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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康诺警员被苏格兰场的同事们起了个外号:“女仆的梦中情人”。

他无疑是个美男子,高大挺拔,双肩宽阔。但与其说他的女人缘来自英俊的外形,倒不如说他那淘气又大胆的眼神才更令异性难以抗拒。奥康诺警员每次出手必有收获,而且效率很高。

夏塔纳先生的命案才发生四天,雷厉风行的奥康诺警员已经和“北奥黛丽街一百一十七号的克拉多克太太”生前的女仆埃尔西·贝特小姐并肩观赏三英镑六便士一张票的话剧了。

做好铺垫之后,奥康诺警员开始切入正题。

“这幕剧让我想起从前的一位主人,”他说,“他姓克拉多克,怪人一个。”

“克拉多克?”埃尔西说,“我也给姓克拉多克的一家人干过活。”

“有意思,难道是同一家?”

“他们住在北奥黛丽街。”埃尔西说。

“我辞职的时候他们正要搬去伦敦,”奥康诺立即说,“没错,我记得就是北奥黛丽街。克拉多克太太真难伺候。”

埃尔西的头甩得像拨浪鼓。

“我受不了她。没完没了地挑毛病、发牢骚,不管我做什么都是错。”

“她丈夫也没少受埋怨吧?”

“她总抱怨说他冷落她,不了解她。而且她老说自己身体不好,天天气喘吁吁的。可依我看,她根本没病!”

奥康诺一拍膝盖。

“想起来了。不是有人说过她和一个医生的闲话吗?说他们来往太密切什么的?”

“罗伯茨医生?他人很好啊。”

“你们这些女孩,都一个样。”奥康诺警员说,“男人越坏,你们越维护他。我就知道他是那种人。”

“不,你不了解,你完全弄错了,他才不是那种人。克拉多克太太总要请他来,这能怪他吗?医生还能怎么办?他只是把她当病人而已,根本没多想。还不都是克拉多克太太自己不好,搅得他也不得安宁。”

“那就好,埃尔西——不介意我叫你埃尔西吧?总觉得我们都认识一辈子了。”

“哼,哪有那么久!我可不是叫埃尔西吗?”

她又甩甩头。

“噢,好吧,贝特小姐,”他瞥了她一眼,“刚才说到哪儿来着?她丈夫也一直发脾气,对不对?”

“有一天他发了好大的火。”埃尔西承认,“不过要我说,他那时已经病了。你知道,没多久他就死了。”

“我记得——死得有点怪,是吧?”

“日本来的什么传染病——用新买的刮胡刀的时候感染上的。好可怕啊,他们怎么不小心一点儿?那以后我再也不敢碰日本的东西。”

“要买就买英国货,这是我的座右铭。”奥康诺警员郑重地说,“你说他和医生吵过架?”

埃尔西点点头,享受着揭发从前的是是非非的快感。“吵得特别凶,至少男主人火气很大。罗伯茨医生一直很冷静,只说了些‘胡扯,你都想些什么啊’这一类的。”

“在家里吵?”

“是啊,克拉多克太太请医生来,然后就和男主人吵了起来。吵到一半罗伯茨医生来了,男主人就拿他出气。”

“他具体说了些什么?”

“噢,我当然不该听见。他们在女主人的卧室里大吵。我以为出了什么事,就拿簸箕去打扫楼梯。我可不想错过好戏。”

奥康诺警员衷心表示理解她的心情,同时暗自庆幸自己是以非官方的身份来接近埃尔西的。如果亮出警员的职务正式查问,她一定会声称什么也没听见。

“我说过,罗伯茨医生很平静——男主人却大喊大叫。”

“他都说了些什么?”奥康诺第二次迫近重点。

“臭骂了他一顿。”埃尔西喜滋滋地说。

“怎么骂?”

这女孩就不能说点具体的吗?

“哎,其实我没怎么听懂,”埃尔西承认,“那些词好复杂呀,什么‘违背职业道德’啦,‘占便宜’啦——他还说要让罗伯茨医生从医师协会里除名,有这回事吗?大致是这些。”

“没错,”奥康诺说,“可以向医师协会投诉。”

“对,他好像说过了。女主人一直歇斯底里地嚷嚷:‘你从来不关心我!你冷落我!你丢下我一个人!’她还说罗伯茨医生简直是上帝为她派来的天使。

“后来医生跟男主人去了更衣室,把卧室的门关上了——我听得很清楚。他说:‘老兄,没发现你太太发神经了吗?她根本不知道自己说什么。实话告诉你吧,她的病很麻烦,要不是职——’那个词好难记,噢,‘要不是职责所在,我早就撒手不管了。’他就是这么说的。他还说他没越过医生和病人之间的界限什么的。男主人这才安静了,然后医生又说:‘你上班要迟到了。你先走吧,冷静地考虑一下,你会发现整件事根本不存在。我洗个手就要去看下一个病人。你好好想想,老兄,整件事都是你太太胡思乱想出来的。’”

“男主人说:‘我不知道有什么可考虑的。’”

“然后他出来了——我当然卖力地刷楼梯,但他根本没注意到我。过后想想,当时他看起来就像生病了。医生高高兴兴地吹着口哨,在更衣室洗手,那里冷热水都有。然后他也拎着包出来了,和平时一样,有礼貌又笑眯眯地跟我打招呼,很开心地走了。所以你看,我很肯定医生没做错什么,都是太太的问题。”

“后来克拉多克先生患了炭疽热?”

“嗯,我觉得吵架那时他已经生病了。太太全心全意照顾他,但他还是死了。葬礼上的花圈很漂亮。”

“后来呢?罗伯茨医生有没有再去他们家?”

“没有,你问题真多!我看你对他有偏见嘛。告诉你,他没问题。如果有,男主人一死,他就会娶她,对不对?但他根本没娶她,哪会那么傻。他早就看透她了。她经常打电话给他,他怎么都不肯来。后来太太卖掉房子,把我们都辞退了,去了埃及。”

“所以那段时间你没见过罗伯茨医生。”

“没有。但太太见过,因为她去医生那里打——什么来着——伤寒预防针。她回来的时候手臂疼得厉害。依我看,医生当时就跟她一刀两断了。后来太太再也没打电话给他,反而高兴地带了一大堆漂亮衣服出国——虽然是冬天,那些衣服却都是浅色的,她说那边阳光灿烂,天气很热。”

“没错,”奥康诺警员说,“有时候热过头了。她死在埃及,你应该知道吧?”

“不,我真的不知道。唉,想想看!可怜啊,也许她的情况比我想象得更惨。”她又叹道,“也不知道他们怎么处理她那些漂亮衣服?那里都是黑人,穿不了那些。”

“如果穿在你身上,一定很好看。”奥康诺警员说。

“脸皮真厚。”埃尔西故作嗔怒。

“好吧,这厚脸皮也不会骚扰你太久了,”奥康诺警员说,“我要去很远的地方出差。”

“要去很久?”

“可能得出国。”警员答道。

埃尔西的脸拉了下来。

虽然她不曾拜读过拜伦爵士的著名诗篇《我从未爱上一头羚羊》,但这首诗却正是此刻她的心情的最好写照。她暗想:真奇怪,长得帅的约会对象总是不能修成正果。唉,算了,反正还有弗雷德。

幸好,来去匆匆的奥康诺警员对埃尔西的生活不至于造成长远的影响。说不定弗雷德还因此加分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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