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原 纸纹 护眼

释迦牟尼佛在菩提树下证道,讲的第一句话就是:“奇哉奇哉,大地一切众生皆具如来智慧德相,只因妄想尘劳,不能证得。”这是释迦牟尼佛悟道以后在菩提树下讲的。

这说明释迦牟尼佛证道并不是他新发明了什么,也不是在他自己的本分上经过长时间的修行积累增加了什么,而是发现了从来没有缺少、失去过、也从来没有被染污过的佛性。

这个佛性是一切众生本具的,释迦牟尼佛有,十方三世诸佛有,一切众生也有,从人道众生、天道众生乃至地上的昆虫、蚂蚁,无不同此佛性,所以从这个意义上来说,佛不是修来的。为什么呢?本具!只是去发现它。

天台宗讲,本具的佛性,本具如来智慧德相,这叫性德。那么性德要发现、要显露,要通过修德。所以修行是发现显露本具佛性的缘,并不是说我们所修的功业积累起来,成了我们的法身。不是的,如果是那样的话,法身就是有为法,还会坏,不是如此。

《赵州禅师语录》里也有这样一个对话:有一个师父问赵州禅师:如何是衲衣下事?衲衣是出家人穿的,这句话的意思是出家人的本分是什么?穿这一件出家人的僧袍,在这一件僧袍下面我们应该做什么?赵州禅师说了三个字:“莫自瞒”。

瞒是欺瞒的瞒,瞒天过海的瞒。什么意思呢?就是穿这一件出家衣服的本分事,不要自个儿把自个儿埋没了。自己不知道自己,自己本来有的东西不知道,那也就是埋没了,这是最大的冤枉。

我们的修行就是要认取本具佛性。要认取这个本具的佛性,是刹那间的事,就像我们看见一个东西,见就是见、不见就是不见,所以它是顿见、顿明、顿悟,这就是佛陀所传的心法里顿门这个法。那么禅宗就属于顿门,这个顿是从什么意义上讲的呢?顿是从修行的方法上说的,从见地上说的。

我们已经讲过,参禅不要落在思维、妄想、分别、情识中,应该在言语道断、心行处灭的地方去见。言语道,现代心理学的研究也证实了人的语言和思维具有对等性,人是用语言思维的。

如果用唯识心理学来讲,人的语言和第六意识是对等的,所以言语道是思维分别之道,那么在这条道上你怎么走,怎么跑,怎么弄一下,加一下、减一下,加减乘除啊,都无济于事,只是一种知识、一种见解,难以见到本有的佛性。

打个比方,我们想要飞到天上去,但如果总在地上跑,不管跑多快,也飞不上去。你说你骑自行车,再快你也飞不起来;你坐汽车,再快你也飞不起来;坐火车,无论多快,你都飞不起来。要想飞,必须放弃所有这些工具,另外找工具,找飞机。所以在言语道这个范畴内,我们没有办法超越分别心。

“心行处灭”,只有言语道——我们的言语、分别、情识——在这个地方断了,才叫心行处灭。那么在这个地方断了究竟是什么境况,那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的。唐朝的王维有两句诗,往往被很多禅师用来描述“言语道断、心行处灭”:“行至水穷处,坐看云起时。”

它描述的是我们生命中的一个突破,一个大发现。说的是沿着一条河走,走到没路了,一屁股坐下来,抬头一看:哇!天上有白云片片,万里晴空,更宏大、更开阔、更无边无际的一个境界出现了。

这两句话比较形象地描述了我们的分别情识断的地方、言语道断的地方的情景,以及在这个地方往前透一步之后我们心中发生的变化,那个变化可以说就是我们心灵本来面目的呈现,是我们本来心光的展现。

这就是为什么我们在参“无”的时候,不要去分别是不是有无的“无”,不要在思维上去推理、去猜测,不能这样做。也不能把“无”当成没有、空,我的头无了,我的手无了,我的脚无了,什么都无了,这也不对。

要是这样的话你干吗参禅呀?不用参禅,去学天台教观好了。天台教观有空观、假观、中观。去观空、观假、观中道第一义谛,不就行了吗?干嘛还来参这个“无”呢?所以说不是这样用功的。

参这个“无”,有它不共的奇妙之处。这个奇妙之处就是你用你以前所习惯的思维、分别、猜测,乃至佛法里的依文作观——依仗这个文、依仗这个意来观都不对,都不是,奇妙就在这儿。你所有的伎俩都没法儿,就像刚才的比喻,你想上天,用自行车、汽车、火车都不行,只能放下。

这时候没办法了,古人说这个时候就像咬一个铁球一样,又像一条狗咬一个热糍粑——糍粑是糯米做的,南方有,刚出锅的很热很烫,狗不懂,一下就咬上了,咬上了咽也咽不下去,吐也吐不出来。为什么?糍粑黏乎。就是这种情形。在赵州的这个“无”字下,平生所有的伎俩都用不上、都歇下来的时候,就是这种状态往前进。

这种状态,有人说那不是很累吗?恰恰相反,你去分别、推理、猜测不累吗?这个地方恰恰不累,恰恰省力气。你平时活跃的这些思维、情绪、妄想、分别都歇下来,那不省力气吗?所以古人说,参这个“无”什么时候用功得力呀?用功得力在哪里呀?用功得力就在你省力的时候。

你什么时候省力,什么时候一提这个“无”,所有的妄想、分别、情识都歇下来,单单只跟这个“无”混到一起,孤明历历,这个时候就省力了,这个时候也正是参这个“无”得力的时候。就有可能是“行到水穷处”,蓦地一抬头,“坐看云起时”了。 

有的人问,什么时候能有那一下啊?你有这个念头,就绝对不会有那一下。你看古人开悟多省事啊,头往柱子上一碰开悟了,一看到什么就开悟了——看到桃花开悟了,师父一棒打过来开悟了。你只要有这个念头:什么时候我能来这样一下呢?你只要有这个念头,一边待着去吧!

为什么?这个念头就把你障碍住了。任何的等待、期盼都是障碍。只有在孤明历历、不期然的状态下才有可能。这个不期然的状态也就是无心,无心地用功,开悟的事想都不想——已经走在那条路上了,还想它干什么?

所以这个“无”是让我们放下武器,把所有以前用过的武器都放下,这个时候我们才有可能粗粗地体会到回到自心的状态。我们把后天所学的一切知识、分别,以及种种的见解都扔到地上去的时候,才是真正跟自己的心在一起的时候。

这里需要信心,你要相信如来智慧德相本来就在你自心里——或者说就是我们的自心,不是在的问题了——从来就没有离开我们:阿弥陀佛在这里,十方诸佛也在这里,五眼六通在这里,放光动地也在这里,四生六道、一切诸法、一切诸佛菩萨神通妙用、三藏十二部都在这里,就看你敢不敢担当了。所谓的“顿”,意义就在于此。

从修行的方法论上讲,这个顿的法门确实非同小可。可能你们也会看一些书,有一些善知识也会这样讲,顿就像金字塔的尖,下面是有基础的。

毫无疑问,我刚才说了,讲到顿这个修行法门,连佛学的ABC、禅宗的意思、佛教的意思、出离心、菩提心、清净持戒这些都没有,当然也就说不上顿了,但是顿之为顿,不在前面所说的金字塔尖必须从下面开始,这样的说法其实是不对的。表面上听起来是对的,金字塔下面没有东西怎么会有金字塔尖呢?不是如此的。

顿是要我们相信本具智慧德相,是要我们认识当下,要直接地去认取自己本具的佛性。任何一个当下,不在你把这个当下安排到未来的某个时侯。我先怎样,然后怎样,最后再怎样,那是不对的,你把它安排在未来,安排在其他的地方、其他的时候,经过一个过程然后才怎样,那就不是顿了。

顿是什么呢?顿就是当下,也可以说顿就是不可思议——才讲怎样怎样,就已经不顿了。那么这种状态并不是玄谈,而是一种方法。参禅的方法就是顿的方法,就是这种见地。

前面我给大家分析过,一切的妄想、情执、推度、分别、知见全部放下,单提那一念,就像一个人对着万丈峭壁,又像一个人拿着倚天长剑,那就是顿的意思,所以顿是一个方法。

这里就需要信心,依照我们中国佛教,它的殊胜之处恰恰就在于我们中国人能够信得了这个法门,修得了这个法门。

我们中国文化就是普通人也知道这样一句话,就是“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这就是顿——刚刚还拿着屠刀做坏事呢,放下就能成佛。绝对是这样,这是真实不虚的,本具嘛!所以随时都有可能契入。

但是话又说回来了,一个拿着屠刀的人他能放下,另外放下的时候,他有能遇到佛法的因缘,那也不是小可的事,也不是每个拿着屠刀的人都有这种因缘的。

不过从修行的方法论上说,我们众生从无量劫以来轮回生死,每个人在遇到佛法之前都犯过错误,造过业,造过善业,也造过恶业。恶业毫无疑问使我们堕落,就是人天善法、有为的善法对我们又何尝不是一种缠缚呢?这个顿就是指全体放下。全体放下,不是说经过一个积累以后再放下。这里就要有信心。

讲到放下屠刀还真有这样一个公案:宋代有一位禅师叫思业,出家以前是一个杀猪的。有一天他杀猪的时候,拿着刀对着猪的喉咙一刀过去,然后那个血喷涌而出。

他看见这个血喷涌而出的刹那开悟了,就把刀扔了,随口说出一首偈子:昨日夜叉心(昨天还是夜叉心,因为是杀猪的嘛),今朝菩萨面,菩萨与夜叉,不隔一条线。不干了!出家了。

这是历史上的真人真事。这也是对众生本具如来智慧德相的一个最生动的说明。当然这个禅师自有他的因缘,我们看不到的因缘。

自心本具的如来智慧德相要显现是需要修德、需要清净持戒、需要发心的,是需要这些缘的,并不是说我们可以随便,可以不持戒,然后突然有一天顿见佛性——如果这样想,那就错了,就已经是堕落了。

我们应该怎样想呢?应该这样想:哦,原来人人本具此一段光明啊!所以从我们听到这句话,听到释迦牟尼佛在菩提树下所讲的这句话的刹那,每个人就要振作,不要自瞒,要如法去行。要把自己本具的这段光明发现、发挥、运用,这才是佛陀顿教的本意。

有居士跟我讲参“无”的心得,实际上不用讲,你的这些分别让自己没有什么改变。我们参“无”,是要在我们心灵深处闹一个大革命,把我们心里原来的颠倒,再颠倒过来。

所以它是我们的思维方式、我们心里运作方式的一个彻底的革命,经过这一下,是要换一个人的,而不是师父给你出个题目,让你猜一猜,考考你,坐在那里想一想为什么他要说“无”,让你说出个一二三四来。

如果是这样,你也不用进禅堂,在教室里发一张考卷,大家都写出自己的答案不就得了吗?不是的!我们需要用这个“无”斩断所有分别妄想,亲自见一回,换一个人!希望大家好好用功!

名著精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