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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加莎·克里斯蒂 繁体
天气炎热。我们走回小路。
“我忘了告诉你一件事,波洛。我要抗议。我知道你的出发点是好的,但是你不应该瞒着我去灯塔旅馆调查。”
波洛瞥了我一眼,回答说:“那你怎么知道我去过了?”
我觉得脸红了。
“我碰巧经过,就进去问了问。”我尽量维护自己的尊严。
我担心波洛会大笑,可让我吃惊的是,他只是一本正经地摇摇头,我这才松了口气。
“如果我冒犯了你,请原谅。你很快就会明白的。”
“没关系,”我嘀咕着,他的道歉让我消了气,“我知道你这么做是出于关心我,可我能照顾好自己。”
波洛想说些什么,但又改变了主意,忍住了。
到了别墅,波洛直接去了发现第二具尸体的棚屋。不过他没进去,却在我之前提到过的几码外的长椅那儿停下了。他思考了一会儿,小心翼翼地走向热纳维耶芙别墅和玛格丽特别墅中间的篱笆,然后又慢慢走回来,不停地点着头。再次回到篱笆旁边时,他伸手拨开了灌木丛。
“要是运气好的话,”他回过头对我说,“玛尔特小姐可能会在花园里。我想跟她谈一谈,但我不喜欢去玛格丽特别墅做正式拜访。啊,一切都遂人愿,她在那儿。嘿,小姐,嘿,等一等!”
我也走了过去。听到他的召唤,玛尔特·多布罗尔有些惊讶地跑到篱笆这儿。
“如果你允许,小姐,我可否跟你说几句话?”
“当然可以,波洛先生。”
她嘴上说没问题,可眼神焦虑,充满担忧。
“小姐,你是否记得我跟法官去你家的那天,你跑到路上追我?问我有没有人涉嫌犯罪。”
“你告诉我是两个智利人。”她似乎有些透不过气来,左手悄悄按在胸口上。
“你还要问我相同的问题吗,小姐?”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是这样,如果你再问我一遍这个问题,我会给你一个不同的答案。有一个人被怀疑——不过不是智利人。”
“谁?”她轻轻吐出这个字。
“杰克·雷诺先生!”
“什么?”她惊呼,“杰克?不可能!谁敢怀疑他?”
“吉劳德。”
“吉劳德!”女孩面如死灰,“我怕那个人。他很残酷。他会——他会——”她说不下去了,随后,脸上又显现出了勇敢和坚强的神情。这一刻,我觉得她就是个战士。波洛也在目不转睛地打量她。
“案发当晚他在这儿,你肯定知道吧?”
“是的,”她机械地说,“他告诉我了。”
“隐瞒这件事太不明智了。”波洛说。
“是的,是的,”她不耐烦地说,“但我们不能把时间浪费在后悔上。我们必须想办法救他。他当然是清白的,可吉劳德那种只想着自己名声的人是帮不了他的,他肯定要逮捕一个人,而那个人就是杰克。”
“事实对他不利,”波洛说,“你明白吗?”
她正视着他。
“我不是小孩了,先生。我有勇气面对事实。但他是无辜的,我们必须救他。”
她的声音近乎绝望,却又充满力量。然后,她沉默了,眉头紧蹙,陷入了沉思。
“小姐,”波洛仔细地观察着她,“有没有什么事,你知道却没告诉我们?”
她窘迫地点点头。
“有,有一件事,但我不知道你是否相信——这太荒谬了。”
“无论如何都要告诉我们,小姐。”
“是这样的。事后,吉劳德派人叫我过去,问我是否认识那儿的死者。”她朝棚屋点头示意,“我认不出来。至少那时候认不出来。可我在想——”
“什么?”
“很奇怪,我几乎可以肯定。我告诉你吧。雷诺先生被害的那天早上,我正在花园里散步,听见有男人吵架的声音。我拨开灌木丛,看到一个是雷诺先生,另一个是个流浪汉,穿得破破烂烂的,样子很吓人,一会儿哭叫一会儿又威胁地说着什么。我猜他可能是为了钱。可这时妈妈在屋里叫我,我就走开了。就是这样——我唯一能确定的就是,那个流浪汉和棚屋里的死者是同一个人。”
波洛惊呼一声。
“可那时候你怎么不说,小姐?”
“因为一开始我只是觉得这个人有些面熟,可衣服不一样了,好像很有地位。”
屋子里传来一声呼唤。
“是妈妈。”玛尔特小声说,然后穿过灌木丛回去了。
“过来。”波洛说,抓起我的手朝别墅走去。
“你到底是怎么想的?”我有点好奇地问,“她说的是真的吗,还是编造了一个故事消除她情人的嫌疑?“
“这可是个稀奇古怪的故事。”波洛说,“可我相信是真的。玛尔特小姐无意之中告诉了我们另一个真相——也间接地证明了杰克·雷诺在说谎。我问他案发当晚是否见过玛尔特,你有没有注意到他的迟疑?他停了半天才说‘见到了’。我怀疑他在撒谎。我必须在他提醒玛尔特小姐防备我之前见见她,只问几句话我就得到了想要的信息。我问她是否知道那天晚上杰克·雷诺在这儿,她说‘他告诉我了’。那么,黑斯廷斯,在那个重大的夜晚,杰克·雷诺在做什么?要是他没见到玛尔特小姐,那他又看见谁了?”
“老实说,波洛,”我惊骇地大叫,“你不能认为是那个男孩杀害了他的父亲!”
“我的朋友,”波洛说,“你不能再这么过分地多愁善感了。我见过母亲为了拿到保险金而杀死自己年幼的孩子!既然这样,发生什么事都不足为奇!”
“动机呢?”
“当然是钱。别忘了,杰克·雷诺认为他父亲死后他可以拿到一半家产。”
“但是那个流浪汉,又是从哪儿来的呢?”
波洛耸耸肩。
“吉劳德会说他是帮凶——帮助小雷诺实施犯罪的流氓,事后被杀人灭口了。”
“但是缠在裁纸刀上的头发呢?女人的头发?”
“啊,”波洛满脸笑容,“那是吉劳德耍的小伎俩。在他的理论中,那一定不是女人的头发。现如今的年轻人都喜欢用发蜡把头发从前额直直地往后梳,理得很平顺,因此很多男人的头发也很长。”
“你认为是男人的?”
“不,”波洛的笑容很奇怪,“就我所知,那是一根女人的头发——而且,我知道是哪个女人的!”
“多布罗尔夫人的!”我说得很肯定。
“可能吧。”波洛边说边戏弄般地看着我。但我克制着不动怒。
“现在我们要做什么?”我们走进热纳维耶芙别墅时,我问。
“我想搜查一下杰克·雷诺的物品,所以才把他打发走几个小时。”
波洛干净利落而有条不紊地逐一打开抽屉,检查里面的东西,然后再放回原来的位置。这是个枯燥乏味的过程。波洛把衣领、睡衣、袜子等查了个遍。外面传来车轮辗过的声音,我来到床边,精神立刻为之一震。
“波洛!”我叫道,“刚开过来一辆车,吉劳德坐在里面,还有杰克·雷诺和两个宪兵。”
“该死的!”波洛咆哮着,“吉劳德这个浑蛋,就不能再等等吗?最后一个抽屉里的东西我来不及摆放了。我们快点儿。”
他把东西随随便便地扔在地上,主要是一些领带和手帕之类的。忽然,波洛发出胜利的呼喊声,朝着一张方形的小纸片扑了过去——很明显是张照片。他把照片塞进口袋里,把乱七八糟的东西放回抽屉,抓住我的胳膊把我拽出房间,下了楼梯。吉劳德站在门厅,正打量着他的犯人。
“你好,吉劳德先生,”波洛说,“这是怎么了?”
吉劳德向杰克点点头。
“他想逃跑,但是我很敏锐,抓住了他。他被指控杀害父亲保罗·雷诺而被捕。”
波洛转向年轻人,后者正无力地靠在门框上,面如死灰。
“对此你有什么要说的,年轻人?”
杰克·雷诺呆呆地瞪着他。
“没有。”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