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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邦作为汉王朝的开国皇帝,为实现刘氏天下的长治久安,在面对百废待兴的局面日理万机的同时,致力于帝国制度的建设。正如《汉书·高帝纪》所言:“天下既定,命萧何次律令,韩信申军法,张苍定章程,叔孙通制礼义,陆贾造《新语》……虽日不暇给,规摹弘远矣。”

刘邦还定三秦后,以栎阳为都。待他即皇帝位于汜水之阳,旋即车驾前往洛阳,以洛阳为国都,于汉高帝五年五月,在洛阳下令官兵复员返乡,发布五月诏书,安定天下。同时在洛阳南宫设酒宴庆祝汉帝国的建立,席间发表高论,论张良、萧何、韩信是辅佐他夺取天下的三位“人杰”。

洛阳本是周公在周朝建国之初所建立的“东都”,周平王东迁后即都于洛阳。汉高帝于洛阳发布五月诏书,设酒宴招待群臣,庆祝胜利,表明他是想要把汉帝国定都于洛阳。这时,是一位身穿羊皮袄的山东戍卒娄敬,以其高见改变了汉高帝原来的设想。

娄敬是齐国人,汉高帝五年,他应征到陇西郡(今甘肃临洮县南)去戍守边境,途中经过洛阳。此时,汉高帝正在洛阳南宫。娄敬下车后,身穿羊皮袄,面见虞将军(齐国人)。说:“臣想要面见圣上,谈点有利于国家的事。”

虞将军见他穿着羊皮袄,便要给他换身新衣服,好去面见圣上。娄敬谢绝说:“臣现在若是身穿丝绸,那就穿着丝绸衣服去拜见;若是身穿麻布短衣,那就穿着短衣去拜见。不敢临事改换衣服。”

于是,虞将军入内向汉高帝汇报,高帝召见娄敬,以饭食赏赐娄敬。用餐过后,汉高帝问娄敬有何言相告,娄敬说:“陛下以洛阳为都,是想要同周王室一比隆盛吗?”

“是的。”高帝答。

“陛下取天下与周王室有所不同,周的始祖后稷,被尧封于邰(今陕西武功县西南),积德累善,传有十余代。到公刘时为躲避夏桀,迁移到邠(今陕西彬县东北)地。到太王古公亶父时,又因为戎狄逼迫的缘故,离开豳地,赶着牲畜马匹,迁往岐山周原(今陕西岐山县北),部族的人都争相跟随他同行。待到太王的孙子姬昌做了殷王朝的西伯,因出色地解决了虞、芮两国的争端,才承受了上天之命,当时的贤人吕望、伯夷都从遥远的海滨前来归附他。待周武王兴兵讨伐殷纣王,到达孟津(黄河古渡口,在今河南孟津县东北)时,不待相约而前来同武王会师的,有八百诸侯。诸侯们都说:‘是讨伐殷王的时候了。’于是,一举灭掉了殷王朝。

“周成王时,周公等人辅佐天子,于是营建成周于洛阳,以为洛阳是天下的中心,各路诸侯从四方前来洛阳向周王室纳贡述职,所走的路程大抵都均等,有德行的君主在这里是容易称王天下的;无有德行的君主在这里却很容易亡国。凡是定都于洛阳的,都是想使令后世用德政招致远方的人民,而不是想凭险阻、令后世骄奢淫逸来暴虐百姓。当周朝兴盛的时候天下和平,四方外族都向往周天子,仰慕他的道义,怀念他的恩德,都心悦诚服地归附并事奉周天子,而不用在边境上驻守一兵一卒,四面八方的大国无不顺服,向周天子纳贡述职。待到周天子衰弱之后,京畿分裂成西周君和东周君两个小国,天下再也没有谁来朝见他们,再也不能驾御四方诸侯了。这并非是周王室缺少德行,而是形势衰弱的必然结果。

“今陛下起兵于沛县丰邑,收集士卒三千人,率领他们一直向西方进军,席卷蜀郡、汉中,平定三秦,与项羽交战于荥阳,争夺成皋的险要隘口,经过七十次大的战役、四十次小的战役,使得天下的人民肝脑涂地,父子暴骨于中原,因战乱而死者不可胜数,其亲属至今仍哭泣之声未绝,伤残者至今尚不能起身行走。在这种情况下,要同西周的成王、康王的盛世一比兴隆,臣私下以为是不相称的。

“况且关中秦地依靠着华山,面临黄河,四方都有险要可以固守,以为天然屏障。如果突然发生紧急情况,上百万的军队可立即动员起来。依靠着秦国原有的基础,凭借着富饶肥美的土地,这就是人们所说的天府之国啊。陛下入关中定都,纵使山东发生变乱,秦国的故地也可以保全。譬如与他人搏斗,不卡住对方的咽喉,只是捶他的脊背,是不能完全取胜的。今陛下如果入函谷关定都于关中,据有秦国的故地,这也是如同卡住天下的咽喉而又捶打它的脊背呢。”

汉高帝面对这位身穿羊皮袄的戍卒,见他侃侃而谈,句句在理,不由得肃然起敬。娄敬的一席话,又把汉高帝引回到他曾想往的关中圣地。

然而,定都毕竟是国之大事,而汉高帝又一度想都于洛阳,因此便就定都一事征求群臣的意见。高帝手下的群臣大都是出身于山东六国的人,当然愿以洛阳为都,离家乡近便些。因此,他们争相诉说周天子以洛阳为都,享国数百年;秦定都关中,却二世即亡,不如以洛阳为都会有利于国家。

汉高帝听了群臣的这番意见,一时又拿不定主意,便在朝廷上交付群臣进行讨论。这些出身于山东六国的大臣们都说:“洛阳东有成皋,西有殽山(xiáo,今河南洛宁县西北)、渑池之水(渑池水发源于河南熊耳山,东南流,汇入洛河),背靠黄河,面向伊河、洛河,其坚固也足以凭借。”

留侯张良力排众议,他说:“洛阳虽有这些险阻,但中心地区狭小,不过方圆数百里,土地瘠薄,四面受敌,并非是用武力可以固守的都城。而关中左有崤山和函谷关,右有陇山(今陕西陇县西北)和蜀郡的岷山(今四川省北部),沃野千里,南面有富饶的巴、蜀二郡,北面胡地有畜牧养马上的便利,可依靠西、南、北三面的险阻以为固守,只用东方一面来控制诸侯。当天下太平的时候,从黄河、渭河转运来的粮食,可西上供给京都;如果诸侯反叛,可沿黄河顺流而下,河道足以转运军队和粮食。这正是所说的‘金城千里,天府之国’啊!娄敬的说法是对的。”

汉高帝听了娄敬的劝说,已倾向于定都关中;张良驳斥群臣的一番论证,强调是地理形势与国家的安危,是对娄敬见解的升华,这就容不得汉高帝再有半点犹豫了。

以从谏如流而著称的汉高帝,在听完张良的意见后,当日便下令起驾动身,西行定都关中。

西汉王朝定都于关中的这件大事,便以娄敬和张良的建议被汉高帝采纳而成为事实。对于西汉王朝来说,定都于关中无疑是一个正确的抉择。

定都一事既已确定,汉高帝说:“最初建议定都于秦地的是娄敬,‘娄’就是‘刘’嘛。”于是赐娄敬改姓为刘,任命他为郎中,号为奉春君。春季是一年的开始,娄敬首先建议定都关中,所以称他为奉春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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