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来了，

我抚摩无烟的烟斗，

而且有所沉思。

我沉思于我之裸着的

淡蓝的下午的窗——

彼之透明的构图使我兴忧。

西去的迟迟的云是忧人的，

载着悲切而悠长的鹰呼，

欵软地，如青青海上的帆。

而每一个窈窕多姿的日子

伤情地，航过我的二月窗。

选自《中国新诗赏析》，台湾长安出版社1981年版

【赏析】

这是一首动人的乡愁诗。二月来了，春天来了，草木葱茏，大雁北去，一切都该显得生机勃勃，但是远在异乡的诗人，却被窗外朝着家乡方向流动的风景，牵动浓烈的乡愁。“西去的迟迟的云是忧人的”，这是由台湾飞向大陆方向的云，而诗人思乡之心如火似风，所以那云即使飞行得很快，诗人也嫌它太慢了。云之慢衬托出诗人情之切。接着下一句“载着悲切而悠长的鹰呼”一语双关：表面上是描写慢悠悠的云层上载着悲切而悠长的鹰的飞行声，实际上这是一种象征，以悲切而悠长的鹰呼象征诗人思乡之心境。这一句诗传神万分，尤其是“鹰呼”二字，一下子把静景变成动景；把静态性的意象变成了动态性的意象，像一望无际平静的草原上突然有一架飞机由低空飞过，留下一条长长的白带，使原来的视觉意象加入了听觉意象，造成静中有动，动中有静，动静结合，给人无限遐想的美丽画面。读者可以想见诗人那悲切的乡愁，是那样深沉而悠长。

这首诗的题目是“二月之窗”，因而全诗紧扣着诗题展开。诗的第一句“我抚摩着无烟的烟斗”，是诗人的自画像。嘴里叼着一支大烟斗，手里拄着一根拐棍，鼻梁上架着一幅深度的眼镜，这是纪弦最具特征性的形象。值得注意的是和吟诗时烟斗冒者浓烟相反，此时的烟斗是无烟的。这是为了衬托诗人心情悲凄，冷寂与忧伤。诗人把从窗口看到的空中景象比作蓝色的大海，把天空飘飞的云层比作船帆。这个比喻，又使整首诗的意境由静态变成了动态。这个比喻为诗人铺展和抒发无限的乡愁创造了广阔的空间。诗的最后两句“而每一个窈窕多姿的日子，伤情地，航过我二月的窗。”把单数变成了复数。大大地加重了乡愁的浓度，伸延了乡愁的长度。“每一个”在这里起着无尽的伸延与扩大的效应。“窃窕多姿的日子”，本来是非常美丽动人的，但是，由于乡愁之故，它们只有伤情地航过我二月的窗，这里诗人把客观外在的美与主观内在的悲，又作了恰切的反衬。“航过”二字又与全诗的构思回复呼应。诗虽短，通过巧妙构思内涵却十分丰富。

（古继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