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疠疫,终于消退了

新世纪的风吹过

吹开悲剧年代死去的

花朵——野百合

你见过这样风貌凄迷的花吗?像坠鸟,

像怨女渗血的嘴唇,像无字的眼泪,

像炼狱烧红了的愤死挣扎的游魂

像捏碎太阳的色素又涂上月的冰莹……

失落薄暮的微光,枪声尖冷。

黑暗播完种,野百合花滴血诞生,

是花吗?从无坟的坟地开到我脚前,

呈现她心的形状,喷溅着她的悲愤。

没有一种花富有如此值得赞美的生命。

花瓣倾泻着恋歌,冲决一角黑夜;

低昂在风雨中,恍若要撞出天晴;

我想起喉头的血浆,铮铮的琴声,

想起短发女子像失母的孩子寻找真理,

想起被铐的手摇曳红花……花落入坟茔!

想起喝着泪水的母亲祖国昨天走来,

抱起这束野百合花,火化着民族的悲辛。

她倒下去了,神灵们也粉碎了铜身。

今天她又满地如落照,满地如火云,

开得我记忆如新,开得我悲恸如焚。

难道她还有什么悠悠心思要转告大地,

才年年依恋在这春草离离的北国思忖?

我永远永远看见:红滴滴的百合花,

呵!我不知道,是我站在坟头开了花,

还是不死的英雄们相思不绝的歌声?!

一朵野百合花开在心上

我要叩问:她为什么

开在这个灼热的地方

哦,血红的野百合花!

选自《野百合花》,江苏人民出版社1981年版

【赏析】

这是一首悼念张志新烈士的诗作。全诗并没有出现她的名字,诗人只是紧紧围绕“野百合花”这一诗的形象展开想象和抒情。在诗中,“野百合花”就是张志新烈士的形象的化身。

诗前以类似题记的形式作有一首小诗,诗人将文化大革命喻为“疠疫”,将消灭“疠疫”的历史新时期喻为“新世纪的风”,这样,诗人就以简洁的笔墨交待了诗的抒情的历史环境,接着扣住诗题,推出了诗的抒情客体:“悲剧年代死去的花朵——野百合”。它奠定全诗的感情基调,撩开了抒情的帷幕。

世界上竟有这样的野百合花——像“坠鸟”,像“怨女渗血的嘴唇”,“像无字的眼泪”……,诗人一连用了五个远取譬,它们都远远超出了野百合花本身所固有的形象特征。生长在诗中的野百合花浸透了诗人的主观情绪,她喷溅着诗人强烈的悲愤。诗人对野百合花所作的博喻,每一个比喻都容纳了深刻的内涵,它们就像聚光灯的一道道灯光,照见了烈士的灵魂,那是“炼狱烧红了的愤死挣扎的游魂”啊!为了不使诗的抒情流于空泛,诗人注意从烈士的生平事迹中吸取养料,将它们化为诗的语言。他抓住了烈士平时喜爱拉小提琴以及烈士就义前被割去喉管这两个细节,写出了这样触目惊心的诗行:“我想起喉头的血浆,铮铮的琴声”。这两个形象,一个诉之于读者的视觉,一个诉之于读者的听觉,它们并置在一起,给读者以强烈的震撼。同时他们又和烈士英勇就义的悲壮场面互为呼应:“失落薄暮的微光,枪声尖冷。”枪声掩埋了铮铮琴声,喉头的血浆浇灌了足下的大地,“黑暗播完种,野百合花滴血诞生”。于是,这样的看似虚拟的描写,就显得十分厚实和沉重了!这厚实和沉重正得力于诗人对这一悲剧沉甸甸的反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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