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凤凰新闻

一

2021年10月，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美国情报、军事和外交部门的最高阶官员们鱼贯步入椭圆形办公室，与拜登总统进行一场紧急会议。他们随身带着一份刚刚从卫星图像、截获的通信和线人来源汇编而成，标注为“最高机密“的情报分析材料，其内容涉及俄罗斯总统弗拉基米尔·普京全面入侵乌克兰的战争计划。

图片来自俄罗斯卫星通讯社

几个月来，拜登政府的官员一直在警惕地注视着普京数以万计的军队集结，并在乌克兰边境部署的坦克和导弹。夏天逐渐过去，国家安全顾问杰克·沙利文（Jake Sullivan）开始关注到了与俄罗斯和乌克兰有关的情报。随着相关情报的日益增多，他的感觉从一开始对俄罗斯意图的不太确定，到担心自己对于军事行动的前景是否过虑，进而明确感到了惊慌，于是他立即安排了这次会议。

虽然这次会议只是整个秋天就乌克兰问题举行的几次会议之一（有时是更小的范围），但这次会上通报的情报详情格外引人注目。拜登和哈里斯副总统端坐在壁炉前的扶手椅上，国务卿安东尼·布林肯、国防部长劳埃德·奥斯汀、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马克·米利将军和国家情报局长、中央情报局局长则一起坐在咖啡桌两侧的沙发上。

沙利文的任务是对俄罗斯的意图进行全面的概述，他们告诉拜登，关于普京行动计划的情报，加上在乌克兰边境正在进行的军事部署，表明现在已经准备好进行大规模攻击。

美国官员说，美国情报人员已经渗透到俄罗斯政治领导层、间谍机构和军队的多个地方，从高层一直渗透到前线。

与2014年莫斯科吞并克里米亚、在乌克兰东部煽动分离主义运动相比，普京这次的战争计划要激进得多，它图谋的是接管该国大部分地区。

米利利用“坚毅桌”前画架上的地图，展示了俄罗斯军队的阵地和他们打算征服的乌克兰国土地形。这是一个惊人而野心勃勃的计划，它可能对北约的东翼构成直接威胁，甚至摧毁二战后欧洲的安全架构。

拜登上任之初，曾经承诺不让美国卷入新的战争。在听取简报后，他下定决心，要么对普京给予威慑，要么与普京进行对抗，而美国决不能单独行动。然而，北约在如何应对莫斯科问题上远远没有达成一致，美国此时在欧洲的威信也很低。在经历了对伊拉克的灾难性占领、从阿富汗撤军后的混乱局面，以及唐纳德·特朗普总统四年来对美欧联盟的持续破坏之后，拜登能否有效领导西方对奉行扩张主义的俄罗斯做出回应，目前还远不能确定。

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马克·米利将军。

乌克兰是一个麻烦不断的前苏联共和国，有着腐败的历史，美国及其盟国对俄罗斯前些年对乌克兰的侵略所做的回应一直不明确，也存在分歧。当这次入侵到来时，乌克兰人需要大量的新武器来自卫，武器太少可能会导致俄罗斯的胜利，但是提供得过多又可能会引发北约与拥有核武器的俄罗斯的直接冲突。

本文用此前从未被报道的大量细节，揭示了恢复美国信誉的艰难过程，以及美国试图在情报保密与说服他人相信情报真实性之间取得平衡的努力，还有作为世界上最强大的军事联盟，北约如何应对一个更为艰巨的挑战：如何在不直接冲突的情况下，帮助乌克兰——这个与俄罗斯接壤又不那么完美的民主国家——抵御俄罗斯的进攻。

本文是研究通往乌克兰战争之路和后续军事行动的系列文章第一篇，来源于对三十多位美国、乌克兰、欧洲和北约高级官员的深入采访，内容涉及一场结局尚未确定的全球危机。由于讨论的是敏感情报和内部信息，一些人要求匿名。

克里姆林宫没有回应记者的多次置评请求。

在10月的那个早晨，米利向大家展示了军队的部署，然后他和其他人一起总结了普京的意图。“我们评估他们计划从多个方向同时对乌克兰进行重大战略攻击，”米利告诉总统。“这就是俄罗斯版本的震慑行动（注：2003年伊拉克战争的行动代号）。”

根据情报，第一支俄军将从北方侵入，兵分两路剑指基辅。其中一队从基辅的东侧经过切尔尼戈夫进入，而另一队在基辅西侧，从白俄罗斯南下，穿过废弃的切尔诺贝利核电站“禁区”和周围沼泽地之间的一个自然缺口进入。进攻行动将在冬季进行，这样坦克可以很轻易地在坚硬的地面上行进。这二队俄军将在首都周围形成夹击，计划在三到四天内占领基辅。俄罗斯特种部队（Spetsnaz）负责搜捕并废黜总统弗拉基米尔·泽连斯基——如果有必要则杀死他——然后建立一个亲克里姆林宫的傀儡政府。

另一支俄罗斯部队将从东部入侵，穿过乌克兰中部到达第聂伯河。而来自克里米亚的第三支军队将接管东南海岸地区。俄罗斯的计划预计，所有这些行动可能需要数周时间。

俄罗斯军队的入侵路线，西部阴影地区为计划切割的乌克兰剩余部分

在暂停休整之后，他们将继续向基辅以西推进，沿着一条从摩尔多瓦纵伸到白俄罗斯西部的南北线，将乌克兰一分为二，在西部留下一个残余的乌克兰国家——在普京的盘算中，这个地区都是一些无可救药的新纳粹恐俄分子。

美国国家情报总监艾薇儿·海恩斯（Avril Haines）后来解释说，虽然美国已经获得了有关克里姆林宫秘密战争计划的“非凡的细节”，但是俄罗斯一直否认它有意发动一场战争。她说，这些内容不仅包括部队、武器装备和作战行动部署，还包括普京“不同寻常地大幅增加了用于军事应急行动的预算，以及在其他紧迫需求（如应对疫情）资源不足的情况下仍然批准了预备役部队的拨款”。俄罗斯在去年4月份也有过类似的大规模威慑行动，陈兵乌克兰边境，但一直没有发动真正的进攻。但这次可不像仅仅是威慑了。

会议现场的人们，一时觉得无法理解这位俄罗斯领导人的野心。

“这似乎不是一个理性的国家会做的事情，”在谈到这个企图占领将近4500万人口的国家和23.2万平方英里广袤国土的大部分地区的计划时，一位与会者说。乌克兰部分地区强烈反对俄罗斯，即使普京推翻了基辅的政权，也必定会引发国内广泛的地下抵抗运动。然而，情报显示，越来越多的俄罗斯军队正在集结，准备开启一场全面战争。弹药、食物和重要物资都已经被存放在俄罗斯营地。

拜登向身边的幕僚们发问：你们真的认为这次普京会发动进攻吗？

是的，他们确认。这次千真万确。尽管在接下来的几个月里，白宫一直对外坚称，他们不相信普京已经做出了最后的决定，但在这一天，拜登的团队唯一没有告诉总统的是，普京究竟打算什么时候扣动扳机。

中情局局长威廉·伯恩斯（William J. Burns）曾任美国驻莫斯科大使，是拜登政府中与普京接触最近的人。他向其他人描述道，这位俄罗斯领导人对乌克兰问题极其关注，实现对这个国家的彻底掌控，就是普京对俄罗斯身份和威权理念的最佳诠释。这份战争计划的精确性，加上普京对于乌克兰应该被俄罗斯吞并的一贯信念，让他这次毫不怀疑普京确实准备入侵。

“我确信他是认真的，”几个月后，伯恩斯回忆那次简报时说。

二

情报中也强调了普京自己说过的承诺。三个月前，也就是2021年7月，他发表了一篇7000字的文章《论俄罗斯人和乌克兰人之间的历史统一》，充满了对历史的怨气和武断的结论。他认为，俄罗斯人和乌克兰人是“同属一个民族”——这一理念根植于普京关于“血缘关系”的主张——而莫斯科已经被诡计多端的西方“掠夺”了属于自己的领土。

“我相信，只有与俄罗斯合作，乌克兰才可能拥有真正的国家主权，”普京在文中写道。

就在这篇文章发表的几周前，拜登和普京于6月16日举行过一次峰会，双方都宣称此次峰会是“建设性的”。当时，乌克兰已经是一个令人担忧的问题，但白宫官员认为，乌克兰问题是可以解决的。拜登的一名高级助手后来回忆说，当白宫代表团结束会议离开日内瓦时，“我们登上飞机准备回家，完全没有想到世界正处于爆发一场欧洲大战的风口。”

但普京随后发表的那篇文章“引起了我们极大的注意，”沙利文后来说，“我们开始研究这里发生了什么情况，他的最终目的是什么？他会使出多大的劲？”为谨慎起见，8月27日，拜登授权从美国国防部库存中提取了6000万美元的防御性武器运往乌克兰。

到了当年夏末，当他们把来自边境和莫斯科的情报拼凑在一起时，那些毕生都在研究普京的分析人士越来越确信，这位俄罗斯领导人——他本人就曾是一名情报官员——意识到了夺取乌克兰的机会窗口正在关闭。在2004年至2005年的“橙色革命”和2013至2014年俄罗斯吞并克里米亚之前的“独立广场”抗议活动中，乌克兰人已经两次挺身而出，争取一个没有腐败和莫斯科干预的民主未来。

2021年6月，普京和拜登在日内瓦。

虽然乌克兰不是北约或欧盟的成员，但它现在正在稳步进入西方的政治、经济和文化轨道。这种倾向加剧了普京对俄罗斯帝国野心可能会失落的怨恨。

根据一份严肃的精算评估，分析人士得出结论，即将年满69岁的普京明白，他已经没有太多时间来逐步巩固自己的政治遗产了——成为俄罗斯的伟大领导人之一，恢复俄罗斯在欧亚大陆的主导地位。

分析人士表示，普京认为，如果试图用武力夺取乌克兰，西方的回应只会是强烈的愤怒，但不会有什么实际惩罚。他们说，这位俄罗斯领导人认为，拜登政府受到了美国从阿富汗撤军带来的耻辱和教训，一定会避免卷入新的战争，况且美国和欧洲还在与冠状疫情作斗争。事实上的欧洲领导人，德国总理安格拉·默克尔即将卸任，将权力交给了一位缺乏经验的继任者。法国总统埃马纽埃尔·马克龙面临着与国内复苏的右翼势力的选举之战，而英国则遭遇了脱欧后的长期经济低迷。关键是，欧洲大陆的大部分地区严重依赖于俄罗斯的石油和天然气，普京认为他可以利用这些作为分裂西方联盟的楔子。他已经积累了数千亿美元的现金储备，并相信俄罗斯经济依然能像过去那样经受住不可避免的制裁。

沙利文说，拜登在10月的简报会上看了这些最新情报和分析之后，他“基本上有两个反应”。

首先，为了尝试劝阻普京，他们“需要派人到莫斯科与俄罗斯高层面谈，直接告诉他们:‘如果你们这么做，将会面临严重后果。’”

其次，他们需要立即向北约盟国通报这些信息，让他们同意采取统一而强硬的姿态，威胁对俄罗斯实施制裁，加强和扩大北约的防御，并向乌克兰提供军事援助。

于是伯恩斯被派往莫斯科，海恩斯则被派往布鲁塞尔的北约总部。

直到几个月后，米利的公文包里依然放着一些笔记卡片，内容都是10月那次简报会上讨论的美国利益和战略目标。他几乎能脱口而出。比如下面这张：

米利将军的卡片

拜登的顾问们相信乌克兰肯定会抵抗入侵。美国、英国和其他北约成员国花了数年时间训练和装备乌克兰军队。与七年前俄罗斯袭击克里米亚和东部顿巴斯地区之前相比，现在的乌克兰军队更专业，更有纪律性。问题是，训练的重点几乎都是如何在被俄罗斯占领之后发起内部抵抗，而不是如何在一开始就抵御侵略防止被占领。他们给乌克兰提供的第一批武器主要是小口径和防御性的，这样就不会被视为西方对俄罗斯的挑衅。

拜登政府还对乌克兰这位年轻的总统深感担忧。这位前电视喜剧演员在民众的大力支持和对彻底变革的渴望下上台，但已经逐渐失去支持率，一部分原因是他未能兑现与俄罗斯和解的承诺。44岁的泽连斯基似乎并不是冷酷普京的对手。

从数据上看，局面也对乌克兰不利。俄罗斯有更多的军队、更多的坦克、更多的火炮、更多的战斗机和导弹，并在过去冲突证明了他们的残酷：在击溃较弱对手的同时，从不考虑平民的生命损失。

美国得出结论，基辅的沦陷也许不像俄罗斯人预期的那么快，但一定会发生。

三

11月2日，伯恩斯在普京的外交政策顾问、前驻美国大使尤里·乌沙科夫（Yuri Ushakov）的陪同下来到后者在克里姆林宫的办公室，乌沙科夫的老板正在电话的另一端等候。因为莫斯科最新一波新冠疫情而躲避到了度假城市索契的普京与伯恩斯进行了通话。

普京在电话中重申了他对北约扩张、俄罗斯安全受到威胁以及乌克兰非法政府的一贯的抱怨。

伯恩斯回忆说:“他非常瞧不起泽连斯基这位政治领导人。”

在莫斯科的那些年里，伯恩斯早已习惯了倾听普京的陈词滥调，之后他也传递了自己带来的强势信息：美国很清楚你要做什么，如果你入侵乌克兰，你将付出巨大的代价。他还说，他留下了拜登的一封亲笔信，信中重申了俄罗斯对乌克兰的任何攻击都将受到惩罚性后果。

中央情报局局长威廉·J·伯恩斯

伯恩斯说，普京“非常实事求是”，他没有对俄罗斯入侵乌克兰的情报表示否认。

这位中情局局长还会见了普京的另一位顾问尼古拉·帕特鲁舍夫（Nikolai Patrushev）。帕特鲁舍夫曾是克格勃官员，来自普京的家乡圣彼得堡，目前执掌俄罗斯安全委员会。

帕特鲁舍夫本以为伯恩斯飞往莫斯科是为了讨论普京和拜登的下一次会晤，他对这位中央情报局局长带来了有关乌克兰的警告似乎感到非常意外。

在与伯恩斯的交谈中，帕特鲁舍夫几乎完全重复了普京对历史和北约的不满。似乎已经没有进一步交流的空间，这让CIA局长开始怀疑，普京和他的亲信圈子是否已经形成了自己的“回音室”。表面上，普京并没有做出不留余地的开战决定，但他在乌克兰问题上的观点已经显得非常强硬，他的冒险冲动也比过去更大，这位俄罗斯领导人似乎深信，他的机会窗口很快就会过去。

“我的担忧程度上升了，而不是下降了，”这位情报局长向拜登报告时说。

四

在伯恩斯与普京交谈的同时，布林肯与泽连斯基在苏格兰格拉斯哥举行的国际气候峰会的间隙也坐了下来。他展示了一些情报图片，并描述了正在向乌克兰袭来的俄罗斯风暴。

“只有我们两个人，相距两英尺，”布林肯回忆说，这是一次“艰难的对话”。

布林肯之前曾与这位乌克兰总统见过面，他认为彼此已经很熟了，所以可以开诚布公，尽管“告诉某人你相信他们的国家会被入侵”似乎有点超现实。

他发现泽连斯基“严肃、审慎、坚忍”，对他这番话似乎半信半疑。他说他会向他的高级团队通报。但布林肯也知道，乌克兰人“过去见过多次俄罗斯的佯攻”，泽连斯基显然有理由担心，如果他的国家陷入恐慌，经济就会崩溃。

布林肯的直言和泽连斯基的疑虑，在接下来的几个月里，在多次私下和公开场合都成为反复出现的一种基调。乌克兰人不可能全盘否定美国的情报，但从他们的角度来看，这些信息只是一种推测。

泽连斯基后来回忆说，他听到了美国的警告，但他又说，美国人没有提供乌克兰自卫所需的足够武器。

“你可以说一百万遍，‘听着，可能会有入侵。’好吧，会有入侵——那你们会给我们飞机吗？”泽连斯基说，“你们会给我们防空系统吗？‘对不起，你们不是北约成员国。’哦，太好了，那我们到底在谈什么？”

泽连斯基的外交部长德米特洛-库列巴（Dmytro Kuleba）说，“直到入侵开始前的最后四、五天”，美国人一直都没有提供具体的情报来支撑他们的警告。

格拉斯哥会晤后不到两周，库列巴和泽连斯基的幕僚长安德烈·耶尔马克（Andriy Yermak）访问了华盛顿的国务院，一名美国高级官员用一杯咖啡和微笑接待了他们。“伙计们，赶紧挖战壕吧！”这位官员开口就说。

“当我们对他微笑时，”库列巴回忆，那名官员又说，“我是认真的，开始挖战壕。你们会遭到进攻，大规模的进攻，你们必须做好准备。”我们询问了细节，什么也没有。

如果说美国人对乌克兰面对俄罗斯入侵计划时的迟疑感到失望，那么乌克兰人对美国日益公开的入侵警告也同样感到不安。

乌克兰外长德米特洛·库列巴

“我们必须在现实地评估风险和让国家做好最坏的准备之间取得平衡……同时还要确保国家的经济和财政运行。” 库列巴说，“美国关于战争不可避免的每一个公开论调都立即反映在（乌克兰）汇率上。”

一些美国官员对乌克兰的相关回忆提出了质疑，他们说，在入侵乌克兰的早期和后来的整个过程中，他们都有向基辅政府提供了具体情报。

然而，在乌克兰问题上，美国的情报确实难以公开。美国官方指导意见禁止情报机构分享战术信息，乌克兰可以利用这些信息对克里米亚的俄军或东部分离主义分子发动进攻。

而且，乌克兰自己的情报机构也遭到了俄罗斯间谍的渗透，美国官员担心敏感信息最终会落入莫斯科手中。直到战争开始后，拜登政府改变了政策，分享了俄罗斯军队在乌克兰全境调动的信息，理由是这个国家正在防御入侵。

五

10月底，在罗马举行的G20会议期间，拜登与美国最亲密的盟友英国、法国和德国领导人分享了一些新的情报和结论。

11月中旬，海恩斯利用之前预定的布鲁塞尔之行，向更大范围的盟友做了简报：由30个成员国组成的北约主要决策机构，北大西洋理事会。在一个大礼堂里，她的讲话仅限于情报部门认为有证据支撑的内容，没有提供其他政策建议。

“一些成员国提出了问题，并对普京总统准备大规模入侵的真实性表示怀疑，”海恩斯回忆说。

法国和德国官员表示无法理解，普京为什么要试图入侵并占领一个大国，据说现在只有8万到9万名士兵集结在边境。而卫星图像还显示，军队在边境来回移动。其他人则认为，俄罗斯人是在进行演习，就像克里姆林宫自己宣称的那样，或者只是在玩一场骗局，旨在掩盖除了入侵以外的其他目的。

美国国家情报局局长艾薇儿·海恩斯

总的来说，大多数人对此表示怀疑，并指出似乎泽连斯基也认为俄罗斯永远不会像美国人预测的那样，以如此的野心和武力发动进攻。乌克兰岂不是最了解俄罗斯的意图吗？

只有英国和波罗的海国家表示深信不疑。当时，有一名来自伦敦的官员站起来，向海恩斯做了个手势，“她是对的，”这位官员说。

但是巴黎和柏林还在老调重弹当年美国对伊拉克情报的夸大表演。这个判断虽然有着严重的逻辑缺陷，但它的阴影始终笼罩着入侵前的所有相关讨论。有些人还认为，就在几个月前，华盛顿还大大高估了阿富汗政府在美军撤出时的应变能力，可是塔利班一进入喀布尔，阿富汗政府就崩溃了。

“美国情报机构从来不被认为是天然可靠的来源。” 法国安全专家、长期担任法国官员顾问的弗朗索瓦·海斯堡（François Heisbourg）说，“因为他们太容易被政治操纵了。”

欧洲人固执地相信在几个月内情势都不会有太大变化。

“我认为基本上有三种立场，”一名高级政府官员说，对西欧的许多人来说，俄罗斯人正在全体表演“强势外交，（普京）只是在秀肌肉，试探他到底能得到什么。他不会真的入侵……那可太夸张了。”

这名官员又说，而东欧和东南欧的许多北约新成员则认为普京“可能真的会做些什么，但范围很有限”，“……最多再咬了一口（乌克兰这颗）苹果”，类似于2014年发生的事情。

但英国和波罗的海国家一直对俄罗斯的意图感到深深的不安，他们认为俄罗斯即将发动全面入侵。

当那些持有怀疑态度的成员国要求提供更多情报时，美国勉强提供了一些，但没有全部分享。

从历史上看，美国很少向北约这样多样化的组织透露过手里最敏感的情报，主要是担心机密会泄露。虽然美国和他们的英国伙伴确实分享了大量信息，但他们隐瞒了最原始截获的信息，以及对确定普京的计划最关键的人脉信息。这尤其让法国和德国官员感到沮丧，他们长期以来一直怀疑，华盛顿和伦敦有时会隐藏他们最接近实际情况的第一手情报。

海恩斯说，一些北约国家也提供了他们自己的调查结果。美国还建立了新的机制，与在布鲁塞尔的盟国合作伙伴实时分享彼此信息。奥斯汀、布林肯和米利分别给他们的同行打电话，分享、倾听、劝哄。

随着时间的推移，北约的某位欧洲高级官员回忆说，“所有情报被反复、一致、清晰、可信地叙述着，细节非常丰富，非常棒的假设和有力的证据。”这名官员说，在长达数月说服盟国的努力中，我不记得在哪个时刻有人开始动摇，最后，大家都达成了一致。

本文初摘录于：2022-08-21，最后校对或编辑于：2023-10-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