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代无名氏联章诗词《九张机》:千古情词,写尽相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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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张机十一首》是宋代无名氏创作的一组联章词。这组词收录于《乐府雅词》中,主要通过掷梭来描写闺中幽怨凄婉的思绪。

九张机十一首

序:醉留客者,乐府之旧名;九张机者,才子之新调。凭戛玉之清歌,写掷梭之春怨。章章寄恨,句句言情。恭对华筵,敢陈口号。一掷梭心一缕丝,连连织就九张机。从来巧思知多少,苦恨春风久不归。


一张机,采桑陌上试春衣。

风晴日暖慵无力。

桃花枝上,啼莺言语,不肯放人归。

这首词以春日采桑为背景,勾勒出一幅明媚鲜活的乡村劳作图景。首句“采桑陌上试春衣”既点明农事活动,又以轻薄的春衫暗示和煦天气;“风晴日暖慵无力”通过肢体语言的慵懒感,巧妙传递出暖风熏人的醉春意趣。后三句尤见灵妙——灼灼桃花与恰恰莺啼在枝头交织成有声画卷,“不肯放人归”的拟人笔法,将自然景物化作殷勤留客的活泼精灵,既反衬采桑女沉浸春光的陶然心境,又将劳作的辛苦悄然转化为与天地共呼吸的欢愉。全词在桑叶翻飞、莺语萦绕的动感中,捕捉到春天不可抗拒的生命魅力。

两张机,行人立马意迟迟。

深心未忍轻分付。

回头一笑,花间归去,只恐被花知。

这首词以春日离别为背景,刻画欲说还休的微妙情愫。前两句从行人驻马、心意徘徊的静态画面切入,将未及诉说的衷肠化作空气里悬浮的沉默;后三句忽转动态,“回头一笑”的明媚与“花间归去”的决然形成张力,末句“只恐被花知”的俏皮设想,赋予无情草木以灵性,在花的凝视下,心事如落英缤纷却不可言说。全词在迟滞与轻盈、坦露与藏匿的平衡中,将离愁别绪化作一瞬花影摇曳的秘语。

三张机,吴蚕已老燕雏飞。

东风宴罢长洲苑。

轻绡催趁,馆娃宫女,要换舞时衣。

这首词以精巧的时空编织勾连起江南春暮的物候与宫廷宴舞的浮华。首句“吴蚕已老”与“燕雏新飞”形成生命周期的精妙对照,既点明春蚕结茧的丰收时节,又以雏燕试翼暗写光阴流转;次句“东风宴罢”将长洲苑的歌舞升平悄然定格,暖风里残留着笙歌散尽的空寂余韵;末三句笔锋轻转,以轻绡舞衣的赶制串联起蚕事与人事——老蚕吐丝化作宫女罗裳,春日的最后一丝精魂被织进华美舞衣,待秋风吹起时,又将旋作君王掌中新的云霞。全词在桑蚕羽燕的自然节律与宫廷宴游的人世欢宴间,暗藏金梭银线也织不尽的流光之叹。

四张机,咿哑声里暗颦眉。

回梭织朵垂莲子。

盘花易绾,愁心难整,脉脉乱如丝。

这首词以织锦女子的愁思为线,将机杼声与心绪交织成绵密的哀婉画卷。首句“咿哑声里暗颦眉”以织机单调的声响反衬眉间蹙起的无声愁怨,机械重复的动作恰似理不清的思绪轮回;“垂莲子”既指织就的莲蓬纹样,又谐音“怜子”暗藏相思,每一梭回环都如心事的千回百转。后三句更见匠心——“盘花易绾”与“愁心难整”形成精巧对仗,织锦时繁复花纹信手拈来,却理不顺胸中情丝万缕,终以“乱如丝”的绝妙双关收束,既写锦缎丝线的错综交织,更将剪不断、理还乱的情愁化作可视的经纬脉络。全词在织机韵律与心潮起伏的同频共振中,织就一幅闺中心事如丝帛般细密缠绵的工笔画。

五张机,横纹织就沈郎诗。

中心一句无人会。

不言愁恨,不言憔悴,只恁寄相思。

这首词以织锦传情为线,将绵密相思织入沈约诗句的经纬。首句“横纹织就沈郎诗”巧用典故,把南朝文人的深情诗行化作锦缎纹路,让织机成了穿越时空的笔砚;“中心一句无人会”的幽微叹息,道尽隐语深藏、知音难觅的怅惘。后三句更见曲径通幽——不言憔悴愁恨的刻意回避,反以素锦无言的静默,将千般情愫凝作织梭起落的节奏。全词在“织诗”与“寄思”的虚实相生间,让横竖交织的丝线成了最含蓄的情书,每一道纹理都是欲说还休的密码,唯有懂得沈郎诗心之人,方能破译这无字锦书里的深婉相思。

六张机,行行都是耍花儿。

花间更有双蝴蝶。

停梭一晌,闲窗影里,独自看多时。

这首词以织锦纹样为镜,映照出深闺女子的隐秘心事。前两句描绘锦上花团锦簇、双蝶翩跹的热闹图景,“耍花儿”的俏皮称谓暗藏对美满姻缘的期许;后三句笔锋陡转,“停梭看蝶”的凝望动作,将窗外孤影与锦上成双的蝴蝶构成刺眼对照。“闲窗影里”的独坐时光,恰似被针线封印的青春——纵然织就万千繁华,终究困在经纬交织的寂寞牢笼里,唯余双蝶在丝绢上永恒起舞,嘲笑着现实中的形单影只。

七张机,鸳鸯织就又迟疑。

只恐被人轻裁剪。

分飞两处,一场离恨,何计再相随?

这首词以织就鸳鸯却恐分离的微妙心理,隐喻对爱情圆满的深切渴望与患得患失的忧惧。首句“织就迟疑”的瞬间,既凝固了锦上双宿双栖的美好图景,又以“恐被裁剪”的想象撕开幸福的假面;后三句将丝帛的物理断裂与情感的“分飞离恨”巧妙叠合,在“何计再相随”的无解叩问中,道尽乱世儿女对命运无常的无力感。全词借织娘停梭时的片刻犹疑,将绸缎上凝固的永恒爱意与现实里易碎的聚散无常并置,一针一线皆缝入对圆满的执念与对离散的惊惶。

八张机,回文知是阿谁诗?

织成一片凄凉意。

行行读遍,厌厌无语,不忍更寻思。

这首词以回文诗为镜,照见织锦女子欲说还休的凄凉心曲。首句诘问“回文知是阿谁诗”,既指锦上回文诗的来历成谜,更暗喻心事如回环文字般无从拆解;“织成一片凄凉意”将无形愁绪化作丝帛经纬,每个针脚都是欲诉无从的密码。后三句层层递进——“行行读遍”的焦灼与“厌厌无语”的沉寂,恰似织梭在锦缎上往复却织不出圆满结局,末句“不忍更寻思”的戛然而止,恰如绷断的丝线,将千回百转的愁肠尽数封存在回文迷宫里,任其生生世世轮回成无人破译的纹样。

九张机,双花双叶又双枝。

薄情自古多离别。

从头到底,将心萦系,穿过一条丝。

这首词以织锦双枝为引,道破情爱永恒的悖论与挣扎。首句“双花双叶又双枝”以复沓句式强化缠绵意象,织机上的并蒂花枝原是世间最完满的祈愿;次句“薄情自古多离别”却如冷刃划破绸缎,将亘古的分离宿命刺入华美纹样。末三句尤具张力——“将心萦系”的执着与“穿过一条丝”的脆弱形成致命对照,那根贯穿始终的丝线既是情丝坚韧的见证,更是命运提线的残酷隐喻:纵使耗尽心血织就双宿双栖的图景,终究不过是傀儡师手中一扯即断的幻梦。全词在织锦的精密秩序与情感的混沌无序间,织就一幅血色罗衣般的爱情寓言。


轻丝。象床玉手出新奇。千花万草光凝碧。裁缝衣著,春天歌舞,飞蝶语黄鹂。

春衣。素丝染就已堪悲。尘世昏污无颜色。应同秋扇,从兹永弃,无复奉君时。


点评鉴赏:

陈廷焯《大雅集》卷四:摇落堪怨,我读之于邑(郁抑)累日。此章最沈痛,千古孤臣孽子劳人思妇读之皆当一齐泪下。似为贬节者言之,观次句可见,以下言何况又加以尘汗也,凄凉怨慕不堪再诵。“九张机”全是寄怨之作,其缘起云“醉笛客”者,乐府之旧名,“九张机”者才子之新调,凭戛玉之清歌写掷梭之春怨,章章寄恨,句句言情,诗云“一掷梭心一缕丝,连连织就九张机”,从巧思知少苦,恨春风久不归,可知其寄意矣。“九张机”纯是骚雅变相,词至是已臻绝顶,虽美成、白石亦不能为也。“九张机”自是逐臣弃妇之词,愁怨无端令魂断。

来源:古典诗词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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