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livchan.cn
- 网络摘录 繁体
罪与罪Sin and Sin
我来自北卡罗来纳州康福县附近的一个山区,我是个土生土长的山里人,那地方,土地贫瘠,人们生活贫困。有一年夏天,艾萨德先生到那儿度假一周,以钓鱼消遣,在那一周里,我为他跑跑腿,打打杂。一周度假结束时,艾萨德先生问我喜不喜欢继续为他工作,他说我聪明伶俐,办事干净利落,待人有礼;他说他需要一位司机,兼打杂和干一些私人工作。他说假如愿意,我会有一个蛮好的住处和固定的薪水。我当然不肯放过这个良机,高兴地答应了,艾萨德先生视我为亲信,他十分信任我。
这天下午,我按照艾萨德先生的吩咐去办事——给她的情妇玛丽送钱。
当我离开玛丽的公寓时,我开车一路狂奔,径直向艾萨德先生的家逃窜。我把汽车停在车道上,像一只被一群人紧追不舍的猎物一样,逃进大理石砌成的大厦。
我问门房,艾萨德先生现在何处。门房说,我们的老板在书房。于是,我冲进书房,随手关上沉重的核桃木门。
艾萨德先生坐在书桌旁,抬起头来看着我,对于我如此冒失,似乎显得很不高兴。但是他没有撵我出去,反而很快地站起来说:“什么事,威廉?”
我擦掉额头上的汗珠,向书桌走过去,把信封放下,信封里面装着1000元现金。艾萨德先生拿起钱,神情有些迷惑。
“威廉,你到玛丽的公寓去啦?”
“是的,先生。”我气喘吁吁地答道。
“她在那儿?”
“是的,先生。”
“那她怎么没有要钱?我简直不敢相信。”
“先生,她死了。”
艾萨德先生锐利的目光从钞票上转向我。他是位瘦长、英俊的男人,看面孔大约有三十多岁,只有那头花白的头发,才会暗示出他真正的年纪。
“什么?死了?怎么死的?”他瞪大双眼,不敢相信。
“依我看,好像是被人勒死的,我没有多加逗留去肯定,她脖子上有勒过的痕迹,舌头伸出,脸肿得像一块灰白的肝。她生前肯定是个相当娇媚、迷人的女子。”我换口气,补充说。
“是的,她是个尤物。”艾萨德先生说。
“可是现在看起来不诱人了。”
“她单独一人在公寓里?”
“我猜想是的,我不敢四处探望,只是看见她躺在起居室的地板上,然后我就匆匆走开,赶到这儿。”
艾萨德先生心不在焉地把1000元钱放进外套的口袋里:“三小时前,她还活着,我出门之前,她打电话给我。我回来后,交给你一只信封,你到她那儿,就发现她已经死了。那么,她是今天下午2点到5点之间被害的。”
“艾萨德先生,在那段时间里,她可不可能做了许多买卖?”
“她今天应当不会做买卖,因为她正期待着一位带一只白信封的访客。威廉,你离开公寓时,没有看见任何人吧?”
“没有,先生。”
“没有打电话给任何人?和任何人说话?”
“一个也没有,先生,一直到这儿,才开口问门房你在哪儿。”
“好,威廉,你一向是个好人,值得我信任。”
“是的,先生,我尽量做好。”我说。这话倒是真的。我凡事守口如瓶,对于像艾萨德先生这样一位拥有电视台和报纸的大人物,这一点很重要。
当我从玛丽公寓的惊骇中逐渐平静下来,不再发抖时,艾萨德先生正忙着打电话。他打电话给哈代法官和吉尼检察官,他们两人都是艾萨德先生的好友,他告诉他们,丢下一切琐事,马上来和他见面,他说发生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不能在电话中说明。他要他们马上到他的书房里来。
第一个抵达的是哈代法官。他是本州高等法院最年轻的法官,个子高大,红光满面,喜欢宴会和美酒,这一点可以从他那开始松弛的脸上看出来。
他对艾萨德先生说:“什么事?老朋友,我今晚有晚宴,而且……”
艾萨德先生说:“当你听过我说的事后,你肯定就没有食欲了,但为了省却重复的麻烦,我们等吉尼来了再说。”
哈代法官知道逼他无用,也就安然地坐下来,点上一支雪茄,试着想从艾萨德先生消瘦严肃的脸上看出一点端倪。
哈代法官刚把雪茄烟点着,吉尼先生也赶到了。吉尼先生是一位秃顶、肥胖的中年人,他有厚厚的嘴唇和一双饱满的眼睛。
等吉尼先生走进书房,门安全关上后,艾萨德先生便对我说:“告诉他们,威廉,把你刚刚告诉我的事告诉他们。”
“玛丽小姐死了。”我说。
法官听到这句话,眼睛都没眨一下。
检察官的喉部好像什么东西堵住了,一只手揉着脖子,另一只手摸索着椅子,坐了下来
法官问:“怎么死的?”他说话的声音很冷静。
“我想是被谋害的。”我答道。
吉尼检察官在一旁喘着粗气。
“用什么方法?”法官问。
“看来像是窒息而死。”我说。
“什么时间?”
艾萨德先生接口:“2点到5点之间。”
“凶手未逮到,我还没有权利审判,你通知我做什么?你又怎么认为我对此案会有兴趣?我又不认识玛丽这个人。”吉尼检察官声音粗哑地说。
艾萨德先生摇摇头说:“哦,别这样说,吉尼。玛丽确实周旋得很有技巧,她一人应付我们三个人,她并没有拓展财路,单是咱们三个人就足够了,她有她的金矿可控,她满足了。她并不打算进一步拓展,以免招致更大的危险。”
吉尼先生弓起身子,双手抓住椅子的扶手,激动地说:“我否认任何——”
“请闭嘴,现在我们不是在法庭中。不过,我们三人是可能杀害她的人。有理由可以肯定,是我们三个人中间的某个人杀害了玛丽。哈代,她诈你最久,我是其次,吉尼,你是她的第三个,也是最后一只金鹅。我们三个人,这段日子,捐献的总数估计在6万元左右。”艾萨德先生平静地说。
“糟糕的是那些钱我们都没有报所得税。”
“你是如何发现这件事的?”吉尼问道,“我的意思是,关于我的事。”
“吉尼,这话问得有些傻。当要挖掘个人隐私时,我仍然是一位顶尖的记者。别忘了,我有新闻来源。”艾萨德先生说。
“好,让我们好好分析一下。”哈代法官说,他像坐在法庭上,正在考虑由律师做的一个提议,“这件事摆在我们之间,我们三人都是她任意宰割的羔羊,我们每个人都有充分的理由要处理她。换言之,我们三个人都搭了同一条正在漏水的船,不幸的是,今天下午2点到5点之间,我没有不在场的证明,你有吗?吉尼?”
“什么?”吉尼脸色灰白,像是在等待服毒一样。
“今天下午2点到5点之间,你在哪里?”
“我……”
“你到底在哪儿?吉尼?”艾萨德先生催问。
吉尼先生抬起头,看看他的朋友:“我没有进去,你们要明白,我在一条街以外,将汽车掉了个头又开回去了,我没有进她的公寓。”
法官问:“你打算去看玛丽?”
“是的,我打算去求她。我再也付不起她勒索的款项,我打算去说服他。她必须少要——或者根本不要。我实在筹不出钱来了,我不像你们二位富有。”
艾萨德先生补充说:“可是你害怕了,所以实际上你没有去看她?”
“是的,艾萨德,你得相信我。”
法官说:“不论我们是否相信你,都没有多大关系,重要的是,你没有不在场的证明。你呢,艾萨德?”
艾萨德先生摇了摇头:“下午2点钟,我接到她的一个电话,她提醒我,要我5点钟派威廉给她送1000元去。我开车出去看了一块有意购买的地皮,回来后便派威廉去送钱。”
“这么说,我们中间任何一个人都有可能杀害她。”法官说。
吉尼以紧张急促的声音说:“听我说,我没有杀她,不过,假如这种丑闻涉及我的话,我就完了,我们三人全完了,市政厅的警察局里有好多人,一直想找我们的碴子。我们不能与任何谋杀案沾边,即使艾萨德控制了电视台和报纸,也不能够。”他的眼睛流露出悲哀的神色。
艾萨德先生点头说:“完全正确,有时候,吉尼,你还是有些脑筋的。我们不能想其他的办法掩饰这件事吗?”
“这么说,你有何高见?”法官问。
艾萨德先生看了看另外两个人说:“来个‘君子协定’,不论我们三人中谁被盯上,他都得单独承担这件事,他绝对不能向朋友求助或让朋友涉嫌,他必须站得牢牢的,咬定只有他一个人和玛丽有关,无论我们中哪一个被盯上,他应该无愧于心地说,他保护了朋友。”
“这可不怎么好办,当一个人涉嫌谋杀罪时,其自然的反应就是提及别人的名字,混淆视线,使问题变得缠杂不清。”法官说。
艾萨德先生说:“这点我当然知道,这也就是我邀请你们到这儿来的原因,我们必须预先协定,我们必须同意,没有被盯上的两个人,在未来的岁月里,要扶持倒霉者的家人,任何情况,任何麻烦,都要像倒霉者还在时一样。”
“艾萨德先生。”我打断了他们。
“威廉,什么事?”他向我转过头来。
“你们谈话的这段时间里,我一直在想,我有一个主意。”
“威廉,我们有比你的主意更重要的事情要考虑……”吉尼先生以一种近乎刻薄的语调说。
艾萨德先生举起手,做了一个制止他说话的动作。他说:“我想,我们听你的话不会有什么损失,威廉,你说!”
“谢谢你,先生,你看,艾萨德先生,你一直待我不薄,给我机会过连做梦都想不到的生活,过去,我只是北卡罗来纳州康福县一个穷山窝里的孩子。”
吉尼先生不耐烦地说:“这不是说这种煽情话的时候。”
我说:“是的,先生,反正,我要说的全说了,我只是要艾萨德先生知道,我为什么愿意替你们承担谋害玛丽的罪名。”
屋里顿时安静,现在,他们的注意力全集中在我身上,相信我,那时候,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声音。
过了十几秒,艾萨德先生终于开口说话:“威廉,我很感动。但是我怀疑,你的话没有说完。”
“是的,艾萨德先生,我的话还没有说完,你们三个人都有出身社会名流的妻子、乖儿女、美满的家庭,和一切美好生活所必需的东西。一旦涉嫌玛丽谋杀案,很多东西将在一夜之间失去。至于我呢,没有显要的朋友,只有我自己,以前也从没有机会去获得一笔奖金什么的。”
“要多少?”法官直截了当地问。
“哦,你们已经付给玛丽小姐不少。最后一笔——付给我——就永远结束了。你们每人给我5000元,我就为你们承担这件可怕事情的一切后果。”
吉尼先生说:“我不干,5000元我不——”
“别这样,吉尼,我认为你会接受的。”艾萨德先生说。他把背部靠在办公桌上,两眼转向我:“威廉,你打算怎么做?”
我说:“这易如反掌,有你的报纸和电视台站在我这一边,哈代法官在法庭上,吉尼检察官为州政府处理这件案子,我应当不会被判重刑。我要说我一直和玛丽小姐暗地往来,最近她想抛弃我,踢开我,我们吵了一大架,我气疯了,失手杀死了她。这个城里没有人会真正关心她,她的死也没有人会关注或怀疑。我估计法官会判我个三五年,我在狱中循规蹈矩,乖乖的,说不定一两年后就可以保释。”
“然后呢?”哈代法官问。
“我会提着我的15000元,回康福去。我不必有更多的顾虑,因为这件事我们全牵涉进去,我们一起沉或一起浮。”我说。
“我想这样可以,你们怎么决定,朋友?”艾萨德先生说。
法官和检察官都很快地点头。
法官说:“我提议,我们还是私下里多演习一下的好。”
“好主意。”检察官说。
“放心好了,你们不用担心威廉会演砸他的角色,他是块好材料呢。”艾萨德先生说。
“嗯,诸位先生,让我们尽快在这儿演习一下,我估计在一个合理的时间内,我得到警察局去自首。假如我自首,悔恨自己的鲁莽行为,事情会好办些。”
“太好了,威廉,那太好了。”艾萨德先生一改刚才的阴霾,高兴地说。
如果你认为我为了这15000元的酬金就致使自己冒险承担罪名入狱,太可怜了,那你就大错特错了。我得承认,这对我十分有利:我去自首的话,警察就不会详查这个案子。如果他们详查的话,从指纹、足印、发丝等方面,我也在劫难逃,没有这三个人的帮助,我肯定被判重刑。玛丽小姐生前对未来也有很好的打算,当我逼迫她打开公寓的保险箱时,我总共搜到了4万多一点。不久的将来,加上这三个人吐出来的15000元钱,我就可以带着不菲数目的钱回故乡。我可能是全镇最富有的人。故乡空气清新、风景优美、民风朴实,女孩子成熟而美丽,我自己可能要雇佣一位司机兼跑腿的。我才是整件事最大的赢家。
想到这儿,我恨不得现在就去自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