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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在我们的心目中,彭铁匠是第一个农民英雄。”

话说在1904年秋,毛泽东转学到了关公桥私塾,塾师叫毛咏生。

毛泽东在这个私塾里读书的时候,有一个名叫黑皮伢子的小同学,因家里很穷,常常不带中午饭,只好饿着肚子,一直到下午放学了,回到家里才再吃上一餐晚饭。毛泽东很同情这位同学,就常常把自己带的午饭分一半给他吃。

文七妹看到儿子晚饭老是吃得那么多,大惑不解。毛泽东就告诉母亲说,她精心准备的午饭是和同学分着吃了。从此,善良的母亲每天早晨都要让儿子带上两份午饭去上学。

1904年这一年,毛顺生手头的钱积攒多了,就买进了家境十分贫苦的堂弟毛菊生的7亩水田。这样一来,他的田产就增加到了22亩,每年可以收稻谷80担。

毛泽东和母亲同情毛菊生的苦楚,都反对这样做。毛顺生则认为,这没什么不应该的。他说:

“管他兄弟不兄弟,我这是用钱买来的田。”

这件事留给毛泽东的印象太深了,以至多年以后他还念念不忘这件事情。

1905年春,毛泽东又先后转入桥头湾和钟家湾私塾就读。钟家湾的塾师叫周少希。

这一年,毛泽东害了一场大病,在母亲的多方护理调养下,才慢慢地好转了,只是他的身体更加瘦弱了。毛泽东由此想到,如果身体长久不好,将来什么事也不能做,那是多么可怕的事情呀!于是他下了决心,一定要把身体锻炼好。

1906年秋,毛泽东转到5里外的井里湾私塾就读,塾师叫毛宇居。

毛宇居生于清朝光绪七(1881)年,与毛泽东是同一个太祖。他谱名毛泽启,字宇居,又叫禹居,别号韶麓散人。其父毛福生系前清国子监生。毛宇居博学强记,还从过军,曾经跟随蔡锷的部队转战到云南、四川等地。此人见多识广,在韶山冲也算得上是凤毛麟角的人物,乡亲们都称他是“纯儒”;又因他擅长诗文和书法,乡亲们还送给他一个“韶山一支笔”的雅号。

毛泽东在井里湾私塾开始跟着毛宇居练习书法,从学唐初的欧阳询入手,后来改学书体刚劲开放的清代书法家钱南园。在主要学业方面依然是读《四书五经》,可他不喜欢这些书。他喜欢读的是《公羊春秋》、《左传》等经史书籍,这使他对中国历史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他更喜欢读的是中国古典小说,特别是关于造反的故事。他曾背着老师读过《精忠传》、《水浒传》、《三国演义》、《西游记》、《隋唐演义》等。后来毛泽东说自己喜欢读中国古典小说,认为这些书对自己影响很大。

毛宇居回忆说:“当时私塾的规矩,认为小说是杂书,不准学生看。因此,他总是偷着看,看见我来了,就把正书压在上面。后来被我发觉了,就故意多点书,叫他背,但他都背得出来。”

思想活跃的毛泽东不愿受封闭式的教育方式的束缚,尤其是对呆板的死记硬背的学习内容,深感不满。

有一次,毛宇居先生有事外出,行前再三叮嘱塾生们要老老实实地在教室里读书,不许私自走出私塾。在毛宇居先生走后,毛泽东就像逃出笼子的小鸟一样,跑到屋后的山上,边背书边摘毛栗子,书背熟了,毛栗子也摘了一包。回到课堂上,他给每个同学送上几颗,自然也孝敬了先生一份。毛宇居却不领情,责怪他说:

“你怎么敢私自跑出去玩呢?”

毛泽东回答说:

“闷在屋里,头昏脑胀,死背硬读也是空的。”

“放肆!”

他见先生真的生气了,只好说:

“那你叫我背书好了。”

毛宇居知道背书难不住他,便指着院子里的天井,气冲冲地说:

“这回既不打你板子,也不罚你背书,你给我赞一赞这天井!”

毛泽东将天井观察了一下,略加思索,脱口吟道:

“天井四四方,周围是高墙。清清见卵石,小鱼囿中央。只喝井里水,永远养不长。”

毛宇居听了很是赞赏,也就不再惩罚他了。

1907年,毛泽东已经14岁了,他的四弟毛泽民11岁,六弟毛泽覃才只有2岁;家里还雇佣有长工和短工。要给这么多的人做饭并操持其它家务,年已40的文七妹,其劳苦程度是可想而知的。一生精明的毛顺生,此时与其说是需要一个得力的帮手,不如说是急需一个能够操持家务的好的劳动力。于是他便按照湖南“亲上加亲”的传统习惯,给毛泽东定下了一桩娃娃亲,女方是韶山杨林炉门前罗鹤楼的长女罗氏。罗氏名叫罗一秀,生于1889年10月20日,比毛泽东大4岁两个月零6天。

毛、罗两家原是世交,上两辈人就有亲戚关系。罗一秀的祖母毛氏,是毛泽东的祖父毛翼臣的堂妹。更重要的是罗家有田产,比较富裕,也不乏读书之人,在当地有较高的声望。在毛顺生看来,毛、罗两家做亲可谓是门当户对了。

未成年的毛泽东自然是反对这门亲事的,但毕竟胳膊拧不过大腿,他为了顾及父母和亲友的面子,只好默默地忍受着这桩“痛苦的婚姻”。在成亲那一天,他这个衣着整齐的小新郎,忍受着那种僵化而可恶的仪式,向每一位来宾叩拜。

年方18岁的罗一秀,性情温顺善良,生得脸庞圆润,体态丰满,是一位能操持家务的好手。毛泽东的父母看在眼里自然是十分满意的。但毛泽东始终不承认罗一秀是自己的妻子,坚决拒绝与这位比他大4岁的新娘圆房,也从未碰过她一根手指头,弄得父亲十分恼火,却也无可奈何。

毛泽东在1936年曾经对斯诺说:“我14岁的时候,父母给我娶了一个20岁(中国传统计岁法都是按虚岁计算——笔者注)的女子,可是我从来没有和她一起生活过——而且后来也一直没有。我不认为她是我的妻子,当时也几乎没有想到过她。”

后来这位罗氏女子,不幸于1910年2月11日因患细菌性痢疾,不治身亡,年仅21岁。她被葬在韶山冲南岸的土地冲。几十年后,湘潭毛氏族人依然按照旧传统、旧习惯,把罗一秀作为毛泽东的原配夫人,载入《毛氏族谱》。更为荒唐的是,族人们因罗一秀无嗣,便将毛泽东与杨开慧所生的已经不在人世的第3个儿子毛岸龙,作为罗一秀的儿子载入族谱。《毛氏族谱》上写道:“承夫继配杨氏子嗣”,“远智,与原配罗氏为嗣”。

且说毛顺生在持家方面克勤克俭,他带着一家人勤奋劳作,家里基本上没有吃闲饭的人。儿子年纪小的要干一些割猪草之类的轻活,大一点的就要到田地里去干活。加上他经营有方,所以他的家业日益发达,到了1907年,他家的土地就增加到24亩。在攒了一笔钱之后,毛顺生就不再买进土地了,而是典当别人的田地雇人耕种,因为典地要比买地便宜,自己还不用操心农事,便可以取利。

毛家每年大约要消费掉4500斤大米,此外还有约7000斤余粮可以出售,精明的毛顺生便开始做起了贩卖粮食、耕牛和生猪的生意,赚了不少的钱。他还放出了高利贷。在运输上,他也逐步由肩挑改为用车运送,后来更发展到从银田寺雇船,将米运往湘潭市易俗河一带去出售。一开始,这种生意还是小规模的,后来毛顺生得到岳家亲戚的贷款帮助,便到湘乡大坪坳一带成批购进稻谷,加工销售。毛家已经变得像模像样了,有一座牛棚,一个粮仓,一个猪圈,还有一个小小的磨坊。

毛顺生也算得是一个财东了,他就在银田寺的“长庆和”米店入了股,并同“祥顺和”、“彭厚锡堂”等店铺有商务往来。为了流通方便,自家还印制了“毛义顺堂”的票子,同“吉春堂”的纸票流通周转。“吉春堂”是湘乡大坪坳一家设有药材、肉食、杂货等几个店铺的大商号,老板姓赵,是毛顺生妻兄文玉瑞的岳家。就为了这层生意关系,后来毛顺生一手包办了小儿子毛泽覃与赵家女儿赵先桂“亲上加亲”的婚姻。

1936年毛泽东同斯诺谈到了他家的经济情况,说相当于“富农”的地位。1950年隆冬,韶山乡土地改革划成份时,毛泽东为自己家划的成份是“富农”。

且说文七妹与毛顺生一心发家致富出人头地的做法相反,她则是为毛泽东弟兄的长大成人费尽了一片苦心。她对孩子们的教育,常常寓于循循诱导之中。文七妹性情温和,心地善良,富有同情心,乐于助人。每逢荒年旱月,文七妹就悄悄送一些米粮接济贫苦的乡亲们,这和过于自私的毛顺生有着很大的反差。对毛泽东弟兄3个影响最大的就是她这种高尚的品德。

毛泽东在延安与斯诺谈话时说:“我母亲是个心地善良的妇女,为人慷慨厚道,随时愿意接济别人。她可怜穷人,每逢灾荒,一些穷人前来讨饭的时候,她常常给他们饭吃。但是,如果我父亲在场,她就不能这样做了。我父亲是不赞成这样做的。我家为了这事多次发生过争吵。”

“我家分成两‘党’。一党是我父亲,是执政党。反对党由我、母亲、弟弟组成,有时连雇工也包括在内。可是在反对党的‘统一战线’内部,存在着意见分歧。我母亲主张间接打击政策。凡是明显的感情流露或者公开反对执政党的企图,她都批评,说这不是中国人的做法。”

在母亲的影响下,少年时代的毛泽东对穷苦人也非常同情,养成了乐于助人的品性。在韶山至今还流传着他许多同情和帮助穷人的故事。

那是在8月的一个中午,毛泽东顶着火辣辣的太阳去外婆家,行至湘乡五里牌,看见一位挑着一担盐的老汉艰难地向前移动着步子,他就赶上去问:

“老伯,你挑这么多的盐到哪里去?”

“我到凤音四都!”

毛泽东从袋子里拿出一条裤子,说:

“我也去凤音四都,帮你背一点吧!”

老汉看着眼前的小伙子很真诚,就说:

“那太好了。”

毛泽东便把裤脚扎好,满满地装上盐,扛着绕道走了十多里,跟着老汉送到凤音四都石坝咀,主人家要请他吃饭,他说啥也不吃就走了,回到唐家圫时已经是晚上掌灯时分了。

毛顺生的堂弟毛菊生家境十分贫困,毛泽东就常常和母亲一起接济他们。每年到了最难过的年关时节,他和母亲都会背着毛顺生给毛菊生一家送去白米和腊肉。

有一次,一个农民秘密会党哥老会的一些成员来到毛家偷走了不少东西。毛泽东说:

“这是件好事,因为他们偷到了他们没有的东西。”

这种大逆不道的观点,不仅遭到了父亲的反对,连他的母亲也不赞成。

在一个大雪纷飞寒风刺骨的冬天,毛泽东在去私塾的路上遇见了一个衣服单薄的少年,他见那位少年在风雪中冻得浑身直打哆嗦,就询问他的家境状况,当了解到这位少年家里十分贫苦后,非常同情他,就脱下了自己身上的一件衣服让他穿上。

毛泽东最讨厌的事情,是去为越来越富的父亲四处讨账。在一个旧历年关时节,父亲又要他去收一笔卖猪的账,毛泽东违拗不过,只得去收了。在他回家的路上,碰到了一群衣衫褴褛的穷苦人,顿生怜悯之心,于是就把刚收来的钱全部分给了那些人,回到家里,自然是挨了父亲一顿臭骂。

有一回,毛泽东受父亲之托去买一个老阿婆养的猪,讲好价钱后先付了一元定金。没过几天,父亲又要他去把那头猪赶回来。此时的猪价又涨了,老阿婆后悔自己卖早了,受了损失。毛泽东很同情她,就没有再坚持要那头猪,只收了老阿婆退还的一元定金。父亲见他没有把猪赶回来,责问他是怎么回事,毛泽东只好如实讲了,父亲非常生气地骂道:

“你呀!有钱不赚是傻子,是败家子!”

一天下午,毛泽东眼看着一场暴风雨即将来临,急忙去抢收自家场上的谷子。他突然看见在邻居的晒谷场上,只有毛四阿婆一个人在那里手忙脚乱地忙活着,就立刻赶上去帮忙,结果自家的谷子却被雨水冲到水沟里去了。父亲见他浑身水淋淋地跑回来了,非常生气,骂道:

“自己的谷子流到沟里去了,你倒好,胳膊肘子往外拐,帮人家去收。”

骂完了还不算,他扬手就要打。毛泽东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理直气壮地说:

“人家家里很苦,是佃的田,还要交租,冲去一点都了不得。我们是自己的田,又比人家多些,冲走一些自然也不大要紧的。”

父亲听了更加冒火,说:

“你说不要紧,你还吃饭不吃饭?”

毛泽东笑着说:

“好喽!我一餐少吃一口,这总可以了吧!”

1907年这一年,毛泽东已经读完了5年的私塾,在他和父亲发生了一次冲突后,就不再上学了,待在家里务农,一直到1908年。他白天同成年人一样在田间劳动,跟着长工毛春成学会了扶犁、掌耙、扬谷、下种等农活,晚上则成了父亲的管账先生。

毛泽东曾回忆说:“我刚识了几个字,我父亲就让我开始记家里的账。他要我学珠算。由于我父亲对这事很坚持,我就开始在晚间记账。他是一个严厉的监工,看不得我闲着,如果没有账可记,他就叫我去干农活。他是一个脾气暴躁的人,常常打我和我的弟弟。他一文钱也不给我们,而且给我们吃最次的饭菜。他对雇工们做了让步,每月逢十五在他们吃饭时给鸡蛋吃,可是从来不给肉吃。对于我,他既不给肉吃也不给鸡蛋吃。他的严厉态度大概对我也有好处,这使我干活非常勤快,使我仔细记账,免得他有把柄来批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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