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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咖啡店的大门开了,十二月的冷风吹入。

仿佛被那阵冷风推着般,年轻女人进入门内。

我判断:应该就是委托人了。

她也见到我,直接朝这个座位走过来。

我起身迎接。

身穿灰大衣,深蓝色围巾0服装虽然朴素,但是容貌相当漂亮。即使在街上逛一整天,也很难遇到像她这么美貌的女人!

肌肤白细,丹风眼凝宿着妖艳的神采。眼圈四周有很淡的雀斑。人家常说有雀斑的女人肌肤很美,确实没错。稍厚的菱角唇、垂覆额际的黑发、轻微的香水味、从大衣外也能看出的高挺双峰……如果能和这样的女人……一想到这点,忽然下腹涌升阵阵热流。我狼狈地挥除这种妄想,将印有“等等力调查中心所长宇野新平”等字样的名片放在女人面前。

虽自称是所长,却没有任何员工。我是基于好玩的心理来从事这行业。

她只是低头看着,并未伸手拿起。之后,打开手提包,拿出一个信封,从里面抽出五、六张照片,排放桌上。立刻说明情形:“我希望你能查出这些照片上的场所是哪里?以及拍摄日期。”

“场所和日期吗?”

我低头看着照片,是约莫记事本大小尺寸的彩色照片,照片上人物的服装式样很老气!

“这不是最近拍摄的照片吧!”

“是的。只大略知道是三年前的十二月初所拍摄,不过,你必须知道正确的时间和地点。”

“喂……”我呻吟出声。“地点是哪里还有可能,不过如何能从照片上查明日期呢?”

“你看这边。”女人指着其中一张照片。“电影院前面有布告。”

“啊,不错,是篙之犬和砂之器两片合映,明天六日开始放映。”

“所以,只要知道这家电影院在什么地方就行了。”

“原来如此,但,我是第一次接这种案例。”

“还是能办到的,毕竟你是侦探。”

“这确实是适合侦探去查的工作。”我苦笑。“只是,能够给我一些暗示吗?以这张海报来说,并没有印电影院名称。”

“这个嘛……”女人低下头。“惟一能给你的暗示大概是影院位于东急沿线的市镇吧!至于其他,我也不知道。”

“东急沿线吗?那么,调查期限是?”

“三日之内。”

“三日之内?”我目瞪口呆。这女人所说之语,每一句皆出人意表。“这实在有些不可能……”“请你务必试试看。费用如我在电话中所说的,我会先付你……”“可是,我还不知道你的住址和姓名。”

“我认为无此必要。要认为我姓铃木或中村都行。随你的便。”

“哦?那么,调查结果我该向哪里的铃木小姐报告?”我故意讽刺。

女人毫不理会地说:“我给你电话号码,你可以打电话向我报告,若有见面的必要就由你指定时间和地点。”

“可是,如果是别人接听电话呢?”

“通常都是我接电话,即使我不在,只要你说出调查中心之名,我就会知道。”

“是吗……”我不太情愿地答应了。

依委托人之言去调查是我的工作,我没有要求委托人明白说明一切事情的权利。把电话号码记入记事本上,我接过钱,开立收据,交给她。

事情结束,女人马上站起身。

目送着她连一口咖啡也未喝就离去的背影,我感慨地摇头。

刚刚感受到的那种性感印像完全破碎了,她留下来的只是完全冰冷的奇特印像,感觉上,她简直就像机器人般冷漠。

究竟哪一种才是真正的她呢?是性感?是冷血?我在心中拼命思索着。

02

回到等等力的事务所兼住家,我立刻开始分析照片。比较了一段时间之后,我注意到这是一系列照片,亦即,拍摄者想借这一系列照片来表现出某一市镇的印像!

因此,虽然尚无把握,我仍能大略确定出照片的顺序,一张张地予以编号。

①从车站月台之类的位置拍摄之俯瞰照片。下方可见到两条路轨在直角方向立体交叉,所以,此车站的月台是高架方式,底下尚有另一路轨通过。

②路轨、栅栏和白色道路平行地延伸至远方。有巴士行驶于路上。背景的天空浮出淡淡红云,看来是黄昏时分拍摄。

③入暮时分的街头。有小酒馆、店铺和鲜花店,还有过往行人与自行车。

④同样是街景。似是超级市场的建筑物。建筑物前摆满自行车。拥挤的购物家庭主妇们。对面的电影院门前不见人影,女人指给我看的海报随风翻飞。有两根旗帜。

⑤入暮的天空亮起一盏霓虹灯,是红色风车形状的霓虹灯。没看到店名,大概是酒吧!

⑥可能是酒吧内部。由于未使用镁光灯,只靠店内灯光拍摄,画面灰暗、模糊,只有在柜台上托腮望向这边的女人脸孔勉强可辨识。脸上带着微笑。

只是这样而已。以系列照片而论,未免太少了些。但,并非中途没有底片而未继续拍摄!我分析着:这六张照片之上到底隐含着何种意义?

现在想这些毫无益处,我必须先查出照片拍摄的场所和日期。首先,先进行纸上作业。我拿出首都圈的交通地图,目标集中于地图上的东急沿线。

从照片①知道三件事,第一为该车站的月台是高架式;第二为那是私铁东急线系统车站,因为这一带的国铁车站并非高架;第三则是该车站的路轨下有另一条路轨穿越,而且由照片的构图看来,可视为呈直角方向穿越。

以上属于基本条件。

因此,从东急沿线的多数车站中,次第将不符合这些条件者剔除,只剩下六个车站。

案头调查结束后,从翌日起,我一一前往现场核对。首先是五反田,我在大井町线的旗之台换格池上线,在五反田下车。

没错,这个车站是高架式,不过其下方并无另一条路轨呈直角穿越。池上线以这里为终点站,而国铁五反田车站和路轨则有相当距离,也就是说,两条路轨并非立体交叉。

我更站在横跨车站前的一座陆桥上俯瞰五反田町。当然,巴士道路是四通八达,可是找不到任何一条和铁路路轨平行者。这么一来,我知道绝对不是这里了。

可是,好不容易来到这儿,为求慎重起见,我在附近转了一圈,确实没错,街头印像和照片完全不同。

一家商店门前拴着一只红褐色的拳师狗,正在喝下水沟的水,我提醒它:“喂,那种水很脏!”

拳师狗抬起头,皱眉,以讶异的眼神望着我。折返车站前,我还想思考一些事,就顺路走向町外。来到池田山附近,车站四周的热闹景像消失了,成为静温的住宅区。没有行人往来,坡道两侧是绵延的石板和石墙宅邱,高大的树木技校伸出墙外,自枝桠间穿过的冬阳洒在道路上。

边爬坡,我再三思索这项调查到底具有何种意义。从口袋里掏出记事本,翻开夹着照片之页。上面写有女人告诉我的电话号码。

(七二九)应该是大田区上池台一带的局码,那么,从这个电话号码中难道没有知道委托人的住址和姓名之方法吗?别人愈想隐瞒的事,就愈想知道,这是人类的自然本能,何况我又是侦探。

这么说,是否该拿东京二十三区的全部电话号码簿,一页一页地翻查,找出该码?不,不可能,那太花时间了,我可没这种闲工夫。还有另一种更迅速的方法,我决定试试手气。

回到车站,我进人公用电话亭,拨了记事本上的电话号码。电话接通了,是年长女人的声音,并非委托人。

但,为慎重起见,我用手指按住两边鼻孔说:“喂、喂,贵户上个月的电话费尚未缴纳,明天以前若不缴清,马上要被停话了。”

“什么?你那边是电信局吗?”

“是的。”

“奇怪了,不应该会这样才对,因为我们电话费一向委托银行代缴,而且银行送来了上个月的缴费收据。”

“哦?贵宅是木下先生吧?”

“错了,我们是广田。”

“广田?很宽广的田地的广田吗?”

“是的。”

“那么,电话持有人是广田先生了?”

“那当然!以后打电话之前请先查清楚。”

“很对不起,看来是我们弄错了。”

挂断电话时,我笑了笑。

架子上放着电话号码簿,我依广田的拼音翻开页码,没错,是有广田正喜之名,住址是大上池台4—10—5,大是大田区之略,电话号码也一样。

接着,我拨电话至报社。社会版部门有我的朋友,在这种时候,可说相当方便。

“是宇野吗?你还活着?”他说。

嘴巴还是那么刻薄,也许是习惯使然吧!

“抱歉,我还活得好好的。”我回答。“对了,你认识住在大田区上池台一位名叫广田正喜的男人吗?我想,他在三年前可能发生过什么事件。”

“三年前?你叫我调查?”

“不错。”

“三年前的什么时候?什么事件?”

“我都不知道。”

“你这家伙,打这种令人模不清头绪的莫名其妙的电话来,难道以为我闲着没事干?不……等一等,广田正喜吗?我记得最近在报纸上见过这个姓名。对啦!我想起来了,他是摄影家吧?”

“大概是。我也不太清楚。”

“此人颇有财产,摄影只是他的兴趣,已有半职业的水准。”

“这家伙干了什么事?”

“我没时间在这里跟你说。应该是十天前左右的报纸,你自己去找出来看就知道了。”

“好,我会去找出来看个究竟。那么,再见了。”

“等一下!你为何要调查他的事?”

“一切还很难说,不过,如果能成为报导的题材,我会告诉你。”说完,我挂断电话。

归途,我顺路至图书馆查旧报纸。果然没错,是十天前的报纸!

——距今三年前的昭和五十二年十二月五日夜里,在大田区南千束的洗足池,有一名女性遭强暴后杀害,被害者是住在东雪谷的职业妇女一条美智子。虽然东调布警局全力调查,也找不到有关凶手的任何线索,全案陷入胶着。但是,现在却查明居住于上池台的摄影家广田正喜涉嫌,目前该局正将嫌犯拘留,进行搜证。

嫌犯全盘否认凶行,并提出当夜的不在场证明,但尚未查证属实。

广田之所以被认为涉嫌,主要是在洗足池图书馆的藏书内,馆员发现夹有一张纸条,上面写着:

昭和五十二年十二月五日夜里,九点二十分左右,我在洗足池北侧的樱山,躲在树后目击一位女性被歹徒袭击,先奸后杀的现场,我很害怕,只能一动不动地看着,因为我只是个软弱的女人。

凶手身材高大、体型魁梧,贝雷帽下露出长发。由于四周很暗,我看不清长相和年龄,不过左肩背着附带脚架的照相机,该照相机在争持之际掉落悬崖下。等一切结束后,凶手爬下悬崖捡拾,但,或许发现已摔坏,啧啧几声之后,毫不惋惜地丢进池内,转身离去。

直到现在,我仍经常为这件事苦恼不已。我当然知道报警说出此事是市民应尽的义务,可是,我害怕,不敢真的这么做。

一个活生生的人因我的检举而被送上绞刑台!虽说是罪有应得,但是,我就是不敢下决心,即使被认为懦弱,我也无能为力。

可是,在饱受苦恼之后,我发觉到一件事,如果我就这样绝口不提的话,自己会一辈子受到罪恶意识所折磨。因此,为了解决此一矛盾,我想到这样的姑息式手段。虽说我是目击者,但是只凭这一点资料,不见得就有助于逮捕凶手。

不过,一旦这张字条被送交警方,至少我长久以来的苦恼会获得解放,这样我就满足,也能心安理得了。

请见到这张纸条的人务必帮忙,借你之手完成我无法直接提出的举发,让那位遇害的可怜女人死后能够瞑目。

图书馆员将纸条送交东调布警局,警方一方面调查住在附近的业余摄影同好,一面在池底进行打捞工作,结果果然找到已损坏的单眼照相机(附带脚架的高级品),而这台照相机乃成为证实广田正喜涉嫌的有力证物!

03

喔,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很明显的,我的委托人是广田正喜的妻子。广田全盘否认行凶,而且坚持自己当晚有不在场证明,因此,她为证实丈夫的不在场证明,挽救丈夫的性命,才委托我调查……但,我仍旧有些疑惑:事情真的如此单纯吗?

这样重要的调查工作,为何委托像我这藉藉无名的人呢?正常的话,应该把这些照片向警方提示,由他们去调查才对,为何要自己花钱找私家侦探?

另外,不说出自己的姓名、住址和事件真相,又是为什么?

像这种事,身为妻子的出面,有何羞耻?根本没有任何必须隐瞒的理由。

这样循序分析时,我内心开始产生一项模糊的想像了,或许,这该视为侦探特有的敏锐第六感吧!要想在这激烈竞争的人生中活下去,总会不知不觉地培养出这样的本能!

下午七点,我再次拨七二九局码的电话号码。这次,并未伪装声音。

“喂,请问是哪一位?”

是和白天同一位女人的声音,同样未说出姓氏。

“我是等等力调查中心的宇野,这是定期联络。”

“请稍待片刻。”

对方放下话筒。没多久,换另一个人接听,是那女人的声音,“我今天先去五反田,不过并非那边。”之后,我一一列举出并非五反田的理由。

“不错。那么,接下来的预定是?”

“明天去大井町和蒲田,如果没结果,后天再至菊名、自由丘和沟之口,这几处都是东急和国铁、或是东急线彼此联络或交会的车站。”

“若是那样,武藏小杉岂非也是?”

“我以前住过武藏小杉,即使不去也知道并非该照片拍摄之地点。”

“是吗?那么,再联络。”

“广田太太,请稍待。”我说。“还有一些事请教。”

“你怎知道我姓什么?”

“我是侦探呀!太太。已经干了十年,就是靠调查混一口饭吃。”

“所以可以不顾别人的隐私吗?看来我是应该找有信用的大型侦探社才对。”

“也许吧!”我温柔地说。“有规模的侦探社凡事皆机械化处理,若去找他们,他们会为委托人粉身碎骨在所不惜,这点和我们不同。”

“没必要粉身碎骨!你究竟想问什么?”

“委托人所处的境遇,我必须能够正确掌握,这样才可以给我调查的目的和方向。我九点在昨天见面的咖啡店等你。”不待对方回答,我挂断电话。

九点过五分,她出现了。虽是夜晚,她却戴着淡褐色墨镜,双眉微蹙。

我心想,为什么呢?只是了解这项调查背后的实情,她为何会表现得如此不快?

“你千万别误会。”我说。“我只是向你表示敬意。”

“敬意?”

“你是为了证明丈夫的无辜,才企图证实其不在场证明吧!这种心意令人尊敬。”

“这么说,你都知道啦?”。

“是的,这方面的情况我已经调查过,只是,有一点我不明白,所以才请你前来。”

“是什么?”

“如果那些照片能证实你先生的不在场证明,为何不让警方去调查呢?你告诉过警方照片之事吗?就是这件事令我疑惑。”

“……”她考虑良久,才抬起脸来。“当然告诉过警方了,可是他们毫不重视。不知何时、在何处、由谁拍摄的照片,他们不认为具有证实不在现场证明的效力,所以没必要调查。要证实某人犯罪、送进监狱,何等困难的调查他们都不在乎,但,若为证实某人无辜,他们却完全没有半点热诚,我想,这就是警察的真实面目。

“我很难过,好几个晚上失眠,最后才下定决心,要凭自己之力证实外子的不在场证明,在法庭上狠狠地给检方重重一击。”

“原来如此。”

“如果这些话是事实,会这样做就理所当然了。只是,警方会对照片毫不重视之点却令我难以释然,再怎么说,这和杀人事件有关……”

“所以,”她继续说。“我认为必须偷偷调查出结果,尽量不让警方察觉,才会如此保密地委托你。”

“原来是这样。”我颌首。“我能体会你想向警方报一箭之仇的心理,或许,对他们来说,会是一帖良药也未可知。既然知道原因,我一定全力帮忙。”

04

大井町。

东急大井町线在此和国铁京滨东北线交会。

但,从月台上无法俯瞰下方的国铁线。另外,大井BT线是以这里为终点站,当然不可能有两条路轨立体交叉。

而,国铁的路轨穿越街道之间,并不是与道路平行,不属于同一平面。不过,我还是在车站四周绕了一圈。但,仍是一无所获!

接下来又绕到蒲田、菊名、自由丘,同样,没有一个地方和条件符合。

来到沟之口,在田园都市线沟之口车站的月台下车时,我有一种终于找到自己寻找之物的预感。

月台为高架式,国铁南武线呈直角自下方穿过,已经符合照片①。沿着长阶梯下来,走到车站前时,最初的预感受到了怀疑——没有和南武线路轨平行的巴士道路,只有一整列小型店铺背向人行道路。感觉上仿佛是突然之间被推进后街巷弄内一般。

但,穿行过狭窄的道路,过了国铁沟之口车站前,再走一会儿,我停下脚步。

刚刚的失望未免太早了些。

眼前,南武线的路轨、栅栏和宽阔和巴士道路笔直延伸至很远处,巴士掠过我身旁往前飞驰,正好和照片②完全符合。

但,照片②以下的街景好像不是这条道路。我稍往回走,弯入小巷内。有酒馆、也有鲜花店。只是,和手上的照片一比较,酒馆和鲜花的店面装潢完全不同。

接着来到另一条马路,这条路似是这里的主要闹区,有拥挤的人群、商店、也有超级市场,市场前摆满自行车。但是和照片并不完全符合。

在照片中,只有一家超级市场,但是这条马路左右两边各有好几家超级商店,而且,也见不到电影院。照片里的电影院在超级市场过去两、三家,可见到售票口的窗户和旁边的海报,以及两根旗帜,但,眼前却只见到林立的小店铺。

不能只是认为电影院已经拆除,如果不知该电影院后来怎么了?老板住在哪里?根本没用。因为只能靠这张照片调查出拍摄照片的日期!

我向一家饰品店的老板打招呼。此人是位年老男性,记性很好。他说电影院于两年前拆除,后来在町外重建,此后就成为专门放映色情影片的地方。

我依他的指点方向前行,来到“沟之口电影院”前,买票进入,对带领入座的女人说:“由于一点小事情,我想见老板。”我被带至狭窄的办公室,和老板见面。

那是年龄接近七十岁的老人,用放大镜仔细观看我拿出来的照片。

“不错,是三年前,确实播映过这两部影片,我想,也是和现在一样的十二月份。”

“这么说,海报上印着明天六日开始上映,则这些照片就是十二月五日拍摄的了?”

“应该可以这么说。”

“有办法证实这点吗?譬如,像营业日志之类的东西。”

“有啊,我找找看。”

他从架上找出一本旧账簿,边看日期边翻动。“就是这个。昭和五十二年二月六日至十二日,播映萨姆·贝金伯导演的篙之犬和野村芳太郎导的砂之器两部影片。啊,以前是常播映一些名片……”他摇摇头。“可是,这里的观众却不捧常何况又受到电视的影响,从那时起,我就只挑选一些通俗的影片放映了。”

我没时间去听老板感慨,郑重致谢后,告辞了。

这样,已经确定了拍摄照片的日期正是洗足池发生命案之日。接下来是确定照片的拍摄者和拍摄时间,如果能够成功,就可证实广田正喜的不在场证明了。

法庭上,检察官会以从池底捞获的照相机为有力物证,要求庭上对被告论处极刑,但,突然提出的这些照片和不在场证明之证据就有如一颗炸弹,一定能在法庭上带来强烈震撼。

广田之妻是否连这种效果都已估算过了呢?

05

“这里是否有过一家挂着红色风车形霓虹灯的酒吧?在约莫三年前……”我在酒廊、酒吧、西餐厅、钢琴酒店、咖啡店、小钢珠店等四处查问,但,答案皆是“不知道。”后来,我好不容易想到电话号码簿,就前往沟之口电信局,请对方提供三年前的类别电话号码簿,终于查到了——酒吧红色风车高沟之口三一五。

我写下电话号码,走出电信局,进入门口的公用电话亭,边祈祷着该酒吧还存在,边拨号。

幸运总算还持续不断。不是“这个电话号码现在已停用”的录音,而是有人拿起话筒的声音。

“喂、喂!”是年纪颇老的女人声音。

“请问是红色风车吗?”我问。

“咦?啊,你的话真令人怀念。可是,很遗憾,这家店去年就关门了。”

“关门了?”

“是的,不过,电话迁至这里。”

“那么,你是当时的老板娘?”

“是的。你是哪位?听你的声音还很年轻,不太可能是熟客人。”

“不,我是……”我迅速说明原委。

“嘿!听起来很有趣,简直就像电视上的侦探剧一样。我最喜欢看这类东西了。”

“是吗?那么,你愿意看看照片喽?”

“好呀!你来我家吧!地址是……”

我依址找去,是在高津图书馆附近的旧式平房。

对方果然是六十多岁的女性,很胖,戴着眼镜。

我并不知她目前境遇如何?过着什么样的生活?反正,那与我无关。

坐在玄关入口,我马上进入主题。

“确实是我的酒吧。”她拿出放大镜,仔细看着照片,“对了,这天晚上的事我记得很清楚,因为,我和这位摄影家谈及姆兰鲁鸿。”

“姆兰鲁鸿?”

“是法语,就是红色风车嘛!以前,新宿有一家这个名称的小剧常”“嘿,真的?”我是第一次听说。

“我们从红色风车是个奇怪名称谈起,然后提到姆兰鲁鸿但,那位摄影家说‘我听过这个剧场之名;’于是,话题转到剧场上面。”

“原来是这样。可是,你不可能连这是十二月五日晚上之事也还清楚记得吧!”

“你知道吗?”她指着照片⑥。“那天晚上,这个女孩子被人杀害!所以,我清楚记得是十二月五日。”

“什么!”我哑口无言。

我做梦也没想到在这里又会碰上另一桩杀人事件。

“姓名我也记得,我们都叫她三惠,是酒吧的常客。虽然左脚稍微有点不方便,但是皮肤很白,也很漂亮。”

“常客?不是女侍应生吗?”

“不!只是常到我的酒吧来榄客,换句话说,算是独来独往的私娟。”

“她在那天晚上遇害?”

“她搭上拍这些照片的摄影家。之后,两人就一起离开了。但,翌日的晚报刊出她头部受重击,伤势垂危。是隔壁邻居发现,送她至医院,但,没多久就死了。”

“那么,是那位摄影家?”

“也许吧!不过,也可能不是。反正,警方查不出凶手。”

“两人是什么时候到店里?什么时刻外出?”

“摄影家在开始营业的七点就来了,三惠则是七点半左右。

“两人在八点半左右离去。”

摄影家——广田正喜——有了洗足池杀人事件的不在场证明。但,另外一位女性三惠被杀害……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我的脑海中一片混乱。

“你把事情告诉警方了吗?”

“开玩笑!我当然没说。干我们这一行若将客人之事全部告诉警方,就没人敢再上门了。再说,也不见得凶手就是那位摄影家。”

“喔……”我只能呻吟出声。

06

我打电话给广田之妻,详细报告调查经过,也告诉她广田正喜的不在场证明可告确立。就算从池底捞出照相机,而且,不管池底的照相机如何符合密告者纸条内容之说词,也一定是别人的照相机。

不过,最后我又说明,在酒吧中被拍照的左脚不方便之女人三惠,当夜在公寓家中被人杀害。因为,只凭电影院的海报,证明力量仍太微弱,而这桩命案足可证明那些照片确实是十二月五日所拍摄。

“我明白了。”她说。“你的调查非常完整。”

不过,最后我又说明,在酒吧中被拍照的左脚不方便之女人三惠,当夜在公寓家中被人杀害。因为,只凭电影院的海报,证明力量仍太微弱,而这桩命案足可证明那些照片确实是十二月五日所拍摄。

“我明白了。”她说。“你的调查非常完整,我不知该如何向你致谢。”

“别客气。”被委托人这样道谢的感觉真愉快。“那么你打算在法庭上利用它吗?”

“我改变心意了。”她说。“既然已经调查得如此明确,我认为应该告知警方。”

“是吗?或许这样比较好也不一定。”

“如果警方向你查问,你会据实说明吧?”

“当然,我会详细说明调查结果。”

“听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过了两天,两位刑事来找我。他们详细地问明白一切,记下重点后,离去了。

接下来的三天,我没接到任何联络。打电话给广田之妻,她也一直不在家。

我按捺不住了,前往东调布警局。前几天来找我的刑事出来了,带我至会客室。

“广田的无辜已经证实了吗?”我问。

“是的,洗足池命案他确实是无辜,但,高津区末长的常磐庄公寓命案,凶手却是他,是在同一天的约莫相同时刻行凶。”

“什么?”我情不自禁地目瞪口呆。“是杀害照片上的那个女人?”

“是的。吉永三惠,左脚微跛的娟妓。当时,从凶手留下的精液检测出血型,也从杯上采取了指纹,不过一直找不到凶嫌,结果在你的调查之下,一切都告解决。”

“那么……”

“听到广田之妻控告丈夫时,我们也怔住了。她是为了控告丈夫是杀害吉永三惠的凶手,才调查在同一天、同一时刻发生的杀人事件,先故意将丈夫塑造成该事件的凶手,又把照相机丢人池内。可是,她丈夫既然无辜,当然会坚称当夜有不在场证明,而想起那些照片,请妻子设法以照片证实其不在场证明,没料到却正好掉进妻子所设计的圈套内。她委托身为第三者的你进行调查,证实丈夫当夜曾和三惠发生关系。”

“等一下!”我几乎快溺死在洪流般的疑惑里了。“她究竟是吉永三惠的什么人?”

“妹妹。她耻于姊姊的职业,姊妹分居,但,两人小时候的感情很好,所以一心替姊姊报仇。”

“她是什么时候发现杀害姊姊的凶手是广田?”

“三惠被送至医院,临终之际,曾在妹妹耳边说了句话,就是,凶手是摄影家、蓄留长发、戴贝雷幅、五官轮廓如何等等。于是她耐心调查,发现广田很可能就是目标,就设法接近,很顺利地和他结婚。”

“为了控告广田而和他结婚?”我忍不住惊呼出声。

刑事颌首。“我们本来也怀疑听错了,但,这却是事实。而且,这三年之中她一直偷偷调查丈夫的过去及身边之物,可是却找不到任何线索。”

“那些照片呢?”

“广田因为有罪恶意识作祟,拍摄却并未冲洗,只是将底片藏起来。后来因为被人嫁祸,才告诉妻子藏放底片之处,要妻子将照片冲洗之后,替他证实不在场证明。”

“三年的时间……”我说。“只为了控告丈夫是杀人凶手,一起过了三年的夫妻生活吗?这种事,一般女人做不到!”

“所以,她不是一般女人,她是石女。”

“石女?”

“我们将真相告知广田时,你认为他有什么反应?”

“本来否认杀害三惠的他,马上就认罪了,然后喃喃自语说,是妻子设下这个圈套吗?……当天晚上,他在拘留所企图上吊自杀,却被发现。此后,整个人就像是行尸走肉般,大概已经绝望吧!相信三年来彼此相爱、幸福生活的妻子,事实上却是自己的死刑执行人,大概没有比这更重大的打击了。”

这点,我也一样。当然了,是无法和广田所受到的打击相比拟!

但,实际上真的有这种生活方式的女人,而且,充分把我玩弄于股掌之中。我的脑海中一片空白,只有刑事刚才所说的话不断回响!

——那女人是石女!石女……石女……

“但是,她所采取的行为濒临于违法边缘,目前本局正在检讨该如何处理。不,不可能波及到你的,你只是在不知情下完成被委托的工作而已。”

刑事的话持续着,但,在我耳中,仿佛是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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