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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有点奇怪。
在彩排期间,户川清人一直这样觉得——可是,到底怪在哪里?
谁也没有出错。合奏没有凌乱,音阶也没走调。
尽管如此,他还是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可以了。那么,我想再温习一下第三乐章。”户川说。
通常所谓的指挥家,应该稍微摆点架子的0但在现实里,户川的恩师朝仓宗和,除了必要以外,他都一言不发。
身为指挥界的长老,朝仓知道,像户川之辈第一次正式出道的新人,而且与日本超一流的S交响乐团合作,通常都指挥得不好。
他听说S乐团的团员心高气傲,有年轻指挥家来时,他们会漠视指挥棒而演奏,或者在彩排时有一半的团员不出席——总之有意刁难指挥家就是了。
实际上,朝仓也警告过户川说:“忍耐一下吧,就当作是新来的职员,在余兴节目表演脱衣舞好了。”
然而,在彩排开始前五分钟,全体乐团团员到齐,对户川的指示不发一句怨言,也不交头接耳。技术一流的演奏,使彩排进行得十分顺利。
第三乐章最重要的部分,温习了两三遍,最后都十分满意地完成。
不到预定的一半时间,彩排就结束了。
“辛苦大家了。正式演出时,请多多关照。”户川向大家行礼,挥着汗走下指挥台。
如此顺利的彩排,象做梦—样。今天的演奏会,朝仓也来捧场,他希望演奏成功。
若照这样的表现演出的话便没问题了!户川在回后台的路上想。
只是……那种有什么地方不对劲的感觉总不消失。不晓得哪儿不对,总之,他总觉得有些地方有微妙的不同。
“大概是心理作用吧。”户川喃喃自语,仿佛要开解自己似的。
对——一定是紧张的关系,无须放在心上。
户川离开后,交响乐团的人互相对望,然后露出微笑。其中也有人张开大口而笑。
笑声一时停止不了。
——距离晚上七点的开演时间,还有两小时。
“今天承蒙招待……”晴美说。
“不必客气。我该谢谢你们的照顾才是。今晚是我徒弟出道的日子,是我给你们添麻烦了。”朝仓宗和拿着酒杯说。
不像六十岁的光滑皮肤、厚胸、高大的身形也与一般日本人有异。除了白发以外,还能令人感觉到他有壮年的气魄与热情。
“别客气,我们高兴还来不及呢。”晴美说,望望兄长片山义太郎。“你说是不是?哥哥。”
“嗯,当然。”片山说得相当勉强。盖因他与古典音乐一向无缘。
而且,今天是跟朝仓宗和一起听,总不能在途中打瞌睡。
如果是演奏吵吵闹闹不能令人入睡的曲子就好了,片山想。警视厅搜查第一科的刑警听不懂古典音乐,也没什么好羞耻的,盖因今天还有一个“蒙羞”的人在。
“片山兄。”自称是晴美恋人的石津刑警说。“请看这块肉的厚度,分不出哪儿是宽哪儿是高。”
“分不出就默默地吃好了!”片山低声说。“还有,拜托今天可别在途中打瞌睡哦。”
“没问题!”石津挺起胸膛。
“真的?”
“你想我会在吃的途中睡觉吗?”
片山带着绝望的心情,切开自己面前的牛扒。
今晚的音乐会,绝对放心不会睡着的只有晴美,还有另外一个——“它”正在桌子底下进食。
“福尔摩斯,还要吃一点吗?”晴美问。那个世外奇人——不,是奇猫,用力眨了一下眼睛。
“你已经八分饱了?那么,要吃甜品吗?”
“喵。”福尔摩斯点点头(?)。
“那个叫户川清人的指挥家,是否很优秀?”晴美问。
“在我的徒弟之中,他的潜质最好。”朝仓说。“虽然多少有点神经质,但不至于太严重,否则不能演奏音乐。”
“今天是他出道之日,一定很紧张了。”
“大概会觉得魂不附体吧,”朝仓笑了。“我第一次上指挥台时,也是这样的。”
“朝仓先生也会紧张?”
“不信?我也有过年轻步月的呀。”朝仓有许多狂热的女性拥戴者,不由地泛起微笑。
“那个我懂……我以为朝仓先生一开始就以大人物的姿态出现。”
朝仓愉快地笑了。
“哎,我说你不过啦——来,大家叫甜品好吗?”
朝仓叫来侍应,大家各自叫了甜品。石津叫的是“特大号冰淇淋”,这又叫片山冒冷汗了。
“咦?”朝仓扬起眉头。
“怎么啦?”
“那位女士——在这儿!”朝仓向那人扬扬手。
可是,那个年轻女子好象没看到朝仓的样子,往另一头的桌子走去了。
“呜呼,我也失去魅力啦。”朝仓故意叹息。“不过,她来这儿干什么?”
“那位是谁?”
“我从前的恋人。”朝仓说,笑了一下。“是少数拒绝我的女性之一。”
“噢?那么——”
“她现在是户川君的太太。”
“今天的指挥家的太太?可是现在才用饭的话,可能会错过开演——”
“不,这里离开会场不远。不过,她一个人来这儿做什么?”
他们看着她的时候,有个男人走来,向户川夫人的桌子走去,跟她面对面而坐。那男人只叫了一杯咖啡。
“情形更奇妙了。”朝仓说。
“为什么?”片山问。
“那男的是S交响乐团的首席演奏者,叫宫原。”
“S交响乐团,既是今晚户川先生所指挥的——”
“对,彩排大概已经结束了吧。而且,大部分团员都在会场中的餐厅用膳的。”
“他和户川先生太太很熟稔吗?”
“怎会呢?起码我是第一次看见。”
由于朝仓他们的桌子稍微靠内,所以不太引起其他客人的注意。
户川夫人和宫原谈了十分钟左右,宫原一个人先离开。
“看样子,不是十分友好的谈话。”朝仓说。“若是方便……”
福尔摩斯“喵”了一声,表示接受朝仓的建议,并转向户川夫人。
“他也赞成?好,我去带她过来。”朝仓起身走过去。
片山沉下脸说:“喂,事情是不是有变化了?”他对晴美说。“今晚不去比较安全哦。”
“现在还说这个?”晴美反驳。“有事发生比较有趣,不是吗?”
片山叹息。晴美、福尔摩斯,加上朝仓宗和——这么多“演员”齐集,不可能什么也不发生的。
听到朝仓的招呼,户川夫人仿佛吓了一跳。朝仓单独和她谈了一会,最后把她带到片山等人的桌子前。
“户川若子。”夫人行礼。
“今晚,期待你先生的精彩指挥。”介绍之后,晴美这样说,不知何故,户川若子的表情阴沉起来。
“跟这些人商量看看。”朝仓催促她。
“假如我们帮得上忙的话……”
晴美的话还没说完,片山连忙打岔说:“不过,无须勉强。”
可是,已经迟了——户川若子垂下脸庞,说:“其实,在那个演奏会上,会有麻烦的事发生。”
“宫原说的吧——他为何跑去找你?”朝仓问。
“是他约我的,很早以前就约好了。”
确实,她是男人喜欢的类型。一般所谓的美人儿,跟男人喜欢的类型是不同的。
她给人一种娇小玲珑,用力拥抱也怕会吓坏她的感觉,最令男人心动。
“哼,他也不照照镜子再讲话。”朝仓嗤之以鼻。“到底他想做些什么?”
“那个我不晓得呀。”户川若子用不安的眼神望住朝仓。“老师,我应该怎么办是好?”
朝仓他盘起胳膊。晴美说:“即是说,在今晚的演奏会,他会故意做些破坏的事罗?”
“大概是吧。”朝仓点头。“不过,宫原是乐团的首席演奏者,如果他本身做出明显失误的话,他自己的地位也会动摇的。”
“是吧。”
“当然,要出错是很容易。而且,首席演奏者即使节奏快一拍,其他团员也会跟着模仿,到时一定很混乱的。”
“先生,请想办法帮忙!”若子鞠躬。“户川对今天的演出孤注一掷的呀!如果第一次上舞台就成为别人的笑柄的话,对他是一种令他再也站不起来的打击啊!”
“慢着慢着。”朝仓说。“S乐团是名门哦,假如那个首席演奏者出现严重的错误,被人取笑的是他本人和交响乐团罢了,不会伤到户川君的。”
“可是——”
“宫原那个人,他怎么说?”晴美问。
“呃——他要我今晚陪他。如果我不答应的话,他说我丈夫的指挥棒将会折断……”
“岂有此理的家伙。”石津说。“把他捉来,扭断他的脖子好吗?”
“他又不是公鸡——不过,那句话,称不上是恐吓哦。指挥棒而已,发出声音的是管弦乐团。指挥者不可能因此而蒙羞……”
“可是,那男人是这样说的。”若子重复。“应该怎么办才好?”
“喵!”福尔摩斯叫了一声。
“嗨,老师!”传来一个年轻人的叫声,一个廿七八岁的青年走过来。
“户川君,已经可以了?”
“嗯。彩排顺利结束了——怎么,你也来了?”
“嗯。”若子装出笑脸。
“如何?天下第一的S乐团?”
“他们实在愿意合作。”户川坐下,叹息。“老实说,我以为很不容易的。可是试过了以后——没有一个团员又投诉。不愧是专业啊。”
围绕桌子而坐的人,除了户川以外,全都以复杂的视线对望。
“彩排以‘最后的玛拉’位中心。第三乐章,想以自己的作风去演绎。”户川快口说道。
片山蓦地产生怪异的感觉。这个叫户川的男人,他似乎是忐忑不安。
第一次上舞台,紧张是在所难免的,但像他这样喋喋不休地说话,令人觉得事情似乎不是表面那样简单。
户川和朝仓以音乐为中心谈着话。在旁凝视的若子,表情很明显的不安。
片山也觉得不安——因为坐在旁边的石津早已开始打起瞌睡来。
2
掌声四起。
石津赫然醒来,拼命鼓掌。
“了不起!惊人的演出啊!”向晴美搭讪说。
“石津,不必勉强啦。”晴美忍俊不禁。
“那么,我送你回去吧。”石津站起来。
“你还是休息一会,还有后半部的节目。”
“啊——当然当然!前半之后有后半,后半之后就去吃饭……”
“别胡说了,出大堂会吧!”总算没打瞌睡的片山催促着石津。晴美和福尔摩斯也慢条斯理地走出来,四个人一齐在大堂休息一会。
“朝仓先生呢?”片山打着哈欠说。
“演奏一完毕他就马上出去了——不过,不是没有发生令人担心的事么?”
“别发出失望的声音好不好?”
“我是觉得好极了呀。”晴美反驳。“虽然多少觉得有点遗憾。”
“好口渴呀!喂,石津,去买点饮品吧。”
“这种差事,包在我身上。”石津突然精神起来。
石津去找商店时,片山伸个大懒腰,叹道:“还得忍一个钟头的困意啊。”
“听‘莫扎特’的时候,可不能睡着了哦。”
“莫扎特也会睡着的。”
片山的反论,通常都是离题的。
“那个宫原的话,终究只是恐吓吗?”
“也许。在音乐的世界,本来就有点不守常规的。”
“上次小提琴比赛的时候,我们不都见识过了?”
“唔——那女孩,现在不知怎样了?”
“她在维也纳——想不想去见见她?”晴美嘲讽地说。
“别取笑我了。”片山苦笑。
福尔摩斯“喵”了一声。
“怎么啦?福尔摩斯。”晴美说。
福尔摩斯走到可以望见外面的镶玻璃墙壁,看着外面。
“看到什么?咦?”晴美也走过去。
“喂,怎么啦?”片山问。
“刚才跑去外面的……好象是若子女士哦。”
“户川若子?”
“呃——是背影,看不清楚,大概是她……”
“是否想起有事要办?”
“可是,看她的走路的方式,好像不寻常哦。”
“喂,算了吧,你别无事生非。”
这时,附近的客人喊说:“啊,是朝仓宗和。”
回头一看,朝仓在大堂的人潮中挤过来。
“他可能在找我们——过去看看。”
片山来不及阻止,晴美已快步走过去。没法子,片山只好跟着走。
“嗨,我在找你们。”朝仓如释重负地说。“跟我一起来。”
“发生什么事?”晴美问。
“详情待会再说——跟我来。”
看样子是真的有事发生了。
朝仓神色动摇,表情紧张。这真是“大件事”。
因他是名人,光是走在大堂时,已有人四处跟他招呼。朝仓只是稍微扬手示意,便一直往前行。
走进舞台旁边,有许多小房间并排着,户川站在其中一扇门前。
“这里——户川君,有谁进过来吗?”
“没有。”户川摇摇头。
“好——这里是指挥者的休息室,指挥者通常在这里稍休息一会的。可是,刚才户川君进来一看——”
朝仓开门。不愧是指挥家,他知道如何制造场面气氛。
那里是个顶多只有六张榻榻米般大(约二十平方米)的小房间,桌椅各有一张。除此之外,只摆着乐谱架和几册书而已。
有个男人伏在那张桌上。
“好像死了。”朝仓说。
片山走上前替那个男人把脉——感觉不到活着的迹象。
“总之,我们必须报警。通知警方了吗?”
“还没有。如果现在通知,警察赶来的话,大堂会大混乱。我希望在后半部的节目开始以后才办这件事。”
朝仓的说法很有说服力,叫人不得不服从。
“好吧。”片山不情不愿地点点头。
他不太想碰那尸体;只是跪在地上,从下面窥望。
“好象被什么插进胸膛。有血。”
“是谋杀吗?”
“有可能。”片山站起来。“这人叫什么名字?”
“S乐团的团员。”户川说。
“从他的服装可以看出来。”
“名叫——南条吧,是负责打击乐器的。”
“所谓打击乐器,是指大鼓之类——”
“锣、拔、三角铁之类的东西。”
这个名叫南条的男人,已是年纪相当的长辈,五十五六岁左右。
“朝仓先生,你认识这个人吗?”
“当然。”朝仓点头。“是个十分认真的人。演奏中,一直盯着指挥者。”
“是在休息时间被杀的吧。”片山说。
“那可不一定。”
“为什么?演奏中不能来这儿吧。”
“前半部的节目是演奏‘莫扎特’。他没有出场。”
“原来如此。是这样安排的吗?”
“对呀。因为即使出去了,也只是坐在那里而已。”
“糟透了。”户川叹息。
“有人取代南条君吗?”
“问题就在这里。‘玛拉’的乐章相当难,不知道其他人能不能马上接手……可是没有其他办法了。”
“那么,时间不多了,你快去跟他们练习一下吧。”朝仓说。
“是的。”
“其他的事交给我办。只要说南条君突然生病就行了。”
“就这么办。”户川走了出去。
片山想,在死者面前,朝仓师徒二人还能商量代奏者的事,他实在跟不上他们的专业精神。
“对了,那件事怎么样?”晴美问。
“对户川君的妨碍?那个还没有半点头绪。”
“会不会就是这件事?”片山说。
“怎会呢?”晴美说。“不管怎样妨碍都好,也不至于杀人的。”
“说的也是。那么是寻仇吗?不过,也可能跟那件事多少有关系的,否则他不会跑到这个房间。”
“各位!”朝仓的手搭住片山和晴美的肩。“请务必帮忙解决这件事,作为给户川君出道的祝福。”
侦察命案又不是中元节或岁除的代用品,片山在内心喃语……
这时,福尔摩斯“喵”的一声叫了。它坐在桌面上。
“怎么啦?”晴美望望福尔摩斯说:“哥哥!有字啊!他写下什么哦?”
“字?”片山窥视。“唔——他写的是什么?”
南条的手指,指着桌面上留下的字迹——看出是个“=”字。
“是‘=’吗?不单止这样吧。”
“猜到什么人的名字是‘=’字开头的吗?”
“这个嘛……”片山充分表现出他优柔寡断的性格。
“还有一件值得在意的事。”朝仓说。
“什么呢?”
“不见户川太太的人影。不知她去了哪儿……”
片山和晴美对望一眼。
“夫人在什么地方听演奏?”晴美问。
“舞台的走廊。她应该是跟音乐事务所的人一起的。”
“我来的时候,她不在。也许在某处歇息吧,但她通常会在舞台旁等候丈夫退场,向他说辛苦你啦什么的慰问一番。”
“原来如此,奇怪啊。”
若子为何从会场跑出去呢?
也许她看到什么——看到什么?不知道。
“朝仓先生,”晴美说,“那个叫宫原的人说要搞破坏,你认为前半部演奏的曲子如何?”
“没什么特别,依我听来,是很好的演奏。”
“是吗?”
“序曲的演奏中,法国号有点走音,那个程度的错误是理所当然的,若不是耳朵很好的人,即使听了也察觉不到的。”
“那么,假如有问题的话——”
“大概是在后半部的节目中吧。”
“会是怎样的问题呢?”
朝仓摇摇头。“不晓得——对了,可以借这件事为借口,向宫原问问话呀。”
片山连忙说:“请等一等——搜查方面希望完全交给我们办。”
“好吧。随你喜欢。”
朝仓似乎也没十分拘泥于自己的主意。
“有谁知道这件事?”片山问。
“我和户川君,还有一个事务所的人。发现尸体时,那人和户川君在一起。”
“我想听听那个人怎么说。”片山说。“休息时间还有廿分钟。我想借用隔壁的房间,跟他谈一谈。”
“那等于临时搜查总部,不做不行吗?”朝仓好像对这宗案件很感兴趣的样子。
发生意外时,受责备的是我啊,片山在心中叹息。
不过,也有一个好处——不必听后半部的演奏。
朝仓离开后,片山敲敲脑袋发牢骚:“真是,怎么搞的嘛?”
“有啥法子?没有朝仓先生的协助,搜查工作也无法进行呀。”
“话是这么说……”
“噢!”
“怎么啦?”
“石津怎么了!他一定到处找我们了。”晴美说。
石津两手抱着三个装了冻可乐的纸杯,在大堂里跑来跑去。
“奇怪——他们去了哪儿?”他四处张望。
晴美小姐不会撒谎的。一定是发生了什么无可奈何的事情。
石津执拗地在大堂里走来走去,但一直看不见片山等人的影子。不久,冷冷的杯使他的手麻痹起来。
“必须找个地方把杯放下来。”石津嘀咕着打量四周。
可是,通常在这样的音乐厅大堂,即使有地方坐,也没地方摆东西。
坐的地方已满座,又没地方摆东西,没法子,石津只好忍住寒意,双手拿着纸杯站着。
“他们怎么搞的……”他叹息,蓦地转过头去——
“有啦!”
他见到一张类似柜台的桌子,可是,它在会场外面。
稍微迟疑了一下,想到总比让冷饮跌掉的好,于是石津决定走到外面去。终于放下手中的三个纸杯,石津用力甩一甩手。
“啊,好冷!”他哈哈地呼着气,暖和下来时,感觉终于回来了。
“喂。”有人喊。
“啊?”
前面站着两名穿工作制服的年轻人。
“这张台要搬去对面的,请把那些杯子拿开。”
——于是,石津又陷于抱杯尔立的困境。
“糟糕……”他喃语。
会场大楼的背后是公园,在里面的散步道上有板凳。
“放到那边去好了。”
虽然离会场远了些,但没奈何,石津往那张板凳走去。
然而,那张板凳被一对情侣占领了。而且,他们刚一坐下,就完全漠视石津的存在,径直开始热辣辣地亲热起来。
总不能一直站在那里。为了寻找其他的板凳,石津再往公园里面走去。
——夜间的公园,仿佛是为情侣而设。
总而言之,所有的板凳都满座了。石津抱着冷饮,继续往深处前进。
“他妈的!”他叹息。“没有一张空的吗?”
他停步,蓦地望向左手边,滑梯级上去有个类似休憩所的地方,好像没人。
好,就上去吧。上去一看。有个穿鲜色礼服的女子在上吊。
“啊,对不起。”他说,然后大叫:“不好啦!”
在救人以前,他还能先把纸杯好端端地摆在石台上,毕竟是石津为人的作风。
3
“我叫松木。”那名音乐事务所的职员鞠躬致意。
他还很年轻,大约廿七八岁吧,眉清目秀,相当精明的青年。
“呃,是你发现尸体的吧?”片山说。
这里是发现死者的休息室隔壁的房间,同样的大小,同样的结构。
“可以这样说吧。当时我和指挥户川先生一起走进这里——不,隔壁的房间。然后——”
“你马上肯定了?”
“嗯,我替他把脉,怎样看都像是死了。户川先生叫我去通知朝仓先生,我便去找他了。”
“你找到他了?”
“我一走出房间,便看到朝仓先生走过来。省掉找的工夫。”
“请等一下。户川先生比乐团的其他人先回到这儿吗?”
松木想了一下。“不,稍后。他好几次向掌声回礼,然后催促一下乐团,这才走进舞台走廊。户川先生和别人交谈了一会,回到这里时已蛮迟了。”
这么说来,其他团员也有机会杀南条了。
当然有必要先证实一下,南条个人私底下是否有被杀的理由。
“你认识南条这个人吗?”片山问。
“认识。因他是S乐团最老资格的人了,基本上大家都认得他的。”
“私人交情呢?”
“我和他完全没有私交。”松木说。“我认为你去问其他团员会比较好。”
“就这么办。”片山点头。“可以了。改天再正式替你录口供。”
“那么,我要做后半部表演的准备工作。”
松木站起来,从外套的口袋掏出手帕,擦了一下汗。
福尔摩斯从躺着的椅子上抬起头来,它的鼻子抽动了一下,突然瞄准正要开门的松木,一下子冲过去。
“怎么啦?福尔摩斯——咦,有香水味道。还有字母缩写——是W·T。”
“好像不是‘松木’的英文缩写哦。”片山说。“这条手帕是谁的?”
“那个——这个——”松木语塞。
“慢着。”晴美说。“W·T,不是户川若子吗?”
一眼看出,松木的脸色转白。
“怎样?”片山问。
“招供吧。”晴美更凶。
“嘎!”福尔摩斯也恐吓一番。
“知道了。”松木垂下肩膀。“这个——是在南条先生的尸体旁边捡到的。”
片山和晴美对望一眼。
“请说详细一点。”
“不——没有更详细的,仅此而已。”
“你为什么捡起它?有所隐瞒吧。”
“呃……嗯。”
“怎么回事?”
松木垂下眼睛,说:“我是——户川太太的拥戴者。”
“拥戴?她又不是艺人。换句话说,你喜欢她,对吧?”
“也可以这么讲。”
“只能这么说哦。”
“对不起。”
“于是,你用这条手帕做把柄,恐吓户川夫人,要她跟你好——”
“没这样的事!我绝对没有那种居心。”
“待会我就替你录口供。你意图隐灭证据,已是重大的罪哦。严重的话,可能会变成与凶手串谋的同党。”
“不会的!”松木白着脸,似乎快晕倒了。
“你现在可以离开了——不过,假如你藏起来的话,马上会被指名通缉。”
“明白了。”松木挥着汗离去。
“哥哥,为何如此刁难他?你平时不会这样的呀。”晴美说。
“没有哇——只是稍微严厉一点罢了。”
“是吗?”晴美点点头。
“怎么?”
“因为他长得俊朗的缘故吧,男人的嫉妒心好可怕。”
片山气得说不出话来。
有人敲门,进来的是宫原。
他顺序看了片山、睛美,以及福尔摩斯一眼。“啊,敲错房间了——对不起。”说完便准备出去。
“等等!你是宫原先生吧。”
“嗯。”
“是我叫你来的。”
“可是——他们说是刑警先生叫我……还是你的名字叫‘刑警’?”
片山愤然出示警察证。
“振作些!”石津猛力摇那名年轻女子。
看她的样子好象是才刚刚上吊,还有气息,只是因为受刺激而晕厥过去了。
不过,在石津的大力摇晃下,只要当事人还没死去,通常都会醒过来。
户川若子张开眼睛。
“啊……我……”
“好极了!你没事吧?”
“嗯……你是……”
“我是石津呀!记不记得?”
“呃……”
“振作些!不能随便上吊的呀!那详对不起你的颈哦!”
若子做了几下深呼吸。“对不起……”
“要我帮你做点什么?”
“嗯。”
“有什么话,不妨说出来。”
“我可以请你讲话稍微轻声点吗?”
石津红着脸装咳。
他让若子喝了一点纸杯里的可乐,喝完以后,她终于安静下来。
“抱歉。我做了一件傻事。”
“总之,活着就好了。如果死了,明天的早餐、午餐和晚餐都不能吃饭。”
“对不起——可以带我回会场去吗?”
“可以呀。你想我怎样的?背你?还是抱你?不然就用手挽着——”
“怎么可能?”若子笑出来。
她捉住石津的肩膀迈步,在公园的出口处止了步。
“怎么啦?”石津问。
隔了一会儿,若子说:“我——杀了人。”
宫原扬声大笑。
笑有令人听了愉快,以及听了不愉快两种。宫原那种笑可说是后者的典型。
即是把人看作傻瓜的笑法。
“那位太太说那种话?真是杰作。”
“我一点也不觉得好笑。”片山说。“你真的这样说了吗?”
“我是说了可以听成是那样的话。”
“什么意思?”
“因为即使我无意那样说,对方也会擅自解释成那样。”
“即是说——你并没恐吓户川若子了?”
“当然。”
“可是——”晴美说,“你说过叫那位人家的太太今晚陪你吧!”
“嗯。那个呀,”宫原泰然地说。“日本应该没有通奸罪的。警务人员插手管人家个人的恋爱,不是很奇怪吗?”
晴美向宫原露出一副想咬死他的表情。
“你有妨碍户川先生指挥的意图吗?”片山问。
“她把我的话听成那样的意思吗?”他笑。
“不是吗?”
“我只是说,我希望你先生不会在第一次演出时在舞台上蒙羞。你是说我不能勉励别人?”
“换句话说,你有没有防碍表演的意图?”
“妨碍音乐会进行是件可耻的事。我怎会故意做那种不名誉的事呢?”
“原来如此——南条先生的事——”
“刚才我听朝仓先生说了。哎,吓了我一跳。”
“你很灵通嘛。”
“当然了。作为一个首席演奏员,必须好好掌握每一个团员的事才行。”
“他有与人结怨吗?”
“那是个很好的人,只是为人太认真了,有些时候稍微罗嗦了些。不过不至于被杀的。”
“有头绪谁会是凶手吗?”
“完全没有。”宫原摇头,“对了,后半部表演即将开始,我必须去准备——可以吗?”
“请便。”片山耸耸肩。
“那么——”宫原正要步出房间时,回头问:“这位小姐是谁?”
“我妹妹。”
“原来如此。未婚?我想请你吃一顿饭。”
“我有杀男人的习惯。”晴美说。
宫原走出去时,刚巧户川迎面走进来。
“不见内子的影子,她到哪儿去了呢?”
“呃——刚才,有一个好象是你太太的人走了出去。”
“去外面?”
“嗯。我只是晃眼间看到而已。”
“她为何跑去外面……表演快要开始了。”
“她会马上回来的——放心。”
“可是……”户川皱眉头。。
这时,门打开——若子站在那里。
“若子!你上哪去了?”户川捉住妻子的肩膀。
“对不起,户川。”若子垂下头。
“不,那倒没什么,只是你不在场的话,我指挥也没气力呀。”
“不是的。”若子摇摇头。
“怎么说?”
若子望着片山,说:“杀死那个人的凶手,是我。”
片山站起来。晴美一脸不能置信。福尔摩斯——表情不变。
“你说什么?”户川好不容易才挤出声音。
“是我杀的。”若子继续盯着片山说。
“慢着,若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该走了。你必须指挥‘玛拉’。”
“我办不到啊!你做出那种荒谬的事——”
门又打开,松木探头进来。
“户川先生,拜托!”
户川束手无策地凝视妻子的睑。
4
“糟糕。”朝仓鲜有地说泄气话。
在杀人现场的房间。
片山伴着户川若子走进来。
“你杀了那个人?”
“是的。”
“为何?”
“那个……我认错人。”
“认错人?”
“是。”若子点头。
“即是说,你以为南条先生是宫原——”
“是的。前半部的演奏结束后,我想到宫原可能会来这里,于是进来看看。”
“为何你会这样想?”
“因为——前半部的演奏什么也没发生,假如他不在演奏上使外子失策的话,我猜他可能用其他方法来威胁他,于是我想到,他大概趁休息时间跑来这里。”
“然后?”
“我悄悄开门一看,那个叫南条的人在里面。可是那只是背影。而且他们不是穿同样的衣服玛?我以为他是宫原,”若子叹一口气,“于是,我怒上心头——就杀了他。”
无论如何这令人难以置信。
不管怎样失策的杀人计划,也不会连对方的睑孔也不确定就动手吧。
“但是,你一旦杀了人,你的丈夫会更难受啊。”朝仓说。
“那个我也明白。可是,当时我已经气昏了头脑,没考虑到那个地步。”
门开启,松本探头进来。
“呃——开演时间,延迟十五分钟。”
“是吗?”朝仓点点头。“如果户川君真的不行的话,我来指挥——总之,多等十五分钟吧。”
“知道。”松本关门。
石津还在大堂里,手里握着两个纸杯。
大堂现在空荡荡的,可以坐下来了。他手中的可乐已走了汽,而且暖了许多。
石津觉察到,大概是有事发生了,片山和晴美才会走开。
可是,要找人时,如果对方走动着而自己也走动的话,两边都会找不到对方的。但若其中一方按兵不动,总有找到的时候。
石津带着那个信念继续坐在大堂。
因为其中一杯可乐请户川若子喝掉了,所以现在可以两手各拿一个纸杯,拿起来轻松得多。
可是,问题又来了。这两杯给谁和谁喝……
到了开演时间了,石津还一个人孤零零地拿着两杯饮品坐在大堂里,打扫的婶婶不由好奇地望望他才离去。
有座位坐,石津本来想趁机睡一觉,又怕纸杯掉下,为了晴美只好忍耐忍耐。
突然,石津皱了皱眉。除了自己以外,又有一个人走到大堂来。
“好不识趣的家伙,”石津喃语。自己留在大堂的理由是因为手中拿着可乐杯。但那男的什么也没有拿,而且,样子有点古怪。
好像心神不宁的样子,是不是想上厕所?若是的话,他走的方向不对。
那人完全没发觉石津,穿过大堂,往大堂对面的通道走去,然后消失了——也许对体积太大的东西反而不留意。
石津觉得耿耿于怀。
然后——咦?他瞪大眼睛。
就像跟踪刚才那男人似的,福尔摩斯也穿过大堂走过去了。
这事必有蹊跷!
石津站起身,两手仍旧握着纸杯,跟在福尔摩斯后面。
“凶器呢?”片山问。
“啊?”户川若子吃了一惊。
“凶器,你用什么刺死南条先生?”
“啊——那个——是——刀。嗯。”
“刀?丢在哪儿了?”
“我气昏了头脑,忘记了。”
她以为什么都说气昏了头脑就能讲得过去。片山叹息。
“你懂吗?太太,即使你随口胡诌——”
“真的是我杀的!真的——”
“总之,请你留在这儿。”
片山把若子留在房间里,自己来到走廊。
“怎么样?”晴美问。
“不是她。话不对劲,她在庇护着什么人。”
“庇护谁?她丈夫?”
“大概是吧。即是说,她去到那个房间见到尸体,大吃一惊,以为是丈夫做的,于是把事情揽到自己身上——”
“她放意把手帕掉在那儿的呀。”
“是吧。怎会那么凑巧掉了手帕呢?咦?”片山瞠目。
“嗨!两位!是名探猫君叫我来的。”
来者是南田验尸官。
“南田先生?你怎会在这儿?”
“你不知道我喜欢古典音乐?广播说延迟十五分钟开演,我便到走廊抽烟,这猫君却跑到我脚畔‘喵喵’叫。”
“南田先生,你也听‘玛拉’?”晴美一脸难以置信地说。
“老实说,票是人家送的,听说是免费的,我就想来听听了——发生了什么事?”
“好像是命案,我正想联络你。”
“是吗?好,让我看看。”
“在这里。”
片山把南田带去发现尸体的房间。
晴美对后面慢慢地走过来的福尔摩斯说:“你呀,眼睛好锐利。”
“喵呜”——福尔摩斯优哉游哉地叫了。
“哎,福尔摩斯,这次遇到杀人事件,你倒十分悠闲呀——知道凶手是谁吗?”
福尔摩斯不作答。
“那个叫南条的人写下的‘=’字,叫人好生猜疑——你认为呢?”
福尔摩斯若有所思地闭起眼睛。
“还有,令人在意的是那件捣蛋的事。朝仓先生认为那个叫宫原的人做不出来……但我却认为为他可能会……”
可是,如果那不是令演奏失败,到底石怎样的妨碍呢?是指挥台调转了放,还是指挥棒喷火之类?
“怎会呢?”
不会是那种孩子气的恶作剧。大概是使身为音乐家的户川受到伤害的事吧。
“不懂。”晴美喃语,蓦地抬起脸来。“咦,外面发生什么骚动?”
从大堂那方传来声浪,好像是对骂的声音。
“过去看看!福尔摩斯!”
晴美率先跑过去。
在大堂正中央,有两个男人在扭打。一个是事务所的松木,另一个是——宫原!
然后,站在一边观望的,是不知何故两手握着纸杯的石津。
“石津!阻止他们!”晴美奔上前。
“嗨,终于见面了!”石津眉开眼笑。
“不是谈这些的时候!我帮你拿杯子,快去阻止他们!”
“嗯。一杯是给晴美小姐的,还有一杯,不知怎办,正在苦恼——”
在那期间,松本和宫原还在继续吵架——
“你这王八!”
“你想干什么?”
这时候,户川若子闻声而来。
“啊,这是——”
“嗨,太太。”石津说。“上吊之后,没事了吧?”
“你说什么?”晴美呆呆地问。
石津把纸杯交到晴美手里,用力拉开宫原和松木。
“这个神经病!”宫原恶狠狠地骂。
“到底发生什么事?”晴美问。
“这个松木把我叫到舞台走廊,我一出通道,就突然捱揍——不是已经开始了吗?待会我会好好还礼的!”
宫原走开后,晴美向松木:“干吗做那种事?”
“我听朝仓先生说了。他说这家伙要向户川先生做出怄气的事来妨碍演出。我一时怒上心头——”
“全是容易生气的人,真伤脑筋。”晴美苦笑。“虽然我也想揍他一顿。”
“在团员之中,许多人都这样想哦。”松本说。“他恃着自己是‘老大’,频频逞威风摆架子。居然想对户川先生这般有望之士作出怄气的事,无法饶恕!”
“他打算怎样做?”
“那个我不晓得。我正想设法逼他讲出来。”
户川若子噙着眼泪说:“给大家添了麻烦,万分抱歉。”
“总之,请你说出真相吧。”晴美说。“你并没有杀南条先生,对吗?”
迟疑一会,若子点点头。
“那么,到底是谁……”
“我一直以为事外子做地,于是想到如果我自杀了,大家就会以为是我做的,那位石津先生及时救了我。”
“哦,石津,你好伟大呀!”
“不。谢谢。”石津莫名觉得难为情。“是托可乐的福。”
晴美无法理解那句话的意思……
这时,片山、朝仓、户川、南田等人前后来到。福尔摩斯也在一起。
“哥哥,如何?”
“我没话好说。”片山说。
“怎么啦?”
“那不是谋杀!”
“啊?可是——”
“是咯出来的血,扩散到衣服的胸部啊。”南田悠闲地说。“因受到这个刺激,他本来衰弱的心脏就撑不住了。无论怎么看,都不能说他是被谋杀的。”
“哥哥!”晴美狠狠瞪住片山。
“有啥法子?当时看起来好像是被刺死的嘛。”
“你还算是刑警吗?”
“喂,在众人面前……”
朝仓笑着说:“总而言之,这样子说谁也不会为难了。”
“户川!对不起。我以为——”若子欲言又止。
“算了。这样一来,我可以放心指挥他们演奏‘玛拉’了。”
户川拥吻若子。朝仓在旁嬉笑,片山和石津慌忙移开视线。
晴美和福尔摩斯呢?当然眼睁睁地盯着户川他们。
管弦交响乐团的成员们,早已齐集在舞台上,只欠首席演奏者和指挥家。
观众席的骚动也渐渐平息下来。
“那个‘=’字,总是令人耿耿于怀。”晴美说。
“是的。不过,也许没什么特别意义。”片山说。
“若是那样,那个叫南条的人,为何跑进那个房间?说不定,他是打算跑去告诉户川先生,关于宫原准备怎样做出怄气的事呢。”
“那我就明白了。”朝仓点点头。“换句话说,那个‘=’字也是——”
坐在晴美大腿上的福尔摩斯,突然抬起头来,在朝仓的手掌上慢慢地写出一个好像是字母的东西。
朝仓有点困惑地看看福尔摩斯,然后喃喃地说:“是吗?我知道了!”
“怎么啦7”
“那不是‘=’字。他在还没写完以前,心跳就停止了。”
“那么,是什么字?”
“不是字。是符号,他想写的是高半音符‘#’!”
“‘#’?”
“这就有分晓了。宫原那家伙,他和全体团员预先串通,把全部演奏的乐曲升高半个音。”
“全部升高半音?”
“普通的人听的话,大概完全听不出来。可是,如果指挥者在不知情的情形下指挥——那是天大的冲击啊!”
“指挥者也不知道吗?”
“实际上,听说外国的交响响乐团,偶尔在彩排时也会开玩笑地这样做。不过,如果在正式演出时开那个玩笑……”
“有什么办法没有?”
掌声涌起。宫原,跟着是户川,步出舞台来了。
“已经太迟啦。”朝仓喃语。
户川手拿指挥棒,面对交响乐团,全场静寂。
指挥棒上扬。强劲的管乐主音吹响了。
“那是正确的音哦。”朝仓低声说。
片山等人一眼看出,宫原骇然的神情——其他团员根本不看宫原一眼。
是吗?其他团员反抗宫原了。片山如释重负。宫原苍白着脸,拎起小提琴。
“这将是很出色的演奏会。”朝仓喃语。
晴美和片山相视点头。福尔摩斯闭起眼睛,仿佛沉醉在音乐中。
石津——快睡着了。一边打瞌睡一边迷迷糊糊地想,到底是谁和谁喝掉那两杯可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