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今天在臉書上引用克里姆林宮發言人佩斯科夫的說法，「瓦格納兵諫後的6月29日，普丁曾會見普里戈津和瓦格納的分隊指揮官」的消息後，引起很多人的討論與臆測，於是我想寫寫關於6月23日至24日瓦格納叛亂事件後，到今天佩斯科夫發布瓦格納會面的一些個人想法。
損害控制 (damage control)
到今天，人們對普丁和普里戈津會面的報導感到困惑，他們的疑問不外是，普丁怎麼會一邊稱普里戈津是叛徒，然後又能會見他呢？ 這到底是怎麼樣的一場叛亂? 為什麼沒有在莫斯科郊外爆發血腥的內戰?
有些問題我們有答案，但有些問題還沒有。
1. 單純從法律的角度來看，普里戈津曾經是叛亂犯，但現在已經不再是了，因為總統命令下，俄羅斯聯邦關於瓦格納叛亂的刑事偵查案件已經結案，並且沒有新的立案請求。因此，到目前為止，普里戈津並沒有面臨正式的刑事起訴，他就是一個一般的俄羅斯公民，所以與普丁的會議不存在任何法律問題。
2. 從政治和歷史的角度來看，曾經發生過叛亂的事實並沒有被抹除，歷史會記錄瓦格納曾經6月23日至24日的叛亂。但是從政治的角度看，普丁和普里戈津之間的會晤可以解決6月24日當天透過白俄羅斯總統盧卡申科出面協議，但是仍未被討論的許多實質問題，普里戈津雖然獲得了安全保障，但瓦格納的未來存續仍有變數、普里戈津的商業業務和他的個人事務也必須劃定清楚的界限，這是一併接見瓦格納指揮官們的主要原因，因為會面的結果與他們的未來息息相關。
事實證明，俄羅斯在許多國家利益上非常依賴普里戈津過去幾年所建立的傭兵結構，破壞這些已經存在的結構將會導致俄羅斯遭受嚴重損害(尤其是非洲部分)。因此，逐漸修訂普里戈津創建的工作形式，將會使俄羅斯可以溫和地替換普里戈津架構已經分佈在許多領域的控制能力，並且為普里戈津保留部分業務。
3. 6月23日至24日的事件發生後，普丁以盡量減少事件破壞性的方式解決了問題，這避免了俄羅斯政府對叛軍讓步或是在羅斯托夫和莫斯科地區爆發大規模流血事件的災難。 在當時普丁手上所有可以使用的選項中，他選擇了對瓦格納以及俄羅斯共同利益損害最小的方式，一旦做出決策並且推進決策的結果時，我們看到了預期中損失最小化的結果（儘管失去了飛行員），最終瓦格納叛亂的威脅被解除，也沒有爆發西方所期待的內戰，而且俄羅斯還保留了以下能力：為了自身利益而繼續使用瓦格納的人員，但未來條件將會不同。
因此，那些沒有等到瓦格納與國民衛隊在羅斯托夫州和莫斯科地區爆發內戰的人們感到沮喪不滿。
在當時的可用選項中，儘管這是最容易被接受的，但是它需要普丁在政治權宜之計的框架內進行各種妥協。
4. 因此，事件之後的“瓦格納” 面對的並不是政治清算，而是精心策畫的重組(或是更貼切地說法 - 組織再造)。 出於同樣的原因，普里戈津可以在俄羅斯全境自由活動，他將被允許保留在俄羅斯的部分業務，他被沒收的武器和金錢也都歸還給他了。 同時，他也受到官方媒體的集體杯葛（這是為了降低普里戈津和瓦格納在俄羅斯群眾中的受歡迎程度，如果在官方媒體的幫助下，這種受歡迎程度會上升到一個政治上很高的高度）消失在大眾的視野內。普里戈津不被允許控制自己所創立的愛國者媒體集團（事實上，愛國者媒體集團本身也受到清算，被剝奪了在俄羅斯國內政治圈中大部分的商業機會，這將促使普里戈津政治上的野心化為泡影）和一些與國家的合同，其中也包括過去與國防部的許多利潤豐厚的合約。
5. 格拉西莫夫和紹伊古將不會在外部"壓力"下被開除，即使普京真的基於某些原因決定對國防部進行改組，但是這種人事調整方案也只會在看起來不是因為叛亂的後果時才會進行。
我自己是不記得普丁過去有任何因為外部壓力下解僱某人的情況，因為這既不符合普丁的個性，也會會讓普丁被外界視為軟弱。 因此，紹伊古和格拉西莫夫都會繼續展示性地出現在媒體上，用來表示俄羅斯國防部現在沒有改組的計劃，他們將會繼續好好地履行自己的職責。
關於蘇羅維金的未來仍然存在一些疑問，但我認為他一切都會好起來的(當然這部分是基於我長期的觀察與個人的偏好)。
6. 瓦格納的部分人員將動身前往白俄羅斯，另一部分會留下來與國防部簽訂合約，還有一些人則會完全離開。 這個程序現在應該都已在進行中。 瓦格納原本保管的重型武器將根據庫存資料移交給國防部。瓦格納手上的重武器當初都是由俄羅斯國防部提供，這只是完成歸還的動作而已。未來如有需要，還可以再發給瓦格納。
所有與瓦格納成員及其家人有關的金錢問題都將被結清。 歸還普里戈津原本被沒收的現金的目的之一，就是要發給瓦格納士兵和指揮官的工作薪資。
不能因為欠薪又爆發一次勞資糾紛了。
從整個事件發生到現在，我們可以說這是一個完整且有計劃的“損害控制”過程。 普丁與普里戈津的會面可能會讓許多人感到驚訝，但這恰恰也說明了普京以及他的幕僚團隊在這麼短的反應時間裡，所做出的決策品質以及為了解決普里戈津叛亂後果在戰略上所付要出的代價。
以上除了我自己外，還綜合參考了俄羅斯軍事專家鮑里斯·羅津 (Boris Rozhin) 的看法。

补充阅读：2023年6月24日，俄罗斯瓦格纳军事组织“叛乱”始末

本文初摘录于：2023-07-16，最后校对或编辑于：2023-07-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