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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滩有两位盛名在外的七小姐。一位是盛家的七小姐盛爱颐。1927年,当哥哥盛恩颐企图和兄弟们一起吞噬盛公的一笔遗产时,盛七小姐站了出来,控告盛氏五房男丁,认为男女平权,女儿也应该分得遗产,最终获得胜诉。此案为民国第一例女性继承权案件,盛七小姐也是中国历史上第一个以女儿身份获得继承权的人。

另一位,则是孙家的七小姐孙用蕃,她的出名却只在家族中流传,且是一种悲壮哀怨的形式:

楚娣当然没告诉她耿十一小姐曾经与一个表哥恋爱,发生了关系,家里不答应,嫌表哥穷,两人约定双双服毒情死,她表哥临时反悔,通知她家里到旅馆里去接她回来。事情闹穿了,她父亲在清末民初都官做得很大,逼着她寻死,经人劝了下来,但是从此成了个黑人,不见天日。她父亲活到七八十岁,中间这些年她抽上了雅片烟解闷,更嫁不掉了。这次跟乃德介绍见面,打过几次牌之后,他告诉楚娣:“我知道她从前的事,我不介意,我自己也不是一张白纸。”

——张爱玲《小团圆》

是的,孙用蕃的父亲,是民国岳父孙宝琦。

1890年,庚寅。京师的百姓和2020年初的我们一样恐慌,因为北京发生了一场来势汹汹的时疫。礼部尚书李鸿藻给李鸿章的女婿张佩纶写了一封信:“京师至今无雪,每晨大雾迷漫,似有瘴气。”

大家一开始都以为这病是流感,因为症状相似。12月8日,张佩纶的医生给他开了感冒药(投以疏散之品),然而一点用也没有(不效)。

工部尚书潘祖荫比张佩纶病得早几天,症状也是“忽感寒身,热汗不止”。请医生,开的也是“疏散之剂”,烧热缓解了,但仍旧“喘如故”。李鸿藻把潘祖荫得病的事情告诉了翁同龢,12月11日,翁同龢去潘家探望,遇到了医生凌绂曾——这是一位以治疗时疫见长的医生。凌绂曾告诉翁同龢,病人已经不行了。酉刻,潘祖荫“痰声如锯”,坐着去世了。

噩耗不断传来,姜鸣先生的《秋风宝剑孤臣泪:晚清的政局和人物续编》里统计,仅仅12月,感染瘟疫去世的京中重臣就有:前礼部右侍郎宝廷、怡亲王载敦、光绪皇帝的老师孙诒经……连宫里的贵人也未能幸免。怡亲王去世之后四天,丽皇贵太妃以“年届花甲,近染时疫,经御医请脉,进以清表良剂,终因年迈气衰,药饵不易起效”而薨逝。丽皇贵太妃就是咸丰皇帝的宠妃丽妃,李翰祥《垂帘听政》里的丽妃被孝钦后(慈禧)做成“人彘”折磨而死,这实际上是演义,与历史不符。

丽皇贵太妃去世后三天,翁同龢又一次见到了治疗时疫的名医凌绂曾,这一次的病人是光绪皇帝的生父醇亲王奕譞。尽管醇王的身体一直不好,但翁同龢看到的老王爷,“痰咯不出”的病症和潘祖荫有些相似。1891年元旦,醇亲王奕譞也去世了。

张佩纶要感激他的老丈人李鸿章,他不仅立刻给女婿带去了金鸡纳霜,并且“每日必陪医两次”(真爱!),在家人的照顾下,张佩纶的病症渐渐好起来。

对于翁同龢来说,这个冬天实在太令人悲伤,短短几日内,他连续失去了潘祖荫和孙诒经两位好友,他在日记中悲伤地说:“七日之中两哭吾友,伤已,子授亦谅直之友哉。”日记里的“子授”,便是孙诒经。

这个冬天,幸存下来的张佩纶不会想到,若干年之后,他将和没能幸存下来的孙诒经结为亲家,他的儿子张廷重续娶了孙诒经的孙女孙用蕃。而张廷重和前妻所生的女儿在听说父亲将要给自己娶一个后妈时,这样写道:“如果那女人就在眼前,伏在铁阑干上,我必定把她从阳台上推下去,一了百了。”

那个女孩,叫张爱玲。

孙诒经的儿子孙宝琦,一辈子都是墙头草。

他做清廷驻法公使,孙中山去法国搞革命,有人盗取孙中山的机密文件送到孙宝琦手里,孙宝琦一面向庆亲王汇报,一面又派人密函孙中山“危险速逃”。

他做山东巡抚,武昌起义他第一个宣布独立,又第一个给清廷发电报,建议起用袁世凯。结果既被孤臣遗老指责为“出尔反尔、两面三刀”,又遭革命党人口诛笔伐,里外不是人。

但依旧不妨碍这个杭州人从晚清重臣做到民国总理。

能够屹立不倒,靠的是什么?有人说孙宝琦的情商很高,1900年八国联军攻入北京,慈禧太后和光绪皇帝仓皇出逃,孙宝琦是少数几个随驾护送的人,旅途中道路泥泞,孙宝琦跑去后面推马车,这无疑给慈禧太后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也有人说他善忍,隆裕太后病逝,吊唁灵棚中,梁鼎芬大骂当时已是民国外交总长的孙宝琦:“你做过大清的官,今天穿着这身衣服,行这样的礼,你是个什么东西!?”孙宝琦低头连说:“我不是东西,我不是东西!”

他其实没必要害怕那些遗老遗少,因为只要看看他嫁出去的女儿,就知道孙宝琦的后台有多硬。

孙宝琦有五位夫人,一共生了八个儿子,十六个女儿。

大女儿孙用慧,嫁给了盛宣怀的四子盛恩颐。盛宣怀先后娶过三房正室。最早的董夫人为他生了三儿三女,但几个儿子都早早就过世了。继室刁夫人只生了一个女儿。第三任庄夫人生了两子一女,其中一子夭折,剩下的盛恩颐排行老四,盛老四在当时就相当于是盛家的独苗了。盛恩颐这个名字,是慈禧太后亲赐。所以盛恩颐字泽承。很多人说,盛恩颐像极了张恨水《金粉世家》里的金燕西,有点混不吝。

盛宣怀对盛恩颐寄予厚望,他挑媳妇,据说最大的要求是会英文——孙用慧通晓英语、法语和西班牙语三国文字,给慈禧做过宫廷的女翻译,所以在物色儿媳时,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人称“一等好亲家”的民国总理孙宝琦家。孙宝琦一开始不太愿意,因为有人曾在朝廷上参奏盛宣怀“贪污腐败”。孙家的名声很好,出了名的看重清廉,于是他对盛宣怀说:“我们怎敢高攀盛家,我女儿嫁给你儿子,我们家连嫁妆都陪不起啊。”盛宣怀说:“嫁妆我来办,提前三天送到孙府,让你女儿再带回盛家。”

据说,孙宝琦曾经想嫁的是二女儿,因为大女儿孙用慧比盛恩颐大四岁。但盛宣怀更喜欢大女儿(据说觉得二女儿比较胖),请了算命先生来把关,说“女大四,抱金砖,头一个一定养儿子”。1910年,二十二岁的孙用慧嫁给了十八岁的盛恩颐。嫁过去第二年,算命先生的话应验了,盛恩颐的长子出生,小名船宝。那年盛宣怀官运亨通,升任邮船部,尚书夺冠,他觉得这是孙家媳妇带来的好运,于是给长孙起名盛毓邮。此后,孙用慧连生三个女儿,盛宣怀高兴,花重金购置三块宋徽宗时代的太湖奇石,为这三峰起了和三个孙女一样的名字——冠云、瑞云和岫云。盛恩颐的堂侄孙世仁说,1915年某日,盛宣怀在园子里散步,忽然刮来一阵大风,瑞云峰随即倒下成一堆碎石。用人急匆匆来报——上海传来噩耗,瑞云小姐病逝。盛宣怀从此郁郁寡欢,第二年便去世。盛家的大树倒了!盛老四却无法承担起主持家务的重担——盛恩颐拥有一切,也拥有一切富家子弟的毛病。

他是上海第一辆奔驰拥有者,还要花重金买“4444”车牌,唯恐大家不知道这是盛四爷的车。他配保镖要四人,舞伴也要四人,他是“真·四爷”排场。他热爱赌博,有次和浙江总督的儿子卢小嘉赌钱,一口气将北京路、黄河路一百多栋房子的弄堂全部输进去,他居然毫不在意。

他喜欢女人,和孙用慧留洋期间,便有女人带着孩子上门,声称是盛老四的私生子。他给每个姨太太都配一幢花园洋房和一部进口轿车,外加一群男仆女佣。今天送钻戒,明朝送貂皮大衣,小报最喜欢他的姨太太们,天天有花边:“盛老四太太订购进口别克汽车”“盛老四太太出行戴四克拉钻戒”……而孙用慧居然是靠看小报,才知道丈夫并没有好好上班,而是在外面和女人鬼混。据说,她请了算命先生来算命,结果说,盛恩颐的桃花运要交一辈子,于是长叹一声,从此不去管他了。

那些女人眼见盛老四钱越来越少,于是开口要分手费,凡是带着盛恩颐孩子来的女人,孙用慧统统认下,孩子留下,给她们一笔钱。

她确实是那个时代最好的太太。

没被盛宣怀看上的孙家二女儿孙用智,拥有比大女儿更风光的夫家——她的夫君是庆亲王奕劻的第五子载抡,这是朝廷诏许满汉通婚后,宗室与汉大臣的第一例联姻。奕劻对于孙宝琦的支持非常实在,他举荐孙宝琦担任山东巡抚,连跳数级,引来朝野议论纷纷。1910年,山东莱阳、海阳两县因赋税过重发生暴动,民众死伤达一千七百多人,巡抚孙宝琦没有受到任何处分。当时的报纸一针见血说:“孙固某大老之姻亲也,有此巨援,夫复何虑?”

我们很难得知这门亲事对于孙用智本人来说究竟是喜是悲,毕竟载抡前后有三任太太。但我们可以确定,曾经在法国生活的孙用智对载抡的影响很深。1914年,“他组织了一个小型观光团,包括翻译、医生、秘书、随员等八人,径奔欧洲。以王子身份到德国、法国、意大利、瑞士、比利时、匈牙利、英国等国家观光游览。”因为这次旅行,载抡成为最早一个有档案记载的卡地亚中国顾客。

根据故宫研究院关雪玲的研究,1914年5月18日到23日巴黎和平街十三号的卡地亚店铺档案记载,一位名叫PRINCE TSAI LUN的顾客光临卡地亚,当天,他购买了一个镶钻石和黑色珐琅的铂金化妆盒——显然是送女性的,不知道是否送给孙夫人?第二次到店则购买了一个黑色缎带手提包,包的银质手柄上镶嵌有黑色珐琅,包上用钻石镶嵌载抡拼音TSAI LUN的首字母缩写TL,显然是买给自己的。几天后,载抡又一次现身,购买了一只TORTUE铂金腕表,和两条不同材质的链子(一条为黑白珐琅,另一条为铂金)……

孙用智去世很早,载抡的二夫人李倩如在1920年代非常出名,频繁出现在《北洋画报》上,美国作家、记者、旅行家格蕾丝·汤普森·西登(Grace Thompson Seton)曾经评价这位夫人:“她身上的每一个细节都值得去细细品味,她把她所属阶层应有的雅致表现得恰到好处。”

孙宝琦的三女儿嫁给了大学士、总理衙门大臣王文韶的孙子。这门婚事是孙宝琦很早定下的指腹为婚,因为孙和王文韶是同乡,两家门当户对。王处事圆滑,曾被人称为“琉璃蛋”,感觉和孙宝琦三观相符。四女儿孙用履的丈夫是内阁学士兼礼部侍郎爱新觉罗·宝熙家的公子。五女儿则嫁给了袁世凯的七子袁克齐——袁世凯的六女儿袁箓祯嫁给了孙宝琦的侄子,孙宝琦和袁世凯是换帖兄弟,总算不枉他为了举荐袁世凯的事情受到革命党的指责。

不仅女儿嫁贵胄,孙宝琦的儿子娶的也不是等闲人物。三子孙雷生,娶了冯国璋的三女儿冯家贤。四子孙用岱毕业于复旦大学经济系,娶了盛宣怀四弟盛善怀的女儿盛范颐——盛范颐的母亲张钟秀出生苏州盐商家庭,她家祖宅的花园就是拙政园的西花园。

但谁能想到呢?孙宝琦的女儿中,最为出名的却是七女儿孙用蕃。

而这种出名,实非她所愿。

她有一张坚毅的脸,似乎很难被任何事情击垮。哪怕在婚礼上,她依旧是端庄持重的:

新娘子太老了没意思,闹不起来。人家那么老气横秋敬糖敬瓜子的。

——张爱玲《小团圆》

《小团圆》里说,孙用蕃和张廷重结婚之后,两人一起抽鸦片时,张会给孙讲家族过去的事情:

向烟铺上的翠华解释“我们老太爷”不可能在签押房惊艳,撞见东翁的女儿,仿佛这证明书中的故事全是假的。翠华只含笑应着“唔。……唔。”

——张爱玲《小团圆》

她当然算是敷衍,她的家族并不比张家低微,所以她把旧衣服带给张爱玲穿,其实并没有那么多恶意。一如她辞退家中女佣,也为的是节省家用。但在张爱玲眼里,这便是后妈刻薄,虐待前房儿女。但她的回击,何尝不是更刻薄:

翠华在报纸副刊上看到养鹅作为一种家庭企业,想利用这荒芜的花园养鹅,买了两只,但是始终不生小鹅。她与乃德都常站在楼窗前看园子里两只鹅踱来踱去,开始疑心是买了两只公的或是两只母的。但是两人都不大提这话,有点忌讳——连鹅都不育?

——张爱玲《小团圆》

网上很多文章里说,孙用蕃三十六岁才出嫁,实际上这是误传。1934年,二十九岁的孙用蕃在华安大楼(金门大酒店)和张廷重举办婚礼。这场婚礼迟到了三年,因为她的父亲孙宝琦在她和张廷重订婚的这年去世了。

民国岳父孙宝琦,死在1931年。他怎么也不会想到,成也萧何败也萧何,正是因为孙用慧的夫君盛恩颐,他生命最后几年过得十分潦倒。孙宝琦是个清官,他曾任职税务处督办,每个月都有很大一笔数目的交际费,根据孙世仁的回忆,这笔钱孙宝琦始终没有支取,卸任时“他将此笔款项一并取出后,在北京西堂子胡同里造了六幢小洋房。你可别以为他是在给自己做房产投资。房子造好后,祖父悉数转交给了税务局,说是‘留作纪念’”。

1916年,盛宣怀去世,孙宝琦接任了盛氏创办的汉冶萍钢铁公司董事长职务,每月领取工资,当时任总经理的是他的女婿盛老四。盛老四为了捞钱,骗孙宝琦举债二十万元购买了公司股票,谎称一定代为清理债务,却从此再没有了下文。孙宝琦心力交瘁,甚至去找日本朋友帮忙。他给儿子的信里这样感慨:“至亲如翁婿反不如日友同情可恃,自恨当日之孟浪从事,汝等当引为前车之鉴,不可妄思生意投机之事。”

1931年2月3日,孙宝琦肠胃病发作,在上海去世,终年六十四岁。去世后,大家在他的抽屉里只发现两枚铜板。“他给子孙的遗言只有八个字——不开新铺,回归祖宝。意思就是不要大操大办后事,简葬即可。后来是他的学生为他募捐,圈地造的墓。”

十一年之后,他的大女儿孙用慧在正月受够了人间疾苦,撒手人寰,不过五十四岁。孙用慧的去世,导致盛家全面崩溃,盛老四的第十一个儿子盛毓珅说:“十年间我们不断搬家,房子愈住愈小,最后是全家八个人挤一间,我就睡在一张桌子上。”孙用慧和盛老四的长子盛毓邮后来携妻任芷芳到日本,从炸油条办小吃摊开始,最终让新亚饭店成为东京颇有名气的中餐厅。孙树棻老师在《末路贵族》里记述了盛老四的结局——1957年秋冬,盛老四在经历了第三次中风之后,只能整日卧床。大女儿盛冠云和大儿媳任芷芳商量之后,决定送他到苏州留园老家。因为那里尚有几间祠堂房子可住,姨太太奚仪贞愿意随从服侍——那么多姨太太里,只有这个女人留了下来。

当时他已不能站立,只好躺在棕绷上,一只小船一路从上海漂摇到苏州。不过两三个月,盛老四就突发脑溢血死在了留园门房里。

他去世时正是三伏天,按照规矩要穿七套衣服入殓,儿子们满头大汗。去参加葬礼的,总共只有十几个人。

大家唏嘘地说起1925年,盛老四请朋友们在留园吃蟹赏菊,门前车水马龙,领头的马车到留园门口,末尾的马车还没有出阊门,浩浩荡荡,热闹非凡。

盛恩颐倒在留园时,他的连襟张廷重已经去世四年。张廷重在1948年卖掉了自己最后一幢房产之后,不听劝告,把所有的钱换成了金圆券——所有卖房款蒸发,仅靠青岛一处房租为生。他最后的归宿是江苏路二八五弄二十八号吴凯声大律师住宅十四平方米的用人房,有邻居见证了他的死亡:

周围的人突然神色怪异,小孩子挤在姑姑家的玻璃窗下,挤在前面的人说:“死脱了,死脱了。”又有人说:“看,看,给死人换衣裳了!”屋里传来声音:“压一压,压一压,让肚皮里东西吐出来。”安静了一阵,突然只听得“大脚疯”娘姨拍手拍脚大叫起来:“老爷升天了!老爷升天了!”

——黄石《江苏路285弄》

而孙用蕃则一个人,带着那副一直那么坚毅的表情,把日子过得稳稳当当。黄石的印象里,她“极有风度,面容端庄,皮肤是那种几代人过好日子积累下来的白皙”,和邻居合用一个保姆,冲冲热水瓶,磨磨芝麻粉。

她一辈子没有小孩,却很喜欢弄堂里的小孩,给他们吃蜜饯、糖果,冲芝麻糊。

我在信箱的玻璃小窗口看到一封给她的信,写着“孙用蕃收”,我很纳闷,女人怎么有这样的名字。那是寄卖商店寄来的,说某件裘皮大衣已经出手。

——黄石《江苏路285弄》

盛佩玉对孙用蕃的评价是:“她一直照料张爱玲的父亲,替他送终,这已经足够。”更何况,在张爱玲的弟弟张子静无家可归时,她接纳了他,把自己那么小的房子挪腾出一个空间给他,她到最后也对得起张廷重,对得起张廷重的儿子。

她生命的最后,两眼几乎完全看不见,“五官都走位了,眼睛上敷着怪怪的东西”,但手里的那根“司滴克”仍旧显露着她的不同寻常。大家问候她:“姑姑你好吗?”她回答:“好不了了,好不了了。”讲的是标标准准的北京话,偶尔带几分苏州音。

1986年,孙用蕃去世。

百年孙氏家族,风流俱被雨打风吹去。时至今日,大家提起孙宝琦,第一想起的,仍旧是他的女儿们。在1890年那场瘟疫中,他失去了父亲,但他用心培养子女,带他们游历四方增长见识。也因为此,至今我们还会记得北京和上海都流传的一句话:孙宝琦的女儿,真是个个抢。


参考文献:

姜鸣:《秋风宝剑孤臣泪:晚清的政局和人物续编》,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15-8

宋路霞:《细说盛宣怀家族》,上海辞书出版社2015-1

孙树棻:《末路贵族》,东方出版中心2008-1

胡平:《昔日第一豪门的衰败》,ArtDeco上海2018-3-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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