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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无忌听外公和舅父如此说,心中难过,说道:“当年阳教主曾有一通遗书,我从秘道中带将出来,原拟大家伤愈之后传观。阳教主的遗命是要我义父金毛狮王暂摄教主之位。”说着从怀中取出那封遗书,交给杨逍。

彭莹玉道:“张大侠,大丈夫身当大变,不可拘泥小节。谢狮王是你义父,犹似亲父一般,自来子继父职,谢狮王既不在此,便请你依据阳教主遗言,暂摄教主尊位。”众人齐道:“此言最是。”张无忌耳听得杀声渐近,心中惶急加甚,一时没了主意,寻思:“此刻救人重于一切,其余尽可缓商。”于是朗声道:“各位既然如此见爱,小子若再不允,反成明教的大罪人了。小子张无忌,暂摄明教教主职位,渡过今日难关之后,务请各位另择贤能。”众人齐声欢呼,虽然大敌逼近,祸及燃眉,但人人喜悦之情,见于颜色。均想明教自前教主阳顶天暴毙,统率无人,一个威震江湖的大教竟闹得自相残杀、四分五裂。置身事外者有之,自立门户者有之,为非作歹者亦有之,从此一蹶不振,危机百出。今日重立教主,中兴可期,如何不令人大为振奋?能行动的便即拜倒。殷天正、殷野王虽是尊亲,亦无例外。张无忌忙拜倒还礼,说道:“各位请起。杨左使,请你传下号令:本教上下人等,一齐退入秘道。”

杨逍道:“是!谨遵教主令谕。启禀教主,咱们命烈火旗纵火阻敌,将光明顶上房舍尽数烧了。敌人只道咱们已然逃走。不知可好?”张无忌道:“此计大妙,请杨左使传令。”心想:“此法当年朱长龄便曾使过,计策本身原是好的,只不过他是用来骗我而已。”杨逍当即传出令去,撤回守御各处的教众,命洪水、烈火二旗断后,其余各人,退入秘道。明教是主,天鹰教是客,当下命天鹰教教众先退,跟着是天地风雷四门,光明顶上诸般职事人员,锐金、巨木、厚土三旗,五散人和韦一笑等先后退入。待张无忌和杨逍退入不久,洪水旗诸人分别进来,东西两面已是火光烛天。这场火越烧越旺,烈火旗人众手执喷筒,不断喷射西域特产的石油。那石油近火即燃,最是厉害不过,来攻的各门派人数虽多,却畏火不敢逼近,只是四面团团围住,不令明教人众漏网。烈火旗人众进入秘道后关上闸门。不久房舍倒塌,将秘道的入口掩在火焰之下。

这场大火直烧了两日两夜,兀自未熄,光明顶是明教总坛所在,百余年的经营,数百间美轮美奂的厅堂屋宇尽成焦土。来攻敌人待火势略熄,到火场中翻寻时,见到不少明教徒战死者的尸首,皆已烧成焦炭,面目不可辨认,只道明教教众宁死不降,人人自焚而死,杨逍、韦一笑等都已命丧火场之中。天鹰教与明教人众按着秘道地图,分别入住一间间石室。此时已然深入地底,上面虽然烈火熊熊,在秘道中却听不到半点声音,也丝毫不觉炎热。众人带足了粮食清水,便一两个月不出去也不致饥渴。明教和天鹰教人众各旗归旗、各坛归坛,肃静无声。众人均知这秘道是向来不许擅入的圣地,承蒙教主恩典,才得入来避难,因此谁也不敢任意走动。

杨逍等首脑人物都聚在阳顶天的遗骸之旁,听张无忌述说如何见到阳前教主的遗书、如何练成乾坤大挪移心法。他说毕,将记述心法的羊皮交给杨逍。杨逍不接,躬身说道:“阳前教主的遗书上写得明白:‘乾坤大挪移心法,暂由谢逊接掌,日后转奉新教主。’这份心法,自当由教主掌管。”当下众人传阅阳顶天的遗书,尽皆慨叹,说道:“哪料到阳教主一世神勇睿智,竟因夫妇之情而致走火归天。咱们若得早日见此遗书,何致有今日的一败涂地。”各人想到死难同伴之惨、自己狼狈逃命之辱,无不咬牙切齿的痛骂成昆。杨逍道:“这成昆虽是阳教主夫人的师兄、是金毛狮王的师父,可是我们以前都未能见他一面,可见此人心计之工。原来数十年前,他便处心积虑的要摧毁本教。”周颠道:“杨左使、韦蝠王,你们都堕入了他的道儿而不觉,也可算得无能。”他本想扯上殷天正,只是碍于教主的情面,将“白眉老儿”四个字咽入了肚里。杨逍脸上一红,说道:“总算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这成昆恶贼终究命丧野王兄的掌底。”烈火旗掌旗使辛然恨恨的道:“成昆这恶贼作了这么大的孽,倒给他死得太便宜了。”众人议论了一会,当下分别静坐用功,疗养伤势。在秘道中过了七八日,张无忌的剑创已好了九成,结了个寸许长的疤,当即给受了外伤的弟兄治疗,虽然药物多缺,但他针灸推拿,当真是着手成春。众人初时只道这位少年教主武功深不可测,岂知他医道竟也如此精湛,几已可直追当年的“蝶谷医仙”胡青牛。

再过数日,张无忌剑伤痊愈,当即运起九阳神功,给杨逍、韦一笑及五散人逼出体内玄阴指的寒毒。三日之内,众大高手内伤尽去,无不意气风发,便要冲出秘道,尽歼来攻之敌。张无忌道:“各位伤势已愈,内力未纯,既已忍耐多日,索性便再等几天。”这数日中,人人加紧磨练,武功浅的磨刀砺剑,武功深的则练气运劲,自从六大派围攻光明顶以来,明教始终挨打受辱,这口怨气可实在憋得狠了。

这天晚间,杨逍将明教的教义宗旨、教中历代相传的规矩、明教在各地支坛的势力、教中首要人物才能性格,一一向张无忌详为禀告。只听得铁链叮当声响,小昭托了茶盘,送上两碗茶来。张无忌道:“杨左使,这个小姑娘近来无甚过犯,请你打开铁锁,放了她罢!”杨逍道:“教主有令,敢不遵从。”当下叫杨不悔进来,说道:“不悔,教主吩咐,你给小昭开了锁罢。”杨不悔道:“那钥匙放在我房里的抽屜之中,没带下来。”张无忌道:“那也不妨,这钥匙想来也烧不烂。”

杨逍等女儿和小昭退出,说道:“教主,小昭这小丫头年纪虽小,却是极为古怪,对她不可不加提防。”张无忌问道:“这小姑娘来历如何?”杨逍道:“半年之前,我和不悔下山游玩,见到她一人在沙漠之中,抚着两具尸首哭泣。我们上前查问,她说死的二人是她爹娘。她爹娘在中原得罪了官府,一家三口被充军来到西域,前几日因不堪蒙古官兵的凌辱,逃了出来,终于她爹娘伤发力竭,双双毙命。我见她小小一个女孩,孤苦伶仃,虽然容貌奇丑,说话倒也不蠢,便给她葬了父母,收留了她,叫她服侍不悔。”张无忌点了点头,心想:“原来小昭父母双亡,身世极是可怜,跟我竟是一般。”杨逍续道:“我们带小昭来到光明顶上之后,有一日我教不悔武艺,小昭在旁听着,怎知我解释到六十四卦方位之时,不悔尚未领悟,小昭的眼光已射到了正确的方位之上。”张无忌道:“想是她天资聪颖,悟性比不悔妹子快了一点。”杨逍道:“初时我也这么想,倒很高兴,但转念一想,起了疑心,故意说了几句极难的口诀,那是我从未教过不悔的。其时日光西照,地火明夷,水火未济,我故意说错了方位,只见她眉头微蹙,竟然发觉了我的错处。从此我便留上了心,知道这小姑娘曾得高人传授,身怀上乘武功,到光明顶上非比寻常,乃是有所为而来。”

张无忌道:“或者她父亲精通易经,那是家传之学,亦未可知。”杨逍道:“教主明鉴:文士所学的易经,和武功中的易理颇有不同。倘若小昭所学竟是她父母所传,那么她父母当是武林中的一流高手了,又怎能受蒙古官兵凌辱而死?我其时不动声色,过了几日,才闲闲问起她父母的姓名身世。她推得乾乾净净,竟不露丝毫痕迹。当时我也不发作,只叮嘱不悔暗中留神。有一日我说个笑话,不悔哈哈大笑,小昭在旁听着,忍不住也笑了起来。其时她站在我和不悔背后,只道我父女瞧不见她,岂知不悔手中正在把玩一柄匕首,那匕首明净如镜,将她笑容清清楚楚的映了出来。她却哪里是个丑丫头?容貌比之不悔美得多了。待我转过头来,她立时又变成了挤眼歪嘴的怪相。”张无忌微笑道:“整日假装这怪样,当真着实不易。”心想:“杨左使是何等厉害的人物,小昭这小丫头在他面前耍枪花,自然瞒他不过。”杨逍又道:“当下我仍是隐忍不言,这日晚间,夜静人定之后,我悄悄到女儿房中,来窥探小昭动静。只见这丫头正从不悔房中出来。她径往东边房舍,不知找寻甚么,每一间房间,每一处隐僻之所,无不细细寻到。我再也忍不住了,现身而出,问她找寻甚么,是谁派她到光明顶来卧底。她倒也镇静,竟是毫不惊慌,说无人派她,只是喜欢到处玩玩,出于好奇之心。我诸般恐吓劝诱,她始终不露半句口风,我关着她饿了七天七夜,饿得她奄奄一息,她仍是不说。于是我将教中旧日留传的这副玄铁铐镣将她铐住,令她行动之时发出叮当声响,那便不能暗中加害不悔。我所以不即杀她,是想查知她的来历。教主,这小丫头乃敌人派来卧底,决计无疑,以她精通八卦方位这节来看,只怕不是昆仑,便是峨嵋派的了。只是谅这小小丫头,碍得甚么?念她服侍教主一场,教主慈悲饶她,那也是她的造化。”

张无忌站起身来,笑道:“咱们在地牢中关了这么多日,也该出去散散心了罢?”杨逍大喜,问道:“这就出去?”张无忌道:“伤势未愈的,无论如何不可动手,要立功也不忙在一时。其余的便都出去。好不好?”杨逍出去传令,秘道中登时欢声雷动。

众人进秘道时是从杨不悔闺房的通道而入,这次出去,走的却是侧门,以便通往后山。张无忌推开阻门巨石,当先出去,待众人走尽,又将巨石推上。那厚土旗的掌旗使颜垣是明教中第一神力之士,他试着运劲一推那块小山般的巨石,竟如蜻蜓撼石柱,全没动静,不禁伸出了舌头缩不回去,心中对这位青年教主更是敬佩无已。

众人出得秘道,生怕惊动了敌人,连咳嗽之声也是半点全无。张无忌站在一块大石之上。月光泻将下来,只见天鹰教人众排在西首宾位,天微、紫微、天市三堂,神蛇、青龙、白虎、朱雀、玄武五坛,各有统率,整整齐齐的排着。东首是明教五旗:锐金、巨木、洪水、烈火、厚土,各旗正副掌旗使率领本旗弟兄,分五行方位站定。中间是杨逍属下天、地、风、雷四门门主所统的光明顶众教。那天字门所属是中原男子教众;地字门所属是女子教众;风字门是释家道家等出家人;雷字门则是西域番邦人氏的教众。虽然连日激战,五旗四门无不伤残甚众,但此刻人人精神振奋。青翼蝠王韦一笑及冷谦等五散人站在张无忌身后卫护。人人肃静,只候教主令下。张无忌缓缓说道:“敌人来攻本教重地,咱们虽要善罢,亦已不得。但本人实不愿多所杀伤,务希各位体念此意。天鹰教由殷教主率领,自西攻击。五行旗由巨木旗掌旗使闻苍松总领,自东攻击。杨左使率领天字门、地字门,自北攻击。五散人率领风字门、雷字门,自南攻击。韦蝠王与本人居中策应。”众人一齐躬身应命。

张无忌左手一挥,低声道:“去罢!”四队教众分从东南西北四方包围光明顶。张无忌向韦一笑道:“蝠王,咱两个从秘道中出去,攻他们一个措手不及。”韦一笑大喜,说道:“妙极!”两人重行回入秘道,从杨不悔闺房的入口处钻了出来。

其时上面已堆满了瓦砾、焦木,费了好大力气才走出来,扑鼻尽是焦臭之气。其时明教人众距离尚远,但光明顶上留着的敌人已然发觉,大呼小叫,相互警告。张无忌和韦一笑相视一笑,均想:“这批家伙大惊小怪,不必相斗,胜败已分。”两人隐身在倒塌了的半堵砖墙之后,月光下但见黑影来回奔走。过不多时,说不得和周颠两人并肩先至,已从南方攻到,冲入人群之中,砍瓜切菜般杀了起来。跟着殷天正、杨逍、五行旗人众齐到,大呼酣斗,犹似虎入羊群一般。夺得光明顶的本有丐帮、巫山帮、海沙帮等十余个大小帮会,眼见光明顶烧成一片白地,明教人众没一个漏网,只道已然大获全胜。丐帮、巨鲸帮等一大半帮会这几日都已纷纷下山,光明顶上只剩下神拳帮、三江帮、巫山帮、五凤刀四个帮会门派。明教教众突然间杀将出来,这四个门派中虽然也有若干好手,却怎是杨逍、殷天正这些人的对手,不到一顿饭功夫,已死伤大半。

张无忌现身而出,朗声说道:“明教高手此刻聚会光明顶。诸大帮会门派听了,再斗无益,一齐抛下兵刃投降,饶你们不死,好好送你们下山。”

神拳门、三江帮、巫山帮、五凤刀中的好手已死伤大半,余下的眼见敌人大集,均无斗志,纷纷抛下兵刃投降。二十余名悍勇之徒兀自顽抗,片刻间便已尸横就地。这十余日中,巫山帮等人众已在山顶搭了若干茅棚暂行栖身,当下巨木旗下教众又再砍伐树木,搭盖茅舍。地字门下的女教众忙着烧水煮饭。

光明顶上烧起熊熊大火,感谢明尊火圣佑护。白眉鹰王殷天正站起身来,大声说道:“天鹰教教下各人听了:本教和明教同气连枝,本是一脉。二十余年之前,本人和明教的伙伴们不和,这才远赴东南,自立门户。眼下明教由张大侠出任教主,人人捐弃旧怨,群策群力。‘天鹰教’这个名字,打从今日起,世上再也没有了,大伙儿都是明教的教众,咱们人人听张教主的分派号令。要是哪个不服,快快给我滚下山去罢!”天鹰教教众欢声雷动,都道:“天鹰教源出明教,现今是返本归宗。咱们大伙儿都入明教,那是何等的美事。殷教主和张教主是家人至亲,听哪一位教主的号令都是一样。”殷天正大声道:“打从今日起只有张教主,哪个再叫我一声‘殷教主’,便是犯上叛逆。”张无忌拱手道:“天鹰教和明教分而复和,真是天大的喜事。只是在下迫于情势,暂摄教主之位。此刻大敌已除,咱们正该重推教主。教中有这许多英雄豪杰,小子年轻识浅,何敢居长?”周颠大声道:“教主,你倒代我们想一想,我们为了这教主之位,闹得四分五裂,好容易个个都服了你。你若再推辞,那么你另派一个人出来当教主罢。哼哼!不论是谁,我周颠首先不服。要我周颠当罢,别个儿可又不服。”彭莹玉道:“教主,倘若你不肯担此重任,明教又回到了自相残杀、大起内哄的老路上,难道到那时又来求你搭救?”

张无忌心想:“这干人说的也是实情,当此情势,我难以袖手不顾。可是这个教主,我确是既不会做,又不想做。”于是朗声说道:“各位既如此垂爱,小子不敢推辞,只得暂摄教主重任,只是有三件事要请各位允可,否则小子宁死不肯担当。”众人纷纷说道:“教主有令,莫说三件,便是三十件也当遵奉,不敢有违。不知是哪三件,请教主示下。”张无忌道:“本教给人目为邪魔外道,虽说是教外之人不明本教真相。但本教教众人数多了,难免良莠不齐,亦有不肖之徒行为放纵,残害无辜。这第一件事,是自今而后,从本人以下,人人须得严守教规,为善去恶、行侠仗义。本教兄弟之间,务须亲爱互助,有如手足,切戒自相争斗。”向周颠看了一眼,说道:“吵嘴相骂则可,动手万万不行。本人请冷谦冷先生担任刑堂执法,凡违犯教规,和本教兄弟斗殴砍杀,一律处以重刑,即令是本人的外公、舅父等尊长,亦无例外。”众人躬身说道:“正该如此。”冷谦跨上一步,说道:“奉令!”他不喜多话,这两个字,便是说应自当竭尽所能,奉行教主命令。张无忌道:“第二件事说来比较为难。本教和中原各大门派结怨已深,双方门人弟子、亲戚好友,都是互有杀伤。此后咱们既往不咎,前愆尽释,不再去和各门派寻仇。”众人听了,心头都是气忿不平,良久无人答话。

周颠道:“倘若各门派再来惹事生非呢?”张无忌道:“那时随机应变。要是对方一再进逼,咱们自也不能束手待毙。”铁冠道人道:“好罢!反正我们的性命都是教主救的,教主要我们怎样,那便怎样。”彭莹玉大声道:“各位兄弟:中原各门派杀了咱们不少人,咱们也杀了各门派不少人,要是双方仇怨纠缠,循环报复,大家只有越死越多。教主命令咱们不再寻仇,也正是为咱们好。”众人心想这话不错,便都答允了。张无忌心下甚喜,抱拳说道:“各位宽宏大量,实是武林之福,苍生之幸。”于是命五行旗各旗使去释放所俘神拳门、巫山帮等门派帮会的俘虏,向他们申述明教不再与中原各门派为敌之意,任由众俘下光明顶而去。

张无忌道:“这第三件事,乃是依据阳前教主的遗命而来阳前教主遗书中说道:由觅回圣火令之人接任第三十四代教主之位,他逝世后,教主之位由金毛狮王谢法王暂摄。咱们即当前赴海外,迎归谢法王,由他摄行教主,然后设法寻觅圣火令。那时小子退位让贤,各位不得再有异议。”众人听了,不由得面面相觑,均想:“群龙无首数十年,好容易得了位智勇双全、仁义豪侠的教主。日后倘是本教一个碌碌无能之徒无意中拾得圣火令,难道竟由他来当教主?”杨逍道:“阳前教主的遗言写于二十余年之前,其时世局与现今大不相同。金毛狮王自是要去迎接的,圣火令也是要寻觅的,但若由旁人担任教主,实难令大众心服。”张无忌坚执阳前教主的遗命决不可违。众人拗不过,只得依了,均想:“金毛狮王只怕早已死了,圣火令失落将近百年,哪里还找得着?且听他的,将来若是有变,再作道理。”这三件大事,张无忌于这十几日中一直在心头盘旋思索,此时听得众人尽皆遵依,甚是欢喜,当下命人宰杀牛羊,和众人歃血为盟,不可违了这三件约言。

张无忌道:“本教眼前第一大事,是去海外迎归金毛狮王谢法王。此行非本人亲去不可,有哪一位愿与本人同去?”众人一齐站起身来,说道:“愿追随教主,同赴海外。”张无忌初负重任,自知才识俱无,处分大事必难妥善,于是低声和杨逍商议了一会,才朗声道:“前往海外的人手也不必太多,何况此外尚有许多大事需人料理。这样罢,请杨左使率领天地风雷四门,留镇光明顶,重建总坛。金木水火土五旗分赴各地,招集本教分散了的人众,传谕咱们适才约定的三件事。请外公和舅父率领天鹰旗,探听是否尚有敌人意欲跟本教为难,再寻访光明右使和紫衫龙王两位的下落。韦蝠王请分别前往六大派掌门人居处,说明本教止战修好之意,就算不能化敌为友,也当止息干戈。这件事甚不易办,但韦蝠王大才,定能克建殊功。至于赴海外迎接谢法王之事,则由本人和五散人同去。”此时他是教主之尊,虽然言语谦逊有礼,但每一句话即是不可违抗的严令,众人一一接令,无不凛遵。杨不悔道:“爹,我想到海外去瞧瞧满海冰山的风光。”杨逍微笑道:“你向教主求去,我可作不了主。”杨不悔撅起了小嘴,却不作声。张无忌微微一笑,想起数年前护送杨不悔西来时,一路上她缠着要说故事,自己曾将冰火岛上诸般奇景,以及白熊、海豹、怪鱼等各种珍异动物说给她听,这当儿她便想亲自去看看了,说道:“不悔妹子,海行甚多凶险,你若不怕,杨左使又放心你去,那么杨左使和你一起都随我到海外去罢。”杨不悔拍手道:“我怕甚么?爹,咱们都跟无忌哥哥......不,跟教主去!”杨逍不答,望着张无忌,听他示下。张无忌道:“既是如此,偏劳冷先生留镇光明顶,天地风雷四门,暂归冷先生统率。”冷谦道:“是!”周颠拍手顿足,大叫:“妙极,妙极!”说不得道:“周兄,妙甚么?”周颠道:“教主如此倚重冷谦,那是咱五散人的面子。再说,大海茫茫,不知要坐几日几夜的海船,多了杨左使父女,谈谈说说,何等快活。我要和人合口吵闹,也有杨左使做对手。倘若同着冷谦,只不过多了一块不开口的木头罢了。”众人一齐大笑。冷谦既不生气,也不发笑,便似没有听见。

当日众人饱餐欢聚,分别休息。张无忌要杨不悔替小昭开了玄铁铐镣,但那钥匙失落在火场的焦木瓦砾之中,再也寻找不着。小昭淡淡的道:“我戴了这叮叮当当的铁链,走起路来反而好听,还是戴着的好。”张无忌安慰她道:“小昭,你安心在光明顶上住着,我接了义父回来,借他的屠龙宝刀给你斩脱铐镣。”小昭摇了摇头,并不答应。

次日清晨,张无忌率领众人,和冷谦道别。冷谦道:“教主,保重。”张无忌道:“冷先生坐镇总坛,多多辛苦。”冷谦向周颠道:“小心,怪鱼,吃你!”周颠握着他手,心中颇为感动。五散人情若兄弟,冷谦今日破例多说了这六个字,那的确是十分担心大海中的怪鱼将众兄弟吃了。冷谦和天地风雷四门首领直送下光明顶来,这才作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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