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3月23日写了一篇《说说温铁军与卢麟元对话的感想》文章，短短1800字，竟然获得了10万+的阅读量。

同时，很多人在留言表示支持，也有很多人留言表示质疑。这些天，我在思考一个问题，他们为什么反对卢麟元与温铁军？

那种基于情绪的反对，水军式的反对，就直接略过了。另一些反对，是基于逻辑的，则需要认真对待。卢麟元与温铁军的认知体系，有什么逻辑问题吗。称呼为逻辑问题可能有些严重，“逻辑分歧”可能更准确一点。

按照个人的总结，逻辑分歧在对“国家资本”动机与有效性的判断。他们的学术，带着明显的“中国式”与“人民性”。温的八次危机，是依靠国家资本下的城乡机制才能解决的。

卢通过对超级地租的批评，继而批评了新金融殖民。而只有国家资本才能抵抗金融殖民。上世纪八十年代美国里根与英国撒切尔相互倡导了新自由经济政策，这个政策的提出，是为了应对二战开始以及冷战后延续的国家资本主义政策。罗斯福新政的核心就是国家资本的扩大，后来为了应对冷战，国家资本扩大又获得了夯实。运行了半个世纪后，已经失灵了，严重影响市场与经济的运转。中国从80年代开始改革开发，奉行就是国退民进，不断的市场化改革。

到了九十年代，对国有企业与集体企业进行私有制改制，管理层收割。时至今日，还有“国有资产流失”的质疑。到了90年代末，国家经济进入异常艰难阶段，采用林毅夫的“罗斯福新政”的建议，扩大政府投资，从而已经了持续20年的国家资本的扩大。

国家资本扩大，形成了三个明显结果，

其一，基建的大举投入，加速了城市化进程。

其二，民生物质与关键资源的生产与供应能力的提升，确保了社会发展的稳定。

其三，扩大了国家财政的资产表，为国债发行提供了锚定物。

这二十年，叠加出口导向的制造业扩大，以及房地产扩大的消费市场扩大，加速了资产性社会的转型与成型。高产阶层与中产阶层，成为新的社会结构。国家资本在这个过程中作用显著，甚至居功至伟。

相信大部分对这个阶段的国家资本还是会支持态度的。分歧出现在下一个阶段国家资本的定位。是继续扩大国家资本，还是收缩国家资本。虽然温与卢没有明显表明关于这个问题的立场，但我从他们的学术体系中进行分析，应该是支持国家资本的扩大。

强调下，这是我个人的判断。

为什么国家资本有必要扩大？

从两个层面看，其一，国家的终极责任。让多数人过上富足美好的生活。

其二，市场资本的本来意识，只会服务少数人，并且形成巨大的贫富差距。结论就是，市场资本无法让多数人过上富足美好的生活。

很多人以北欧国家为“社会主义”实质形态，是这样的吗？判断依据是它们的高福利。高福利阶段性实现了多数人的“社会主义”。

但在阶段性是不稳定的，养了懒人，打击了企业家精神。相对于北欧的“高福利路径”，我们采用的是“公共产品扩大化路径”。直接用国家资本的力量，将基础民生产品按照市场经济的规律低成本大量供应。

富足美好的生活，决定于物质供应总量。高福利是发钱，而公共产品是发供给。通过国家资本扩大公共产品的供给，这在逻辑上是成立的。

只是连带产生了两个问题，其一，公共产品的边界在哪里。按照很多人的看法，已经过界了，进入到了市场产品的范畴。连带打击了企业家精神。与高福利负作用是类似的。

其二，国家资本的经营者，可能出现“贪腐”与“无能”。贪腐就是权力不受监管后必然产生。无能就是将国家财政能力进行错误投资。地方债的频频告急，被很多人当成是后者的明证。

产生的这些问题，到底是国家资本的内在逻辑问题，还是运营过程中问题。

温派更多认为主要问题是运营，而反温派认为是内在逻辑。要承认一点，市场资本的扩大化，其优点与缺点都已经呈现得非常充分了。被卢麟元称呼为新金融殖民主义。成绩辉煌，恶果满满。而国家资本的扩大，其优点与缺点还没有充分呈现。中国这四十年是国家资本与市场资本的双驱动，就目前的成绩，很难分辨多少归功于国家资本以及市场资本。

同时，就目前的症结，也很难分辨多少归过于国家资本以及市场资本。缠绕得太过紧密与深入。

如此，就造成了理论上的盲点，其一，国家资本到底独立发挥了多少的功效与阻碍。

其二，国家资本与市场资本到底是如何路径清晰的发生作用的。为什么国际上有些经济学家感叹，“谁能把中国如何发展搞明白就可以得诺贝尔经济学奖”。以上两个盲点，就是权威政治经济上的理论黑洞。

这个黑洞的存在，形成了事实上的表述分歧。温与卢是站国家资本发挥主导性作用的立场。反对者是站在市场资本发挥了主导性作用的立场。西天取经成功，是唐僧功劳大，还是孙悟空功劳大，也是会形成分歧的。反对者还有一个立论，国家资本这件事，苏联曾经玩过，把自己玩完了。美国也玩了半个世界，后来也放弃了。于是判断，国家资本是违背经济发展规律的。

这个结论对不对呢？

我说两点反对意见，其一，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中国这几十年的巨大成功，无论是国家资本作为主要作用还是次要作用，都发挥了不容置疑的作用。

其二，既然这么多聪明的大脑都在论证了国家资本的可行性，那问题的关键是运行能力。小内存电脑玩不了“黑悟空”，是游戏的问题还是电脑的问题。肯定是电脑的问题。需要的是换一台电脑，而不是否定游戏。

同样的，苏联玩不转国家资本，美国也玩不转国家资本，不代表中国也玩不转。

不是说中国一定玩得转国家资本，而是相对美苏而言，有了更多的玩得转的先决条件，具体有三个，其一，历史传统。其二，政治伦理。其三，执政层的实用主义。

所谓历史传统，秦汉以下，就是中央集权。中央集权的内核就是初阶的国家资本主义。所谓政治伦理，在中央集权内部产生了天道制衡与官僚制衡。所谓执政层的实用主义，经过几次大的内部改制，已经形成了目标大于路径的高度共识。中国将一个西方社会认为失败的理念，“国家资本主义”，玩出了巨大效应，让西方社会既惊讶又控制。真的看不懂。

关于国家资本的两个不同判断，其一，国家资本主义不符合经济规律，要严格限制，不能扩大。

其二，国家资本主义相对市场资本主义，是一种更高维的玩法，需要有较高行政能力的才玩得转。两种不用观点，不仅是学术分歧，还有巨量的利益分歧，以及社会发展的路径分歧。短时间内这种分歧不会消失与弥合。

据传卢麟元被“限流”了，不觉得这是上面不支持他的言论，而是有些分歧不应该扩大化。争论得太热烈，反而不利于具体事务的开展。感觉，上面在限制着分歧去往意识形态的程度。

大水无声，一日千里。

以上灰鸟2024.5.5

来源：盛年纪

延伸阅读：卢麒元和温铁军对话集锦

本文初摘录于：2024-05-13，最后校对或编辑于：2024-05-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