回头,身子向左微挫,右足“乌龙扫地”,横扫而出,正中老王足胫,将他踢出数步。余下三名公差大叫:“真强盗来啦。”两个举起铁尺,一个挥动铁链,向乘马客围攻过来。

张朝唐见他手无寸铁,不禁暗暗担忧。乘马客却挺然不惧,左躲右闪,三名公差的兵刃始终伤他不着。那老王站起身来,抢刀上前夹攻。乘马客大喝一声,老王吃了一惊,一刀没砍准,乘马客劈面一拳,打得他鼻血直流。老王只顾护痛,双手掩面,当啷一声,手中单刀跌落在地。乘马客抢过单刀,回手挥出,砍中了一名手持铁尺的公差右肩。他兵刃在手,如虎添翼,刀光闪处,手持铁链的公差左腿中刀,跌倒在地。剩下一名公差不敢再战,不顾同伴死活,和老王两人撒腿就逃。乘马客哈哈大笑,将单刀往地下一掷,跃上马背。张朝唐忙上前道谢,请问姓名。乘马客见两名公差躺在地上哼哼唧唧的叫痛,向他怒目而视,说道:“这里不是说话之所,咱们上马再谈。”张康拿回包裹,牵过马来,三人并辔而行。张朝唐说了家世姓名。乘马客道:“原来是张公子。在下姓杨,名鹏举,江湖上人称摩云金翅,是武会镖局的镖头。”张朝唐道:“今日若非阁下相救,小弟主仆两人准是没命的了。”

杨鹏举道:“这一带乱的着实厉害,兵匪难分,公子还是及早回去外国的为是。在下也正要去广州,公子若不嫌弃,咱们便可结伴而行。”张朝唐大喜,一再称谢。这几日来他吓得心神不定,现今得和一位镖客同行,适才又见到他武功了得,登时大感心安。三人行了二十几里路,寻不到打尖的店家。杨鹏举身上带着干粮。取出来分给两人吃了。张康找到个破瓦罐,捡了些干柴,想烧些水来喝,忽听得身后有人大叫:“强盗在这里了!”张康吓了一跳,手一震,把瓦罐中的水都泼在柴上。杨鹏举回过头来,只见刚才逃走的公差一马当先,领了十多名军士,骑了马赶来。杨鹏举叫道:“快上马。”三人急忙上马。杨鹏举让二人先走,抽出挂在马鞍旁的单刀,在后掩护。众军士高叫:“捉强盗哪!”纵马急追。杨鹏举等逃出一程,见追兵越赶越近,军士纷纷放箭。杨鹏举挥刀拨打,忽见前面有条岔路,叫道:“走小路!”张朝唐纵马向小路驰去,张康和杨鹏举跟随在后,追兵毫不放松。那公差大嚷:“追啊,抓到了强盗,大伙儿分他金银。”杨鹏举见追兵将近,索性勒转马来,大喝一声,挥刀砍去。那公差吓得倒退,其余军士却挺枪攒刺。杨鹏举敌不过人多,混战中腿上中了一枪,伤势虽然不重,却已不敢恋战,双腿一夹,提缰纵马向前急冲,挥刀将一军士左臂砍断,其余军士吓得纷纷后退,杨鹏举已回马疾驰。众军士见他逃跑,胆气又壮,呐喊追来。不一刻杨鹏举已追上张氏主仆,这时道路愈来愈窄,众军士畏惧杨鹏举勇猛,不敢十分逼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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