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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朝有一位在家修行非常了不起的居士,叫庞蕴。庞蕴有一首诗:“十方同聚会,个个学无为;此是选佛场,心空及第归。”我们这个禅七,也是十方同聚会。文殊阁、普贤阁有来自各地的居士们,在这里打禅七。

打禅七就是要修习无为法,无为法是解脱的法。但是,同样在一个禅堂里坐,很多人坐在一起,其实心态、想法、状态,我看也有很大的差别,还不一定能做到个个发心都在这个无为法上。

有的时候我们禅修,可能是用一种做买卖、做生意的心态在那里坐。做生意的心态是有投入,应该马上有回报,这是一个功利主义的心态,而且投入得要尽可能少,回报得尽可能多,做生意的人应该一本万利嘛!

所以在禅堂里,我们稍微有投入,感觉到不相应,觉得回报得太少了,这是怎么回事?佛经上讲的、师父说的多美妙,我们希望自己一坐马上能得到。这就是一种做生意的心态。现代社会,让我们很多人养成了这种心理习惯,不仅在工作、生活中,到禅堂修行,也会用这种心态,急功近利。这个是第一种心态,跟无为法不相应。

也有一种心态,就是把在禅堂里坐禅当成一种过日子。坐那儿挺舒服,也挺暖和,差不多也能静下来,但是昏昏沉沉,心里并不清楚。只是贪图坐那里很平静的那种享受。

我们这个禅堂制度也挺好,到时候自然有人送吃的,送喝的,还有水果,都挺好,在禅堂里一坐蛮舒服,成过日子了,但是自己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回到寮房,可能还说很多闲话,说是非。可能来庙之前跟家里人还把禅七说得很伟大,出去以后又讲,我在柏林寺打完几个禅七,甚至也可能在家里有一种优越感。 

但是,打禅七的根本是什么,它的根本是要把我们无始劫来的无明在禅堂里面斩断,见个分晓。所以,禅修是一场拼搏,是一场斗争,而且是无止境的。即使你在禅修中法喜充满,对我们要达到的目标仍然要保持清晰,不能只是贪图那种感觉。这是第二种心态。

还有一种心态,在禅堂里面坐盼望着开悟,或期望某种奇迹从天而降。这种心态可以说是赌博的心态。赌博就是这样的,没有太大把握、异想天开。因为没有把注意力带回到当下这一念心,内心还有很多对修行的美妙境界的想象,有很多期盼、等待。

其实禅修、佛法,是非常理性的,百分之百的因缘果报,就是缘起法。有一分耕耘,就会有一分收获。你不要等、希望有一个奇迹突然发生,这种盼望和等待的心本身就是障碍。

当然,也有的人坐在那儿起很多幻觉,见神见鬼,陶醉在那种幻觉里面,依那种幻觉又产生很多见解。他的见解要说出来好像是那么回事,跟佛经上讲的差不多,但是那种见解来自于他的幻觉,来自于他的身心感受,并不来自于直接的洞察。这个也是误区。

前面讲的这些误区,跟“十方同聚会,个个学无为”都不相应。当然也有的人想着在禅堂里通过打坐把某种病坐好,这些都是不相应的。真正要相应,要学无为法,就要死尽偷心。前面讲的都是偷心,要把这些偷心死尽。譬如一个勇士上战场,不再抱任何生还的侥幸心理,此去不复还,是要全体投入,全体!心里没有任何死角。

前面为什么讲苦,就是要把我们的侥幸心理,把我们心中的死角都放下,都放下了以后,你才可能全力以赴,如勇士上战场,全体投入。这样的禅修,自然能使我们发生一种内在的转化。

这个转化也是潜移默化的,不是你盼望、期待、刻意造作就发生的。你盼望、期待、刻意造作,恰恰可能是障碍。所以修行不管修什么法(参禅这个法门尤其如此),就是不能有偷心,必须死尽偷心。

有时候可能我们觉得修行有什么玄妙啊?把这些高僧大德开示中所说的做到了,玄妙自然有,尽在其中。像参禅,虚云老和尚给你开示。在云居山打禅七,他讲参禅的先决条件,讲怎样用功,初心用功、老参用功,针对不同的情况已经讲得非常清楚。

关键是我们能不能认真去做,以及我们具不具备老和尚讲的先决条件——深信因果,持戒,发出离心,他讲的这些先决条件相当重要。

如果没有这些先决条件,你去修,不容易相应,由不相应产生怀疑,由怀疑产生诽谤,那你就不能怪他,也不能怪讲的人。如同我们有病要吃药,我们如果不按照吃这个药的相关要求,要求你一天吃几次,每次吃几片,吃药的时候要忌讳什么,你不按这个去吃,最后药效没达到,那你不能怪药,怪我们自己。

所以到禅堂里来,最重要的就是这个发心,发心要纯正。发心纯正以后在用功的过程中能全力以赴,大死一番。偷心死尽的时候,心自然能打成一片,不管你用哪个法门。

昨天我们讲参禅的法门,参话头。参话头要打成一片,最重要的是要有大信心,要起大疑情,这可以说都是偷心死尽的另外一种说法。

我们柏林禅寺赵州禅师的无字公案,无门关,参“无”。狗子还有佛性吗?无。参这个“无”,宋代的祖师们讲过,就是要死尽偷心,欲罢不能。不仅仅是我们不正确的发心要死尽,就是我们起心动念,推理妄想分别,都要被“无”斩断。

我们打个比喻,这个分别心就像一个人的脑袋一样,让它不断地撞墙,这个墙就是“无”,就叫“无门关”,撞这个关。你每每提“无”的时候能够造成一种意识上的晕厥,就好比一个人把脑袋往墙上一撞,当场晕倒,晕过去。当然晕过去他还可能醒来,再撞。这是比喻,比喻参话头。

我们这里参“无”,当然有的地方参“念佛的是谁”,也是一样的。因为这个“谁”,也不是要你去推理、思考、追寻,这个“谁”,要向自己内心反问,扪心自问,恰恰就是用这个“谁”,我们要撞它,用我们的分别心去撞这个“谁”,每每撞。

这个撞当然就是每每一提起,一反问,你以前的路是走不通的,所以比喻作“撞”,这种锻炼也是要让我们死尽偷心。  

除了前面讲的发心,我们平时各种习气情绪是粗的偷心,还有更细的偷心,潜伏在内心深处的暗流,像水一样流动。这个暗流也要被截断,才有相应的可能。前面讲的那些人连粗的偷心都没有死掉,想自己在心灵上来一个革命,来一个力劈华山,这是不可能的。

所以用功的本身并不复杂,复杂的可能恰恰是我们心里各种各样的情绪,不正确的发心,这些地方是很复杂的。这些地方的复杂,要用一个简单来对治。这个简单,就是死,就一个字。有死才可能有活,这些偷心的死就能与无为法相应,才能做到庞蕴说的“心空及第归”。

“心空”也不是说心里有很多东西把它空掉,而是见到心本来的空。这个心本来就是空的。没有见到那是白说,说也没用,要亲自见到、看到一回,所以他说“心空及第归”。归,就是回家,回到我自己的家。希望大家在死尽偷心这一点上好好用功,不仅在禅堂里用功,也要在生活中用功,在寮房里用功,在走路中用功,才可能成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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