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甘岭战役的前4天（10月14日至10月17日）：艰苦的阵地拉锯战，战时的交通要道很有秩序
1952年10月，上甘岭战役打响。接受任务时，我正在3兵团部驻地准备参加欢迎祖国亲人派来的第二次赴朝慰问团。15日上午，兵团副司令员王近山和副政委杜义德同志把我和15军29师政委王新叫到了作战室。杜副政委以略带几分激动和每临大仗指挥员所特有的那种肃穆表情对我说：“知道了吧！在你们45师家门口干开了。五圣山前头热闹极了，昨天一天敌人就往上甘岭几个阵地上倾泻了30多万发炮弹，炮声比过年放鞭炮还密集。夜间还用探照灯、照明弹照着打，看来势头不小。你们45师担子不轻，你和29师的王新同志一起回去，29师准备参战。”
王副司令站起来，指着作战地图，边介绍形势，边交代任务。他说：“范佛里特在我上甘岭阵地开刀了，用美7师和韩2师在金化以北地区发动攻势，支援进攻的大炮1500余门，坦克120辆，还有1个航空兵大队。据情报，美40师已到芝浦里地区，其企图首先是攻占我上甘岭东西各高地，进而夺取五圣山这个战略要点，为进攻平康地区创造有利条件。敌人胃口很大，把这一攻势称之为‘铁三角’战役，想把铁原、金化、平康这一‘三角地’一口吞下去。美国通讯社宣称：‘这是一年来，联军向中国军队主要防线所发动的一次猛烈的进攻。’你们45师的任务是坚守阵地，争取在一线打垮美7师、韩2师，防备美40师也来。”
杜副政委鼓励我们说：“你们是志愿军的代表队，一定要打出个样子。要不惜一切代价狠狠地打，就是45师拼光了，打垮了美军两个师，守住了阵地，也是光荣的。”
我听了两位首长的交代，感到十分高兴。因为，从1951年秋一直到1952年9至10月间，从来没有打过什么大仗了，如果哪个部队能够轮上同敌人交手，那是当时求之不得和顶光荣的事了。上级交给我们师的这项任务，不光是啃“骨头”，而是给了两大块“肥肉”。两位首长似乎看透了我的心思，一再交代：“任务是不错，但绝不能疏忽，要讲究战术，要搞好步炮协同，要大量杀伤敌人。仗是硬仗，但要巧打，要凭借坑道阵地在被动中争主动；发挥炮兵威力，在劣势中争优势；要不错过每一个杀伤敌人的机会，把你们师‘打活靶’的一套办法，都用上去，变不利为有利，牢牢牵住敌人狠狠地打。”
上级的意图说明了坚守上甘岭、粉碎敌人秋季攻势的军事价值和政治意义。
任务的艰巨性、严肃性及责任感使我再也坐不住了，当即请求说：“首长，让我们立即回去吧！好让前线尽早了解上级的意图。”
杜义德副政委说：“不急，祖国派来的慰问团是看望你们来的，你们是前线部队的代表，不参加怎么能行？要知道，现在开欢迎会也和打仗一样重要。”最后领导决定让我们开完会就走。
晚上10点慰问大会结束，兵团特意拿来一份祖国慰问团赠送的礼品，托我带到前线。兵团还派了一辆军用卡车，送我和王新政委回军部。
从谷山3兵团部到平康道德洞15军军部，百十公里的路程走走停停，16日拂晓才到军部。一下车，军参谋长张蕴钰就引我们到作战室去，边走边告诉我们，已经打了两个反复了，14日、15日，每天打退敌人相继两个营的进攻三四十次，敌人付出了沉重代价。白天，敌占领我两阵地的表面阵地，当天晚上，我进行反击又全部收复了整个阵地。现在正进行第三天表面阵地的争夺。
从15日起，美军先后派出美7师32团、17团，韩军第2师32团、17团、37团及31团各1个营的兵力，对我军两高地轮番进攻，疯狂反扑。我守卫部队顽强阻击，在炮火支援下，同敌人进行了反复争夺，一天中，阵地几次易手。
师的作战意图分析起来很清晰。面对严酷的战斗，我们必须以反复争夺的手段，大量消耗拖垮敌人，以制止敌人向纵深发展。为避免同敌人拼消耗，白天，我军退守坑道，对表面阵地上的敌人以炮火杀伤其有生力量；夜晚，派小部队出击，从敌人手中把阵地夺回来。上甘岭战役的头四天，即14日、15日、16日、17日，基本形成这么个局面——白天敌人把我们阵地占了，夜间我们派小部队出击，从敌人手中把阵地再夺回来，阵地是昼失夜得。
14日晚上和15日的反击，我们基本上没有用炮，部队动作是比较熟练的，任务也完成得很好，但是伤亡比较大。到16日、17日，敌人白天又把阵地占了。但因为87团接防133团有个过程，我们的兵力有限，所以当时45师手头的机动兵力就是一个134团。
下车后，我们刚进作战室，军长秦基伟就微笑着，以命令似的口气说：“看你们的样子就知道一夜没睡，现在什么都不讲，一句话睡觉去！我也熬了两个通宵了。”说着，他就让值班参谋安排我们吃饭休息。秦军长边送我们边风趣地说：“今天好好睡一睡，以后要持续几天不能睡觉喽！”
我急于想知道前线的情况，便匆忙给师长崔建功通了电话。
大约下午1点多钟，秦基伟军长找我们谈情况。一进门，他就兴冲冲地对我们说：“你们回来得正好，现在正在火头上。”
他指着作战地图说：“原来我们估计敌人会搞个秋季攻势以壮行色。我们军要跟美军打这一仗是意料中之事。但敌人从哪里开刀呢？一时还摸不透。因为从西线开城动手，离谈判地点近，影响大；在东线山多，地势险恶又没啃头；在中线就是我们的防区，这里有两个地区，一是西边平康，地势平坦，无大山巨壑阻隔，均系百多米的丘陵地带，极利机械化部队活动。我军接收该段防御前，敌人曾从26军手里一度攻下过西方山，后来26军反击成功把完整的阵地交给我15军，看来敌人从这里下手的可能性较大。这里后通淮阳、元山、东海岸，平康一丢，对整个态势很不利。这一点我们44师早有防备，名堂不少，虚虚实实。9月里，两次以有限数量的坦克加上汽车，在夜色中有意打着车灯在阵地上时隐时现，往返穿行，做出早有准备的架势，示敌以‘实’。”
说着，他笑了，说：“说真的，如果他们真的从这里下手，我们就会更吃力呀！可是，愚蠢的敌人总是错打算盘的，范佛里特三次到鸡雄山选作战地域，并经克拉克批准，终于把进攻重点指向了上甘岭地区。想在这里捞一把，向主子邀功呢！”
他着力用手在五圣山一线画了一个圈，又说：“这次战役，敌人是经过长期准备的。两个月以前就已囤积大量物资，范佛里特在战斗发起前共三次到前沿视察谋划，就连傀儡李承晚也还亲自跑来视察两次。”
“敌人攻击的野心是很大的。板门店谈判代表声称：‘谈判无限期休会’，叫嚣‘让飞机、大炮去辩论吧！’我们也不是好惹的。要打就奉陪到底。44师、45师、29师我都去做了动员。我们在全军进行了战备检查，准备工作比较充分。”
说着，秦军长指着地图向我们具体交代任务：“美国已广播：‘14日联军发动了一年来所未有的大规模攻势。’敌人企图已明。兵团于15日同意停止45师执行反击注字洞南山计划，45师集中力量于上甘岭作战。志愿军司令部已向五圣山地区陆续加强炮兵。”
他对29师王政委说：“29师要尽快把45师其他防御阵地接下来，使45师全部力量用于上甘岭两个阵地上，同敌人进行争夺，力争把敌人进攻制止在一线。你们知道，为了迎击敌人的进攻，军部于9月底把134团芝村至灵台的防御阵地交给85团，也是为了对付敌人这一招。现在，只有86团一个团的预备队了。军里还是决定把86团拿出来，接下45师后方的阵地，并担任45师的预备队。这样一来，西线阵地只有44师和87团，西边力量单薄，44师不能再动了，视情况87团准备机动到东边去。因为我们防御阵地是一个整体，东西既可成为掎角之势，从两面钳制敌人，又可直接配合你们作战。12日晚，上甘岭战斗前，87团为了配合38军作战，夺下敌人391高地，战斗打得十分漂亮，9连攻占山头，全歼敌人1个加强连。这一仗直接配合了上甘岭的战斗啊！”
接着，张蕴钰参谋长详细介绍了12日夜晚87团反击战的经过。当时400人在391敌阵地前潜伏了一个白天，一点也没有暴露我们的企图。那天15时，敌人盲打燃烧弹，燃烧弹烧着了距敌阵地百米处潜伏的9连战士邱少云同志的衣服。他忍受着难以想象的痛苦，直到烧死都没有移动一下，保证了反击的胜利。秦军长对我们说：“邱少云是伟大的战士！西边打得好。仗虽在五圣山前面打，必须要看到全军的前线都在打，391高地还要争下去，130团已将上佳山西北高地、381东北高地反了下来，西线这几个阵地准备反复争夺巩固起来。因此，打仗要有整体感，觉悟要高，信心要强，组织纪律要严格。”
秦军长讲完之后，我站在作战地图前注视良久，在我师防御正面，经过6个月的准备，西起灵台经454.4高地、597.9高地、上甘岭北山，东到忠贤山，已经形成了坑道为骨干的环形防御阵地。这一线中，上甘岭597.9和北山两个高地恰如两把铁锁，牢牢地扣住北犯敌人的咽喉。战前，我们认真地做了独立作战的准备，现在看，这两个阵地将影响整个战局的逆转。我坚定地表示：“坚决完成坚守任务，千方百计地把进攻之敌打垮！”
秦军长深沉而关切地说：“担子是不轻啊！我们原来也估计不足。敌人个把师从五圣山正面进攻，你们135团自以为可以应付，依托坑道阵地打个十天半月没问题。8日，韩2师32团一个营的参谋投诚，讲了他们要配合美7师行动。师里也认为他们不会大搞。你们的注意力仍准备反击注字洞南山。所以，第一天敌人30万发炮弹才把我们轰开了窍，15日12点才停止执行打注字洞敌阵地的计划。上甘岭作战头一天，我们大炮的炮口还没有调过来。这两天，白天丢了表面阵地，夜间反击全部收复了阵地。但是，部队用得多了一些，因此，伤亡较多。我的头脑发热，你们师、团比我更热哩，总想一巴掌把敌人打下去！要冷下来！冷下来！”
秦军长分析了敌人进攻违反常规，用美7师、韩2师这样大的兵力，不从平康正面进攻，也不从五圣山两翼攻击，而从我们五圣山脚下动手，想啃块硬骨头。我们军从26军手中接下这块阵地，上级就再三重申它的重要性，现在看果然言中了。
五圣山地区是一个典型的山地，是我整个前线中段天然屏障，是平康地区的制高点，是西方山和斗流峰的依托。山高1061.7米。我们控制了五圣山，敌人金化纵深和东西几十里的阵地，就都暴露在我们面前。五圣山阵地最突出的地方，成凸字形楔入敌人占领区。因此，它又是五圣山阵地之要点，又如斗士的两只铁拳，凭据这两个高地，金化到铁原之公路均在我火力控制之下。凭险而居，极利于我军开展冷枪、冷炮“打活靶”活动，经常使敌交通现混乱之状。过去，美40师就曾大吃我“打活靶”的苦头，把我北山称之为“可怕的狙击兵岭”。所以，美韩军对这两个阵地视若眼中钉、肉中刺。这次范佛里特从这里下手，其企图，一可解决长期被动之扰；二可以此打开门户，直取五圣山实现鲸吞“铁三角”之野心。但是，我们也不是好惹的！敌人从这里搞，我可以充分发挥山地战的特长。你坦克望山兴叹，进沟则如鳌进釜，有来无返。你步兵上山不易，逃跑更难，我坑道阵地如孙行者进了你铁扇公主的肚皮内，想怎么打就怎么打。这一回，我们可要用我们的特殊作战手段，痛打范佛里特“心肝”！坚决抓住美7师不放！要依靠坑道阵地，千方百计消灭和消耗敌人，把上甘岭变成敌人的“伤心岭”！
第三天，仗打得十分激烈，14时，敌我争夺40多次，597.9和北山又相继为敌占领了。军情如火，师里接我的吉普车来了，我便乘敌机轰炸、扫射的间隙赶回师部去。16时，当我急速赶到原师指挥所真菜洞时，这里已变成后勤指挥所了。师副参谋长戴光迎上前来，热情地说：“政委，你可回来了，赶快讲讲上级意图、战场形势，也给我们干后勤的鼓鼓劲啊！我已通知后勤部副部长宋起峰马上来。”
我浏览了一下指挥所的概貌，如山的弹药堆得到处都是，各种各样的物资将从这里送上前线。
我问道：“前边打得这样紧，物资弹药供应这么紧张，现在人手怎么样呢？”
副参谋长乐观地说：“紧张是够紧张的，你看，这么个大指挥所连我算上三大员，一个干事加一个参谋，忙得团团转。但是，战斗的头一天，我们后勤队伍已从五圣山下獐谷到内松馆一线摆开了。”
这时，宋起峰副部长和后勤几位同志来了。副参谋长说：“你看，这三天他们的眼睛快跟八卦炉里炼出来的孙猴子一样红了！”
宋起峰激动地说：“昨天军政治部派人告诉我们，朝鲜人民军驻我军的文化联络部的崔同志已经同淮阳、金化两处的领导，组织群众参战了。梅桧里女性同盟包了那里的炮弹、子弹的装卸任务。昨天，7位妇女从150米处来回搬运了上千箱弹药。”
我们坐下来开了一个小时的后勤干部会议，讲到中国人民第二次赴朝慰问团对我志愿军慰问和慰问团的五分团准备到前线来；讲到坚决打胜上甘岭战斗的兵团决心和军的打算；讲了打胜这场战役的重要意义。后勤战线的口号是：“一切为前线，一切为胜利。”大家的劲头高极了。
离开真菜洞驱车向德山岘师指挥所前奔。沿途，凡是敌人炮火封锁点都有我们的监督哨掌握着敌炮发射的间隙，以此命令来往的部队停止或者通过。前进的炮兵部队、汽车、马车等运输部队疾速通过。当通过第六个封锁口时，我们的吉普车夹在60军炮兵营和马车队伍之间，走走停停，停停走走，结果从真菜洞到师指挥所德山岘10多里的路程，我们竟然走了4个半钟头，17日1时才到师指挥所。
这一路上，最使我难忘的是又遇到了朝鲜支前女模范史吉荣同志。她出生入死抢救伤员，运送弹药，在一次为志愿军战士挖野菜时，不幸被敌人炮弹炸断了一条腿。伤愈后刚刚出院，她又在通往前线的公路上设立了茶水站。我走过去，热情地向她致谢。至今我还能记得在炮火硝烟中，史吉荣那热情的笑脸和不知疲倦劳作的身影。
师指挥所里只有师长崔建功、作训科长宋新安和参谋三人，副师长唐万成带领一位参谋和一位干事到五圣山135团指挥所去了。四天来，他们几乎都没有休息过，但大家兴致勃勃。师的指挥所附近还有炮兵指挥所和政治部精干的工作机关。他们一看到我，就高兴地如数家珍似的通告情况：“今夜这个反击打得好！到现在为止，两个表面阵地都反下来了。但是，明天兵力和炮弹都有些吃紧。白天在表面阵地争夺的时间可能会更短。怎样把美7师打得更疼，我们要拿出更有力的办法才行啊！”
我一看大家这架势，可真让军长说着了，师里可真够“热”了。我把大家聚拢来，扼要地传达了兵团和军首长的指示。崔师长的精神来了，叫参谋把赴朝慰问团的礼品送到政治部，先给炮兵部队传看，再送到前沿团去，借着祖国亲人送来的东风鼓舞斗志。我们抓紧时机分析了作战情况，研究上级意图和师的打算，以充沛的斗志和充分的准备，投入到这场具有重要历史意义的战斗中去。
不过，我们在作战中，兵力上的使用大了一点。像15日晚上、16日的反击，本来用1个多连就可以，当时动用了3个连。仗打起来，兵力使用更应该合理，如果我们能将更多的兵力放入坑道，一旦反击，兵力就可以用在关键时刻。但将过多的兵力投入到战斗过程中，和敌人打炮战，打消耗战，运动中的伤亡也就很大，即使坚持占领表面阵地，伤亡也会不小，这就造成了我们兵力过多的损失，一旦打反击时就会明显地感到兵力不足。
战斗打下来，134团1营的2个连损失很大，特别是2连，在运动过程中受到敌人炮火猛烈袭击，仅剩下了五六个战士。1营营长因为指挥失误被撤了职。问题出在他身上，战时，他脱离了指挥所，致使部队失去了指挥，随后他就被送到军法处去了。
导致兵力不足的问题主要出在先前兵力使用过大上，而这就是领导的问题。
我们17日谈的时候，秦军长就比较冷静了。他说：“这两天我有些发烧，你们师里也有点儿发烧。我们的头脑有点儿发热，一想到敌人占了阵地就不冷静了，恨不得能一巴掌把敌人扇下去，这样有时候用兵就不考虑了。因为你要求坚决拿下阵地，不讲代价，一巴掌扇，那么下级用起兵来也就更大了。现在看起来要和敌人反复争夺阵地，就要既讲战术，还要会用炮火，也不能一味地连续反击。因为头一天假如你攻下来，第二天敌人就会立即反扑，而我们的弹药和物资运不上去，也就只有退到坑道。这样一来，由于我们兵力和弹药准备不足，也许前一天我们可以打到太阳落下，可是第二天打到12点以后弹药就支撑不住了，甚至于有的阵地还打不到那个时间。即便是我们的部队夜间成功反击，但在第三天依然会出现同样的情况。大战中，你兵力少了怎么行啊？敌人一天的争夺就是这样，像第一天是40次，平常里每天也有几十次争夺。但是有一条——只要阵地上有人，敌人他就不敢浩浩荡荡地上来。所以这就要求我们在战斗中学会节省兵力，节省弹药。”
15军军长秦基伟
我们与秦军长谈完以后很快就回去了。我比王新离开得早一些。但从军部到前沿战地，地形已经都变样了。回去以后我先到了师的后勤部那里，虽然是后方，但这里曾是与29师交界地，也被飞机炸过，指挥所都到前方去了，除了师的一个副参谋长仍坚持在那儿组织后勤和支前外，已经没有其他人。
朝鲜支前模范史吉荣
我们的部队到了一线以后，保护朝鲜人民的家乡，也搞忆苦、控诉美帝，另外群众有困难，我们也帮助他们，我们剩一点高粱米或别的什么东西都会送给他们，所以和群众关系搞得很好。在师的指挥所附近，就有朝鲜妇女在坑道口设茶水站。在我们政治部驻扎的那个村子里，有一个27岁的朝鲜妇女叫史吉荣，她只有一条腿。她家就在我们指挥所的对面，她在那儿设了第一个茶水站。我们知道史吉荣，在我们4月份上阵地时，朝鲜当地还有雪，因为没有菜吃，好多战士得了夜盲眼。在朝鲜有一个妇女会式的组织叫“女性同盟”，史吉荣就组织村里的“女性同盟”，挖一种叫“荽拉芨”的野菜，送到前线，给没有菜的部队吃。有一次，在她挖荽拉芨的时候，敌人开始炮轰，结果炮弹把她的腿炸伤了。后来我们军里的医院给她实施了紧急手术，把打坏的腿锯了，所以落下残疾。我们到前线看见的第一个茶水站就是史吉荣开办的。史吉荣的名字，我们一直记得很清楚——就是历史的史，吉祥的吉，光荣的荣。
到了17日，我们从后方到前线，越走就越能看到朝鲜群众的支前工作安排得已经很有序了。在师里指挥所的附近，就有朝鲜妇女在坑道口设置的茶水站。我们的战地从后方到前线，沿途不远就有一个防炮洞，一个接着一个，这就便于运动过程中敌人飞机来了或打炮时可以躲一躲。
我们一路走着、看着，觉得是实在变样了。虽然我和王新到兵团去开会、学习，离开不过只有半个多月，可回来的时候境况大变，环境已经不是原来那个样子了，路上炮弹坑很多，但所幸抢修工作组织得很好。
因为敌人封锁的地区是固定的，所以尽管炮弹经常打，但也有个规律可循：有的炮是隔8分钟打一次，有的是隔5分钟或者10分钟打一次。我们专门有人在那儿观察它，放哨的在那儿看着，敌人炮弹一响过了，就赶紧地通过，炮弹再次打来，就停止过人。在战役开始的前三天，也就是14、15、16日这几天，我们后方还有点乱，但到17日以后就很有秩序，当时伤员已经开始往下运了。这个指挥从师部后勤一直到前线都是非常有秩序的。打仗的时候，这些要求比平常还更为严格些。
我们到师指挥所，其实可以坐汽车，但因为坐车要多绕20多里路才能绕到前线指挥所，所以我们就翻了两座山，直线走了十四五里路。17日深夜时我们回到了师指挥所，这也就到18日了。
17日我们还是继续反击，这一天是134团的7连反击597.9高地。
因为7连吸取了前3天反击战斗的经验和教训，所以打得更好，一个连能钳制住敌人的两个连。但是即便如此，等退到坑道之后进行整顿时，发现除去伤员，哪怕把其他部队剩下的战斗力加上，人数也不足30个人。当然，敌人的伤亡要比我们大得多。但是敌人那么多的炮，第一天是32万发，第二天是20多万发，第三天是近20万发炮弹。他们一天打那么多，如果我们的炮兵有那么几百发、几千发炮弹就不得了了，所以说当时我们的炮弹是打不过敌人的。
17日在7连反击597.9高地的时候，我们反击537.7北山高地的战斗也同时打响，并夺回了我们的表面阵地。连续四天，阵地都是这样昼失夜得。
经过三天的战斗，从兵团到军、师都冷静下来，师前指他们已经想出了对付敌人炮火和步兵的一些办法，包括我们的炮怎么对付敌人，步兵怎么与敌人作战，反击要有准备的去反，坑道怎么样去坚守，前方、后方怎么搞等。从这一套来讲，师里前指的认识与我们离开兵团到军里时首长所交代的看法和认识就相一致了。大家冷静下来，想出的办法就不是那么粗，也就比较细致了。可见打仗不像别的，你还要从打仗过程中去研究，去解决实际问题。
像17日用炮火支援阵地，我们主要靠的是迫击炮，它一分钟可以打20多发，有的炮可以打到30发。当然，用大炮打敌人的确厉害，但我们的炮弹却没有那么多，所以和敌人进行炮战不行。我们的前沿阵地基本上是个东西走向，但东边是一个南北方向的突出部。我们发现，对我们威胁最大的敌炮兵阵地就在这个阵地的东面，敌人的炮可以打到我们的后面。由于敌人依靠他的炮兵火力对我实施有效袭击，因此必须设法摧毁敌人的炮阵地，这样才能更有效地打击敌人，支援步兵作战。我们五圣山炮兵主观察所以居高临下的有利条件，观察到敌炮兵的活动。他们判定注罗峙、松洞敌炮阵地对我前沿阵地危害极大，于是师炮兵指挥所就决定——集中火力摧毁敌人这两个炮兵阵地。
17日、18日两天，我们就集中了一些炮，对准了敌人一个炮阵地——就是45师那个翼侧、对我们炮兵阵地威胁最大的地方。炮兵20团1个营对敌炮兵阵地进行了重叠射击，把注罗峙那边敌军的一整个炮阵地给他报销了，那一天就摧毁了敌人21门榴弹炮。这样我们的炮兵第一次还敌人炮兵以沉重的打击。所以说，虽然你的炮那么多，我就集中我的炮打你一个炮阵地，那你也吃不消！
这时候为了更有效地打击敌人，志司及兵团首长又向五圣山方向陆续增调预备炮兵第2师第28团1个营（105毫米榴弹炮）、第30团1个营（美15毫米榴弹炮），还有喀秋莎火箭炮第209团及第60军加农炮团（苏76.2毫米加农炮）1个营至五圣山阵地。以炮兵第2师第28团和第29团各一部、第30团1个营和第60军加农炮营及火箭炮第209团分别组成3个炮兵群，在五圣山反斜面占领发射阵地。这时我们的地面火炮增加到了103门。
10月17日、18日对敌实施反炮兵作战示意图
为了加强阵地防空，上级还调来了高射炮兵第610团，连同我们师属高射炮兵第35营，以85毫米高射炮、小高炮和高射机枪，就组成了高中低三层对空的火力网，从而基本上掌握了作战地区对空战斗的主动权，制止了敌机在我们阵地上空的狂轰滥炸，特别是打击了敌人炮兵校正机[1]，让它不敢飞临我们阵地上空，这样就极大地改善了白天我方阵地活动的条件。
炮击，我们也就有办法了。
步兵的办法也就更多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