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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最初遇到鬼头真澄(きとうますみ)和筱山熏(しのやまかおる)是在新宿的人群中。我永远无法忘记,那是昭和二十八年九月十二日的夜晚。

星期六晚上八点刚过,新宿站东口人山人海。有下班回家的公司职员、看似擅长手艺活的男子、读大学的年轻人、游手好闲的人等,各种各样的人物相行交错。

日本战败后的八年,曾经遭空袭烧成废墟的新宿,现在由真正的建筑完全代替了板房,着实地走向复兴的道路。

“你走路不长眼睛吗混账东西!”

突然,男人的怒嚎响彻四周。

柏木英治(かしわぎえいじ)望过去,看见坐倒在地上穿着立领制服的少年和穿着水手服的少女被四个流氓围在一起0

似乎是少年少女不小心撞到他们,被推倒在地上。流氓像是走了运似的,开始对二人挑事。

周围的行人都害怕牵扯进去,装着没看见地快步走开。

四个流氓年龄都在二十岁左右。笑嘻嘻地俯视眼下的少年少女。

那表情就像是找到肥美的猎物一般。

少年扶起少女站了起来,拍了拍沾到领子上的土后,瞪着眼前的四个流氓。

少年身材高大,长得很斯文。大概是读高中二年级或三年级吧?

旁边的少女看起来也和少年相同年龄,她身材矮小,样子显得很文静。

流氓的其中一人捡起掉在地上的两张学生证。应该是少年少女撞到他们的时候,从口袋里掉出来的吧。

看了学生证,其中一人立马变了脸色。

“喂,是叫鬼头真澄吗?和鬼头仙一是什么关系?”

少年和少女默不作声。

“要是和鬼头仙一有关系的话,我们可不能就这样放你们走噢。上个月,我们的同伴可是被那家伙的小弟们疼爱了一番呢,不给点回礼怎么行对吧。”

少年怒视着四人。

“我就是鬼头真澄。是鬼头仙一的儿子。”

少女惊异地望着少年。流氓们窃窃地笑了起来。

“嚯,我早就听说鬼头仙一有个孩子,原来就是你啊。那就请你跟我们走一趟吧。”

就在这时,柏木来到他们的身旁。看见巨汉的柏木,流氓们一时浮现出紧张的神色。

然而,他们的脸上依旧保留了一丝余裕。多半是想到人数上占优势了吧。

“撞到一下别那么大惊小怪的嘛。对方可是高中生噢,就不能原谅他们吗?”

“这和大叔没关系吧?不想受伤的话就滚到一边去。”

流氓的其中一人如是说道,并顺势从衣服内侧取出匕首摇晃起来。柏木叹了口气。

“我说你们,是余暑烧坏了你们的脑子了吧。要我带你们去新宿署冷却冷却吗?”

流氓慌慌张张地收回匕首。

“——你是新宿署的警察吗?”

“我所属的是荻洼署,不过新宿署有大把熟人。要我交代他们让你们在拘留室慢慢冷却头脑一个晚上也行噢。”

四个流氓一转眼就垂头丧气地听话了起来。

“你们这种人四个聚在一起尤其碍眼,赶快把学生证还回去赶紧走人。”

柏木翘了翘下颚,流氓立刻将学生证扔在地上静静地逃开了。

“非常感谢你的帮助。”

自称鬼头真澄的少年深深地鞠了个躬,旁边的少女也跟着低下头。

“不需要道谢噢。虽然现在没在当班,但我好歹也是警察嘛。不过话说回来,你们是高中生吧?这么晚了为什么还在这种地方?”

“我们在武藏野馆看了雷内·克雷芒导演的《禁止的游戏》,非常地感动,看完后也没立即回家,而是到咖啡店交流感想。不知不觉,已经这么晚了……”

“看电影兴奋了没关系,不过不赶紧回家会被家人骂的噢。难得有这种缘分,我叫辆出租车送你们回去吧。”

柏木叫停了一辆挂出“空车”牌的出租车,让少年少女坐到车后座,自己则坐在助手席。

“我还没作自我介绍对吧,我叫柏木英治,所属荻洼署的保安课。”

“我叫鬼头真澄。”

如是说道的少年的眼神显得很理智,绷紧的嘴形像是在展现某种强烈的意志似的。

“筱山熏。”少女小声地说道。从她梳辫子的头发来看,给人一种典型的良家子女氛围。

然而,不知为何,面影显得有些孤寂。

两人的制服右胸的位置都别着“城直”的校章。城直学园高中,那是坐落在中央线的国立站附近的名门私立学校。

“你们俩是同年级的学生吗?”

“是的。”少年答道。“读高二,同一个班级。”

刚想问两人是不是在交往,可柏木赶紧闭口了。从两人亲密的姿态来看,很明显是在交往,不过从他们俩之间感受到的某种严肃的气氛封住了柏木的质问。

“先去筱山的家吧。毕竟人家是女孩子,还是快点回到家为好。”

“从这里的话鬼头君的家更近,还是先送他回去……”

少女还没说完,少年立刻说道:“不,还是先去筱山同学的家吧。”

筱山的家在杉并区荻洼的娴静住宅街内,是个两层楼的样式建筑。

砖瓦墙所包围的地域十分广阔。让少女在正门前下了车,少女对柏木深鞠躬,说了“非常谢谢你”之后,对少年微微地挥了挥手后对他说了句“谢谢你”。

当时她脸上浮出的酒窝,仿佛像是残像一般遗留在柏木的心里。

随后,出租车继续朝中央线中野站附近鬼头真澄的家开去。

真是个好女孩啊,柏木说道。少年羞涩地笑了。

“区区高中生的我可能会被你嘲笑,不过我决定了,以后要和她结婚。”

“怎么会嘲笑你呢。你看起来比世上一大半的大人还更加稳重。你一定能行的。”

谢谢你,少年说道。

“不过说回来,因为管辖的地区不同我也知道得不是很详细,我也听说过你父亲的名字噢。你应该是被期待着继承父业吧?”

少年摇了摇头。

“或许是吧。不过,即便他让我继承,我也会反对。”

“她,那个……是否知道你的家境呢?”

“嗯。即便如此还是决定和我交往。”

真是个好女孩啊,柏木再一次说道。要好好珍惜噢。

到达鬼头家门前,少年下车道了声谢并深鞠了躬。

柏木说了声“再见”后,让出租车开动了。回过头,透过后车窗能看见,少年在路旁向自己挥手。柏木也轻轻地挥手道别。

柏木的心坎像是点亮了盏灯般暖烘烘的。

2

第二次和鬼头真澄以及筱山熏相会的是在两个月后的十一月二十八日星期六。

而那一次,也是见到他们俩活着的最后一次。

那一天,柏木英治所属的荻洼署保安课接到了荻洼某空屋将进行走私烟地下交易的报案,于是决定让他监视那间空屋。香烟的制造、进口和贩卖,根据专卖法只允许由日本专卖公社行驶。

而这里进行的交易是美国香烟的违法走私。

非常偶然,作案的空房正好东邻筱山熏的家。两间屋子以砖瓦墙相隔,除了相邻的部分,其它三面都是面向道路。也就是说,以筱山家和空屋组合成的矩形的四边都是面向道路的。

问题是,到底该在哪里监视?最快的方法是在空屋的前门后门都各安排一名警员,不过那样一来有可能就会立马被贩子发现,他们就会开始警戒并中止交易。

另外,筱山家和空屋是一墙之隔,贩子也很有可能通过翻墙出入筱山家。

所以不单是空屋的出入口,筱山家的出入口也有监视的必要。

以少数的警力满足以上监视条件的布阵,那就是安排四名警员分别站在筱山家和空屋组成的矩形四角,各个搜查员负责各边的监视。这时候说的各个边就是和矩形相接的四条道路。

毕竟两间屋子的正门、后门、围墙都面向这四条道路,只要派四名搜查员好好监视自己负责监视的道路,就不可能错过贩子出入屋子的时机。

虽然这里是由包括柏木在内的四名搜查员负责监视,可除了柏木以外的三名因为一些残留事务还没有到达现场,暂时由柏木一人负责监视。

柏木来到现场的时间是下午一点,来到后并开始在筱山家和空屋组成的矩形西南角处负责监视东部的道路。

左手处向前望去依次是筱山的砖墙、正门、再一次砖墙、然后是空屋的砖墙、正门、再一次空屋的砖墙。

这条道路直到对面南北直线道路交叉后,在向前左转,并一直延伸下去。那里通往荻洼站。

搞不好,会再一次见到筱山熏也说不定。柏木回想起少女和善的脸孔。

大概是这里属于高级住宅街的缘故吧,路上很少有行人经过。

也没看见有人进出作案用的空屋。时间就这样一味地经过。

天空顿时乌云密布,随时都会下起雨的样子。

两点的时候,道路尽头左手转角处少女出现了。

八成是从荻洼站走路过来的吧。穿着水手服学校制服,右手提着书包。

今天是星期六,学校的课到中午就结束了吧?

放学后,她可能在学校吃了便当、或是在哪里吃完了午饭了也说不定。

少女从筱山家正门走了进去。

时间来到两点半,其他三名搜查员也到达了。三名搜查员站在矩形的东北角、西北角、东南角,并分别开始面向西方、南方、北方监视道路的状况。

不一会儿,一颗雨滴落在柏木的脸颊上,随后而来的是第二滴第三滴。

柏木抬头望向铅灰色的天空邹起了眉头。渐渐地,雨下起来了。

打开自己带来的雨伞,并确认了一下手表。三点十分。

三点二十分。道路尽头左边转角处出现了少年的身影。

立领制服的外边裹着外套,他撑着伞走过来。

应该是来少女这边玩吧,少年从筱山家的正门走进去。

从他那习惯的动作来看,应该是来过好几次了。

在那之后,再也没有人来过筱山家,也再也没有人出过筱山家。

雨停的时候是四点钟。下雨的关系,周围的道路一片泥泞。

柏木忍着寒风,继续监视。越是在这种时候就越是想诅咒刑警这个职业。

警笛声响起,让柏木惊讶了一阵。从声音的方向来看,是负责在东北角监视的同僚吹的。发现走私烟的贩子进入空房了。

看看手表,正好五点钟。柏木跑了过去,从空屋的正门冲进庭院。

看见那个像贩子的人正从屋子后门处从屋子的侧面狭缝处跑了过来。

看见堵在他前面的柏木后,贩子大吃了一惊,回过头,发现后面的同僚追过来后,立马急急忙忙地翻过围墙,逃往西邻的筱山家。

柏木和他的同僚也一同翻过围墙进入筱山家,庭院里不但种有门松,连假山都有。贩子通过屋子的缝隙即将跑到正门前的时候,大概是因为陷入恐慌的原因吧,他在雨水淋湿地面上滑到了。

柏木不由分说地跳向前去,骑在贩子的背上,并将两手腕弯向身后拷上了手铐。

同僚的刑警们也气喘吁吁地赶了过来。

“被骗了!被骗了!”

贩子大声如此叫唤道。被骗了是怎么回事?柏木随即问道。

贩子回答说提供走私烟的人没有出现。按事前的约定,走私烟的提供者本来应该在那间空屋里放三箱走私烟的。

可是,那里并没有放任何箱子。走私烟的提供者事前就已经拿到钱了,却不把走私烟交出来。

“真是背信弃义的差劲人物。”

贩子还一副大义凛然的姿态如是说道,柏木都觉得可笑了。

那时,柏木突然觉得有点不自然。总觉得有点奇怪。

到底哪里奇怪呢,这样想的途中终于注意到了。

明明如此喧闹,为什么筱山家没有人出来?一般来说,会有人出来看个究竟才对啊。从家里的亮着灯来看,也不可能是外出了。

柏木将贩子送到同僚跟前后,走进玄关,试着按门铃。没有回应。

第二次、第三次按了门铃,还是没有回应。转动门的把手,门没锁。

打开门,大声叫道:“筱山,你在家吗?”可依旧还是没有回应。

喂,怎么回事啊?旁边的同僚问道。柏木向他诉说了自己的疑虑后,同僚的脸孔也显得尤为不安。

进去看看吧?柏木说完,脱下鞋子来到走廊。同僚跟随在他身后。

首先,打开眼前右手的门。

那时,柏木知晓了自己那不祥的预感正中了靶心。

那里似乎是接待室。地上铺着绒毯,周围摆有玻璃桌子和沙发。

而鬼头真澄和筱山熏就倒在绒毯上。掉在一旁的是少年穿的外套。

少年以立领制服的姿态,将水手服制服姿态的少女紧紧抱着。

少年的胸口和少女的胸口都染上了红黑色,而少年的胸口上还刺着把匕首。

3

刑警的习性下,柏木开始对屋子进行搜索。如果这是一起杀人案的话,犯人应该还藏在这里才对。同僚走上二楼,柏木则一楼四处搜索。客厅、饭厅、厨房、保姆房间、浴室、厕所、到处都没有找到人。从二楼下来的同僚也同样摇了摇头。

“二楼有家主的房间和孩子的房间以及客室,但没发现任何人。”

柏木走出屋外,剩下的两名同僚在交谈着屋子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筱山家和空屋组成的矩形的东北角、西北角和东南角监视的三名同僚,他们三人在下午两点半的时候就位,三人都说没看见任何人出入过筱山家和空屋。

站在西南角监视的柏木也一样,只在下午两点的时候看见少女、下午三点二十五分的时候看见少年而已。

柏木在屋子周围绕了一圈。庭院泥泞的地面上留下的出入屋子足迹只有柏木和三名同僚的而已。

即是说,在雨停的四点以后,没有人出入过筱山家。而在那之前进入过屋子里的只有筱山熏和鬼头真澄两人。

家里没有其他人。

如果是同僚们就位的两点半前的话,确实有可能在柏木看不见的后门进去杀死少女,但是杀少年就没有可能了。那么,这就不是一起杀人事件,而是殉情吗?

少年用匕首刺杀少女后,再用匕首刺向自己的胸膛就那样没拔出来而死吧?

同僚的其中一人用客厅的电话联络了荻洼署,十五分钟过后,搜查课的刑警们赶过来了。

又过了十五分钟后,警视厅搜查一课的刑警们到达,娴静的住宅街开始骚然起来。

柏木从搜查一课的刑警里看到了戴着眼镜宽额头知识分子模样的男子。

他是在警察练习所——现在改名为警察学校了——和柏木同一期的江藤刑警。

巨汉且面向凶狠的柏木除了刑警就看不出是其他什么人,和他相比,江藤给人的感觉就像是银行的业务员一样。不过不知为何,他和柏木意气相投,从警察练习所毕业以来一直都有来往。

“听说是高中生的男孩子和女孩子死了,而你是遗体的发现者对吧。”

江藤答话道。

“是啊。名字叫鬼头真澄和筱山熏的高中生。”

“连名字都确认好了啊,不愧是你啊。”

“其实是大约两个月前我偶然和他们见过面。他们在新宿被流氓缠上的时候帮了他们一把。”

随后,柏木将自己下午一点起、同僚两点半起为了揭发走私烟而监视空屋和筱山家的事告诉了他。

“下午两点筱山熏回家,三点二十五分鬼头真澄来访筱山家。除此之外没有其他人出入过。同僚他们也是,在发现走私烟的贩子进入空屋后门以前,都没发现过任何人出入。”

“是吗。谢谢你。”

“我有件事要拜托你。如果你准备去搬运两人遗体的医院的话,我能和你同行吗?当然,我不会给你添乱的。”

“没问题,不过为什么?”

“不知为何,我很在意那两人。”

你从以前开始就是那种容易对被害者注入感情的性格啊,江藤笑着说道。

江藤向柏木交代了自己去医院的话会通知他之后,便和其他搜查一课警员一起进入筱山的屋子里。

两个小时后,柏木和江藤一同来到了中央医科大学附属医院的等候室。

预定是在这间医院进行司法解剖,两人的遗体已经安置在太平间了。

分别通知了各自的亲人,亲属都纷纷为了看望自己孩子的亡骸赶了过来。

鬼头真澄的父亲鬼头仙一,是以新宿一带为根据的鬼头组的组长。

由于不是柏木的管辖的地域,他也不清楚其家庭构成,单从江藤刚刚所说的来看,真澄的母亲是酒吧的女招待,在八年前的空袭时去世了。

另一方,筱山熏的父亲在五年前因肺结核离世,熏是和母亲久子(ひさこ)和保姆三人一起住的。

久子是明央银行董事长的女儿有着不小的资产,生活不至于贫困。

“在我和同僚进入筱山家的时候,母亲和保姆都不在,她们是外出了吗?”

“母亲久子昨天就寄住在女校时代的朋友家里。当时的我们都纳闷她去了哪里,然而刚过六点的时候她就回来了。得知事件的经过后,整个人是半疯狂的,一直大喊着‘让我见熏’,不过当时的遗体已经搬到这里了,真是可怜。我们问‘她有谁能陪你吗’的时候,她要求我们叫她住在横滨的妹妹菊子(きくこ)过来。一会应该会在菊子的陪同下过来这里的。”

“保姆呢?”

“听说昨天今天都给保姆请了假。”

这时,正面玄关的门打开,进来了三名男子。正中间的那人是大概四十来岁的魁梧男子,两旁年轻男子的样子像是他的保镖似的。很明显是不是干什么正业的人。

三人看见柏木和江藤后,慢慢地走向前来。

正中间的男子问道:“是警察署的人吗?”江藤点了点头后继续说道,“辛苦了。我是鬼头仙一。”

“真的很遗憾。”江藤回答道。

鬼头仙一压低声音问是否能让自己见真澄。他虽然长得五官端正,但依旧缠绕着一股粗鲁的气氛。这和斯文的少年完全不相像。

江藤叫来了医院的职员,让他带仙一单独进入太平间。

过了十分钟,鬼头仙一回来了。虽面无表情,但能看出他眼睛通红。

江藤说有几件事要问问他,并提到是否对真澄殉情的理由有线索。

然而,鬼头仙一只是无言地摇了摇头。

再一次,正面玄关的门打开,发福身材的女子两人走了进来。

眼睛哭了红肿的四十岁前后的女子,身后扶着她的是三十岁前后的女子。

江藤走向前说道:“不好意思让您走这一趟。”看来那是筱山熏的母亲久子和她的妹妹菊子。

两个人都显得很文雅。柏木想起了自己形容过的出自良家千金的少女。

筱山久子瞥了眼鬼头仙一,从对方的打扮来看一下子就理解了其身份。

顶撞道:“是你家孩子勾引了我家孩子对吧!还我!把我的孩子还回来!”

菊子一边喊着“姐姐”一边拉着久子的衣袖。鬼头仙一什么都没说,看了看久子后,便带着保镖二人离开了。

久子和菊子在医院的职员带领下走向太平间。回来的时候,久子两手覆着脸,走路的时候几乎都是妹妹扶着走的。

“很抱歉,请问您对您孩子和鬼头真澄殉情的理由有什么线索吗?”

“熏是被那个叫鬼头真澄的孩子骗了。那个真澄是出自那种家庭的孩子,肯定没有任何将来的梦想吧,自己活不下去了于是诱惑熏陪同一起死吧。肯定是熏太温柔了,一时就……都是我……都是我不好……我昨天不该去朋友家过夜的……都怪我让保姆请了假,才让熏一个人呆在家中的。看见这个空隙,那个叫真澄的孩子就趁虚而入……”

之后她再也说不出任何话,一个劲地哽咽。此时妹妹菊子嘟囔道:

“其实,今天下午三点的时候,小熏有打电话到我横滨的自家里。”

柏木和江藤将目光注视到菊子脸上。

“那时候小熏说的话,感觉就像是暗示要殉情一样。要是当时我能够好好劝说,就不会发生现在这种事了……”

“能否告诉我们当时电话里的内容呢?”

按菊子所言,她在收听广播正好播放古典乐的时候,也就是下午三点的时候,熏打电话给她。

——我这里现在刚刚下雨。小姨那里呢?

菊子觉得特意打电话问这种事有点不妥,于是问熏发生什么事了吗?

然后,熏长叹了口气说道:

——从今天开始我要去很远的地方,所以想单独跟小姨告个别。

——很远的地方?

——到时会通知你的,现在还不能说……再见了。

然后,电话被挂掉了。

江藤抱起胳膊。

“‘从今天开始我要去很远的地方,所以想单独跟小姨告个别’啊,确实,像是在暗示自己要去殉情般的口吻呢。”

“我感到很不安,想再一次和小熏谈谈,可我打了好多遍姐姐家的电话,小熏就是不接……我原本想干脆就直接去姐姐家拜访的,但是横滨到荻洼要花很长的时间,而且又想到那孩子那么稳重一定不会干傻事的,就这样强迫让自己安心下来了。可没想到,居然发生了这种事……”

“熏不打电话给妈妈,也没有留下任何的遗书,可却偏偏会打电话给你呢。你们的关系一直都那么好吗?”

“嗯。很小的时候开始我就很疼爱小熏,小熏也很爱粘我,有什么心事都会找我谈。虽然到了这种年龄一般难以向小姨诉说烦恼,但小熏不会这样。自己和鬼头真澄交往的事也跟我说过了。”

说完,菊子擦了擦眼角的泪水。

4

第二天晨报,二人的事件只被小小地报道了而已。只说了高中生男女奇死在荻洼自家中,别说是详细的情况了,连名字和相片都没有刊登出来。

听说是明央银行董事长的女儿筱山久子利用父亲的门路,让报社和广播局尽可能地不要张扬报道这个事件。

那一天夜晚,柏木在荻洼署的刑警室和江藤刑警会面,并向他询问事件的后续进展。

柏木不知为何,非常在意那少年和少女。

“司法解剖的结果怎么样了?”

“两人的死亡推测时刻都在下午两点到四点之间。二者的死因都是被匕首刺伤左胸,从伤口的形状来看都是出自相同的凶器。但是,鬼头真澄是当场死亡,而筱山熏是在被刺之后的十分钟都还活着。”

“你看起来脸色不是很好啊。怎么了?”

“事实上,我们发现了并非殉情而是杀人事件的疑点。”

“——杀人事件的疑点?”

“是啊。鬼头真澄和筱山熏两人的惯用手都受过伤,那种情况下怎么也无法用匕首刺对方。据说两人在上体育课的时候都扭伤了手。”

“此事属实?”

“我们向医生确认过了确实属实。也就是说,是第三者将二人刺杀之后,故意作成殉情的假象。”

“匕首的指纹呢?”

“只有少年的指纹。虽然不知道顺序如何,犯人是在刺杀了筱山熏和鬼头真澄后,再将匕首上自己的指纹擦除掉并让少年握住匕首的。但是,犯人应该不可能杀得死两人才对啊。”

“这是什么意思?”

“首先,关于筱山熏。熏是在下午两点的时候回家的,但直到两点半以前后门都没有人监视,那么两点到两点半之间,犯人有可能从后门潜入屋子,不为人知地将熏杀掉吧。然而,实际上那是办不到的。熏在三点的时候给小姨菊子打过电话,所以至少在那个时刻以前都还活着。虽然推测熏在被刺以后的十分钟都还活着,可就算假设三点的时候已经被刺了,被刺的时刻也不会追溯到两点五十分之前。而且,两点半以后的筱山家是被完全监视的,这就表示犯人根本杀不了熏。”

“对啊……”

“接下来是关于鬼头真澄。真澄到达筱山家的时间是三点二十五分。筱山家已经处在完全的监视下了,犯人无法杀死真澄。从当场死亡来看,也没有可能出现在外边被刺后,好不容易来到筱山家才死的情况。既然是即死,就表示肯定是到了筱山家才被刺杀的,可犯人怎么都无法在你和你同僚的监视下随意进出屋子。另外,事发现场从三点十分到四点之间下了场雨,从而导致事发现场的地面泥泞不堪。而你和你同僚在发现两人的尸体后,也调查过了筱山家的庭院,地面上只有你们的足迹而已。即是说,犯人在你和你同僚监视开始以前,就已经潜入筱山家,将两人杀死后依旧潜伏着。直到你们五点发现尸体的时候,悄悄地离开了——当然这种可能性也被否定了。若真如此,犯人在离开之际,应该会在庭院内留下足迹才对。”

“不是殉情的话,这里就产生了‘犯人是如何逃过我们的监视进出筱山家’的谜题了啊。”

“没错。简直就像是侦探小说里出现的密室杀人案一样。调查总部现在也为此伤透脑筋呢。”

“不会是菊子撒谎了吧?实际上三点钟的电话根本不存在,熏在更早的时间带——在两点半筱山家完全被监视以前就被杀死了。”

“为什么要撒谎?”

“因为杀人的就是菊子也说不定。在两点半以前将熏杀害后,为了制造自己的不在场证明,于是撒谎说三点的时候熏打过电话给自己。那样一来就会让我们以为犯案时间是在三点以后,只要她给自己制造三点钟的不在场证明的话……”

“那种可能性搜查总部也想过了。不过,菊子在正午开始到三点前都有人见过她,她无法再两点半以前杀死熏。而且,从你刚才的说法,她就必需给自己制造三点后的不在场证明,可事实上那个时候她却一直一个人呆在家里。”

“就算菊子本人不是犯人,也可能是为了包庇真凶也说不定。那样一来,哪怕菊子有三点以前的不在场证明,三点以后没不在场证明也没关系,她还是有可能撒谎称熏三点的时候打电话给自己。”

“意思是菊子为了包庇犯人而捏造了三点钟打电话这个事实?”

“对。那样的话,犯人就限定在菊子会包庇的人物里面。那种人物恐怕是自己的亲戚吧。比方说,自己的姐姐——熏的母亲久子。”

江藤微笑道。

“连你都想到那么远了啊。不过,搜查总部也同样想到了,菊子的亲属,包括久子在内,全部人的不在场证明都调查了遍。结果,全部人两点半以前的不在场证明都成立。谁都无法再两点半以前杀死熏。”

柏木苦笑着。原来如此,自己能想得到的,搜查一课的专家理所当然也能想得到吧。

“考虑到三点钟的电话是菊子在撒谎,确实能解开熏的死亡之谜,但菊子根本没有撒谎的理由。”

“那么,犯人利用熏的声音录音,在三点的时候通过电话话筒播放给菊子听如何?那样一来,就能让菊子认为熏在三点以前都还活着。”

“那就没有可能了。说了‘从今天开始我要去很远的地方’后,菊子则问‘很远的地方是哪里’,然后熏却能自然地回答‘到时会通知你的,现在还不能说’。录音机的话怎么也办不到吧?”

“但是,如果两人不是打算殉情的话,‘从今天开始我要去很远的地方’这句话又有什么含义呢?”

“恐怕,两人是打算私奔吧。”

“——私奔?”

“嗯。听说鬼头仙一一直对真澄施加暴力,筱山熏对此十分同情。从担当司法解剖的法医的叙述中得知,真澄的身体有多处被父亲殴打过的淤青。”

“学校不知道这件事吗?”

“隐隐约约是知道的。真澄读高一时候的班主任,不知道那些特攻队老兵的恐怖,直接抱去找鬼头仙一谈判。然而第二天,在班主任回家的路上就被一群流氓殴打了,导致一个月都住院。从那以后,学校再也不掺和真澄的家务事。筱山熏非常同情真澄,而熏本人也是,反对母亲的再婚提议,一直想离家出走。打算不读高中,两个人去遥远的地方打工生活……以上是熏的级友的证言。”

要嘲笑没见过世面的少女那童稚的梦想是很简单。然而在柏木看来,那是无可替代的重要的宝物。

“那两人打算私奔到哪里呢?”

江藤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清楚。

“昨天,二人各自去筱山家以前的踪迹调查得如何?”

“昨天是星期六,十二点四十分就下课了。在其他学生回家的期间,级友目击到二人在教室的角落并着头交谈着什么。真澄说‘再也受不了父亲的暴力了’,而熏的样子似乎在提出某种提议。大概是提议让真澄一起私奔吧。之后,两人一点钟的时候在小卖部买了面包,一点二十分的时候离开学校正门,这些都是小卖部老板和门卫目击的证言。学校所在的中央线国立站地域离荻洼坐电车加步行的话,有着需要花上四十分钟的路程,这就表示熏离开学校的时候就立即回家了,而真澄从离开学校到三点二十五分在筱山家出现的行踪无人得知。”

鬼头真澄从一点二十分离开学校到三点二十五分出现在筱山家的期间,有着两个小时的空白。这个空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呢?

“搞不好,鬼头真澄是去买私奔用的旅行包了也说不定呢。”

听到柏木的说法,江藤点了点头。

“搜查总部也同样想到了,于是拿鬼头真澄的相片在学校周边的背包店问店员,但是都表示没见过相片里的人物。而且,从现场来看,我们也找不到什么旅行包。难以想象是犯人拿走了,恐怕从一开始就根本没有什么旅行包吧。”

“那么,鬼头真澄三点二十五分以前到底在干什么啊……”

“目前尚且不明呢。”

不过,更匪夷所思的,是二人各自进入筱山家后发生了什么事。

筱山熏是两点回到家的,三点打电话给小姨和她告别。

鬼头真澄则是三点二十五分来到筱山家。之后,犯人将两人杀害,让少年和少女紧抱在一起,装成殉情的模样。然而,犯人究竟是如何逃过柏木他们的监视出入筱山家的呢?

“除此之外,还有一点,事件之后有件奇怪的事。按鬼头仙一所述,今天早上,男子的声音,自称是每朝晨报的记者打电话问道,‘您家孩子死前有写下什么东西吗?’。鬼头仙一立马大骂‘你去死吧’,然后挂了电话。听到这消息后,搜查总部便派人到每朝晨报问个究竟,但对方表示没有哪个记者打过这样一通电话。”

“那么,打电话的是犯人?”

“可能性很高。毕竟‘鬼头’这个姓很稀奇,随便翻翻电话薄立马就能找到。犯人大概是担心鬼头真澄是否有写下犯人的名字之类的吧?然而,当我们询问筱山熏的母亲是否有接到相同的电话的时候,她表示没有这回事。即是说,犯人明明对筱山熏不抱有‘是否写下某种东西’的疑问,却对鬼头真澄抱有这种疑问。这之间的不同点又从何而来呢?”

(译者注:以上部分已经给足了线索,下文开始是解答部分,若有兴趣,可以试着暂停阅读自己推理,想好解答后再继续看下文。)

5

第二天早晨,那是发生在柏木出勤正准备离开自家公寓的时候。

“您是荻洼署保安课的柏木英治巡查部长对吧?”

从没见过的男子突然向柏木答话。是个三十岁前后瘦长身材的男子。

高鼻梁儿,细长而清秀的眼睛。

“你是哪位?”

“很抱歉在您出勤的时候打扰您。我是密室搜藏家。”

“——密室搜藏家?”

柏木睁大着眼睛望着对方。身为刑警中的小官,密室搜藏家的事迹柏木还是有所知晓的。

虽然不知其真名和职业,但总而言之,一旦发生了侦探小说了说的“密室杀人”案件,他就会出现在现场或搜查总部询问具体过程。虽然我原本想将他作为怪人赶走的,但伤脑筋的是,警察厅那边打电话来叫我协助密室搜藏家。

“听说您前天在荻洼发生的密室杀人事件中,目击了被害者们的最后一面,并且还是遗体的第一发现者没错吧?您能具体说说事件的经过吗?”

“我所属的是保安课,并没有参与事件的搜查。你要打听事件的话,不应该找我而是去搜查总部才对噢。”

“当然,我有打算去搜查总部,不过在那之前我想先听听您的说法。”

“既然你还没去搜查总部,为什么会知道我是遗体的发现者呢?话说回来,你又是怎么知道我的住所的?”

男子微笑着,答道“因为我是密室搜藏家嘛”。这算什么回答?

“我想听听您的说法。拜托您了。”

说完,深深地低下头。穿着打扮很得体的男子,在凶相巨汉的面前低下头的光景太异常了。

路上的行人都开始好奇地望了过来。尴尬的柏木赶紧说道:

“我知道了。我说就是了快抬起头吧。”

柏木从在新宿遇见鬼头真澄和筱山熏的事开始起,然后是第二次相会、发现遗体、以及从江藤刑警那边听来的司法解剖的结果都说了一遍。

“我知道真相了。”

密室搜藏家听完后干脆利落地说道。柏木傻傻地瞪着对方。

警察连日烦恼的事件,单纯是听听自己的发言就立马解开了?

这种事怎么可能办到,知道真相什么的,妄想夸大也要有个限度。

“我想去一趟荻洼署总部,能和您一起去吗?”

这男人若想在搜查总部披露自己的奇言怪论丢人现眼我也不会拦他。

柏木说着随你便后,便和他一同前往公交车站。

打辆出租车吧?密室搜集家说道。并向路过的出租车招了招手。

出租车停下来了,打开门,柏木发现自己对这个司机有印象。

“哎呀,你不就是,那个时候的司机先生吗?就是那时啊,两个月前在新宿站东口那里,我送高中生的男孩子和女孩子回家的那个时候记得吗?”

司机瞅了瞅柏木的脸后,谄笑着说道:“噢噢,是那个时候的警察先生啊。”

就在这时,令人吃惊的一幕发生了。密室搜藏家突然对着眼前的司机说道:

“杀死二人的就是你吧?”

柏木一脸茫然。这男人到底在说些什么啊?脑子有问题吧?

但是,更令人吃惊的,是司机的脸色骤然剧变,并企图开动车子。

密室搜藏家并没有被甩开,而是钻上助手席,用手触摸反抗中的司机的颈部。

随后,不可思议地,司机突然全身乏力。密室搜藏家赶紧踩下了刹车踏板。

刚反应过来的柏木走向前去,发现司机已经失去意识了。

附近派出所的年轻巡查赶了过来,柏木也协助帮忙,将失去意识的司机带回派出所。从他企图逃跑了看,似乎是可以认为他就是杀害鬼头真澄和筱山熏的男子,但要对此立证的证据还没有找到,姑且先以公务执行妨害以及对密室采集家的杀人未遂的嫌疑进行逮捕。

密室搜藏家明明差点被害死了,可他依旧是摆出端正从容的面孔,露出温和的笑容。单单用手触摸颈部就能让对方失去意识,是精通某种武道的心得吗?

巡查正准备沏茶,柏木说道“你就不用客气了,回你的工作岗位吧”,如此一言将巡查赶回执勤室后,再一次面对密室搜藏家。

“在搜查总部的人员过来以前还有的是时间,你能否告诉我,犯人是如何避开我和我同僚的监视出入筱山家的,为什么知道那名司机是犯人呢?”

“解决事件最初的线索是雨和电话。”

“雨和电话?”

“筱山熏在事件当天下午三点打电话给菊子的时候,说了‘我这里现在刚刚下雨,小姨那里呢’对吧?让我在意的就是这句话。”

“这句话哪里有问题了?”

“根据监视筱山家的您的话来看,下雨的时刻是三点十分没错吧?筱山熏在筱山家打电话的三点钟,雨还没有开始下才对。”

柏木恍然大悟。的确如此。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这里我想到了四种可能性。”

“四种可能性?”

“是的。第一种可能性,那就是三点十分下雨您的这个证言是错误的。”

“——我的证言是错误的?是说我在撒谎?”

密室采集家摇摇头微笑道:

“不,您没有理由编出下雨时刻的谎言。我这里说的是,您的手表可能快了十分钟,让您误会下雨的时刻是三点十分而不是三点钟。”

“那不可能。那天早晨,我还特意对着广播报时调过手表呢。”

“那么接着是第二种可能性。或许是菊子的证言是错误的。即是说,熏打电话过来的时候明明是三点十分,可她却弄错了说是三点钟。”

“但是,菊子她说了电话是在广播正播放古典乐的时候打过来的。毫无疑问打电话的时刻是三点没有错。”

“是的。那么,‘弄错’的可能性就排除了。”

“这么一来……你想说菊子撒谎了?”

假若菊子撒了谎,关于筱山熏的死的密室就不成立。

熏是在两点半密室成立之前被刺,死去的——这样想就说得通了。

但是,密室搜藏家摇了摇头。

“不,她没有理由撒谎。这点你们警察已经检讨过了。”

“说的也是……”

“第三种可能性是筱山熏撒谎了。三点钟的时候明明还没下雨,却故意撒了‘我这里现在刚刚下雨’这种谎言。”

“但是,为什么要撒这种谎?”

“您说的没错,筱山熏没有理由撒这种谎。那么,就剩下第四种可能性了,那就是筱山熏打电话的地方确实是三点也确实下起了雨。”

“——唉?”

“筱山熏三点钟打的电话并非在筱山家打的而是在其它地方打的,换句话说,那就是三点的时候,熏不在筱山家而是在其它地方。”

“——三点钟的时候在其它地方?那怎么可能。筱山熏可是在两点的时候就回家了噢。你想说在那之后又出门了吗?确实,两点半以前筱山家的后门都没有人监视,确实可以逃过我的眼睛从后门溜走。不过,在同僚们就位的两点半以后,后门也进入了监视范围内了,熏不可能不被我和同僚发现返回筱山家。然而,五点钟的时候熏和鬼头真澄一同死在了筱山家的接待室内。若三点的时候她在其它地方的话,那她是怎么样在五点前回到筱山家的啊?你想说我和我同僚都看走眼了吗?还是说我们都撒谎了吗?”

“不,我并没有那样想。您和您的同僚都是经验丰富的刑警,难以想象你们会看走眼,你们也没有理由撒谎。”

“那么,筱山熏是怎么样在五点以前回到筱山家的?”

柏木完全不清楚密室搜藏家要把话题扯向何处。

明明还没搞清楚犯人是如何躲开柏木他们的监视进出筱山家的,现在却又多出了个熏到底如何回家的谜题。事件只是变得越来越混乱了不是吗?

“熏三点钟打电话给菊子以后,五点之前进入过筱山家的只有鬼头真澄一人。那么,这里能够想象到的可能性只有一个。那就是,熏,以鬼头真澄的身份进入了筱山家。”

“——熏以鬼头真澄的身份进入筱山家?”

柏木目瞪口呆望着密室搜藏家。果然眼前的这个男人头脑有问题。

“什么意思啊?难不成,你想说筱山熏换装成鬼头真澄的模样?那种事怎么可能办到。你没有见过那两人才说得出这种话。筱山熏是给身材矮小的少女,而鬼头真澄是身材高大的少年。脸长得也完全不一样。换装这种事不可能办到。”

“不,并不是换装。我说的是这种情况——筱山熏进入了筱山家这个事实,你将其误认成鬼头真澄进入了筱山家。”

“——唉?”

“你以为少年的名字叫鬼头真澄,少女的名字叫筱山熏,但实际上是反过来的——少年的名字叫筱山熏,少女的名字叫鬼头真澄。”

6

他的那句话在柏木的脑海里真正渗透开来花了整整一分钟。

“——这不可能。新宿第一次见到二人的时候,少年自报姓名了自己叫鬼头真澄,而少女也说了自己叫筱山熏了啊。你意思是我撒谎了吗?为何,我有什么必要要撒那种谎啊?”

“当时,那两人被流氓缠上的了对吧?流氓捡起两人的学生证,注意到‘鬼头’这少见的姓氏后便恐吓道:‘和鬼头仙一是什么关系,要是和鬼头仙一有关系的话,我们可不能就这样放你们走噢’。这时,少年为了保护恋人,自己站了出来自报鬼头真澄这个名字,并让恋人自报他的名字。真澄和熏这两个名字,恰巧男的女的都能用。更幸运的是,流氓们只知道鬼头仙一有孩子,但不清楚那个孩子的性别。所以,在筱山熏自称自己是鬼头仙一的儿子的时候,那几个流氓也不觉得奇怪。”

柏木的脑海就如同电影的一段场面般重现起当时的经过。

在少年说出“我就是鬼头真澄。是鬼头仙一的儿子”的时候,少女一脸惊异地望着少年。原来那是对少年自报了自己的名字感到惊讶啊?

“但是,就当是为了保护恋人自报了恋人的名字好了,那为什么在我赶跑那群流氓之后,还不向我诉说真实?”

“大概是因为少女至今为止作为鬼头仙一的女儿一直被人白眼吧。——不管是对住在附近的人、还是对同年级的学生和对方的父母、亦或是对刑警,万一诉说了真实,您或许也会和那些人一样冷眼相待也说不定。至少筱山熏是那么想的。所以他在您的面前,也依旧是继续自称恋人的名字。少女注意到少年的体贴后,也配合他自报少年的名字。”

“原来如此,这样就说得通了……”

“在您赶跑那些流氓后,您叫了出租车分别送鬼头真澄和筱山熏回各自的家,然而理所当然这里的‘家’并非他们真正的家。在两人分别在‘自家’下车后,应该是各自走回自己的自家了吧。”

“确实,我并没有从头到尾看到他们两人进入家中……”

“少女在筱山家正门从出租车下来后,向您道了声谢,也对少年说了句‘谢谢你’对吧。向您道谢这我还能理解,为什么要向少年道谢呢?那是因为,少年为了她在流氓面前自报了她的名字,她是对此事向少年道谢的。”

密室搜藏家看着无法释怀的柏木的脸微笑道。

“从您的复述来看,其实还有个能知道少年是筱山熏而少女是鬼头真澄的地方噢。”

“还有?打个比方是哪一点?”

“比如,筱山菊子说了‘虽然到了这种年龄一般难以向小姨诉说烦恼,但小熏不会这样’没错吧。”

“有何问题吗?”

“筱山熏是女孩子的话,‘到了这种年龄一般难以向小姨诉说烦恼’这句话就很奇怪了吧。对进入思春期的少女来说,小姨应该是最好的交流对象才对。难以向母亲诉说的心事,和年龄更接近的小姨诉说应该是会更容易的。不过,若熏是男孩子的话,这句话就可以理解了。思春期的少年容易交谈的不应该是异性的小姨而是姨父吧?”

“确实是呢……”

“另外,根据您从江藤刑警那听来的消息,鬼头仙一对真澄施加暴力,但若真澄是少年的话,那种高个子身材应该是可以反击阻止父亲的暴力才对。之所以不能,是因为真澄是少女。”

确实如此。柏木已经再也无法反驳了。提起沉重的脚步走向执勤室,向桌子对面写资料的巡查答话道:

“关于前天少年少女被杀一案你知道吗?”

是的。巡查如此回复后,柏木又问了二人叫什么名字。

“没记错的话,少年的名字是筱山熏,而少女的名字叫鬼头真澄。”

“亏你能记住啊。你是巡查们的榜样,将来肯定能成为出色的刑警。”

谢谢夸奖!巡查两眼发亮地说道。柏木垂下肩头走出执勤室。

怎么会这样。密室搜藏家的推理是正确的。但是,为什么我会没注意到自己弄错了呢?

柏木重新整理自己的记忆,并注意到了几个偶然交叠在一起。

在筱山家的接待室发现两人的遗体后,柏木和他同僚一同对屋子进行了遍搜索。

当时,对二楼熏的房间搜索的是同僚,而柏木负责的是一楼的搜索。

柏木在和搜查总部的江藤刑警说话的时候,对少年和少女都是直接用名字称呼的,从来没有用过“他”和“她①”这种能够分辨性别的代称。

所以,对于叫筱山熏和鬼头真澄的这两个人物,柏木和江藤的认识是相反的。

在医院筱山久子和鬼头仙一探望自己孩子亡骸的时候,如果当时柏木也在场的话,应该就会发现久子探望的不是少女而是少年的亡骸,鬼头仙一探望的不是少年而是少女的亡骸了吧?可是当时柏木却身处在等候室。

筱山久子对鬼头仙一顶撞道:“是你家孩子勾引了我家孩子对吧”,如果当时说的是“是你家女孩勾引了我家儿子对吧”的话,柏木应该就会注意到自己的误解了吧。但是,对方用了“你家孩子”和“我家孩子”这种男女都说得通的表达,导致他没有发现到自己的误会。

几种偶然的交错,让柏木一直没注意到自己的错。话说回来,正确把握被害者的名字不应该是身为刑警最基本的要求吗?

就算是各自巧合使然,将脸和名字弄错了实在是太大的失态了。

密室搜藏家一脸同情地看着柏木,继续说道:

“说到这里,密室的谜题就迎刃而解了。先前,我们都认为筱山熏回家的时间是两点。那种情况,您的同僚就位监视让筱山家处于密室状态的时间是两点半,所以犯案可能的时间是两点半以前。然而,熏却在三点的时候打了电话给菊子,那么至少在那个时刻还活着。听说熏被刺以后还活了十分钟,可即便假设三点打电话的时候已经被刺了,被刺的时间也不会追溯到两点五十分以前。然而从两点半开始,筱山家就处在密室状态了,这就表示犯人无法杀死熏。由于筱山家周围只存在身为发现者的您和您同僚的足迹,于是犯人在两点半的时候就一直潜伏到遗体发现并悄悄溜出筱山家的可能性也被否定了。

“但是,若熏回家的时间实际上是三点二十五分的话,结果就不一样了。那样一来就变成熏打电话给菊子的时候是在其它地方打的,被刺的时候也是在筱山家以外的地方。完全没有任何问题。说起来,根据菊子的证言,三点熏打完电话之后,她对电话的内容感到很不安,并尝试打电话回筱山家可熏一直都没接电话对吧?其实那不是没接,而是熏根本就不在场——因为熏打电话给菊子的地方不是在筱山家。被害者在遭到犯人的伤害以后短时间内还活着,并亲自走进密室毙命,从而让人觉得犯人无法杀害被害者。——以上这种案例称为‘内出血密室’。筱山熏的死正是属于这种案例。只要知道熏回家的时间是三点二十五分,我们立马就能知道他是死于这种案例了吧。但由于之前一直误会熏是在两点的时候回家,使得两点半以后密室成立以及三点打给菊子的电话这两个事实否定了内出血密室的可能性。另一方面,我们之前还一直认为鬼头真澄来到筱山家的时间是三点二十五分,那种情况,在已经成立的密室状态下犯人根本无法在筱山家将她杀死。可由于她是即死,也就没有可能在外边被刺后,到达筱山家后才毙命。综上,犯人将无法杀死真澄。不过,既然真澄到达筱山家的实际时间是两点钟,那结果就不一样了。筱山家处在密室状态的时间是两点半以后,在那之前后门可以随意出入。因此,犯人在两点到两点半之间将真澄杀死毫无任何问题。被害者事实上明明是在密室成立前被害的,可就因为我们误会了她在密室成立后被害,导致了出现看似犯人杀不死被害者的假象——这种案例就称作‘时间差密室’。鬼头真澄的死正是属于这个案例。她实际上是在筱山家处在密室状态的两点半以前被杀的,可因为我们误认了她是三点二十五分才到筱山家,导致了犯人杀不死被害者的情况出现。”

柏木一脸茫然地听他说了。因为自己把鬼头真澄当作筱山熏,使得密室杀人成立了。

“先前我们以为,鬼头真澄是从一点二十分的时候离开学校,之后一直到三点二十五分出现在筱山家以前的踪迹不明。实际上,她在两点来到筱山家后不久就被杀死了。从一开始,她两点之后的踪迹根本就不存在。

“另一方面,原本以为筱山熏是从一点二十分离开校门,两点回到家里的,但实际上他回家的时间是三点二十五分。也就是说,从一点二十分到三点二十五分有着空白时间的不是鬼头真澄而是筱山熏。那么,熏在这个空白时间内到底做了什么呢?大概是去买了私奔用的旅行包之类的吧。搜查总部以为有着空白时间的是真澄,所以就推测她是否在附近的背包店买了旅行包,而拿她的相片询问各个店员,最终毫无成果。那是当然的,买旅行包的那位是熏。

“顺便说一下,在江藤刑警提到拿真澄的相片去打听的时候,柏木以为刑警们是拿少年的相片,其实他们用的是少女的相片。而店员说没见过相片的人,柏木就以为少年没有买旅行包了,但实际上是买了——因为柏木的误会,导致打听用的相片用成少女的相片,也就进而导致得不到目击证言了。

“那么,杀死鬼头真澄和筱山熏的犯人是谁呢?我最初得到锁定犯人的线索,依旧还是雨和电话。”

“何出此言?”

“筱山熏三点钟打电话的地点正好刚刚下雨,而另一边的筱山家是三点十分才开始下的。也就是说,从打电话的场所距离筱山家,雨云的移动至少要花十分钟时间。因为少年回到筱山家的时候是三点二十五分,那就表示,雨云花十分钟移动的距离,他仅仅花了二十五分钟就到达了。走路的话是不可能的。那么我们就可以推测,他从打电话的地方到筱山家附近的过程是坐车回来的。身为高中生肯定不可能有驾照,难以想象是他自己开车回的吧。那么,就能推测是打出租车回来的。考虑到买了私奔用的旅行包等货物,打车回非徒步回的想法应该是对的。筱山熏从被刺到死亡经过了十分钟,那么他大概是在即将到达目的地时的车上,亦或是在下车的时候被刺的吧。那样一来,刺他的人也就是出租车司机了。而从凶器是同一个来看,刺死鬼头真澄的也是这名司机。”

“就当杀死两人的是出租车司机好了。但是,出租车司机单纯在东京就有数百人,你是如何知道那位就是犯人呢?当然,若是调查数百位司机的不在场证明确实是可以找到犯人,但毫无疑问你没有那样做。你是如何锁定那名司机是犯人的?”

“确实,单纯是东京,出租车司机就有数百人以上吧。但是,在某种条件下,是可以从中得出唯一一人的噢。”

“某种条件?”

“听说昨天早上,鬼头家接到了一通自称是报社记者的男子声音的电话吧,‘您家孩子死前有写下什么东西吗’是这句吧?如同警方所推测的一样,那应该是犯人打的电话。但是,那样一来奇怪的是,犯人为什么,只打电话给鬼头家,而不打电话给筱山家。这里能够想到的是,犯人已经知道筱山熏什么都没有写下来。所以,他没有必要打电话到筱山家问‘您家孩子死前有写下什么东西吗’。那么,犯人明明知道筱山熏没写下东西,但为什么不知道鬼头真澄也没写下任何东西呢?恐怕是,犯人虽然能够确认筱山熏毙命,但无法确认鬼头真澄毙命吧。不过这就有点奇怪了。到目前为止的推理来看,犯人容易确认毙命的是鬼头真澄,而不是筱山熏才对。毕竟犯人在筱山家杀害真澄的时候,能够不用担心被人发现地确认生死。另一方面,犯人在车内亦或是车外刺了熏,少年为了逃开犯人走进了筱山家,所以犯人是无法确认熏是否毙命的。明明是这样的,但为什么犯人还能确认熏的毙命,却无法确认真澄的毙命呢——您怎么看?”

“——犯人也,搞错了筱山熏和鬼头真澄的身份了吗?”

密室搜藏家点了点头。

“您说得对。犯人也搞错了两人的名字。从犯人身边逃走进入筱山家无法确认死亡的少年,他一直都以为叫鬼头真澄。所以他才打电话到鬼头家问的。”

“但是,搞混二人名字的不是只有我而已嘛?”

“不,不单只有您。您之所以会搞混二人的名字,那是因为两个月前您在新宿救助被流氓缠上的二人之后,在送两人回自家前的出租车内,少年自报了鬼头真澄的名字,而少女自报了筱山熏的名字。并且听到这些的不单只有您,理所当然的,坐在驾驶席的司机也听到了,他和您一样都误解了。所以,当时的那名司机就是犯人。”

“啊啊,原来如此……”

“好了,我们来整理一下当天事件的经过吧。鬼头真澄难以忍受父亲的暴力,在学校向筱山熏诉苦。少年下定决心和她一同私奔,并告诉她自己放学的时候会去买私奔用的旅行包,让她在自己家等候,并将钥匙给了少女。筱山熏的母亲从前天起就住在女校时代的朋友家里所以机会正好。之所以要这样和少女分别行动,是担心两个高中生男女买旅行包容易引人注目。放学后的鬼头真澄在下午两点钟的时候进入筱山家。而筱山熏则是在放学后,在学校周边的背包店买了私奔用的旅行包。同一时刻,身为犯人的出租车司机潜入了筱山家旁边的空屋。”

“他在旁边的空屋?”

柏木恍然大悟。

“难不成,那个原本预定在隔壁空屋进行地下交易的走私烟提供者是那名司机?”

“没错,他就是那名提供走私烟的人。他在两个月前您打车送鬼头真澄和筱山熏回家的时候,发现筱山家旁边是没人住的空屋,便看准了那是进行走私烟交易的最佳场所。然后,在司机从后门搬运走私烟的箱到空屋里的时候,被在筱山家二楼少年房间的鬼头真澄越墙目击到了。恐怕她连自己看到了什么都不知道吧。但是,从筱山家二楼的窗子看见她的司机,一时被自己的疑神疑鬼所笼罩,于是从后门进入筱山家找人。出现在玄关对面的少女一定是显得战战兢兢的吧。虽然那是出自她独自身处在别人家里的忐忑心态,可司机将其误会成了自己的香烟走私被看穿了,于是他潜入筱山屋子,用护身用的匕首刺杀少女杀人灭口。司机有戴白手套所以匕首上没留下指纹。身处在筱山家的少女这个事实,应该是更加加固了司机以为她就是筱山熏的误解了吧。司机将匕首拔出来,从后门逃走。回收走私烟箱子。毕竟万一家人回来发现少女的遗体,警察肯定也会赶过来,到时这一片地区都会骚动起来,导致交易对象拿不到走私烟的箱子了。当时是两点半以前,您的同僚还没有加入监视,所以司机也没被拉去盘问。顺便说一下,那支匕首应该是藏在了出租车行李箱内了吧。之后,司机又回到了他的工作上了。另一方面,筱山熏在学校附近的背包店买了私奔用的旅行包后,三点钟用打了通公共电话给小姨向她告别。因为太多行李了,少年就叫了出租车。而那辆出租车刚好就是那名司机的车。上车后的少年告诉他要去筱山家。虽然司机因为少年遗体的事不想去筱山家,可是既然客人说了想去自己也没办法,便开动了车。

“差不多到家的时候,筱山熏在道路转角处叫停了车。大概是考虑到让出租车停在自家前面的话,容易被附近的邻居看到,注意到他们的私奔吧。少年正要领取放在行李箱的行李的时候,发现了行李箱内藏着的走私烟和沾血的匕首。筱山熏还不知道那支匕首是刺杀过少女的凶器吧。然而,司机为了杀人灭口,将匕首刺向了少年。毕竟那里是高级住宅街,周围几乎没有行人经过,也不用担心自己的作案会被人目击到。少年反射性地握住刺在胸口上的匕首,虽然在刀柄上沾上了指纹,不过理所当然少年无法拔出来。少年就这样以胸口插着匕首的姿态,拼命地赶回自家。旅行包依旧是放在行李箱内。司机本打算追上去的,可他注意到了监视筱山家的你,无可奈何地落荒而逃了。”

“为什么筱山熏不向附近的邻居求助?现场可是住宅街啊,大声喊的话,肯定会有人注意到的吧。”

“不,他不想让别人注意到。如果被人注意到的话,少年立马就会被带去医院,使得他和少女的私奔计划付诸东流。而在那之后,少女会被带回自家,然后遭到父亲更加激烈的暴力吧。就算要去医院,也要等他和少女汇流后,商讨完今后的对策才去。为此,他无论如何都要先去少女那里。少年忍着剧痛,拼命地走回自家。插在他胸口的匕首起到了栓的作用,所以几乎没流出多少血出来。而且加上他穿着外套打着伞,您也就没有发现刺在他胸口上的匕首了。”

柏木的脑海浮现出在雨中步行的少年。当时,少年忍受着剧痛,一心只想着回到恋人身边地前进着。

“但是,回到自家的少年所看到的,已经是面目全非的少女了。少年用上他最后的力气,紧紧地抱着恋人,直到他呼吸停止……”

7

如果是现在这个时代的话,柏木在看到电视新闻播报鬼头真澄和筱山熏的脸部照片的瞬间,立马就发现了自己认错了吧。但是,事件发生的当时,电视广播才刚刚运行不到九个月,电视机也相当昂贵,庶民看电视的机会几乎都限定在街头放送。

而不用说,忙碌的警察根本没空在人山人海的街头上看电视。

此外,明央银行的董事长女儿筱山久子利用父亲的门路施加压力,让报社和广播局尽可能地小规模播报那个事件,所以报纸上也只提到高中生男女奇死在荻洼的自家,名字和脸部相片根本没有公布。所以,柏木才无法解除自己的误会。

柏木的失态,也因为他抓到犯人一笔勾销了。不,他反而还受到了赞赏。那是因为,上面都认为是他解开真相的。

密室采集家在诉说完真相后,派出所门前便接二连三地听到汽车停车的声音。

那搜查总部的刑警到达了。柏木透过窗子望向窗外,然后将脸转会室内的瞬间,愕然了。密室搜藏家的身影消失得无影无踪。

是像猫一样无声无息地离开了吧?不过,就算不发出脚步声,仅仅在柏木外向窗外的瞬间就离开是不可能的。

柏木还在手忙脚乱的时候,搜查总部的刑警过来了。

虽然他想说密室搜藏家出现了并解决了事件,可那样说的话,他们就会问对方在哪里,自己也回答不了。

总不可能回答他像烟一般地消失了吧。无可奈何,柏木省去了密室搜藏家解开谜团的事,诉说了真相。

搜查总部一开始还对柏木误认少年少女脸和名字这件事感到纳闷,但立马就对抓到犯人的柏木赞赏有加。柏木感到很内疚,不过还是把密室搜藏家的功劳收入囊中了。

犯人的司机是走私烟私卖组织的一员,他的工作是负责搬运走私烟到交易现场。

如同密室搜藏家的推理,在他搬运走私烟的时候被鬼头真澄目击到便将她杀害,之后在载筱山熏的时候,沾血的匕首被发现也将他杀害了。

那个事件以来已经过了五十年了。柏木刑警的工作期满,以警部补的身份退休了。虽然超过八十岁了,依旧老当益壮。

密室搜藏家到底是什么人物啊,直到现在他还耿耿于怀。

在那之后每过十几年,柏木都有听闻密室搜藏家出现的消息。

每当日本某处发生了几乎不可能办到的事件,他都会出现在现场并解决案件。而且据说,不管过多久,他都不会老。

柏木每每见到街上那些欢声笑语的高中生的时候都会有所遐想。

要是,筱山熏和鬼头真澄那一天没碰上那名司机,而是平安地私奔的话,他们之后会走上怎样的人生呢?

天真的恋心面对残酷的现实后,恐怕一下子就经受不住了吧?

才没有这回事。柏木对自己说道。想起他们在被流氓围住的时候,少年为了保护恋人自报了她的名字。想起他当时那坚定的眼神。

有那种勇气和灵机应变能力的话,少年肯定能和少女一起,在今后的人生上,无论遇上任何大风大浪都能平安克服,一定是这样的。

选自:《密室搜集家》译者:海喵鸣泣

注释:

①日语中的“他(かれ)”和“她(かのじょ)”发音不同,通过口头上可以分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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