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寺的长檐有好的磬声
江南的小楼多是临水的
水面的浮萍被晚风拂去
蓝天从水底跃出
小笛如一阵轻风
家家临水的楼窗开了
妻在点染着晚妆
眉间尽是春色
选自《新诗》1936年第3期
【赏析】
这首诗是三十年代现代派所提倡的“纯诗”的一个典型例子。从表面看，当时社会矛盾和民族矛盾日益尖锐的现实在诗中没有留下点滴的影子，诗人似乎是从一种纯粹审美的角度，不带任何功利观地抒写江南水乡的风情，洋溢着一种温馨的田园牧歌情调，读来就像一首绝句或小令。但是如果把它放在时代的背景上，放在整个现代派创作的系统里去审视的话，从这种田园的恬淡风味里仍可以找到现实的苦涩。就当时这一群青年知识者来说，他们所感到的苦恼之一，是与环境的分裂，都市总是以敌对、异己的面貌出现，它是道德和经济罪恶的渊薮。这花花世界是格格难入的，所以他们自然而然地把深情的目光投向乡野。从大革命以后到三十年代，这种多少有点隐逸味的田园诗大量出现（写得最多的是现代派诗人），在这种对山水自然的热爱中，深深地憝藏着对都市污浊环境和人事的憎厌。
但是单读这首诗是难以看出这种思想倾向的，恬静的描绘，亲切的抒情把它深深地遮掩住了。诗中的意象几乎都是中国古典诗词中常见的：山寺的长榆、磐声、江南临水的小楼、轻风似的笛声……这种传统意象由于经常在旧诗中使用，在读者经验中植根很深，运用得好会使人产生丰富的联想关系，还能引发诗行之外各种有关的情境和意趣。就本诗而言，至少这些意象从诗的结构的各个位置上，互相联络奉引，形成一个浓重的古风似的氛围，把读者的经验领向中国古代山水田园诗常有的那种无怨无怒，超脱了人世喧嚣的纯粹审美境界。
本诗前半部分显得动静相映，声色俱现，在层层设景一从远处的山寺到临水的小楼再到“楼管”的基础上，诗人推出了正在点染晚妆的妻子，她的“眉何尽是春色”。蔼然清绝的景与悠闲自在的人融为一体，柔润怡人的田园风光与其乐融融的家庭气氛互相衬映，端的是一幅写意的江南水乡
为了与诗中所表现的淳厚自然的风情相适应，诗人用的是白描的手法，语言也极其朴素，这与当时现代派诗人所普遍追求的诸如朦胧的美、繁复的意象、奇特的联络等表现手法，是大异其趣的。
（柳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