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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时信说:“我也没有好主意,所以才来见姑娘,想同姑娘商量商量。”
慧梅忽然生了疑心,低头沉吟片刻,然后抬起头来说:
“邵哥,我确实没有主意。闯王那边,我不能背叛。袁将爷又是我的丈夫,不管怎么说,‘夫为妻纲’,我不能不听他的话,你说我应该如何办?”
邵时信的嘴唇动了一动,勉强微微一笑,说道:“姑娘的难处我也知道,这事情我也没有想好主意,我只是来问问姑娘。实在没有主意,只好等仗打起来见机行事吧。”
慧梅说:“主意一定要想,也不能等仗打到寨外才想。只是我现在心里乱七八糟的,拿不定主意。邵哥,我只求你拿出忠心,在最艰难的时候让我们一起渡过难关。有什么话随时来告诉我,千万不要隐瞒。我有什么主意,也会马上告你说。”
说到这里,慧梅有一肚子话不敢说出,可是又十分激动,眼泪成串儿滚落下来。邵时信仿佛明白了慧梅的心,同时也明白慧梅对他仍有疑心。他不想往下再问,说道:
“姑娘,请你放心。生死关头,我不会做对不起姑娘的事。”
说到这里,他的眼眶也噙满泪水,退了出去。
邵时信刚走,袁时中来了。他一进门,看见慧梅眼中有泪,问道:
“你怎么又伤心了?”
慧梅说:“听说要打仗了,是吉是凶,我不能不关心。不管怎么,我已经嫁给你这么久了,还怀了几个月的胎儿,你倘若有凶,我也不会平安;你有好处,我也会有好处。我们已经是一双同命鸟,如今情况如此,叫我怎么不伤心啊?”
袁时中听了这番话,心中满意,说道:“你打仗是很有经验的,算得一个巾帼英雄,只要我们夫妻同心协力,就不会有多大凶险。”
慧梅问道:“你打算如何应付?”
袁时中说:“我现在有人马两万多,不到三万。听说那里将派李过来打我,来的人不是很多。我打算万一敌不住,就退回圉镇死守。我想他不会在河南多留,想很快攻破圉镇并不容易。你觉得我这想法对不对?”
慧梅说:“倘若能够不打仗,就是万幸。打起仗来我总怕凶多吉少。”
袁时中说:“现在怎么能够不打仗呢?打起仗来何以见得凶多吉少?”
慧梅说:“对于闯王的人马,我比你清楚,他的精兵百战百胜。李过是我的大哥,绰号‘一只虎’,打起仗来确实像猛虎一样,你很难抵挡。”
袁时中说:“我也愿意不打仗。我刚才不是问你了么,不打仗有什么好办法?”
慧梅说:“如今向闯王请罪不迟。我们夫妻两个一起前去见闯王,天大的罪让闯王处分。我们死抱着一个忠字,从今以后永不变心,跟着闯王打天下。闯王要我们死,我们就死;闯王要我们活,我们就活;一切听从闯王的。假若你能听我这句话,照我这番主意行事,我敢保你平安无事。”
袁时中说:“事到如今,这话不必说了,太晚了。”
慧梅说:“我看不晚。你愿回头,我愿以性命保你平安。”
袁时中说:“你想得太简单了。闯王不是手软的人。我同你前去见他,别说他不会听你的话,只怕连你的性命也保不住。”
慧梅知道不可能劝他回心转意,就顺水推舟说:“你想保住圉镇,我有个想法,就是你在前边打仗,可不能把带去的人马全部输尽。一看局势不妙,你就赶快退回;千万不要全军覆没,只身逃回,那样就元气大伤,想守寨也不容易。”
袁时中听这话很有道理,赶快说:“你到底是我的太太,我们毕竟是恩爱夫妻,虽然我不听你的劝告,背叛了闯王,可那也是万不得已呀,有些人要消灭我们小袁营,我自然是不甘心的。现在你这么为我着想,我非常感激。据你看来,寨如何才能守住?”
慧梅说:“你既然问到我,我不能不尽心给你说出主意。我不是为了你,我是为了我腹中的一点骨血。我不能让孩子长大后没有父亲。你死了,我这么年轻守寡,如何能活在世上?你倘若被杀,我决不活下去,我会马上自尽。”说到这里,她确实动了感情,不由得哭了起来。
袁时中十分感动,说道:“既是如此,我就完全放心了。现在事情很紧迫,你看如何才能将圉镇守住?我们只要守上两个月,就可以平安无事了。”
慧梅说:“守圉镇要有一个守法,要分出一部分守兵驻扎寨外,不能单守一道寨墙。南门外二里远那座大庙,地势很好,平时也驻了些人马。我看那里要加固防守,连夜多修些堡垒,将火器弓驽准备停当。如果你退回寨内,那大庙万不能失。大庙在我们手里,闯王进攻寨墙就不那么容易。北门他是不会攻的。西门外有很宽的寨壕,水也深,临时把吊桥烧毁,只防守寨墙就可,东门和南门比较吃紧,要派得力将领来守。另外,在你离开圉镇的时候,要找一个有经验的、能同你共生死患难的人来主持守寨,这样你在外面打仗可以放心,我在里面也可以放心。”
袁时中听了慧梅的话,感到慧梅在目前患难时候毕竟有夫妻恩情,略觉放下了心。本来已经考虑叫他的弟弟袁时泰主持守寨,但这话他不愿马上说出,只说道:
“命谁守寨的事,我正在同军师商量。”
慧梅说:“既然你知道我的心是向着你的,我和你是恩爱夫妻,这守寨的事,你决定之前一定要先同我商量商量,不要马上就传下去。”
袁时中说:“只要你跟我同心同德,我决定之前一定同你商量,使你放心。”
慧梅说:“既然你这样待我,我一定尽我的心来帮你守寨。”
袁时中最担心的是慧梅和小闯营临时生变,如今听慧梅说出这话,更觉心头一宽,连忙说:
“当然,当然。我有祸有福,与你同命相关。”
袁时中刚要离开,慧梅又忽然问道:“怎么这两天没看见金姨太来我这里?”
袁时中说:“她昨天偶然身上不适,所以没有来向你请安。”
慧梅说:“我平常对她有点严厉,那是因为她被你娇纵惯了,我不能不按大道理来给她点颜色看看。其实我对她也是很好的,近来又将我的首饰给她一些。既然她不舒服,我待会儿亲自去看看她吧。”
袁时中决没想到慧梅会变得这样好,居然愿意屈尊去看金氏,忙说道:
“用不着吧,你是太太,她是妾,你用不着亲自去看她。我马上告她说,要她休息休息,前来向你问安。”
慧梅笑着说:“如今共患难要紧,什么主妇什么妾,都是身外之事。你走吧,我过一阵就去看她,或者让吕二婶替我去看看她,给她送点吃的东西。”
袁时中满心高兴,离开了慧梅。
当袁时中来见慧梅的时候,刘玉尺、朱成矩、袁时泰三个人都坐在袁时中的大帐中秘密商议。他们都觉得,守寨的兵权必须交给袁时泰才能放心。对于小闯营,他们的意见是,如果慧梅仍然念念不忘保闯王,就赶快动手将小闯营消灭掉,把慧梅幽禁起来,但不杀她,等打过仗和生过孩子以后再作处置。他们初步商量以后,暂时散去,单等着袁时中从慧梅的住处回来后重新商议。
袁时中离开慧梅的住宅以后,没有直接回他的大帐,却拐到金姨太太的住处盘桓一阵,仔细品味着今日慧梅的态度变化。
机警的邵时信这时走进了慧梅的住宅。他最关心的是袁时中同慧梅见面的情形,深怕小闯营在这紧要关头会被袁时中吃掉,慧梅的性命也难保。他先向吕二婶悄悄问道:
“袁将爷刚才同姑娘争吵了没有?”
“没有争吵,看去倒是挺和睦的。”
“他们商量了些什么事情?”
“姑娘不肯露出口风,你自己去问她吧。”
邵时信进了上房,坐下后叹口气说:“姑娘,很快就要打仗了!袁将爷对你说了么?”
慧梅说:“邵哥,你来得正好。我心里没有主张,正想听一听你的想法。”
邵时信说:“我们小闯营四五百男女亲兵对姑娘都是一片忠心,没有二意,如今只看姑娘了。”
慧梅叹口气,说:“一方面是闯王,我不能不献出我的一颗忠心;另一方面又是我的丈夫,尽管我恨他,我气他,我也不能背叛了他,带着我的小闯营杀出圉镇。”
邵时信摇摇头说:“杀出圉镇也不是办法。我们的人马毕竟太少,万一姑娘有个好歹,那既不是闯王的心意,也不是高夫人的心意。”
慧梅一听邵时信提起高夫人,想起前天那个年轻尼姑传来的高夫人口谕,不觉滚出了热泪,哽咽着说:
“夫人的恩情我永远忘不了。我知道夫人还盼望着我回到她的身边。”
邵时信说:“是的,姑娘要想办法保全自己,保全小闯营的男女将士。夫人还等着我们回去哩。”
慧梅说:“事到如今,如何能够保全呢?”
邵时信低下头去,从地上捡起一根小柴火棒,不断地折断,断了再折,一直折到只剩一两寸长,还在折,只是不说话。
慧梅又问道:“邵哥,情况如此紧迫,你难道就不肯替我拿个主意?”
邵时信说:“这件事太大了,我心里也很踌躇,有些话不知说出来好不好。”
慧梅说:“邵哥,你这就不对了!闯王和夫人派你随我来到小袁营,是把你当做心腹之人。我样样事都向你请教,也是把你当做娘家的心腹人,事到如今,我自己就不说了,这小闯营四五百人的生死很快就要见分晓,难道你还有什么话不可以对我说出?”
邵时信说:“常言道:疏不间亲。尽管这门亲事不是你自己愿意的,可是既然你同袁将爷结了夫妻,就是一刀割不断的亲人。我尽管是娘家人,毕竟我姓邵,怎能抵得你们夫妻之亲。我的话说深说浅,合不合姑娘的意,都很难说,所以我不敢随便吐出口来。”
慧梅将下嘴唇咬了一阵,胸中的话再也忍耐不住,突然说道:“邵哥,你不该说这样话!我虽然不懂事,各种道理我也在心里想过上百次、上千次。我自己在夜间不知哭了多少回。有时把吕二婶惊醒,她问我哭什么,我只说想念高夫人,没有把心里话都告诉她。说实话,如果只是为着保自己,保小闯营的将士,倒并不难。我只要表面上顺从我们姑爷,他断不会杀害我。我在,小闯营也不会被消灭。他一打了败仗,必然逃回,死守围镇。那时我怎么办?倘若袁时泰留下来执掌守寨兵权,他同刘玉尺断不容小闯营存在,我怎么办?......邵哥,事到如今,你还说什么‘疏不间亲’的话,好似用利刃捅到我的心上!”她突然俯下头去,泣不成声。
邵时信听了这话,叹了口气,说道:“姑娘把心思说出,我就敢说了。依我想来,袁将爷出去打仗之前,必然要来见姑娘,把以后的事嘱咐清楚。”
慧梅忽然问道:“你可听说,他们让谁主持守寨?”
邵时信说:“我要说的正是此话。听说他们已决定叫袁时泰主持守寨,让刘玉尺协助,可是表面上袁将军也不能不问问你的意见,因为你毕竟是他的夫人,又不是一般的夫人,而是从百战中磨练出来的一员女将。他来问你的时候,姑娘你千万要说出同他的夫妻之情,表明你对他只有一条心,让他把守寨的兵权交到你的手里。”
慧梅不等他说完,赶快问道:“邵哥,你看能办到么?”
邵时信说:“姑娘,这事情你可曾想过?”
慧梅说:“我也想过夺守寨兵权的事,可是我怕办不到,所以我没多想。”
邵时信说:“我看也许能办到。姑娘近来同姑爷还算和睦,不曾发生口角。他虽然不敢对姑娘完全放心,但又想依靠姑娘帮助他一臂之力。望姑娘力争守寨兵权,至少要以姑娘为主将,袁时泰做你的副手,决不能让姑爷将守寨兵权全交给袁时泰。”
慧梅说:“倘若把刘玉尺留下,这人可是比袁时泰可怕得多!”
邵时信说:“姑娘何妨替袁姑爷出个主意,想办法叫刘玉尺随他一起出战,将朱成矩留下来?”
慧梅说:“我只能试一试。倘若不成,袁姑爷使刘玉尺协同袁时泰守寨,我和咱们的小闯营就要受他们的摆布了。”
邵时信说:“听说补之的人马正在向圉镇来。我想袁姑爷待会儿还会来见姑娘,说出他决定命何人守寨,然后出兵迎敌。姑娘,你一定要把守寨的兵权夺到手中,万不可错过时机!”
“我明白。你再去打听消息!”
军情十分紧急。袁时中同亲信们商量一下,又来到慧梅这里。慧梅看见他的惊慌神气,不觉心中七上八下,抢着问道:
“军情如何?有没有新的探马来报?”
袁时中说:“刚才又有探马回来,说补之率领的人马甚多,离此地只有一百多里了,估计明天早晨会到达圉镇。”
慧梅问道:“你怎么打算?”
袁时中说:“我马上要率领人马出战。在离此地三十里远近的地方,我驻有两千精兵,凭着一条河流扎营。我马上率领大军前去,在那里抵挡补之的人马,使他不能过河。尽管我们是郎舅之亲,可是今天也讲不得许多了,大家只好刀兵相见。”
慧梅明白袁时中决非李过对手,此去凶多吉少。她虽恨袁时中背叛闯王,但他毕竟是她的丈夫,直到这时她不情愿他去送死,说道:
“我有一个办法,不知你肯听不肯听从。”
袁时中问:“你有什么好的主意?”
慧梅说:“闯王派我补之大哥前来打你,不过为的是你背叛了闯王,几次劝你回头,你死不回头,还杀了刘忠文,将首级送往黄河以北。如今你估计你能不能打败补之大哥?我看你打不过。他率领的是百战精兵,又以骑兵为主,你怎么能取胜呢?我很不放心,我想还是以不打仗为好。”
袁时中说:“如何能够不打仗?他的人马已经出动,这一仗非打不行了。”
慧梅说:“我们夫妻一场,我不能看着你大祸临头。只要你听我的话,我会想办法使这仗不打。”
袁时中说:“你尽管直说。有什么好的办法?莫不还是让我去向闯王请罪?那事已经迟了。”
慧梅说:“你先想一想,我们是夫妻之情,我活着是你袁家的人,死了是你袁家的鬼,我的腹中还怀着袁家的骨血,我不能不为你打算,为你打算也就是为我打算。你如果兵败阵亡,叫我一个人怎么活下去呢?”说到这里,她禁不住呜咽起来,随即又接着说道:“如今你要听我的话,不妨派刘玉尺或朱成矩随我一起去迎接补之大哥。我愿意以我的一条命劝说他暂停进攻,让我到闯王那里,为你求情。闯王和夫人可怜我这个不孝女儿,会听从我的哀求,收起兵戈,让你重新回到闯王旗下。如果闯王不答应,我愿意死在闯王面前,在阴曹地府等候着你。”
袁时中说道:“事到如今,这一切想法都是空的,只有坚决对敌,死守圉镇一条办法。圉镇不被攻破,我袁时中就不要紧。一旦圉镇失守,我袁时中就跟着被杀,我一家人也别想有一个活下去。”
慧梅想了一想,不再勉强,问道:“你如何出战?带多少人马前去?多少人马留下?”
袁时中说:“我们现在不足三万人,准备留下两千,摆在寨外,死守寨外大庙,城里边摆上三千。你的小闯营,我不敢指望帮我守寨,只要不给我添麻烦,我就感激不尽。不过我也不怕,倘若给我添麻烦,纵然我念及我们夫妻之情,不会对他们下狠心;我手下的将士也决不会答应他们。”
慧梅知道这话是有意说给她听的,但她不再计较,又问道:
“你出去打仗,守寨由谁主持?”
袁时中说:“我们已经商量好了,由时泰主持,你帮他一把忙。”
慧梅掩不住一脸怒气,站了起来说:“官人,不能让时泰主持守寨!这守寨是件大事,应当由我来管!”
袁时中猛吃一惊。他没有想到慧梅竟然用这么坚决的口气反对时泰,要由她自己来主持守寨。他有点恼火,问道:
“为什么时泰不可以主持守寨?”
慧梅说:“我是你的正室夫人。我经过的战争比时泰走过的路还要多。到这样危急关头,守寨的事为什么你不交给我呢?”
袁时中说:“因为你是从闯王那里来的,虽然我们是夫妻,我相信你不会有二心,可是我手下的将领们不会放心。”
慧梅说:“这是胡说!只有刘玉尺这个狗头军师对我不放心。准定是他向你献计,要时泰主持守寨。真要这样,你就完了。”
袁时中问道:“由我的堂弟主持守寨,为何我就完了。”
慧梅说:“不仅你一个人完了,你们姓袁的一族人都完了。包括我和两位姨太太,都会死于非命。”
袁时中说:“此话怎讲?”
慧梅说:“你前去迎敌,倘若一仗不利,必然要退回圉镇。当你出寨的时候,李闯王很可能派一支骑兵,突然来到寨外,一面用大炮轰城,一面用云梯爬城。在那千钧一发的时候,时泰能沉着指挥么?你手下的几千将士能服服帖帖地听他指挥么?万一稍微指挥不当,军情一乱,等你退回圉镇的时候,只怕寨墙上已换成‘闯’字旗了。这些,你可曾想过么?”
袁时中说:“我要留下朱成矩做守寨参谋,一切主意他会帮时泰拿定。何况我请你也助时泰一臂之力。”
慧梅听说将朱成矩留下,略觉放心,随即又说:“你想错了。朱成矩和刘玉尺都不过喝了一点墨汁儿,只能做个出馊主意的狗头军师。打仗的事他们有啥经验?另外,这些读书人,当你在顺境的时候,他们是你的人;到了兵败的时候,他们还能跟你一心么?至于我,不是路人,跟你生同床,死同穴。论本领,我不弱于男子,只能让时泰辅佐我,不能让我辅佐时泰。”
袁时中问:“你为何不能辅佐时泰?”
慧梅说:“我是他的嫂嫂。我懂得打仗,他不懂。倘若叫他做守寨主将,我给他出主意,他不听从,我有什么办法?哼,大祸临头,你竟然不相信我们夫妻之情,偏偏要相信那么个没本领的兄弟!”
袁时中说:“这是大家已经商量定了的,不好更改。”
慧梅说:“要想守住寨子,就得更改。兵权交给我,我包你打败仗以后,平安返回寨内。你回寨以后,兵权还给你,我就不管了。”
袁时中坚持说:“兵权不能交给你。尽管你有作战阅历,可是时泰不会放心。”
慧梅说:“时泰不放心,无关大局。你要是怀疑我身边的男女将士,也怀疑我,对你就十分不利。”
袁时中很生气,问道:“难道你想出卖我?”
慧梅冷笑一声:“这话从何说起?我是为着你好。你是我的丈夫。常言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不是私奔来的。你死我也死,我死以后还是你袁家的鬼。我如何会想到出卖你呢?何况我身上已经怀孕几个月,难道我不为腹中的儿子着想?你为何这样不相信我呢?我说对你不利,是因为你放着我这个会打仗的夫人不用,反而把兵权去交给你的不会打仗的兄弟,岂不是糊涂之至!”
袁时中说:“我已经说过,兵权不能交给你。倘若你真心念及我们夫妻感情,就不要再争兵权了。”
慧梅说:“想不到我们夫妻一场,你对我还是这么不放心。看来你今天是要逼着我自尽,等我死了以后再把小闯营消灭,那时你才感到放心。”
袁时中说:“我没有这个想法。”
慧梅说:“你也许没有这个想法,可是你那些狗头军师,包括你那个好兄弟袁时泰,他们是巴不得我现在死去,好使你们没有后顾之忧。你说是不是?”
袁时中无话可说,心中更加生气,不觉怒形于色,眼中几乎要冒出火来,用斩钉截铁的口气说:
“我手下有的是将领,时泰也是一个将领,不能把兵权交给女人!”
慧梅听了这话,“唰”地拔出宝剑。袁时中以为她要动武,也“唰”地拔出宝剑。门外几个女兵见状,都立刻走了进来,站在慧梅身后。
袁时中冷冷地望着慧梅说:“别看你左右有这些亲兵,你敢动手?我手下将士马上会将你们包围起来,决不让你们得逞!”
慧梅哭了起来,说:“我怎么会杀你?可怜我命不好,嫁了你这个无情无义的丈夫,到现在还不相信我,看待我连个草包兄弟都不如。我何必再活下去?我现在就自尽在你的面前,以后的事我概不过问!”
说着,她举起剑就往脖子上抹去。慧剑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按住她的宝剑,哭着叫道:
“梅姐,梅姐,你千万不要寻短剑!”
袁时中看到这种情形,长吁一口气,顿顿脚说:“好吧,就让你主持守寨之事。可是兵权交给你,你要对得起我呀!”
慧梅只顾流泪,一时说不出话,重新坐到椅子上。袁时中也随即坐下,心中十分矛盾,但是话已出口,不能不将守寨的事交给慧梅。他用沉重的口气对慧梅说:
“请你念及我们夫妻之情,把寨守牢。我如兵败,就回来守寨。”
慧梅说:“这你不用操心,倘若你死了,我也不会活下去。在你回来之前,我不会将寨丢失。可是既然让我守寨,必须当众说明,最好现在就把军师、时泰和将领们叫来。”
袁时中说:“好吧,就将他们叫来当面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