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们回到1991年。苏联的解体，冷战的结束，美国的胜利。西方人认为这提供了无限的机会，彼时一切皆有可能，世界可以按照西方自己的形象被重新塑造。那之前40年的限制已经消失，人们大谈新的国际秩序。那是一个单极的时代。美国没有对手，它在世界舞台上独占鳌头。实际上，如果说实话，那对美国来说是一个危险的时刻。狂妄自大冲昏了它的头脑，称霸世界在向它招手。我们可以认为，那个时刻是美国迅速衰落的开始，而这种衰落现在已经如此明显。

美国正在犯下两个巨大的错误。在这样做的过程中，它极大高估了自己在冷战中获胜的意义。

首先，它真的以为可以根据自己的利益重塑世界，它在冷战中的胜利将开启一个新的美国世纪。小布什担任总统期间的新保守主义哲学导致在阿富汗和伊拉克的两场灾难性战争，它们是帝国主义过度扩张的典型例子。1991年后仅仅20年，美国就面临着在这两场战争中惨败的前景。而且，我们可以补充说，中国的发展正在表明，世界远非单极，而是日益多极化。冷战结束后的美国骄傲自大，完全误解了世界的发展方向。

第二个巨大的错误是它对待俄罗斯的方式，那是一个关键时刻。它是将俄罗斯视为一个战败国并相应地对待它，还是会基于超级大国的开明仁慈而采取一种宽宏大量的态度。美国选择了前者。俄罗斯被大大削弱，被认为是一个战败国，而不是一个需要培养和拥抱的未来伙伴。欧洲地图不断地被重新绘制：东欧国家选择加入欧盟和北约，包括乌克兰在内的15个前苏联加盟共和国宣布独立。俄罗斯从1991年的解体中走出来，只剩下以前一半的人口和3/4的领土。它遭到了羞辱。

乌克兰始终是一个关键问题，它长期以来是苏联的一部分。正如基辛格2014年以极大智慧所写的：“乌克兰是加入东方还是西方，常常被当作东西方一决胜负的关键。但如果乌克兰要生存和繁荣，它就不能成为任何一方对抗另外一方的前哨——它应该成为它们之间的桥梁。”基辛格的建议没有被美国或欧洲所采纳。北约稳步扩张，直抵俄罗斯的边界，乌克兰成为北约成员只是时间问题。

随着俄罗斯对乌克兰采取特别军事行动，美国的对俄政策已经瓦解。它被严重误导了。事实证明，西方拒绝承认俄罗斯有合理的安全担忧是致命的。美国后冷战战略的核心支柱如今已支离破碎。我们又回到类似1989年之前的情况。战争几乎排除了其他一切，主导着欧洲的新闻。这种语言让人想起冷战。但是，当然这不是回到给整个世界蒙上巨大阴影的冷战时期。美国不再是过去的样子，欧洲当然也不是，俄罗斯更不是。世界已经向前发展了，2022年不是1991年。如果说西方曾经主导着全球议程，那么今天的情况越来越不同。尽管乌克兰战争无疑非常重要，但它已不再是1991年时的那种重大全球事件。

有一个相当重要的事实充分说明了时代的变化，这在10年前是不可能发生的，更不用说在1991年了。欧洲要求中国在乌克兰局势中扮演调停者角色的压力越来越大。乌克兰问题是一个典型的欧洲和西方事件。3月8日，习近平主席与法国总统马克龙、德国总理朔尔茨举行视频峰会，重点讨论了乌克兰问题。欧盟外交与安全政策高级代表博雷利宣称，中国作为调停者是“无可替代”的。“我们（欧洲人）不可能成为调停者，这一点很清楚……美国也不可能。还有谁？只有中国。”这告诉我们，世界已经发生了怎样的变化。

最后一个想法。和特朗普一样，拜登已经宣布美国现在的优先事项是印太地区。作为在自以为无所不能时犯下两个巨大错误的全球霸主，美国不断被拖到其他地方，不久前是阿富汗，现在是乌克兰。曾经美国乐于在世界各地承担义务，而现在，作为正在衰落的霸主，特别是由于犯下的错误，美国发现自己长期处于过度扩张的境地。（作者是英国剑桥大学高级研究员）

本文初摘录于：2022-03-10，最后校对或编辑于：2024-02-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