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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浪了二十五年

云终于像木棉那样

一丝丝地散落下来了

我张开手臂

迎接它

像远方归来的游子

我是那父亲

年轻的时候

也曾厌倦过山

厌倦过水

厌倦过花草树木

厌倦过城市和人群

也曾向往过悠悠的穹苍

当我尚未了解那湛蓝背后的寂寞

可是云,我的孩子

你怎么会变得这么苍白

正待抚它,吻它

掌中竟满是血

无色透明,而且冰冷

啊!

归来的不是云

乃是云的魂魄

选自《铜莲》

香港素叶出版社1981年版

【赏析】

雪,在香港是极其罕见的。这首诗中的雪,或许是虚拟的,但也可能是真实的。唯其真实,才倍觉可贵。因此,它化为诗人心中的憧憬与希冀,化为诗人的理想。诗人常常慨叹:“我曾经是一片云/而仍然是一片云”(《铜莲•雨声》),漂泊不定。而本诗又以“流浪了二十五年”开端,增强了漂泊之感。然而当云变为雪飘飘洒洒地散落时,它竟化而为血,令人心惊目眩。故国神游,刻骨铭心的浓重乡愁始终萦绕在诗人的心头,直让人怦然心动。

本诗相当注重感受和体验。它并不以直抒胸臆的坦露、淋漓酣畅的独白见长,而是写得蕴藉、含蓄,耐人咀嚼,充满着理趣。诗虽题为“见雪”,然而通篇不着一“雪”字,而又充满了雪意,从中折射或暗示出游子思乡,渴望回归的绻绻情愫。其中“正待抚它,吻它/掌中竟满是血”,抚吻的动作性语言、化而为血的嬗递过程,更是隐隐地传递了游子思乡的痴迷、恍惚、醉心和执着的心境。措辞委婉而寄托深邃,体现了我国古典诗歌言近而旨远的特色。

本诗的意象构筑精致而繁复。古苍梧是个具有现代艺术感的诗人,他承继了古典诗歌意境的长处,又借用并融合着现代电影艺术的表现方法,注重意象在空间上的转换与重合。本诗整篇所说的是雪,而雪的主意象似乎又是由两个相近或相似的属意象“云”和“游子”建构而成的。诗人先是自喻为像木棉那样飘落的云,而后就由云的漂泊转换至游子的浪迹,最后则以“可是云,我的孩子/你怎么会变得这么苍白”一句,将两个意象叠合而为“云的魂魄”——雪。但是从深层说,雪的意象更暗合了,或者说更加强了游子的意象。这样,整首诗就显得更耐读,更让人品味了。显然,意象在空间上的转换重合大大地加强了这首诗的现代艺术性。

(杜荣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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