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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奏曲
“危险!”
这种喊声,通常都不是遇到危险的当事人发出的。
可是,当片山冷不防摔了一跤,差点跌倒时,他就这样叫了起来。
如果这里是深夜的乡下道路,没人看到就好了,遗憾的是,这里是东京大都会的一角,即使不是银座、新宿之类的繁华街道,也是人来人往。
托福,惹来妹妹晴美的一瞪眼说:“干什么?难看死了。”以及她的“恋人”石津刑警取笑的下场。
还有一个人——不,同行的一只猫福尔摩斯,也“喵、喵”地嘲笑他一顿0
“全是无情的家伙!”片山独自生闷气。“这里刚好有级石阶,是它不好!”
尽管如此,身为警视厅搜查第一科刑警的他,有所出错也在所难免。何况,他本来就不是一个十分能干的刑警。
可是,帮片山辩护一下也无妨,在那个地方奇怪地有处凹凸不平也是事实。
若是阶梯之类那么明显还没话说,但那个高低的差异只有二公分左右。怎么看都不是故意做出来的。
“是这幢大楼吧。”晴美停步,仰视那幢崭新的八层楼高的大厦。
时间是傍晚六时。那是办公大楼,今晚是大厦的竣工宴会,所以全大厦灯火通明。
虽然楼高八层,但面积不大,还有十几幢比它高的大厦在左右两旁。但由于它是新建的关系,的确十分引人注目。
“派对在哪儿举行?”
晴美从手袋取出手册来看。
傍晚六时了,天色仍然微亮。而且大楼前面有个颇大、有灯光照明的广场。
“六点半开始,在这儿的八楼。最高一层吧。”
“会有很多食物吗。”这是石津关心的,他专一地望向那个方向。
“是自助餐,随你喜欢地拿来吃。”
“那真是好哇。”石津用舌头舔嘴唇。片山决定不走近石津所在的桌子。
“我们太早到了。”片山说。“怎办?”
“在这里徘徊也不是办法呀。总之,去会场前面等好了。”
“不是很不好看吗?”
“总比你在这种地方摔跤的好看吧。”
对于晴美的嘲讽,片山鼓着气不作声。
“那就快走吧。”
大概以为捷足先登吧,石津热心地催促着。
“你好像有点心急。”晴美笑了。“那么,哥哥,为了石津,咱们就直接去会场。”
那你又为我做什么?片山气鼓鼓地想。
可是,片山心知肚明,即使埋怨也没得胜的希望。
三人一猫往大厦入口走去时,后面有声音说:“喂,等等!”
回头一看,搜查第一科的栗原警司正向他们跑过来。
“科长,好早哇。”片山说。
“嗯。不能错失吃的良机嘛!”栗原用石津的口气说着。
“危险!”晴美喊。
栗原在刚才片山摔跤的地方,精彩地往前扑倒。
“瞧,不光是我吧。”片山挺起胸膛。
“不是说那个的时候!栗原先生,你没事吧?”
在晴美和石津奔上去之前,后面有个青年抢先一步扶起栗原。
“谢谢,怎么,这处高了些。”
“刚才我也绊了一跤。”片山说。
“有没有受伤?”晴美问。
“好像没事。这里怎么会高了?”栗原径直埋怨不休。
片山等人之所以受邀请来参加这幢大楼的竣工宴会,是因为大厦的主人生烟立男,曾因某宗案件而麻烦了片山他们,这次是当作还礼的。除了栗原以外,其他搜查厅第一科的成员也被邀请;毕竟有空的人不多,总而言之,最后是这些成员出席了。
“多谢。”栗原向扶他一把的青年道谢,回头一看时,没有人在。
“奇了。”声音从脚畔传来。
看,是那个青年。蹲在那里看那凸起二分左右的部分。
“怎么啦?”片山搭讪。
“啊?不——”青年站起来。“你们是派对的客人吧。我是和这幢大楼的设计多少有关系的人。”
他是个中等身材,予人相当聪明的感觉的英俊青年。
“我叫宇月道雄。”
片山等人也自我介绍一番。姓宇月的青年说。“你们的事,我听生烟先生说过。”他说。“托你们的福,他才得以免受无妄之罪,他对你们大赞一番呢。”
栗原咧嘴而笑。“主要是我教导有方嘛。”
居然堂而皇之地自赞自赏。
“对了,刚才你说‘奇了’。”片山说。
“嗯。这个高低部分。”
“这里为什么会那样子凹下去呢?”晴美问。
“不是故意造成这样的。”宇月说。
“什么?”
“这是裂痕。”
“裂痕?”
“因是瓷砖的分界,所以看不出来,实际上,是一条直线的裂缝,导致有二公分左右的差异。”
“为什么会那样?”
“不晓得。”宇月摇摇头。“地盘下陷之类——多半是那样吧。”
“这幢大楼不是刚刚竣工的么?”片山瞪圆了眼。
“是的——奇怪。必须好好调查一下才行。”宇月一脸认真地喃语。
1
“嗨,名探出场啦!”
站在会场门口的生烟立男夸张地大喊着,向片山等人走过来。
生烟是所谓暴发户的典型人物,一夜之间发了大财。爱排场、低级趣味、只有赚钱才是人生乐趣的那种类型。
本来片山和晴美都很讨厌这种男人,但像生烟这样贯彻赚钱主义的人,反而有他幽默的一面。
“来,我预备了好多吃的喝地,请随便。”
例行的招呼完毕后,生烟“啪”的一声拍拍栗原的肩膀。石津早已眼睛发亮。
“今天会有多少人来?”片山问。
“大约二百人吧。”
听见这个数时,石津的表情有点不安。
“今天没问题吧?”片山说,生烟笑了。
“不愧是名探。其实,我今天请各位来,是有事拜托的。”他环顾一下片山和栗原的脸说:“好像又有人要我的命啦。”
“怎么?差事呀。”栗原沉下脸。“搜查厅第一科不是保镖。”
“当然当然。如果我付钱的话,你们也很为难吧。因此我请你们来吃饭。”
机灵应变,是生烟的作风。
“到底有什么事?”片山问。
“这件事待会再说——啊,欢迎欢迎。”生烟向其他客人走去。
“呜呼,我早就觉得有古怪。”片山苦笑。
“可是,别人不会恨他呀。”晴美说。
侍应端着放了各种饮品的托盘来了。片山不会喝酒,要了果汁。晴美拿了一杯雪梨酒。
“这个是免费的吧。”她说。
——这里最高的一层是大堂,大堂深处就是派对会场。门还关着。已经有十人左右站在大堂聊天。
电梯的门打开,刚才跟他们一起上来的宇月走出来。
“咦,怎么啦?”晴美问。
“总是叫人耿耿于怀。”宇月的表情很严肃。
“什么事?”
“电梯是不是有‘轧轧’的声响?”
“唔,说起来……途中有些‘吱吱’声。”
“可不是?明明是新货嘛。”
“何不加点油?”
“不,不关油的事。”宇月苦笑。
“总之,现在先喝点东西吧。”
晴美叫住侍应。宇月点点头,拿了一杯掺了水的威士忌。
“对不起,我尽说些古怪的事。”
“不,你有分建这幢大楼,当然会察觉这些事。”
宇月呷了一口酒,说:“其实,我和生烟先生有过一点冲突。”
“哦,为什么?”
“呃,发生了一些‘事情’……”宇月犹豫着。“总之,这栋大楼的设计中途由别人承接。因此我才在意。况且,生烟先生是众所周知的吝啬鬼。”
晴美笑起来。
“——抱歉。不过,你敢面说他吝啬,需要相当的勇气呢。”
“是吗?但这是事实呀——继承我工作的家伙,一定是听从生烟先生的嘱咐,偷工减料了。所以我才担心。”
“建筑家的良心?”
“算是吧。”宇月点点头。
“欢迎。”有声音说。晴美回头望,是个年约甘岁的美少女,穿着白色洋装走过来。
“嗨。”宇月有点不自然地打招呼。“好久不见。”
“真是好久不见了。”那少女说,然后看看晴美。“——这位是?”
晴美从少女的眼底看到嫉妒的目光。
“我叫片山晴美。我是——”
“原来如此。”那少女转向宇月。“我明白啦。”
“明白什么?我是——”
“不用解释了。请随便。”
少女快步走开了。
“呃……”晴美说。“我好象做了什么不好的事似的。”
“不,没事的。”宁月耸耸肩。“她叫生烟贵子。”
“生烟?那她是生烟先生的——”
“独生女。是个好胜的人。”
顿了一顿,晴美问:“那就是你所说的‘事情’了?”
“嗯,正是。”
宇月找到熟悉的脸孔,往另一边走去了。晴美在大堂走着,寻找那个白色洋装的影子。
客人已增加了不少。距离派对的开始时间还有十分钟。
晴美在写上“太平门”的门前,找到独自伫立的少女。
“对不起。”晴美上前搭讪。
“咦……”生烟贵子用迷惘的眼光看晴美。
“你是生烟先生的千金吧。”
“嗯。”
“你是不是对我有点误会?”
“什么意思?我对那个人已了无思念。”
“我不是说那个——”
“我要过去招呼客人了,对不起。”
生烟贵子迅速走开。
唉,女孩子这么倔强,不可爱哦,晴美叹息。
“喵。”不知何时,福尔摩斯来到她的脚畔。
“咦,你去了哪儿?对呀,没有你可以喝的,又不可能帮你叫一杯牛奶。”
“说的也是。”片山手拿果汁杯走过来。“石津快要像一只被禁止进食的狗那样发狂了。”
“派对已经开始了吧——福尔摩斯。怎么啦?”
福尔摩斯仿若催促晴美似的不停地用前肢去捅她的脚。
“它是不是想表达什么?”
“可是——”
晴美的话还没说完,已有人用洪亮的声音说:“各位,久候了。请到会场内用餐。”
会场的门往两边打开,客人陆续走了进去。不言而喻,石津的影子在最前面。
也许,生烟立男是吝啬的,可是在该用钱的时候却一点也不吝啬。
自助餐派对,若是吝啬的话,食物早就没有了,可是这里却不断供应。石津舒一口气,说。“吃饱了。休息一下再吃过。”
派对开始后,挤逼的会场衣香鬓影,只是偶尔瞥见生烟的影子。
宇月道雄和生烟贵子各自躲在一角没出来。
“已经开始了一个小时。”片山说。“看来生烟那番话只是说说而已。”
“不好玩的,什么事也没发生。”晴美手里拿着鸡尾酒杯。
“福尔摩斯怎么啦?”片山说。
“刚才我给了它一些黄油炸鱼,它吃得津津有味。它跑到哪儿去了?”
就像回答似的,脚畔传来“喵”的一声。
“咦,怎么啦?”
福尔摩斯“哒哒”走了几步,回过头来,意思是“跟我来”。
“它发现了什么呢?”片山说。
“过去看看。”晴美跟在福尔摩斯后面走。福尔摩斯向出入口的门走去。
在这种场合,人们自然不会往一个方向跑。喝醉酒连方向也搞不清楚的客人也不少。因此,在眼前走过的人,不一定以同样的速度向同样的方向前进。
为了避免跟丢了福尔摩斯,晴美的视线稍微朝下而行走,因此,眼前有个客人突然改变方向时,她来不及闪避,撞个正着。
“啊,对不起。”对方致歉。
晴美闪避的当儿,又跟一个刚刚走进会场的妇人相撞。那妇人好像没察觉晴美,“啊”的一声叫了出来。
她的手袋掉在地上。
“抱歉!”晴美说。
妇人的手袋掉下时,袋口开了,里面的东西洒落满地。
“喂,干什么?”片山也跑上来,弯下身去。
“不要紧!我自己拾。”那妇人慌里慌张地说。
“交给我好了。是我们不小心——”
说到一半,片山打住。
片山手里拾到的小型手枪发出黑光。
“这是——打火机吗?”
“嗯嗯,是的。”
片山拉了一下手枪的滑板。传来“咔嚓”一声,弹匣里有子弹。
“看来是真枪哦。”片山站起来,说:“我想请教一下内情。”
妇人白着脸,沉默地垂下眼睛……
“是你呀!”走进派对会场面壁的小房间时,生烟一见那妇人就说。
女人没有反抗,仅仅有点疲倦地垂着眼睛。
“生烟先生,你认识她?”片山说。
“当然。”他耸耸肩。“她是我太太嘛。”
“你太太?她带着枪哦。”
“大概是用来杀我的吧。”生烟泰然说道。“是不是?康子。”
生烟康子只是扬一扬眉。
“生烟先生,刚才你所说的就是这件事吗?”片山问。
“不知道。”
“怎么说?”
“说‘我要杀你’的电话再三来过。当然,像我这样的人常被人憎恨,理由不是没有的。”
生烟泰然自若——了不起的胆识,片山想。
可是,若他是这样惯于受恐吓的人,还要特地把刑警叫来的话,不是表示有特殊情由么?
“你是康子女士吧。”片山说。
“嗯。”
“你真的准备杀你丈夫吗?”
康子不答。片山问:“你打过恐吓电话给他吗?”
“我没做那种事。”康子漠不关心地说。
“这把枪从哪儿来的?”
康子顿了一下,说:“请把律师叫来。”
生烟哈哈大笑。
“不愧是我妻子!就是那副调子。”
“有什么好笑的?”片山生气地瞪着生烟。他是忍住不吃那片烤肉才进来的。
门打开,栗原走进来。
“喂,发生什么事?”他说毕,眼睛即停在桌面的手枪上。
“好像有事发生了。”
“嗯。”
栗原大概喝了不少酒,脸红红的,但一遇到正经事时马上恢复严谨的态度。
听片山说明后,栗原在沙发上坐直,说:“生烟先生,看来你所说要杀你的人,好象是你太太。”
“可能吧。”生烟一脸冷淡,慢慢盘起胳膊。“目前想杀我的人,起码有十个。平常我也会很小心,但是举行这种派对时,谁混进来了也不知道。所以我觉得危险。”
生烟的理由很合理,片山想。可是太合理了,又令人有点不能接受,盖因生烟本身不是一个做事合理的男人。
可以按他表面的意思接受这些话吗?片山总觉得难以释怀……
2
电梯的门打开了。
宇月在最高的一层走出来一下,又走进去。电梯关上之前,生烟贵子倏地跑进去。
“请不要玩电梯。”贵子说,然后微笑。
“是你,吓我一跳。”宇月吁一口气。“不生气了?”
“生气呀。”贵子揿了一楼的按钮。电梯徐徐下降。“因你一次也不吻我……”
贵子软软地投进宇月的怀抱中。
二人的嘴唇相遇——一冲刺耳的声响,干扰了浪漫的一刹那。
“那是什么?”贵子说。
“吱、吱”,仿若金属摩擦的难听声音触碰着他们的神经。
“我正是要检查那个。”
“为什么?”
“这不正常,不应该有那种声音的。”
“大概是电梯故障吧。”
“如果是就好了……”
到了一楼,门开启,宇月搂住贵子的肩膊,步出大堂。
下层的人全部离开了,接待处也没人在。
“上哪儿去?”
“有件令人担心的事……”宇月步出大楼外面。
天当然已经黑了,但有灯光照明,大厦前面的广场一片光明。
“咦,上面有猫哇。”贵子说。
一只三色猫,坐在灯火下。
“是呀。好像是那位刑警带来的猫。”
“喵!”三色猫叫了一声,换作是晴美和片山,他们一知道它在埋怨说:“是我把刑警带来的。”
“上去吃点东西吧。”贵子说。三色猫却往大厦的相反向走去,并转过头来。
“它好像在叫我们呢。”
“嗯。”宇月向猫的方向走去,弯下身。“喂,这不可能……”
“怎么啦?”
“这里。你看。”
贵子走到他身边,蹲下身。
“哦,这里凹了下去呀。我刚才差点绊倒。”她说。
“奇怪。”
“为什么会造成这样?太危险啦。修整一下比较好。”
“不是故意造成这样的。”
“可是——”
宇月用手度量差距的宽度。
“变大了。”他喃喃地说。
“怎么回事?”
“即是——地盘可能正下沉。”
“这幢大厦刚刚建成哦!”贵子惊诧地说。“这么快就下沉了?”
“不晓得……总之这件事令人耿耿于怀。”
“下沉的话——怎么办?”
“如果支撑不住呢?”
宇月耸一耸肩。“我不愿意想下去。”
宇月和贵子回到大厦中。
这回乘电梯上去。福尔摩斯也在一起。
“又有怪声音啦。”
摩擦和“嘎吱嘎吱”的声响比先前更厉害。
“这声音令人担心啊。”
“怎么搞的?”
宇月不答。
出电梯时,晴美在大堂走来走去。
“咦,宇月先生——福尔摩斯,你怎么走到下面啦?”晴美叹息。“我四处找你呀!怎么一声不响地跑开了?”
福尔摩斯不理晴美,快步走开。“到哪儿去呀?”晴美喊它,它也佯装不知。“你是不是喝醉了?”
福尔摩斯钻进会场,不一会儿,石津跟着出现。
“怎么啦?”晴美问。
“不,它好像有事找我……”
石津乖乖地跟在福尔摩斯后面。
福尔摩斯来到大堂中摆着办公椅子的角落,它钻到椅子底下,前肢搭住支撑的部分叫。
“那处怎么啦?”晴美注视片刻。“看样子,它好像叫你把坐的部分拔起哦。”
“这个是吗?”
石津轻轻运力,把椅子的上下部分分开了——发出“咯登”一声,镶在中间的金属环掉下来。
福尔摩斯街住那个环,走到大堂中央。
“它想干什么?”贵子好奇地问。
福尔摩斯将那个环放在地上竖立着,然后静静地走开。
“怎么啦?”
“嘘!”宇月说。“静一点!看着那个环!”
不寻常的气氛也感染了晴美——什么事呢?
环初时不动,然后以肉眼很难看见的速度开始慢慢旋转。
终于逐渐加速转动,然后速度渐升,穿越大堂,碰到旁边的墙壁,反弹了。
它在地面发出“叮”的一声,倒下。
宇月徐徐叹一口气。
“究竟怎么回事?宇月。”贵子说。
“即是说……”宇月咽下一口唾液,说:“这幢大厦,倾斜了。”
“伤脑筋。”栗原说。“你无论怎样都不能告诉我吗?”
生烟默然摇头,然后摊开两手。
“没什么可奉告的。仅此而已。”
“但你太太带着枪跑来这里。你不会以为那是没啥大不了的事吧。”
“那当然。可是——”
“懂吗?”栗原竖起手指指着生烟的鼻尖。“尽管我们是警察,也无法保护你不受一个身分不明人的伤害。明白吗?”
“我非常明白。”生烟点头。“实际上,是你的部下发现内子的手枪的。”
“歪打正着,否则也不可能发现。”
如果片山听了这话大概会生气吧。幸好他已回到派对里。在陈设着会客沙发的小房间里,只剩下生烟夫妇及栗原三人。
片山去会场巡视,看看有无可疑人物。但所谓可疑人物,到底怎样才叫“可疑”,并没有一定的标准。
若是有的话,警方的工作可省事多了。
可是这是栗原的命令,片山不得不从,只能忍住哈欠到处巡视。因他怕酒的缘故,光是闻到酒味已觉得有点醉醺醺。
有了有了,可疑人物,在桌子与桌子之间赶来赶去吃个不停的男人——石津。
“喂,石津。”
“啊,片山兄。那张桌子上的鸡肉,吃过没有?”
“没有。”
“你务必要试试!好吃极啦!”
“多谢关心!”
“别客气。那么,待会再见!”
“等一下!”片山捉住石津的手。
“哪里还有好吃的东西?”
“不是!我要你帮忙一下,我找到那个想狙击生烟的人了!”
“但……”
“人家是免费请你的。干点活吧!”
“说的也是……”石津留恋地望望碟里的食物,终于暂时放下。“要我做什么?”
“唔,你在门口附近坐镇。假如有不像参加派对的家伙进来的话,留意他。”
“揪他出去吗?包在我身上。”石津“噼里啪啦”地弄响手指关节。
“喂!别胡来!”片山慌忙说。“总之,借故要对方出示身份证之类的。观看他的反应。然后,如果他的表情有变时,通知我。”
“要不要通知晴美小姐?”
“跟晴美无关!”片山光火了。“通知我就行了。”
“知道。总之,是不像参加派对的家伙,对吧?”
石津向门口一带瞄了一眼,说:“例如那种人?”
一个打扮跟这种派对不太配合的男人走进来,他穿着运动外套和牛仔裤,而且,好象已经醉得很厉害的样子。
“稍微喊他一下吧!”片山说。
片山和石津走近那个走进来时东张西望的男人。片山说:“对不起——”
“什么事?”那个年轻人年纪廿八岁,态度相当傲慢无礼。
“是被邀请的吗?”
“哼,我不可以来吗?”
“是怎样的关系——”
男人马上打断片山要讲的话,怒声吼说:“我呀,是建造这幢大厦的人!”
“请轻声点。我听到了!”
“建大厦的人,干吗不能来参加落成纪念派对?啊?”他取闹着。
“你醉了——请在大堂醒醒酒再进来吧。”
“你说我醉了?太失敬了吧!这幢大厦是我建的哦!”
男人开始大嚷大叫。片山向石津点头示意。
“来,请出去一下。”
石津用力揪住男人的手臂。男人因痛而皱起眉头。
“痛啊……干什么?这栋大厦是我建的!”
“那么,我们去大堂参观一下好了!”
不由分说,石津把男人拖出大堂。男人继续大吼大叫:“建这大厦的是我——”
“放开他吧。”有一个声音说。
宇月张腿站在那里。
“宇月先生,你认识这个人?”晴美走过来问。
“当然。”宇月点点头。“他是建成这幢大厦的人哦。”
片山惊讶地重新打量那男人——这个是建筑师?可是,宇月用燃烧的眼神瞪着那人,然后接下去说:“搞砸了这幢大厦的人!”
说毕,他的拳头直击那男人的下颚。
男人飞开二三公尺之遥,人仰马翻。好不容易爬起来,狠声骂道:
“王八!你干什么?”
“我做一件该做的事!你把我所设计的大厦,搞得一塌糊涂!”
“你胡说什么!像你这种娇生惯养的少爷懂什么?混蛋!”
男人也向宇月扑过去。二人扭打成一团,滚在地上。
“他叫千石。”生烟贵子说。“宇月被家父排挤后,是由他接手大厦的设计工作。”
“必须阻止他们——”片山慌了神。
“别管他们的好。”贵子冷冷地说。
因为跟人打架的不是贵子,她当然不痛不痒。
“宇月对于大厦的安全基准非常严格,为了那件事,他经常跟家父起冲突。”
“可是不那样做不行呀。”晴美说。
“当然啦。可是自从千石接手后,对家父的话言听计从,一味偷工减料——材料的品质下降,成本降低。虽然家父很高兴,但我却很不安。”
相打的结果,是宇月赢了。宁月集中怒气的一击,把千石打倒在地。
“——稍微消了一点气了。”宁月气喘喘地站起来。
“你没事?”晴美问。
“我没事。令人担心的是这栋大楼。”
片山眨眨眼。“大楼怎么啦?”
“可能会倒——”宇月说。
“那可不行。”石津皱眉。“要不要叫救护车?是不是贫血?还是喝得太多了——”
“不是。”片山打断他。“即是说——这幢大楼可能会倒塌?”
“嗯。它现在有点倾斜。”宇月说。
“是吗?”石津左顾右盼地评视周遭。“可是看起来很直呀。”
“如果歪到能够一眼看出来就糟了。”
“大概不会马上有什么事的。”宇月说。“不过,电梯发出古怪的摩擦声,大楼显然是歪掉了。电梯可能发生故障哦。”
“不需马上避难吗?”片山问。
“没有那个必要吧,不会那么容易就倒塌的。”
“好极了。”晴美直拍胸口。
“可是,已经不能使用了吗?”贵子说。
“不晓得,要看千石那家伙将我的蓝图改到哪个程度而定。如果基本上没有多大改变的话,只要修补一下就能继续使用。”
“如果不行的话呢?”贵子问。
“危险极了。只能拆毁大楼。”
所有人都吁声叹息。
“莫大的损失啊。”晴美说。
“家父会不会破产?”
“不晓得。不过,不能就这样任凭它倾斜下去哦。”宇月斩钉截铁地说。
“荒谬的竣工纪念派对。”贵子用自嘲的语调说。
“喂,怎么啦?”栗原走出来。
“科长——生烟先生呢?”
“在房间里。”
“他夫人怎样了?”
“在一起。”
“不危险吗?”
“家父家母没事的。”贵子说。“因为他们一天到晚都想互相杀掉对方。不过,也因为这样,他们两个都不会老啊。”
“对了,片山。”栗原沉下脸。“我不是叫你巡视派对会场的吗?”
“现在不是做那个的时候啊。”
“什么事?”
“这幢大楼快要倒啦,‘啪嗒’一声的。”石津说。
大概他的说明有欠真实吧,栗原哈哈大笑起来。
“你是不是眼睛昏花了?”
“不。我不是开玩笑。”宇月说。“万一有地震时,只要是稍微的震荡,裂痕一下子扩大的话——”
“地震?”
“是的。如此一来,其中一边有可能突然下陷,然后大楼就会崩塌了。”
“这故事情节更夸张了。”
“是真的。”
栗原还是半信半疑的样子,喃喃地说:“今天又不是四月一日……”
“反正到了即将散席的时间,”晴美说,“不如提早结束,叫客人回去好了。”
“对。就这么办。”片山点头。“石津,用你的大喉咙,向客人喊说派对散席吧!”
“知道。不过,片山兄——”
“什么?”
“派对结束,为何叫做‘散席’?”
“谁晓得?”片山怒吼。
这时,福尔摩斯尖叫。
“有事发生啦!”晴美喊。
突然,脚畔“咔啦咔啦”地摇动。
“地震!”
“好剧烈啊!”
“完了!”宇月脱口而出。
摇动停止——可是,异变从此而起。
“有点怪。”贵子说。“我——头晕!”
“倾斜了!地面明显地倾斜了!”晴美说。
“吱吱嘎嘎”的声音,使建筑物听起来好象在呻吟。
“捉紧任何地方吧!”宇月喊。
“啊……”
“发生什么事?”栗原匍匐趴在地上。
逐渐地,大楼的倾斜度增加了。
“倒啦!”晴美喊。
“啪啪啪啪”,四周响起了玻璃破裂的声音及混凝土裂开的声音。
大楼开始倾倒——派时会场中爆发出惊人的悲鸣。
摆在桌子上的食物当然也随着大楼倾斜面开始滑落到地面。然后人也……
片山紧贴着地面趴着。
“伏下!”
晴美、石津等人全都脸朝下地伏下。只有福尔摩斯冲到粗柱子后面。
眼见大厦渐渐倾倒,然后——随着强烈的震荡,大楼停止倾斜了。
“获救了。”宇月说。“因为大楼往横倒,被隔邻的大厦撑住了!”
获获了?片山不那么认为。
过后的一小时,会场宛如战场一般混乱。
在派对会场,有不少人被玻璃碎片割伤,或者头部撞到这里那里的角。
又不能做什么护理,总之,石津和片川负责把受伤的人送去大堂,晴美和贵子则用撕开的窗帘替人包扎伤口。
只能做到那个程度。
而且这并非容易的工作,盖因地面依然是斜的,稍微大意的话,就会滚到低的地方去。
“现在顶多倾斜了二十度左右。”宇月说。“可是感觉上,仿佛即将坠入地狱深渊似的。”
正是那种感觉,片山想。
要平衡的感觉有点奇怪。
毕竟这是可怕的灾祸。外面好像来了消防车和救护车。
直升机的声音在头顶上回旋。
“邻座大厦的状态大概也很糟糕吧。”宇月说。“这边的角应该崩陷了。很严重的损失。”
“现在以受伤人士为要。”片山说。“怎样熬下去呢?”
“我想云梯能攀到这里的,因为只是八楼。”
“是吗?他们磨磨蹭蹭地在干什么?”
其后的进展比较轻松。几名消防员走进会场帮忙。
“来,伤者先下去!”石津大声喊。
“这个时候石津最管用。”片山说。
“说得好难听。”晴美捅捅他。
“呜呼。”栗原叹息着走过来。“好像随时还会倒塌似的,真危险!”
“可是我们没受伤,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是啊。如此大灾难,通常都有一两个人死的。现在算是幸运啦。”
“这幢大楼,以后怎办?”
“可能像比萨斜塔那样变成观光胜地哦。”栗原悠闲地说。
“咦?”晴美说。“福尔摩斯在哪儿叫?”
“真是!那家伙在这个时候帮不上忙。”
“它又不是圣班纳犬——福尔摩斯!福尔摩斯!你在哪儿?”
“在那边。”片山说。
电流当然在大厦倾斜的同时中断了,幸好现在有光从外面照进来,相当明亮。
福尔摩斯在那个小房间前面“喵喵”叫着。
“对!忘掉了!”栗原拍一下手。“生烟夫妇在里面。”
“说起来,没见到他们的影子啊。”晴美说:“会不会受伤了?进去看看。”
由于小房间位于大厦倾斜的高处,他们费了一番功夫才匍匐着来到门口。
打开门时,光射进房内。沙发、桌椅,都翻倒了,滚跌在低处。
生烟夫人倒在其间,片山爬过去,替夫人探脉搏。
“没事——只是晕倒了。”
“生烟先生呢?”
福尔摩斯用它的爪为工具,在地毯上竖着爪前行。
片山用眼睛追踪福尔摩斯的行动。
生烟俯面倒在房中央,他的身体没往低处滑落,是因地毯上面还铺了一张圆的毛地毯,而他就倒在上面。
片山走上前去,吞了一口唾液。
“怎么啦?”栗原喊。
“科长……”
“怎样?”
“很遗憾,有一个死者。”
“你说什么?”
“只是……他的背部被刺了。这是谋杀哦。”片山说。
“还是平坦的地方好哇。”片山说。
“那还用说。”晴美泡了茶,石津也有份。
——这里是片山兄妹的公寓。
已经过了中午。换句话说,自那宗骚动过后已将近半天了。
“查到什么吗?”晴美问。
“没有,只知道凶器是那把刀而已。刀上没留下指纹。”
“好奇妙的杀人事件哪。”晴美问。“在那样的大骚动中——”
“可是,想想看,在那种极混乱的情况中,如果想下手的话,谁都做得到的。”
“说的也是。”晴美点头。“而且,里面有一段时间变得黑暗哦。若有人趁机偷偷爬进去也没人知道。”
“因为大家没心情去理别人的事嘛。”
“食物翻倒了,好可惜啊。”石津诚恳地说。
幸福的家伙,片山想。
“那些灾后工作,大概需要相当时间去处理吧。命案方面有另外的搜查吧?”
“当然啦。目前正在挑选嫌凶。派对中全部的客人都有嫌疑。”
“还是当时在大堂中的人……”
“猫也在哦。”石津说,惹来福尔摩斯张口恐吓。“……抱歉抱歉!开玩笑的。”
石津连忙低头。
“凶手是个相当大胆的人哪。”晴美说。“居然在那种时候想到杀人,可能吗?”
“大概是一开始就有杀意的吧。然后发生意外——凶手认为是绝好的机会!”
“可是,他本身的性命也可能有危险呀。”
福尔摩斯走到盛了牛奶的碟子前面,“喵”的一声叫了。
“什么?不是有牛奶了吗?”
福尔摩斯用前肢去推碟边。牛奶翻倒了。
“哎呀,干什么?不行呀!”晴美奔过去,用布抹干。
“——喂,慢着!”片山站起来。
“怎么啦?”
“那牛奶……对!原来是这样哦!”
“你知道了什么吗?”晴美鼓起腮帮子。
自己不知道的事当然没趣。
“懂吗?当时,生烟的背部被刺了。”
“那个我懂呀。”
“流血了。”
“当然啦。”
“可是,血是往身体两边流出的!”
晴美用手摸住下巴。
“那么,生烟被刺时——”
“即是说,生烟被刺时——”
“即是说,生烟是在大厦倾倒之前被杀的!”
“这么一来,是怎么回事?”
“栗原科长过去时,小房间里只有生烟和夫人而已。然后,很快就发生那骚动……”
片山和晴美面面相觑。
“那么,凶手是他太太?”
“只有那个可能了。在那期间,假如有人进去刺生烟的话,夫人应该看到才是。”
“夫人怎么说?”
“她说房间突然倾倒时,椅子倒了,撞到她的头部,她就失去知觉了。”
“换句话说,她承认房里只有她和她先生两个罗。”
“正是。”
“那不是等于故意承认自己有罪了吗?”
“怎会呢?夫人大概没考虑到那个地步吧。”
“基本上,道理是讲得通的。”晴美点头。
“而且,夫人有枪。这点对她也不利。”
“不过,她预备了枪和刀两种武器?准备相当周到啊。”
“大概她是那种性格的人吧。”片山伸手拿电话。“马上联络科长。”
“他一定会很高兴的。”
“怎会呢?太快破案的话,他会很失望。”说完,片山拎起话筒。
“咦,是谁呢?”传来叩门声,晴美站起身。
“——噢,你们好。”
进来的是宇月和生烟贵子。
“——很麻烦。”宇月喝了晴美泡的咖啡后,叹一口气。“目前,我们一直在忙着以后怎动处理那幢大楼的事。”
“是大工程吧。”晴美说。“公司方面怎么样?”
“不知道。”贵子说。“总之,要看家母怎么说……”
片山和晴美对望一眼。宇月眼尖,察觉到了。
“贵子,虽然我没这么想……警方会不会认为,杀死生烟先生的可能是你母亲?”
宇月的话,似乎使贵子呆了一下。
“——不会的。”她说。
“其实,我们刚才也想过。”
片山说明血流的情形时,贵子的表情僵了。
“那种事是不可能的!”她坚定地说。
“可是,除此以外——”
“不是母亲做的——宇月,你也这样以为?”
“我不知道。虽然刑警先生的话在道理上是对的——”
“明白了。”贵子站起。“我走了。”
“哎,你——”
“你不会喜欢杀人凶手的女儿吧。我要回去!”
“等等。我什么也没——”宇月想阻止。
贵子快步走了出去,“砰”的一声关门。那样会把门弄坏哦,片山担心起来。
“她每次都是这样的。”宇月叹息。“一生气就不讲道理了。”
“女人都是那样的。”片山表示同情。
“什么意思?”晴美狠狠瞪住他。
“没什么——”片山慌忙移开视线。福尔摩斯“嘎”的一声叫了,她像也在表示抗议。
“为何男人在这里都必须缩成一团做人?”片山叹息。
“事情变得可真严重。”栗原抬头仰视着倒向邻座大厦的生烟大楼说。
这是前所未闻的怪事。电视台摄记、海外的报道团都赶来了。
“这幢大楼到底会怎样?”片山问。
“大概报废吧。不过,要拆毁如此庞大的建筑物,需要几十亿圆的。”
“可是生烟先生——”
“他死了。在法律上会棘手吧。”
“邻座大楼没问题吧?”
“如果一幢压一幢地倒下去的话也很有趣。”栗原说风凉话。
“生烟夫人还没承认罪行哦。”
“嗯。我也不太能接受那女人是凶手的说法。”
“但她有枪。”
“就是嘛。可是想想看,如果要弑夫,她会在如此人多的派对上动手吗?不是肯定会立刻束手就擒吗?”
“说的也是。”片山点点头。“她是他太太,应该还有很多机会才是。”
“问题就在这里。但从血的流法来推测时,只有她最有可能杀人——好为难啊。”
“什么事?”
“不能做现场检查,不是吗?”栗原指着那幢倾斜的大厦大声怒吼。
“你好。”晴美说。
“噢。”贵子打开门,看到福尔摩斯,她嫣然一笑。“请进。”
“对不起。”晴美和福尔摩斯走进屋里。
这里是福尔摩斯的公寓,从生烟大厦徒步五分钟左右到达。贵子一个人住在这儿。
“家母回来的话,我想和她一起住。”贵子为晴美端上红茶。“猫咪喝牛奶可以吗?”
“福尔摩斯喝冷掉的红茶。”
“呀,好好玩。”贵子笑了。
“它很挑嘴的。不是‘泰姬陵’都不爱喝。”
福尔摩斯小心翼翼地开始用舌尖舔碟子里的红茶。
“令堂好吗?”贵子说。
“哦,她没事。家兄陪着她,请放心。”
“可是,我还是不信家母杀了家父。”贵子说。“因为没理由嘛。一年到晚互相说要杀掉对方的夫妇,首先不会做出那种事来的。”
“对呀。我也这样想。”晴美点头。“而且,你母亲即使不在那种情况动手,应该还有很多下手的机会才是。”
“对。的确如此。”
“一定还有其他内情的。”晴美沉思。“对了,你和宇月先生什么时候结婚?”
“啊?”贵子的表情僵了一下。“我——不结婚的。”
“别强装了,你明明喜欢他的。”
“因为——那个人的情人是制图台和制图机械嘛。还有,必须搞清楚家母是清白的才谈别的事。”
“你出乎意料地保守。”
贵子笑一笑。“也许是吧。不过,我可不愿意为某件事而欠男人一个人情什么的。”
“明白啦。我也是。”晴美点头。
与人心意相通的感觉。
这时,玄关的门被敲的“咚咚”连声。
“谁呢?”贵子站起来。
“我该失陪了——”
“没关系。你留在这儿。”
福尔摩斯迅速走到玄关,用鼻子把晴美的鞋子推到鞋箱底下。然后它自己也躲起来。
贵子开门。
“哦,我还以为是谁呢。”
“嗨。”千石站在那里。“一个人吗?”
“找我有事?”
“我不能来吗?”
“你喝醉了。”
“当然醉了。”千石推开贵子走进玄关内。“我被警方狠狠地训斥了一顿。”
“该死。谁叫你偷工减料了?”
“是你老爸叫我这样做的。”
“你应该拒绝他的。又不是小孩子,你只有奉承的才能么?”
“你说什么?”千石愤怒地蹬着她,但突然改变主意,用鼻“哼”的一声冷笑。
“我要进去。”他擅自脱鞋进内。
“回去!”
“我有话跟你慢慢说。”他走进客厅去了。
不见晴美的影子,桌上的茶杯也收拾起来了。
“我没什么可跟你谈的。”贵子厉声拒绝。
“是吗?你老妈的事,如何?”
“我妈怎么啦?”
“听说她因涉嫌杀你父亲而被拘捕了?”
“多管闲事。”
“你不想救你老妈吗?”
贵子一直盯着千石。
“什么意思?说清楚一点!”
“别那么生气嘛。”千石笑了,在沙发上坐下。“有没有酒?”
“消毒用的酒精就有。别装模作样了,有话快说!”
“你老妈所带的枪,是为杀我而带来的。”千石说。
“杀你?”
“对呀,她知道我一定会出席那个派对的。”
贵子在房间中央缓缓踱步,说:“我妈为什么要杀你?”
“她想了结她和我之间的关系嘛。”
贵子脸都白了。千石大笑。
“你不信?是真的。”
“原来如此。”
贵子往厨房走去,很快就回来——手里握着菜刀。
“喂!干什么?!”这回轮到千石脸变青。“不要,住手!”
“我呀,生来就喜欢作反射式行动,做了以后才考虑怎么办的哦。”
“喂……别开玩笑了。”
“不是开玩笑。我会给你一点厉害看看。我不会杀你的,放心。”
“喂——我走了。我走。”
千石正往玄关走时,“嘎”的一声,福尔摩斯冲到他前面,对准千石的脸扑过去。
“哗!”千石栽倒。福尔摩斯并没有伸出爪来,只是千石因受到冲击而吓得动弹不得。
“真没出息,”贵子摇摇头。
“——我听到啦。”晴美从窗帘后面走出来。“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我稍微知道一点的。”贵子说。“只是不愿意相信。”
“哎,贵子小姐。”晴美说。
“嗯?”
“如果你结婚了,做那些不用菜刀的莱比较好。”
“万分抱歉。”生烟康子鞠躬。
“那么,千石所说的是真的罗。”片山问。
“你先生知不知道?”
“我想他是知道的——但他什么也没说。”
“你为了杀千石而带枪来——从哪儿得来的?”
“那是外子从东南亚买回来的,他自己拿来把玩欣赏用的。”
“伤脑筋。”栗原皱眉头。
“呃……”康子垂下脸。
片山打量室内——他们在警视厅中挑了一个接近案发现场面积大小的小房间,重现案发的情形。
房中央有一张毛地毯,上面有桌几,还有沙发……
“在平地,总是感觉不出来。”片山说。
“别胡说了。”栗原沉下脸。“上层已经批评说,这样做浪费金钱了。”
宇月和贵子都来了。晴美抱着福尔摩斯站在一边。
“好了,在现场时,这些东西是倾斜的。”片山说。“发生意外时,太太坐在他对面。”
“然后,房间是往门的方向倾斜下去吧。”
“是。”康子点头。“我和沙发一起撞向墙壁,然后失去知觉。”
“你说自此你便不知道你丈夫的事……”
“是的。”
——问题还是血的流法吧。假如生烟是在意外事故之后被刺的话,血会流向其中一方才能。然而实际上是血平均地流向两旁……
“福尔摩斯你做什么?”晴美说。
福尔摩斯蠕动着爬进毛地毯下面去。
“下面是不是老鼠?”石津说。
顺路的关系,石津也来了。
“怎会呢?”
片山蹲下身——福尔摩斯从地毯底下探脸出来,“喵”的一声叫。
它的眼睛看住康子。片山捕捉到康子的脸在瞬间转白。
“原来如此……”片山恍然大悟。
“怎么啦?”晴美问。
“懂吗?生烟先生被刺时,血在左右两边流。可是,为何流向两边?”
“因为他俯伏着的地方是平坦的关系吧。”
“可是,在普通的情形下,如果人是站着被刺的话,血应该是往下流才对,是不?”
“说的也是。”
“换句话说,从血往两边流的事实上,可得悉两点:一是生烟先生俯伏着的地方是平的;二是他被刺以前,是俯面躺在地上的。”
“然后被刺……”
“但他并没有被殴打的外伤哦。”栗原说。
“是的。即是说,生烟先生是主动躺在地上的,不是吗?”
“为什么?”
“可能是叫人替他做按摩吧。”石津说。他的话被漠视。
“还有,地点也很怪——这张毛地毯本来是在桌几下面的。即是说,地面平坦时,桌几是压在地毯上面。”
“那他为何特地躺在地毯上?”
“换句话说,他是在事故之后被刺的。只有这个可能。”
“可是俯伏着的地方必须是平的——”晴美说。
“不错。但不一定是地面。对不对?”
“怎么说?”
“为何生烟先生会在地毯上面被刺?而且是在倾斜的地面上?因为这张地毯的摩擦力大,躺在上面,不会滑落的关系。还有,当时这地毯是被抬起来的。”
“抬起来?”
“就像刚才福尔摩斯所做的一样,有人潜入地毯下面,然后将低的一边抬起来,使地毯变平。”
“你是说,他是在那上面被刺的?”
“是的——不是吗?太太。”片山看康子。康子用两手掩面。
“妈——”贵子说。“你真的杀了爸爸?”
“我想,是生烟先生叫她这样做的。”片山说。
“原来如此。”栗原点点头。“他知道,自己的大厦倒了,陷进隔邻的大厦。连赔偿在内,将会造成莫大的损失,大概会破产,一辈子欠债受折磨吧?”
“因此,他决心以被杀的方式寻死。”片山说。“他不想自己的太太及贵子小姐吃那种苦头。还有,因为发生大骚动,他可能以为有人伤亡——他知道,一切都是自己的责任。”
“是吗?”晴美说。“所以他才要做成自己是在大厦倒塌以前被杀的。”
“他想到如果不这样做,自己的太太可能被怀疑,于是他如此安排,因为他知道,大楼发生事故后,不会有人还有精神去杀人。”
“生烟太太潜进地毯下,支撑丈夫倾斜的身体——”
“我想是生烟先生自己刺自己的。反手握刀,并不难做到。其后太太擦掉指纹即可——”
康子自言自语地说:“我说不要的。但他怎么也不听——他说拿到保险金后,叫贵子结婚。然后就自己……”
“他何必做那种事……”贵子喃喃地说。“我不在乎贫穷的。”
“我也是。”宇月说。
贵子和宇月从两边扶住康子,互相凝望……
“他们两个,一定能合力做点什么的。”步出外面时,晴美说:“哎,找个地方吃中饭好不好?”
“好哇。”石津说。“找一间不会倒的店吧。”
片山笑起来。福尔摩斯—本正经地叫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