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江泥衔到你梁上，

隔院泉挑到你杯里，

海外的奢侈品舶来你胸前：

我想要研究交通史。

昨夜付一片轻喟，

今朝收两朵微笑，

付一枝镜花，收一轮水月……

我为你记下流水账。

四月

选自《十年诗草》，明日社1942年版

【赏析】

《无题》写于1937年。这年春天，诗人的生活中发生了一件隐秘的事情：诗人重逢了一个三年前相识的女友，隐秘的感情像种子一样突然萌发，甚至含苞了。但诗人在希望之中预感到无望，于是袭用我国旧体诗往往以“无题”来称谓爱情诗篇的传统习惯，对于这次没有开花结果的爱情，仿佛作为雪泥鸿爪留个纪念，就写了五首《无题》，这是其中的第四首。

这首诗共两节，每节四行。写的是对异性的爱的试探，相当别致有趣。有些拘谨，有些学究气，又不免一派天真，全诗充满一种期待和喜悦的情趣。

第一节是男方的感慨：我怎样才能亲近你呢？诗人用的却是几个繁复的意象：隔江的泥土可以来到你的屋梁上，隔院的泉水可以来到你的杯里，连远在海外的奢侈品（诸如项链之类的装饰品等）都可以佩到你的胸前，它们都可以亲近你，那么我通过什么方法才能接近你呢？我要好好地研究研究了。第二节承接上文，表现爱的试探过程。昨夜我的感触叹息，今朝总算得到了报答：你回我以可爱的微笑，如同两朵鲜花一样美丽。爱的试探似有进展，又毫无把握。不免便自嘲道：“付一枝镜花，收一轮水月”，“镜花水月”本泛指一切虚幻的景象。“我”的殷勤和“你”的回报或许也终成虚无，总之这样的爱情到底是难以把握的了。但无论如何，终是深印在“我”的心里了。这两节诗的最后都各用了一个很是别致的句子作结：“我想要研究交通史”“我为你记下流水账”，“交通史”“流水账”竟能入诗，更是以俗为雅，妙趣横生，增强了全诗调侃的语气。

这首诗的两节，在形式上大致整齐、对称，每一节中的各句均呈递进形式，最后以相近的语句作结，因而层次井然，整饬之中又有变化，显得极有天然的韵律。诗中使用的诸种意象，如隔江泥、隔院泉、海外舶来品、镜花水月、流水账之类，竟全部与水有关，更造成了诗意的和谐统一，读来新鲜有趣。

（李复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