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最近写了多篇有关人权、特权、文明、贪腐、民主、极权主义、专制、传统经典等文章，我的立场是鲜明的，总体来说，我是批判多，赞歌少。

我很庆幸这些文章能够存在，庆幸这个号还存在，我为此高兴，不仅为我自己，也为这个国家容得下更多的批评而高兴。

但我也时常有一股焦虑。因为写这一系列，我遭到了无数攻击和威胁。这些攻击和威胁，与思想争鸣不同，他们对我写的具体内容几乎只字不提，而是不断地攻击我本人，不停地骂我，侮辱我，威胁我，贬损我，举报我。

这种作风，据我所知，就是典型的民粹主义的作风。民粹主义者是不问是非、只讲立场的“爱国者”，是有组织的“护教”大军。他们见不得我们说别人好，说自己不好；认为凡是说别人好说自己不好的都是大逆不道，都是“汉奸”“卖国贼”“西洋狗”；要么就攻击你肤浅、幼稚、无知。他们从来不想如何把国家建设好，也不想着向优秀学习。他们效忠于自己的主子，主子叫他们爱什么他们就爱什么，叫他们恨什么他们就恨什么。这些人盲目排外，但他们实际上伤害不了“外敌”，他们能伤害的就是自己人。越是自己人，越是骂得狠。

他们的攻击千千万，核心就是：不允许批祖传经典，不允许批掌权者，不允许批自己的国家。

他们都有纳粹宣传部长戈培尔式的“信仰”：“没有了祖国，你将什么也不是。”或者有意无意地将法西斯的格言——“一切为了国家，国家不容反对”——奉为圭臬。

目前，这股民粹之风日益兴盛。如果任由他们兴风作浪，估计国家很快就会进入全面的反智时代。

他们的作风，乃是与野蛮为伍，与现代文明背道而驰。当他们彻底主宰一个社会时，所有的批评意见都将被他们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法国一战领袖克莱蒙梭说：“没有了正义，祖国就是一座监狱。”在民粹盛行的地方，连批评都不被允许，还有什么正义可言呢？

民粹不相信真理，他们嘲笑正义一无所能，崇奉强权即公理。正是这样，他们青面獠牙、党同伐异，让自己的国家成为一座巨大的监狱。

02

我们这个国家，有一个非常可悲的事实，需要我们每个人都认真反省乃至忏悔，那就是权力自古以来都没有得到很好的约束。

当然，在我们新社会是有很大改进，但依然任重道远。官本位思想如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政治权力始终是香饽饽。为什么会这样呢？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缺乏外界的有效的批评监督。监督有很多种，媒体的舆论监督就是不可或缺的一种，并且发挥着越来越关键的作用。在一些国家，媒体的舆论监督甚至被认为政府的“第四部门”。

美国作家希尔德烈斯说：“无限的权力会使人冲昏头脑。如果这一权力不受到经常的控制和监督，它就会变成专制和暴虐的统治。”正因此，对权力的媒体监督才显得尤为重要。

梁启超说：“报章者，国民喉舌之司。所以监督政府，指导社会，责任重矣。”又说：“国之所贵乎有舆论者，谓其能为国家求多福而捍御其患也。”吴晗也认为：“一个国家的前途，发展或停滞，向前或落后，繁荣或衰落，最好的测验器是这个国家的报纸能不能、敢不敢代表舆论。”

我还想补充一句：还要看媒体能不能独立地、自由地、真实地发声。如果“舆论为一二枭杰所利用，则足以破国家而亡天下”，法西斯的兴起与覆灭，就是这句话的一个生动注脚。

03

民粹派害怕批评，除了抱残守缺的倾向外，也不外是为了部分既得利益者的利益。

民粹派只想听好听的，这会让他们自我感觉良好，更重要的是，这有利于维护他们主子及其喽啰的利益。

民粹之风盛行，背后是离不开特权撑腰的。甚至民粹本身，就是特权的时代产物。没有特权撑腰，民粹根本掀不起风浪。凭大多数民粹主义者那点智识，拿来吹嘘只会贻笑大方，为人所不齿。民粹之所以经常露出凶巴巴、不可一世的样子，就是因为他们话里话外都挥舞着权威的大棒。

民粹不可能讲理，一旦诉诸理性，就会暴露出他们的无知。他们憎恨公知。因为真正的公知，会坚持真理和正义，必然会站在文明和良知一边。

民粹知道说理说不过公知，便千方百计抹黑公知。民粹的头头们，其实也是公知，只是这些公知已经出卖了他们的灵魂，站到了恪守真理、正义和良知一边的公知的对立面。

比起民粹的虾兵蟹将，为民粹代言的公知们更加无耻。这些人是精致的利己主义者，仗着自己的公知头衔为权威摇唇鼓舌，毫无读书人的节操。这类人，民粹能抬举他，有天也能湮灭他。

04

正常来讲，赞美与批评都是国家所需要的，而且在一个心智健康的国家，无论赞美还是批评都应该是由衷的，有度的。但在心智被扭曲的地方，赞美常常成为对权威的歌功颂德，或是民族集体的“自嗨”；批评则常常被视为反动、叛国、敌对分子。所以特别是在民粹盛行的地方，批判总是需要巨大的勇气。

批判之不易，还不仅是因为民粹和权威的威胁，还因为批判不像民粹那样，只需要拥护现存的一切就行了。作为一名批判者，必须有理有据有格局，而这离不开艰辛的探索，有时甚至会误入歧途，这样就更容易成为民粹的靶子。但是一名真诚的批判者绝不会轻易放弃。

真诚的批判者对于国家的建设，始终抱有一颗学霸的心态。他明白，你要做一个学渣，怎么宽于待己，怎么摆烂都可以；但你要当一个学霸，要让自己的成绩与最优秀同行，你就必须不满足于已取得的任何成就，不陶醉于周围那些赞美的声音，而是严于律己，不断查漏补缺，不断自我迭代。这就是为什么伟大的批判者，也往往是伟大的爱国者的原因。苏格拉底像牛虻一样“叮咬”雅典民主，美学者乔姆斯基批美国是头号恐怖主义国家，鲁迅以杂文作匕首刺向黑暗的社会……这些人无不是秉着为国为民的初心。一个社会如果这样的人都沉默了，等着我们的就只能是一个“万马齐喑”的黑暗时代。

总之，三流国家才喜欢“自嗨”，一流国家则喜欢给自己挑刺。美国强大的一个原因，就是他们始终有一批人在“唱衰自己”，总觉得自己国家这里有危机，那里要崩溃了，好像自己国家什么都不好。但两百多年过去了，美国不但没有衰退，还成了世界“超级学霸”。这岂不是深得古人“忧劳可以兴国，逸豫可以亡身”的辩证智慧？

国人当省！

来源：读书人的精神家园，文：舒生

本文初摘录于：2024-07-08，最后校对或编辑于：2024-07-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