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说到“文化大革命”中刘少奇冤案，胡耀邦曾不止一次地说：在这个问题上，我们大家都犯过错误，都举了手。就是陈大姐没有举手，没有犯错误……这位陈大姐是何许人也? 她怎么敢在那样的情势下公然唱反调?

居中者为陈少敏

陈少敏原名孙肇修，1927年投身革命，1928年加入共产党，被亲切的叫做陈大姐。她曾担任中国工会组织领导人，历任中华全国总工会副主席、中国纺织工会第一任主席等职。

1968年11月1日，干冷的北风吹得北京城格外寒冷。全城的广播喇叭里都播放着同一个声音：中国共产党八届十二中全会于10月31日在北京胜利闭幕。萧瑟的寒风中，人们断断续续可以听到“这次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完全必要……非常及时。”“刘少奇……叛徒……一致决议，……永远开除一切职务……”

就在全国的宣传机器宣传“一致通过”的时候，一位1928年入党，七届、八届中央委员，原中华全国总工会副主席，像农村老太太打扮的老战士，用手中的拐杖敲着地，对来探望她的人说：“一致个屁，我就没举手!”她就是陈少敏。

陈少敏是带着病参加党的八届十二中全会的。她患有严重的风湿性心脏病、关节炎，腿脚已经很不利落。按照医生的“判决”，她已经“病入膏肓”了。

那时候，开会很少使用投票的办法进行表决，而且也没有现在的电子计算机显示计票，通常采用的方法是鼓掌或举手表决。陈少敏记得那次决定开除刘少奇党籍的大会，就是采用举手表决的方法。那天，播音员宣读完《关于叛徒、内奸、工贼刘少奇罪行的审查报告》，便开始举手表决了。

“同意的请举手!”

会堂里齐刷刷的手臂先后举了起来。有人举过头顶，有人借助桌面举起，也有人不那么情愿地抬起臂膀……

“好，一致通过。”

此时此刻，陈少敏没有举手，她趴在桌子上，用庄严的右手紧紧捂住左胸，陈少敏用这种特定的方式，表示自己鲜明的态度。事后，那位戴眼镜的“康老”，阴沉着脸找到陈少敏，问她说：“你为什么不举手?”

陈少敏同康生打交道，已经多少年了。康生当时虽然“位高权大”，但陈少敏并不怕他。于是回答说：“这是我的权利!”

陈少敏的态度，令不少关心她的人担心。陈少敏的司机项怀玺至今记得很清楚，散会那天，他去接陈大姐，见她脸色很难看，就问：“大姐，你不舒服吗?”

“不是。今天开会开除刘少奇的党籍，我不同意。”

项怀玺知道，这次是中央的全会，是不能有不同意见的。于是就说：“大姐，你不举手，他们会不会……”

陈少敏还是那句话：“这是我的权利!”

陈少敏在这件事情之后得到了这样的评价：政治觉悟还不如农村老太太高。

从1967年开始，陈少敏就成了冲击的对象。扣在她头上的帽子很多，什么“刘少奇在全国总工会的代理人”、“中原突围时的叛徒头子”……

在全国总工会机关挨批斗，还被拉到中山公园音乐堂去坐“喷气式”。1969年10月，陈少敏又被遣送到河南省罗山农场劳动改造；后旧病复发，导致半身不遂。直到九一三事件发生后，才得以回北京治疗。

八届十一中全会时，陈少敏才明白这场运动要打倒刘少奇等老一辈无产阶级革命家，陈少敏很愤慨。她从理智到感情，都不能接受“刘少奇是党内最大的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的说法。开会休息时，她有意坐在刘少奇的身边，同他谈一些工作和生活上的事情，以此安慰少奇同志。

十一中全会散会后，全国总工会的一些同志到陈少敏家中，想请她谈谈十一中全会的“内部情况”。她告诉同志们，少奇挨批是真的。说着说着，眼泪顺着眼角流下来。她想不通，她有意见。后来不知怎么回事，她流泪的消息传了出去，有些人就给她扣上是“刘少奇黑线上的重要人物”的帽子。

可是，不管怎么挨批判和围攻，陈少敏坚决不写揭发刘少奇的任何材料，她对来索要材料的造反派说：“刘少奇不是中国的赫鲁晓夫。”在那场风暴中，陈少敏始终坚持着自己的原则，不曾改变，尽管她因此受到了更大的迫害......

在经历过革命战争的老一辈共产党员中，人称“陈大姐”的陈少敏享有很高的威信。毛泽东曾称赞她是“白区的红心女战士，无产阶级的贤妻良母”。在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的沙场上，她又是一员杰出的女将，中原解放区开拓者之一。

注释

1940年3月8日，鄂豫边区第一次妇女代表大会召开，陈少敏负责这次大会的领导工作，并力邀史沫特莱参加。在3个月前，史沫特莱曾在安徽省立煌县（安徽战时省会）做过关于“世界妇女动态”的演讲，她认为，“中国得不到自由解放，则妇女就不能如男人一样的进步和发展”。史沫特莱在事后的回忆文章中写道：“游击队妇女工作的领导者是一位被人们尊称为‘陈大姐’的人，她告诉我，她们马上要召开来自敌后11个地区的妇女会议，希望我去谈谈国际妇女运动和中国妇女在抗战中的成就。”在当时的鄂豫边区，广大妇女不仅缝衣织被、护理伤员，还成立了妇女救国会等宣传抗日的组织；不但动员家中的男子上前线，自己也积极报名参加新四军或游击队。对于边区的妇女解放运动，史沫特莱给予了极大的关注和肯定。

在繁忙的工作之余，她对陈少敏本人也产生了浓厚的兴趣。陈少敏被称为边区的女将军，当地甚至还有一种“女将军”牌的香烟，封面就是陈少敏骑马举枪的飒爽英姿；她上马能打仗杀敌，下马能光脚插秧，她朴实亲民的作风深受边区群众爱戴，被群众亲切地称她为“陈大脚”。

解放战争开始后，陈少敏任中原局副书记兼中原军区副政委。部队被敌包围时，同志们劝她撤走，她却坚持留下。当蒋介石下令"活捉李先念、王震、陈少敏"之际，中原军区部队已奋勇冲出包围圈。在突围的千里征途上，陈少敏虽然患病，却拄着一根树棍坚持随队行军。

1948年秋，陈少敏奉令调华东局，中央决定准备由她担任中共山东省委的领导工作。但陈少敏自知个人身体状况以及性格特点等原因，向中央写信，请求从事工会的工作。在信中，她是这样写的：

我的工作在哪个地方，和谁在一起，都无意见。我本着不讲个人得失的原则，和谁一起工作都可以。……我没有耐性，作不了专门的妇女工作……，我粗心，对干部的方法太简单、太直爽，对落后的一点也不能让步，对人的歪风爱批评，所以，我作不了组织工作……我的毛病你们是知道的，最好分配我去作工人工作或农民工作，从一个工厂或一个生产合作社做起，一气儿做上三年、五年，搞出一套群众工作经验出来……

周恩来最终亲笔回信，同意了陈少敏的请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