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象新闻记者 李昌/文 张崇曜、王泽群/视频

客户可面试代孕妈妈，公立医院医生亲自操刀，出生后可以办理出生证明……广西一家代孕中介公司负责人在推介时这样标注自家的服务亮点。

代孕在我国是明令禁止的。近日，大象新闻接到知情人举报，广西南宁有公司非法开展代孕业务，代孕妈妈不乏在校大学生。记者以一对求子心切的夫妇身份，前往南宁展开调查。

代孕中介的“一条龙服务”

12月13日中午，记者以无法生育为由，联系到了广西星回健康管理咨询有限公司（以下简称：星回公司）负责人黄璐。举报人秦先生称，这是当地一家“资历颇深”的代孕中介公司。

“用你的卵子和你老公的精子，配成胚胎后，租一个房子，会有一条龙的服务给到你！”简单咨询了“女性客户”的身体状况后，黄璐直接建议：“找别人生，就是代孕！”

“我们做的是‘第三代试管’，简单来说就是我们取得胚胎后，进行128种筛查，保证胚胎质量合格，我们才会去‘种’——这个技术贵就贵在这里，你在公立医院进行不了！”黄璐透露，三代试管婴儿技术不但能选男女，还能保证健康，整个广西只有四家公立医院可以做三代试管。

据了解，黄璐所称的第三代试管婴儿技术使用条件十分严苛，医院在临床上通常需要患者满足一定的指征，如患有重大遗传基因疾病，才有资格使用这项技术。

在饭桌上，黄璐继续向“目标客户”展示公司的实力。“我们前期检查都是在公立医院，都是走绿色通道的，基本半天就可以完成。”她还表示，客户有需要的话在当地做检查也可以，“我们帮你预约好，因为我们做全国市场，你要约哪个医生，我们就帮你们预约，省得再挂号、开单、排队了！”

“代孕妈妈不但可以选，甚至还要面试，你们跟她沟通，没有问题我们才会用她。”黄璐透露，客户可以要求代孕妈妈身高、长相、学历，如果需要，他们还能提供泰国、越南的代孕妈妈。胚胎植入是在私立医院进行的，但公司会安排公立医院的医生操刀。“这方面我不能透露太多，因为还是要保证整个团队的安全性，毕竟现在查得还是很严的。”

代孕妈妈怀孕期间，公司也为客户设计了“贴心细节”，黄璐表示，孕期全程托管，“每天都有监控视频，中间你们想送营养品，我们也会告诉你孕妈的地址。”

“代孕套餐”报价88万元

随后，黄璐将记者带到位于南宁良庆区万科大厦B座6楼的一处办公场所进行签约洽谈。在这间颇为简陋的房间内，有一面贴满宝宝照片的照片墙十分醒目。黄璐说，这些宝宝是公司的“成功案例”，“经过客户同意后才贴出来的。”

根据记者的诉求，黄璐量身定制了一份“代孕套餐”。在这份印有星回公司商标的《志愿者生殖服务协议》上，代孕妈妈被称为“志愿者”。协议这样明确星回公司的义务：“需要确保志愿者年龄在18周岁以上，自愿协助客户完成受孕、分娩的过程，且成功受孕后有义务尽最大的努力进行妊娠足月，并生下孩子”。

协议还注明：志愿者及志愿者的家人或其他任何成员，与志愿者所分娩的孩子在血缘和法律上均无任何关系，星回公司将“保证由志愿者怀孕、分娩的孩子，在合理医学和法律的情况下，不能在任何时间，以争取保管、部分保管或探视孩子，不得企图以任何形式与孩子获得任何亲子关系。”

此外，“考虑到孩子的最大的利益和福利”, 星回公司还会“确保在孩子出生后，志愿者将充分配合甲方（客户）获得照顾孩子的权利及义务，保证甲方顺利成为孩子的监护人”。

给记者定制的这个套餐，黄璐报价88万元，但“如果不选择性别，可以优惠到76万”。

为了促成合同，黄璐还点明了公司的“核心业务”，即在最后的生育环节，让客户顺利成为孩子的监护人。她透露，临产时，公司人员会带代孕妈妈到公立医院进行分娩，并买通医生为新生儿办理出生医学证明。“代妈（代孕妈妈）拿着你（客户）的真实信息进行登记，拿着身份证明刷一下就可以了。”黄璐还表示，“如果你们害怕，我建议你们到泰国、哈萨克斯坦去做，多加五、六万就好了。”

与黄璐现场“签约”后，记者以其办公条件太过简陋不够放心为由，提出再考虑考虑，随后离开星回公司。为了让客户放心付款，黄璐又特地发来一段“其他客户出生证明”的镜头。

被明码标价的出生证明

那么，此前接受过“服务”的客户，对星回公司又是怎么看的呢？第二天上午，记者约见了正在进行“第三代试管婴儿技术”的周先生。

“我是一个朋友介绍过去的，有人在那边做（代孕）成功了。”今年8月，周先生与广西星回健康管理咨询有限公司签订了一份16万元的“辅助生殖协议”。黄璐曾向周先生推荐代孕业务，由于费用太高，周先生最终选择通过第三代试管婴儿技术，由妻子自行生育，目前他们已经支付了近10万元。

周先生还透露，星回公司在从事非法代孕业务同时，也经常以帮助调理身体为由，高价售卖药品给客户，其中包含避孕药，“就是怕客户自然怀上，这样他们就挣不到钱了。”

记者还找到了一份今年六月星回公司与柳州客户叶女士签订的“辅助生殖协议”，明确注明了整个代孕过程中所需各项费用。其中，最后一项费用为：出生证明办理费用，不同年龄的客户费用不尽相同：45岁以下客户，出生证明办理费用为3万元；45岁到49岁客户，出生证明办理费用为6万元；50岁到53岁客户，出生证明办理费用为10万元；53岁以上客户，则实报实销。

记者查询企查查获悉，星回公司的业务范围不包含医疗服务，所登记的公司注册地址也为虚假地址。今年11月份，曾有人多次向南宁12345及南宁市青秀区卫生和计划生育监督所投诉举报该公司，均无任何查处。目前，12345网上查询进度为“办结”状态，而记者拨打青秀区卫生和计划生育监督所咨询，接线人员回复：“没找到相应证据，不能打草惊蛇。”

记者在广西开展调查期间，巧遇正在南宁的打拐志愿者上官正义，近期他在密切关注各地非法售卖出生医学证明的事件。12月18日晚，在大象新闻记者以付款为由约见黄璐，上官正义则以客户朋友的身份陪同前往。

“单独办一个出生医学证明多少钱？”上官正义问到。

“10万块钱！”黄璐点头回答。

“代孕合法吗？”

“不合法，但我们是个信息公司，我只是负责推荐。”

随后，记者和上官正义亮明身份，劝诫黄璐主动到相关执法部门投案自首。12月18日上午，记者和上官正义一起来到了南宁市市场监督管理局，将掌握到的资料和证据，递交给12315举报中心工作人员，进行实名举报。

国家出手严厉打击代孕

代孕是指有生育能力的女性借助现代医疗技术，为他人妊娠、分娩的行为。我们中国人常说“生养之恩”，而在代孕这件事中，“生”和“养”被人为对立起来，带来了伦理道德、社会法制等一系列的问题。

我国《人类辅助生殖技术管理办法》和《人类辅助生殖技术规范》，均明确规定禁止相关医疗机构和技术人员提供代孕相关服务。

“然而目前，在国内类似星回这种公开从事非法代孕业务的公司还很多，由代孕引发的违法犯罪行为呈上升趋势，如贩卖出生证、贩卖婴儿等行为。”上官正义告诉大象新闻记者：“不过，国家已经出手了。”

据悉，今年6月，国家卫生健康委、中央政法委等14部门联合制定了《开展严厉打击非法应用人类辅助生殖技术专项活动工作方案》，该方案将切实维护人民群众合法权益和正常生育秩序，保障人民群众身体健康和生命安全，严厉打击从事人类辅助生殖技术活动、代孕、伪造或买卖出生证明等行为。

本文初摘录于：2023-12-19，最后校对或编辑于：2023-12-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