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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紧敛的严冬
窒塞了万籁的声息,
黄昏挟阴霾以俱来
迷胡着茫茫的大地。
在这可怕的昏暗里
沉锢着多少愁苦,
凉风从枯树上飞过
呜呜地为谁诉语?
嘶嘎的几声悲啼
是漂泊无归的寒鸦,
惊起了蛰伏的灵魂
凄凄的无言……泪下!
选自《良夜与恶梦》,北新书局1929年版
【赏析】
石民“偏嗜”波特莱尔,他的诗受到法国象征派的影响。
《黄昏》描写冬日黄昏的景象,表现黑暗年代知识青年普遍感受的悒郁心情。
全诗分三节。第一节渲染冬日黄昏的寂寥、阴暗。诗笔是很讲层次的:先写严冬——这严冬正从四面八方“紧敛”而来,不仅寒冷,而且叫人透不过气来。它“窒塞”了各种声息,万籁俱寂。再写黄昏——本来是寒冷寂寥的冬日,又到了黄昏时分,自然是苍茫的。由于“挟阴霾以俱来”,所以它变得更加阴沉昏暗。就是这样一个冬日的黄昏,“迷胡”了整个茫茫大地。这里,诗人着意表现冬日黄昏的寂寥和阴暗,目的是为后面描写“声动”和抒情制造合适的氛围。
第二节即景抒情,表达诗人对黑暗现实的愤懑。正是在这种“可怕的昏暗”的“紧敛”之下,诗人不禁慨叹道:这里该“沉锢着多少愁苦”啊!不然,那从枯树上飞过的凉风,何以竟“呜呜地为谁诉语?”由于上节诗把冬日黄昏的气氛渲染得相当充分,这里的抒情便显得十分自然合理;由于上节诗十分强调黄昏的寂寥,这里突然写出凉风在枯树上的响动,以静衬动,给人造成了更强烈的印象。结句设问不答,笔法相当巧妙:一个“?”就像一把钥匙,打开了读者再造想象的心扉,使人不能不联想到现实的苦难、人间的不平、弱者的不幸等等。这种写法让我们感受到了以少胜多、以问胜答的艺术辩证法的魅力。
第三节进一步渲染冬日黄昏的悲凉,描写诗人灵魂的痛苦。就在这样寒冷、阴暗、愁苦的冬日,就在这样“可怕的昏暗里”,又响起了几声寒鸦的呻唤。这一声声“漂泊无归”的“悲啼”,怎能不扯动诗人自己那觅而无得的内心的痛楚?诗人痛苦已久的灵魂本来是“蛰伏的”,现在被寒鸦的啼叫“惊起了”——虽然他“凄凄的无言”,但从那灵魂的窗口泄出的泪珠却向我们透露了诗人内心的痛苦达到了怎样的深度。
这首诗先写黄昏的冷寂、阴暗,后写凉风、枯树、寒鸦等景物在诗人心中引起的感应,从而把黄昏的气氛渲染得十分阴郁愁苦。在这里,诗歌通过视觉意象和听觉意象的营造,兼以浪漫的抒情,获取了全诗总体的象征效果:透过诗中那个“迷胡着茫茫的大地”的黄昏,读者不是分明可见诗人“闷塞的胸臆”间那种“可怕的昏暗”吗?大自然的黄昏和诗人内心的黄昏感应契合,我们已经无法将二者剔分了。
沈从文正确地指出:在“比拟想象上”,石民和李金髪的诗“有相近处”(《我们怎样去读新诗》)。但石民比李金髪更讲求结构艺术,这首《黄昏》便是一个例证。
(王太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