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风雪长津湖

志愿军在第一次与“联合国军”较量后，且战且退，示弱于敌，欲将“联合国军”引入预设战场。志愿军的行动，造成了麦克阿瑟的错觉。麦克阿瑟做出错误的战略判断，令东西两线“联合国军”放胆前进，合围志愿军和朝鲜人民军。

志愿军15万大军成功躲过美军各种侦察耳目

11月5日，彭德怀致电毛泽东，建议已到达东北地区的第9兵团迅速入朝参加东线作战以接替第42军防务，得到毛泽东的批准。同一天晚上，毛泽东命令第9兵团立即入朝，在江界、长津方向作战，以转变战局。毛泽东在电报中指出，江界、长津方面的作战任务，由宋兵团全力担任；作战方针是诱敌深入，寻机各个歼敌。

6日，彭德怀致电第9兵团司令员兼政治委员宋时轮和副司令员陶勇，命令第9兵团在小白山以东诱敌至旧津里—长津一线，歼灭美陆战第1师两个团。

宋时轮和陶勇受领任务后，经反复研究认为，要打好这一仗，当前首要的任务是隐蔽地完成战役开进，出敌不意地发起攻击。根据先期入朝部队的经验和敌人空军活动的特点，第9兵团领导机关制定了具体的保密规定和防空措施。

为阻止中国人民志愿军后续部队入朝作战，麦克阿瑟命令空军“全部出动，以最大的力量摧毁鸭绿江上的所有桥梁和沿江一带北朝鲜的城镇和村庄”，阻止志愿军继续增兵。美国空军每天出动各型飞机达1000架次，对鸭绿江大桥和朝鲜边境城市新义州等地进行毁灭性轰炸。

就在美机狂轰滥炸之时，志愿军后续部队第9兵团15万人，在宋时轮指挥下，于11月7日、12日、19日由辑安、临江秘密渡过鸭绿江。第9兵团克服“联合国军”的轰炸和道路崎岖、天气寒冷带来的诸多困难，严密伪装，迅速向东线战场开进。志愿军第42军在长津湖地区节节阻击美军，诱敌深入，掩护第9兵团的开进行动。在21日前后，第9兵团第20、第27军到达长津湖东西及以北预定歼敌地区，担任兵团预备队的第26军也到达指定的厚昌江口地区，完成了战役集结。

11月26日，也就是东线战场志愿军即将发起反击的前一天，美第10军军长阿尔蒙德从兴南乘直升机到达柳潭里，听取战场情况报告。返回兴南的途中，他仔细对地面情况进行了观察，也没有发现志愿军行动的任何迹象。第9兵团15万大军开进，成功地躲过了美军空中和地面的各种侦察耳目，堪称战争史上的奇迹。

志愿军第9兵团司令员兼政治委员宋时轮、副司令员陶勇、参谋长覃健、政治部主任谢有法，下辖第20、第26、第27军。

第20军军长兼政治委员张翼翔，下辖第58、第59、第60、第89师。第20军的前身是华东野战军第1纵队。1949年2月，根据中共中央军委关于统一全军编制及部队番号的命令，改称中国人民解放军第20军，属第三野战军第9兵团建制，参加过宿北、鲁南、莱芜、孟良崮、豫东、淮海、渡江等战役。

第26军军长张仁初、政治委员李耀文，下辖第76、第77、第78、第88师。第26军的前身是华东野战军第8纵队。1949年2月，改称中国人民解放军第26军，隶属第三野战军第8兵团建制，参加过莱芜、孟良崮、洛阳、豫东、济南、淮海、渡江等战役。

第27军军长彭德清、政治委员刘浩天，下辖第79、第80、第81、第94师。第27军的前身是华东野战军第9纵队。1949年2月，根据中共中央军委关于统一全军编制及部队番号的命令，华东野战军第9纵队改称中国人民解放军第27军，隶属第三野战军第9兵团，参加过莱芜、孟良崮、潍县、兖州、济南、淮海、渡江等战役。

孤军深入的美陆战第1师被分割包围

当西线志愿军于11月25日晚对“联合国军”发起大规模进攻时，东线“联合国军”尚未查明志愿军的意图，美陆战第1师孤军深入长津湖地区且兵力分散。美陆战第1师第7团在下碣隅里，第5团主力在西兴里、新兴里，师部和第1团在富盛里和古土里。

西线战斗打响后，阿尔蒙德为加强向西线的迂回力量和保护陆战第1师的翼侧安全，阿尔蒙德命令陆战第1师全部沿长津湖西岸公路向西攻击前进，令美第7师派出一个团级战斗队（相当于加强团）进入新兴里接替陆战第1师的防务，并保证陆战第1师右翼的安全，令美第3师一部开到社仓里，保障陆战第1师侧后安全。根据这一命令，美陆战第1师第7团于26日西进至柳潭里；第5团西进至下碣隅里，随后至柳潭里与第7团会合；美第7师第31团级战斗队进至新兴里、内洞峙；美第3师第7团1营和南朝鲜第3师第26团进至社仓里。

在第9兵团开进过程中，彭德怀等志愿军首长根据敌情的变化，对第9兵团的作战作了许多指示。毛泽东接到彭德怀等关于东线作战的部署后，致电彭德怀说：美陆战第1师战斗力据说是美军中最强的，我军以四个师围歼其两个团，似乎还不够，应有一个至两个师作预备队。9兵团的26军应靠近前线。作战必须充分准备，战役指挥必须是精心组织的，请不断指导宋陶完成任务。

宋时轮、陶勇、覃健等根据毛泽东和彭德怀的指示和东线敌情，决心立即抓住东线“联合国军”兵力分散、尚未发现第9兵团入朝的有利战机，首先集中第20、第27军主力，歼灭进犯长津湖地区的美陆战第1师的第5、第7团，钳制美第7师两个团，并力争再歼敌一部。

11月26日14时，第9兵团最后确定，27日晚向长津湖地区的“联合国军”展开进攻。有意思的是，东线“联合国军”确定的总攻日期与志愿军第9兵团决定的发起进攻日期为同一天。阿尔蒙德原本确定东线“联合国军”发起总攻时间为11月26日，由于美陆战第1师没有准备好，后决定将总攻时间改为11月27日；东线第9兵团的进攻时间本来定在11月26日黄昏，由于部分兵力尚未到达进攻出发阵地，故决定推迟至27日黄昏发起反击。敌我双方的进攻日期不谋而合。

27日这一天就这么受宠，天公也来凑热闹。一场大雪纷纷扬扬，下个没完没了，长津湖地区的气温骤然降到零下30摄氏度。

27日上午，东线“联合国军”发起进攻。这天黄昏，第9兵团向进犯到长津湖以南之敌发起突然攻击。

第20军四个师担负从侧后攻击美军的任务。第58师于28日凌晨3时到达下碣隅里以南的上坪里、富盛里，并从东、南、西三面将下碣隅里之敌包围。第59师占领下碣隅里西北的死鹰岭、西兴里，切断了下碣隅里和柳潭里的联系。第60师占领乾磁开，切断了敌南逃之路，并以一部向古土里和黄草岭前进，准备阻击从兴南北援之敌。第89师逼近社仓里。

第27军担负正面进攻任务。第80师（附第81师一个团）占领新兴里四周有利地形，将新兴里四面包围，并将那里的美军压缩在不足四平方公里的狭小地域。第79师进攻柳潭里，与第20军第59师配合，完成了对该敌的包围。第81师主力占领赴战湖西侧的小汉垈、广大里，切断了美陆战第1师和美第7师的联系。作为军预备队的第94师从厚昌江口南调。

28日拂晓，志愿军第20、第27军在长津湖地区将大批美军包围，计有：柳潭里美陆战第1师第5团（欠一个营）、第7团，下碣隅里美陆战第1师师部、第1团两个营、第5团一个营，新兴里美第7师一个多团和一个坦克营、3个炮兵营，共约1万余人。这个数字比第9兵团战前的估计多出一倍，有的地方甚至多出三至四倍。这是经过两天的激烈战斗才了解的。而据战后美国海军陆战队官方战史的材料，参加长津湖地区作战的美陆战第1师的兵力即达2.5万人，加上美第7师的第31团级战斗队，长津湖地区的美军实际兵力有近3万人，远远超出志愿军的估计。

奇寒的天气是第9兵团的另一个对手

对于第9兵团指战员来说，他们的对手不仅仅有数量多、火力猛的美军，还有奇寒的天气，后者的威胁有时甚至更大。

长津湖是长津发电站的一个蓄水湖，位于朝鲜北部赴战岭和狼林山脉之间，湖东西两岸都是海拔1300多米的山地。摩天岭、死鹰岭、雪寒岭、荒山岭、剑山岭……你只要听一听这些地名，就会有一种恐怖、寒冷的感觉。从10月下旬，长津湖地区就开始连续下雪，到处是一片冰雪的世界，气温不断下降。

第9兵团部队从温暖的江南，一下子开到山高路险、风雪迷漫、气候严寒的长津湖战场。长期战斗在华东战场，没有寒带战斗和生活的经验，又要与强敌较量的第9兵团面临着严峻的考验。他们对与美军作战进行了比较充分的准备，但对严寒这个自然界的敌人，无论从物质准备方面还是从心理准备方面都是不充分的。

由于时间紧、任务急，第9兵团的准备工作很不充分。从上海到山东，再从山东到东北，最后踏入朝鲜东线战场，这一系列调动都是在不到三个月的时间内完成。一切都显得太仓促了。

指战员们在寒区生活必备的冬服没有准备齐全。第9兵团乘火车北上东北时，部队穿的还是适合华东地区气候的单薄冬装，原计划到东北地区整训一个时期，并换发寒区冬装，然后再入朝作战，但由于战场形势的急剧变化，不允许第9兵团在东北有一段整训和适应期。中央军委一声令下，第9兵团指战员毫不犹豫，毅然迅速开赴朝鲜战场。有的部队甚至接到这样的命令：“重装备就留在火车上，在火车站进行动员准备，随时待命出动。”“各种补给在火车站内进行，冬装在火车站内发给。”他们只是在火车经过沈阳等地时，匆匆补充了少量冬服，多数指战员没有大衣，有的甚至还穿着单胶鞋，戴着单军帽。

11月4日，宋时轮带兵团前进指挥所出发，准备经沈阳去新义州，指挥先头部队过江入朝。在经过沈阳时，他立即去见东北军区的领导人。他告诉东北军区副司令员贺晋年，由于行动匆忙，准备不足，部队在防寒装备上存在严重困难。贺晋年了解到这一情况后，立即下令军区后勤部将库存的日本军大衣、棉鞋悉数拨给第9兵团使用。但因数量有限，临时赶制又来不及，仅勉强解决了兵团部分人员的冬装问题。

对于第9兵团的实际困难，毛泽东极为关注，他曾多次致电东北军区，要他们“用一切可能的方法保证东西两线粮弹被服（保障御寒）之供给”。毛泽东还要周恩来打电话向高岗询问：“对宋兵团所要求的棉帽、棉鞋、棉手套、棉大衣，是否已往前送，送到什么程度？”东北军区为此做了不少工作，但终因美军的空中封锁、志愿军保障能力弱等原因没有能够保证部队的需要。

在寒冷无比的长津湖地区，装备有鸭绒服装、睡袋的美军都被冻得瑟瑟发抖，严寒难挨。美陆战第1师从10月26日至12月15日非战斗减员高达7313人，其中大多数是冻伤。美军尚且如此，就别说衣着单薄的志愿军了。指战员手脚冻僵，脸、耳朵和手脚冻伤是常有的事儿，冻死疆场的事也不鲜见。

第9兵团由于天气寒冷原因减员的数量很大，作为兵团领导当然负有责任。宋时轮司令员在战后曾多次做过诚恳的检讨，着重从主观上检查原因，并表示自己应负主要责任。

创造一次歼灭美军一个加强团的范例

第9兵团指战员顶风冒雪，与美第10军部队在山高林密、白雪皑皑的长津湖地区展开一场恶仗。

被围美军以坦克、装甲车和汽车组成环形防御，在大量飞机和坦克的火力掩护下负隅顽抗。为打破被分割包围的不利态势，被围美军在空军和坦克的配合下，连续向志愿军阵地猛攻。

下碣隅里和柳潭里的美军从东西两面攻击第59师死鹰岭和西兴里阵地，囦水里和后浦里的美军从南面攻击第80师新垈里阵地，古土里的美军进攻第60师小民泰里——富盛里一线阵地。

29日上午，古土里地区的美陆战第1师第1团，以配属该团的英国皇家陆战队第41突击队为主，加上美军两个步兵连、两个坦克排和其他火力支援单位共约1000人，组成德赖斯代尔特遣队，在30多架飞机的支援下，从南向北，向志愿军第60师和第58师小民泰里——富盛里一线阵地发起进攻。

经过几个小时的战斗，除少部分坦克突入上坪里，被志愿军第58师歼灭外，其余大部被志愿军第60师的第178和第179团阻止于长津湖地区中部乾磁开地区。

入夜，第60师部队发起猛攻，将敌分割包围起来。在志愿军军事、政治攻势下，德赖斯代尔特遣队被围人员于30日上午8时缴械投降。

与此同时，下碣隅里的美军从北向南发起进攻，企图与德赖斯代尔特遣队配合，打通与古土里的联系。

在下碣隅里东南不远处的1071.1高地及该高地东南的小高岭，是下碣隅里美军南撤古土里的必经之路。志愿军第58师172团3连连长，在解放战争期间曾获得华东一级英雄称号的杨根思，率该连3排坚守小高岭。

29日上午，美军在飞机、大炮的配合下，几次企图夺占小高岭，都被3排击退。接着，美军出动重型轰炸机和远程火炮，向小高岭倾泻了大量的炸弹、炮弹、燃烧弹，摆出一副不拿下小高岭决不罢休的架势。子弹打光了，杨根思就和战士们用刺刀、铁锹、石块打击敌人。美军的8次进攻都被打退了。最后，全排只剩下两名伤员，美军又发起了第9次进攻，有40多个敌人已经冲上阵地，而志愿军支援分队尚未赶到。在这危急时刻，已挂彩的杨根思抱起最后一个炸药包，勇敢地冲向敌群，与阵地共存亡。志愿军总部为杨根思追记特等功，追授特级英雄称号，并将他生前所在连命名为“杨根思连”。朝鲜最高人民会议常任委员会追授杨根思“朝鲜民主主义人民共和国英雄”称号和一级国旗勋章、金星奖章。朝鲜政府还在杨根思牺牲的地方竖起“杨根思英雄纪念碑”。杨根思成为抗美援朝战争运动战时期唯一一个特级英雄，成为志愿军两个特级英雄之一。这是杨根思个人的光荣，也是第20军和第9兵团的光荣。

柳潭里、新兴里美军的突围企图也在志愿军第27军和第20军第59师的坚决打击下破灭。

美国最精锐的王牌部队之一——陆战第1师和美第7师第31团级战斗队被困长津湖，使参谋长联席会议非常紧张，11月29日在给麦克阿瑟的电报中强调，先前所有与防御计划相抵触的命令均应取消，必须保持第10军和第8集团军行动的一致性，使两支部队连为一体。

麦克阿瑟认为，第10军从地理上威胁到正向第8集团军右翼进攻的中国军队的主要补给线，正是这种威胁迫使中共投入8个师的兵力阻挡陆战第1师的进攻，自然减轻了第8集团军的压力。第10军的当务之急是向咸兴、兴南地区收缩，摆脱被隔离和围困的境况，然后准备坚守或向西进攻，策应第8集团军作战。

按照麦克阿瑟的命令，阿尔蒙德决定将东线部队全部收缩于元山、兴南地区。11月30日，阿尔蒙德飞到下碣隅里召集陆战第1师师长史密斯、第7师师长巴尔开会，研究将部队撤出长津湖地区的计划。阿尔蒙德授权史密斯在部队撤出长津湖地区时，可以销毁任何延迟其行动的装备，并可直接呼叫所需要的空中支援。经研究决定，先将柳潭里的陆战团撤至下碣隅里，然后再派一支强大的解围部队从下碣隅里北上，营救第31加强团。

经过连续两天的战斗，第9兵团部队虽然对长津湖地区美军实施了分割包围，但是歼敌数量不多，同时对该地区美军的实力已有新的了解，尽管这种了解比实际美军的数量还要少得多。

根据这两方面的情况，宋时轮、陶勇决定先集中绝对优势兵力拿下新兴里，然后转移兵力，攻歼柳潭里、下碣隅里之敌。由位于赴战湖西侧的第27军第81师会同第80师担任对新兴里的主攻任务，将第20军第59师暂归第27军指挥，第27军预备队第94师随时准备投入战斗。为配合新兴里的战斗，第9兵团还决定第20军第58师、第21军第79师分别对柳潭里、下碣隅里美军进行牵制性攻击。另令第26军主力兼程南下，准备参战。

30日晚，在军长彭德清、政治委员刘浩天的指挥下，第27军第80、第81师主力对新兴里美军第31团级战斗队发起进攻。经过15分钟的炮火急袭，第27军部队于23时发起攻击。至次日拂晓，4个步兵团先后突破新兴里美军前沿阵地，将其压缩在新兴里村内。

在志愿军指战员的猛烈打击下，新兴里美军损失惨重。指挥官费斯上校下令炸毁所有的火炮、卡车和补给品，然后率众于12月1日13时开始向南突围。在40多架飞机的支援下，美军以10辆坦克为先导，突破志愿军阵地，杀开一条生路，向南逃窜。

第27军部队随即展开拦阻和追击。第342团第3营依托1221高地及公路以东一线高地，猛烈打击突围美军，并炸毁公路上的桥梁，将美第31加强团拦阻在1221高地前。第342团第2营和第80师各团依托公路东侧的有利地形，从侧面、正面、尾部对突围美军进行打击，一举将美第31团级战斗队大部歼灭于新兴里、新垈里地区。

美第31团级战斗队残部一部越过冰封的长津湖逃向柳潭里，另一部继续沿公路南逃，被志愿军第242团第1营拦截于后浦里、囦水里地区。经过激烈战斗，美第31团级战斗队残部又被歼灭400余人。

12月4日，新兴里战斗胜利结束。志愿军第27军全歼美第31团级战斗队，共歼敌3191人，其中俘384人，击毙指挥官麦克里安上校及接任者费斯上校，击毁坦克7辆、汽车161辆，缴获汽车184辆、坦克11辆、火炮137门、枪2345支（挺），创造了一次全歼美军一个加强团的范例。在整个抗美援朝战争中，志愿军歼灭美军营的建制多，但歼灭美军一个整团、一个加强团，也就只有这么一次。

美陆战第1师遭受其历史上最惨重的失败

新兴里战斗美第31团级战斗队被全歼，西线美第8集团已向肃川、顺川撤退，麦克阿瑟的“总攻势”已告失败，于是阿尔蒙德立即下令东线所有部队向咸兴、元山撤退，同时为避免陆战第1师被歼，命令该师立即将柳潭里的部队撤至下碣隅里，以便在美第3师的配合下向南突围。

12月1日，进至清津、惠山镇等地的“联合国军”开始向咸兴地区撤退。柳潭里的美陆战第1师的第7团在第5团的掩护和空军的支援下，向下碣隅里猛突，企图与在下碣隅里死守的部队会合后再一起南撤。2日，社仓里的美军和南朝鲜军也开始南撤。

此时，第9兵团也根据中央军委和志愿军首长的指示调整部署。

12月1日，宋时轮、覃健致电彭德怀、邓华，认为大量敌人西进的可能性日渐减少，建议厚昌只留置一个主力团，第78师率两个团即开前方参战。彭德怀、邓华回电同意第9兵团的部署，指示第9兵团全力歼截被围之敌，在第26军未到前，切不可疏忽对敌北援阻击的部署。

2日13时，中央军委致电彭德怀等志愿军首长和第9兵团首长，要宋时轮、陶勇“注意争取于今明两晚基本上解决被我包围之陆1师等部”，认为这样最为有利。同时要求宋、陶在围歼战斗未结束之前，切实加强黄草岭南北之阻援与阻止突围之敌的力量。

3日，毛泽东致电志愿军和第9兵团首长时指出，我第9兵团数日作战，已取得很大胜利。“敌方在数日内可能增援的部队，只有两个李承晚师和美7师一个多团。如果我军能将这些增援部队各个歼灭，在朝鲜战局上将起很大的变化”。毛泽东请宋时轮、覃健考虑两点，一是将第26军迅速南调，执行打援任务；二是对柳潭里地区的美军除歼灭其一部外，暂时保留一大部，让其日夜呼援，这样便一定会吸引援敌到来，使我有援可打。如果柳潭里地区之敌被我过早歼灭，则援敌一定不来了，他们将集中咸兴一带，阻敌南进，这对我军下一次作战不利。

第9兵团立即令第27军和第20军第59师迅速歼灭柳潭里突围之敌；令第26军从长津湖以北南下，接替第20军攻击下碣隅里之敌的任务；令第20军第60、第58师前出至黄草岭地区，第89师主力前出至黄草岭以南上、下通里地区，阻敌南逃北援，留一部在社仓里警戒。

此后，志愿军在北起死鹰岭南至上、下通里长约70公里的路段上，步步紧追，层层阻击，予美陆战第1师以沉重打击。接替因在第二次战役中遇车祸身亡的第8集团军司令沃克的马修·李奇微感慨地说：“这是一次漫长而曲折的撤退，一路上战斗不断，似乎是在一寸一寸地向后挪动。”

柳潭里美军要撤往下碣隅里，1419.5高地和西兴里、死鹰岭是他们的必经之地。志愿军第59师的部队已在那里等着他们了。为逃脱被歼的命运，美陆战第1师第7、第5团使出浑身解数，向志愿军第59师坚守的阵地猛攻。第59师部队顽强堵击突围之敌。

志愿军第79师于2日拂晓攻占囦水里以西高地，第94师攻占囦水里以东高地，对南突的美军形成两面夹击。

美陆战第1师在继续南突的同时，派出一支部队沿山间小路向东运动。第27军立即派第81师主力越过长津湖，于3日拂晓控制长兴里、文川里地区，防止美军从东面逃窜。

12月3日，美国远东空军第5航空队司令帕特里奇到兴南视察后，决定把其全部轻轰炸机交给第10军来支配。美国远东空军司令斯特莱梅耶也从东京发出通知，称所有的B－9部队都可根据第10军所要求的方式向其提供支援。第二天，斯特莱梅耶指示透纳使用他所有的C－46、C－47、C－119型飞机来支援第10军。

四面受困的柳潭里美军部队拼死也要找出一条活路来。3日，他们在50多架飞机的支援下，以坦克群打头阵，不顾一切地向志愿军第59师坚守的阵地进攻，同时下碣隅里的美军部队也派出一部接应，第59师两面受敌。由于冻伤和战斗减员很大，弹药也供应不上，在美军的两面进攻下，第59师阵地被突破。

第27军立即令第59师固守公路以南阵地，令第81师243团控制西兴里、獐项里阵地，正面堵击美军。

当日22时，第243团部队进入指定位置，向正在朝西撤逃的美军发起冲击，将美军部队截断，迫使美军退回西兴里。但第二天，在西兴里和下碣隅里美军的两面夹击下，第243团阵地被突破。

狼狈逃窜的柳潭里的美军终于到达了渴望已久的下碣隅里。随军采访的美国《纽约先驱论坛报》记者玛格丽特·希金斯报道说：

我在下碣隅里见到这些遭到一阵痛打的官兵，不由想到他们如再受一次最后打击，究竟还有没有再逃脱的力量。官兵们衣服破烂不堪，脸上因刺骨的寒风而发肿流血，手套也破了，棉絮露在外面。没有帽子，耳朵冻成紫酱色。还有因为手脚冻伤，穿不进结冰的鞋子，赤脚走进军医棚的。……第5团团长默里中校憔悴不堪，像个幽灵……

虽然逃过一劫，但这是暂时的。美军已经能够感到更大的威胁正一步步向下碣隅里逼近。于是，美陆战第1师破坏了全部重装备，准备继续南逃。美第10军调来大批运输机和直升机，帮助美陆战第1师运送伤员，补充物资。同时令真兴里以南的美军部队全力北援，接应下碣隅里美陆战第1师部队突围。

陆战第1师在下碣隅里的环形防御圈内平整了冰面，修建了一条石子跑道，其宽度仅足以供C－7型飞机起降。12月7日在古土里也修建了一条同样的跑道。到12月10日为止，已有240架次飞机（其中大部分是由第21部队运输机中队出动的）将273.9吨补给品运到了这种粗糙的机场上，而更重要的是运出4689名伤病员。其中海军陆战队第1航空联队共出动了56架次，而新进入战区并配属于第21中队的皇家希腊空军分队的C－47型飞机也出动了30架次运送货物。

根据战斗的发展情况和部队的现状，第9兵团于12月4日夜决定，第26军主力围歼下碣隅里之敌，得手后，南下向咸兴攻进；第27军在结束柳潭里战斗后，主力休整两日，然后取道社仓里等地向咸兴以西的地境攻进，以一个团守五老里，割裂敌人，配合主力作战；第20军以小部包围古土里，作为诱饵，吸引敌军，主力进占黄草岭及其附近阵地，阻敌打援，待第26军向南攻进时，即集中全力攻歼古土里之敌，另以第89师主力进至上、下通里附近，从运动中截歼敌人，适时闭阻长津湖地区之敌的退路，配合主力作战。毛泽东赞成这一新部署。

第26军接令后即行南进，准备在12月5日晚围歼下碣隅里之敌。但由于距离较远，风雪迷途，行动缓慢，未能按时到达指定位置及时发起进攻。第26军定于26日晚实施进攻，但下碣隅里的美陆战第1师主力已在空运了1000多名伤员后，于6日拂晓在大量飞机、坦克掩护下向南突围。

此时，第20军的第58、第60师已进至黄草岭南北地区，第89师也尾追社仓里美第3师第7团进至下通里以北地区。下碣隅里美军南逃后，第20军随即层层展开阻击。第26军尾随逃敌，穷追不舍。第27军主力则从右翼经社仓里向地境方向攻进，以切断美军的退路。

12月7日，美陆战第1师逃到古土里，不敢在这里停留，第二天又在大量航空兵的支援下继续向南撤逃。在古土里以南的隘路处，遇到了志愿军第58师172团两个连的阻截。第172团还将唯一的一座直接悬在1500尺深的峡谷上面的铁索桥炸毁，切断了美军的退路。如果不把这座桥修好，陆战第1师将不得不将其车辆、坦克和大炮抛掉徒步突围出来。师长史密斯提出把一座八节桥身的M－2型辙道桥以及所有的胶合铺板空投给他的部队。在此之前的世界战争史上还从来没有空投过桥梁。

美军一面在大量飞机的配合下猛攻第172团这两个连的阵地，一面紧急空运桥梁构件，一面调黄草岭、真兴里美军北援接应。

阻截美军的志愿军第172团部队不顾顶风冒雪和连续作战的疲劳，顽强地坚守住阵地。经过几天的激战，由于战斗伤亡和冻伤，最后能够战斗的只剩下二十来人，但他们仍死死地卡住这一关口。从真兴里北援的美军被志愿军第60师第180团阻于堡后庄地区。美陆战第1师已陷入绝境。

这天晚上，气温下降到零下40摄氏度左右。第二天美军再次向志愿军阵地发起进攻，他们没有遇到任何打击，原来坚守在阵地上的志愿军第172团的指战员由于衣着单薄、冻饿数日，体力严重下降，抵挡不住严寒的袭击，全部冻僵在阵地上。

天气帮了美陆战第1师的大忙，美军很侥幸地通过了古土里以南的隘路，搭建了临时桥梁，得以继续南逃，并与北援美军配合形成对位于堡后庄的志愿军第180团的夹击。第180团在第179团一个营的增援下，与美军激战两天，最后全团由于冻伤、战斗伤亡严重，只剩下20人，阵地被美军突破。

第9兵团在长津湖地区经过近半个月的极其艰苦的战斗，战斗伤亡和冻伤减员情况十分严重。特别是第79师损失极为严重，全师战斗伤亡2297人，冻伤减员2157人，难以继续实施大的作战行动。

12月9日，彭德怀在给宋时轮的一封回电中说，第79师已处极端严重困难的境地，十分悬念。除用一切办法加强运输接济外，望迅速撤出当前战斗。越过黄草岭向南数十里较黄草岭温和得多，围敌打援计划应立即停止进行。10日，宋时轮报告彭德怀：第9兵团已做出决定，“不顾一切困难和代价，继续组织所有还能勉强支持的人员，力争歼灭南窜与援敌一部或大部”。

10日，古土里美军越过黄草岭，继续南逃。志愿军第20军第89师在真兴里以南、上下通里以北的水洞、龙水洞截歼南逃美军600余人，击毁、缴获汽车90余辆。

直到12月12日，美陆战第1师才在美第3师的接应下，逃到五老里。空投是这个超过师规模的部队在将近两个星期内所需要补给品的唯一来源。313架C－119和37架C－47共空投了1580.3吨补给品和装备。师长史密斯坦言：“如果没有空投下来的大量弹药，我军将要有许多人被击毙。”

虽然逃脱了全军覆没的厄运，但此时的这支王牌军已伤亡过半，溃不成军。美国海军陆战队战史公布，在11月27日至12月15日，陆战第1师减员7321人。美国人约瑟夫·格登在其《朝鲜战争——未透露的内情》一书中将美军在长津湖地区的作战称为“陆战队历史上最为艰辛的磨难”。

美国人R.M.波茨在《韩战决策》一书中写道：

12月6日和7日是最艰难的日子。交叉火力向陆军和陆战队倾泻过来。由于雪天阴云密布，中国军队在大部分时间里没有遇到空中袭击。殿后的坦克和卡车尾随着车队驶入下碣隅里以南10英里的古土里，车上满载着被打死且已冻僵了的尸首和挂彩或冻伤的伤号——那情景真是惨不忍睹。

由于“联合国军”在东西两线均遭败绩，麦克阿瑟的“总攻势”彻底破产。12月5日，“联合国军”被迫退出平壤，继续向南溃退了260公里。6日，志愿军收复朝鲜民主主义人民共和国临时首都平壤。接着又乘胜南进，抵达三八线附近。从12月7日起，西线美第8集团军开始向三八线实施总退却。东线第10军也开始集结部队，准备从海路撤逃。至12月14日，美第1师余部和南朝鲜首都师、第3师从惠山镇、清津等地分别从陆路和海路撤到兴南。逃出志愿军包围圈的美陆战第1师残部与美第3师一起也退到兴南。

志愿军第9兵团与人民军一道乘胜追击，12月17日占领咸兴，接着直逼兴南港。此前人民军已于12月9日收复元山，切断美第10军从元山的海上退路和陆上退路。美第10军只剩下兴南这唯一的一条海上退路了。美军急调300余艘舰船到兴南港，并在兴南港用陆海空火力构成严密火网，如此，“联合国军”才得以实现海上大逃亡。12月24日，志愿军和人民军收复兴南地区和东线沿海各港口。

美国陆军官方战史《朝鲜战争中的美国陆军——战争爆发前后》说：

在中国人11月底和12月初发动的攻势中，第8集团军和第10军不仅付出了沉重的伤亡代价，同时在敌军进攻时期这两支部队也由于遗弃和自己毁坏而丧失数目庞大的补给品和装备。第10军极其分散的部队，特别是在长津水库地区的那些部队，在撤往兴南的途中丟失或毁坏了大量被服、帐篷、军械装备、通信器材和工程器材。阿尔蒙德将军负责补给工作的参谋们推断，要弥补中国人在长津水库地区攻击第10军部队所造成的后果，需要提供重新装备一个半师的装备。

独当一面的志愿军第9兵团为第二次战役的胜利做出了重大贡献。长津湖一仗共歼敌13916人，给美陆战第1师和美第7师一部以歼灭性打击，保证了志愿军西线部队的侧后安全。

毛泽东认为：“九兵团此次在东线作战，在极困难条件下，完成了巨大的战略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