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课时间2019

我先说说美元，我在清华原来是安排一堂课，结果呢可能有一点点问题，后来他们就把我放在清华门口，有一个三联书屋，可能你们都去过吧，我在三联书屋那个地方，把他腾空以后，清华的学生和老师来，我在那儿开过一堂课，就是实际上是讲美元霸权的。跟另外一个老外杨和平先生，杨和平先生作为我的副讲，我主讲，他副讲，讲过一堂课。

这堂课后来形成文字版的东西，在互联网上都能看得到，好多朋友可能读过这个东西，所以有空你们去找来可以接着看。这个东西，算是我讲货币讲的比较系统比较全的一个。认识美元，是90年代的时代，以前对美元不了解。我是1994年第一次访问美联储，去美联储的时候，我还是这个风华正茂的这个年轻人，干工作时间不是很久，带了一肚子的问题啊，不停的提问。

我印象最深刻的事就是美联储给我们讲课的时候，这个人介绍新美元的时候，他说美元与美联储都是美国革命的伟大成果。当时我觉得很震惊，这个美元竟然是个革命的成果。这事儿你说人民币是革命的成果，这个我相信，就是我们终于建立新中国了，打赢了战争革命胜利了，所以我们建立起我们的货币，那么美联储，美元怎么会是革命的结果呢？后来开始理解，理解整个这个过程就是他们战胜了英国人，他们要治理国家了，他们没钱，虽然他们都是地主，他们没钱，那怎么办呢，他们准备发行国债。

这个国债，你政府发行国债，要有人承兑，谁来承兑呢？英国人被打败了，他不过来承兑，法国当时处在一个非常麻烦的状态，他也没有能力承兑。如此一个庞大国家的国债。没有一个承销的这样机构。那么好吧，就把当时美国国内卖棉花的卖粮食的，这全凑起来，所谓金融机构其实好多不算金融机构，成立了一个叫美联储的这样一个机构，联合储备银行来承兑。

成立个联合储备银行来承兑美国政府的国债。国债是货币发行的基础啊，美元呢就是美国国债的计价符号，你手上有美元的时候你看到他上面写的东西，他上边是美联储的一个标记。就是美国国债和美元，就是货币之间的关系，由此而产生。我当时的问题是，为什么不直接流通国库券儿呢，为什么要流通这个符号呢，因为当时还很年轻，好多事情想不明白，所以在问他们。

纸币

后来美联储的官员讲啊，国库券，有这个时间，上面有短期的，有长期的，中长期的，有近期的，作为一个承兑的票据，他不适合人拿来天天这样的换来换去，所以呢他必须有一个变通方法，这就是后来他们把它变成计价符号，这就是美元的来源。讲这段故事，大体上就知道纸币是一个什么样的东西，这里边可能有几条大家注意，主要是三点：

第一点，他虽然是机构发行的，但它实际上是跟政府的债券联系起来的，可以把它理解成为一个政府行为，虽然是由美联储承兑，这里面好多人可能会误解，因为宋鸿兵写了一个货币战争，他把美联储说成是一个私人机构，他认为美元是一个私人机构发行的货币啊，这是不恰当。美联储的股东构成是私人机构，这个当年我们去的时候讨论过这个问题，大家有可能没有读过美国联邦储备法案，你要读过联邦储备法案就知道，他就是央行。他虽然股权构成里边有私人成分，但它仍然是央行。

因为它受制于联邦储备法案，也就是说它被参议院直接管辖了。所以它印多少钱，发多少钞票不是美联储决定的。发钞权是立法权，在参院。所以参院随时可以让美国政府关门就是这个意思。美联储在处理货币方面它有严格的法律约束，甚至不光是发行货币方面有严格的法律约束，美联储形成的资产和负债，美联储所形成的费用消耗以及它的利润积累全部受制于参议院完整的法律约束。

我们做总结，首先一个法币，一个具有独立特权的法币，它有三个特点：第一它有立法权，不是行政权，如果你要是知道某些国家的发钞未经过立法机构批准，而是行政主导来决定它的数量它的规模它的价格，它是不正常的。同时你们可以思考人民币的问题。第二件事情是，它有备兑支付手段，这个备兑支付手段的核心就是税收。

法币的备兑支付手段主要是税收，辅助性的手段包括了国家拥有的自然资源，国家拥有的其他东西。备兑支付手段比如石油也可以作为备兑支付手段，也包括国家所拥有的由公共控制的股权、一些权益，也可以作为备兑支付手段。但毫无疑问，一个国家的税收，是最主要的备兑支付手段。所以你在思考一个国家的货币，它是否稳健，这个货币是在处于长期的贬值或在升值的过程中，你主要看货币的存量、发行量和税收的关系。

重复一下，当你去思考一个货币，它的长期的趋势，它是稳定的？升值的？还是贬值的？重点是看它的税收，因为它跟它的税收是有一个必然的联系。它（货币）是它（税收）的最主要的备兑支付手段，如果这个国家的税收在持续的上涨，而它的货币发行又受到严格的法律约束，那么这是一个信用极好的法币，如果它的税收在持续下滑，而它的货币发行量仍然在上升，它的备兑支付基础被削弱了，那么这个货币毫无疑问会出现持续贬值的趋势。你可以用我们今天所讲的这个课程来判断所有货币。

货币，在讨论纸币的时候，我说了有三个要素，大家注意，第一个它是立法权，它必须是法律约束的，它是信用的基础，就是因为大家更相信法律约束，相信立法机构，而不会相信行政机构，就是不管是行长，某行行长，或者是总理，或者是总统，或者是谁，来决定货币发行量这个事情，因为它不是宪政体制下的约束，它的信用就会有问题的。另外就是税收，它的税收状况。第三个对货币约束非常大的一个要素就是它的国际性，通常我们说货币的流通范围就是他的国际性，或者叫货币的外延。

当一个货币成为国际货币的时候，它的货币的头两个因素当然还是很重要啦，首先是立法权，第二个是税收/备兑支付手段，第三个就是它的国际化水平。这个国际化水平是很考验一个国家管理货币的能力的，因为当它成为一个更多的经济体使用的货币的时候，它跟本国的税收会有一点点的出入，它有点脱节了，就是它不光表达为本国的备兑支付能力，而且也表达为其他使用国的一部分的税收的备兑支付手段。这也就是英镑和美元，特别是美元霸权建立的一个重要基础。

美元经历的过程：

美元建立之后，经历过很多很多的过程，从建国初期，建立美元，我们通常对美元的理解分成三个大的阶段：一个是1944年之前，我们理解为原始美元阶段，这里面经历了一些过程，其中包括威尔逊的联邦储备法案，对它进行更为严厉的约束。为什么1944年是一个重要的节点呐？因为1944年，44个国家在美国的布雷顿森林公园开了一个会，我们通常把它称之为布雷顿森林体系，它非常重要。

这个会里面有两件事我要说一下，这个会有一个人的名字永载史册，他的名字叫怀特，他是美国财政部的一个官员。其实他是一个非常优秀的金融专家，美国所有的财政部的官员，大部分或者往往都是美国最顶级的金融专家。因为美国财政部它创立的时候还不是靠税收，它是靠融资的，所以美国财政部在融资方面确实是一枝独秀，它确实厉害，它非常懂得发债，这和我们是有区别的。我们接着说怀特这个人。

怀特在做完这个布雷顿森林体系之后，他1948年莫名其妙就死了，据称是后来发现他是苏联间谍。后来到了1971年，70年代，后来美国美元跟黄金脱钩的时候，有很多人说布雷顿森林体系也是一个叫怀特陷阱，就是怀特他故意设置这样的陷阱，以至于将美国的经济体系带入到一个万劫不复的地步。对这个说法我是不认同的。

其实，布雷顿森林体系它的最主要的意义，其实是两件事情，但是它是一个结果吧。第一干掉英镑，第二是美元成为标准的国际货币。其实这两件事是一件事。英国人其实在这件事上是很伤的，1944年，凯恩斯被派去参加布雷顿森林会议，凯恩斯提出了凯恩斯方案，就是欧洲战后的重建方案，但是凯恩斯方案被怀特拒绝。

盎格鲁撒克逊人在很多方面，他们具有一致性，但在重大的国家利益面前，他们是分的很清的。一直到1944年，可能全球在英国本土以外流通的英镑大概在一百万亿镑这样的水平。也就是说，英属殖民地都在使用英镑，并且呢在二战之中，英国由于战争需要，大量的用英镑临时印出来的吧，去购买战略物资。这些国家对英国提供战略物资，以至于他们累积了大量英镑。

凯恩斯对这件事情看的很透，但很遗憾，英国政府对这件事情的理解是不到位的。所以他们在讨论怀特方案的时候，特别是在讨论马歇尔计划的时候，其实英国人做了错误的承诺，就是允许英属殖民地国家流通美元，也就是允许他们用英镑兑换美元。这一个动作，导致英国的金融体系崩溃，因为美国的备兑支付手段更为强大，美元的汇率显然是有保障的，那时候英镑就成了大家纷纷抛弃的对象。

由于错误的决定导致英属殖民地都在抛弃英镑，以至于英国在战争还没结束的时候，英镑出了严重问题，以至于英国经济战后出现了非常非常大的问题，英镑的大权从此不复存在，英国也因此失去了几乎所有的殖民地。里边的道理其实非常简单，美国人是一箭双雕的，美国人宁愿借给苏联，巨额资金，甚至给德国和日本的重建资金毫不吝啬，但是对英国采取了极力封杀手段，对亲密的盟友进行了坚决的封杀，因为他要获得金融大权就必须这样做啊。

.布雷顿森林体系可以说是美国绞杀英国人和英镑的，一次具有历史性意义的这样的一个会议。美国在在十九世纪末期，成为世界上第一生产大国，就是制造业大国，是一个制造业强国，这是跟今天中国的情况一样。但是在金融领域，他没有什么地位，他甚至除了不如英国的英镑，而是在法郎和德国马克面前都有他的问题，但一九四四年这个怀特方案一举扭转了被动局面。

就是这个怀特方案一举扭转了被动局面，英镑被彻底击垮，美元从此登上历史舞台。这算来从一九四四年到现在八十多年了，这里边为什么要讲怀特方案要讲布雷顿森林体系，因为他对我们人民币走向国际化，人民币的未来具有十分十分重要的意义，我们要从中吸取很多很多的经验教训。怀特方案，使美联储成为了准世界银行，或者是准世界中央银行。

怀特方案有问题吗？当然有，就是当美元跟美金捆绑，一种死捆绑的时候就出现了今天我们开堂课所讲的，这样的东西，因为黄金是一个尺度，黄金是一个非常重要尺度。黄金这个尺度呢，他自身也在变动。随着人们对黄金的不同的需求，除了货币需求以外，黄金还有工业需求，装饰需求，诸多需求吧，黄金在变动。这个捆绑的状况呢，后来在七十年代开始出现问题，因为越战的结果，从朝鲜到越战的这个战争，美国人真的打穷了。

其他的国家开始赚到钱，其中代表人物是戴高乐，他们开始在购买黄金，从美国手上换黄金。有一点像一九四四年，这个用英镑换美元的感觉，这个戴高乐的法国整个欧洲开始用美元换黄金。美元在某种意义上开始退出它的国际化，已经国际化的某些领域。这件事情非常重要，他直接导致了1971年左右，美国人必须采取断然措施，跟黄金脱钩。脱钩以后的美元就不再是黄金美元了，不再是美金了。

脱钩以后的美元就变成了石油美元。那个时候美国依靠强大的军事力量，控制了全球百分之七十以上的石油生产，并且完全垄断了价格，这个时候他就形成了石油美元的格局，这个格局一直持续到现在。其实我们今天已经可以这样说了，石油美元时代很快就将结束了。原来美国人，可能至少达莫斯他们这些美国的思想家原来想的是用碳美元--碳排放权来代替石油美元。但这个时间可能来不及了，因为他们原来设想是在二零三五年左右，这个时间节点可能有问题了。

绑住和锁死一种货币，比如说怀特方案就是将美元跟美金绑死，然后通过绑死的美元把它成为黄金替代品，成为人类的共识，一种价值尺度，大家都来使用这个货币。本质上这个货币又是跟它的税收有联系的，相当于他在用一种货币，无中生有的创造了一大笔的价值，以致于使美国人，因为这些货币被拿去以后，别人必须用物质来换这些货币，以至于他们相当于向全世界征收了货币税，这还不叫铸币税，货币税吧。

我对这件事情敏感的原因，实际上是跟我在香港对港币研究有关。因为1983年12月份，港币取消了自己独立主权货币的地位，跟美元挂钩了，实际上，1983年香港接受了香港版的怀特方案。这件事情并没有完，1995年ZRJ当时考虑到人民币的汇率改革，那么1995年人民币与美元挂钩，又有了一个北京版的怀特方案。我们下一讲的时候会讲到人民币，讲到人民币会讲这个不同版本的怀特方案…

这个不同版本的怀特方案对经济的正面的影响和负面的影响。一个货币的管理，表面上是在管理货币，其实他是国家经济管理的重要组成部分。我通常把货币发行权定义为国家主权，通常把接受怀特方案的这些国家和地区，认定为他们曾经部分的让渡了国家经济主权。

这个判断非常重要，非常重要。也是我们在讨论香港问题的时候，一个重要的依据，就是1983年12月份香港港币联系汇率，所以香港放弃了自己的金融主权，放弃了金融主权其实是非常严重的事情，因为他不再具有独立的货币政策。当你没有独立的货币政策的时候，面对剧烈波动的国际形势的时候，你没有足够的应对方法，往往成为金融机构或者是金融大鳄攫取财富或利润的，这样的一个工具或者一个漏洞。

95年之后，我们采用联系汇率制度。积极的一面，就是我们在极度扭曲人民币估值，就是我们将人民币严重的低估。低估以后呢，导致全球资本疯狂涌入，就是我们大量资本涌入，以至于通过经济金融腾飞，积极的意义是我们的经济增长速度上来了，经济发展非常快。他的消极的意义呢，就是一个低估值的货币，会导致国民财富和国民福利大规模流失。西梅尔货币哲学里边反复说这件事情，因为货币哲学是一种高度的艺术，你没有这个东西不行，有呢，他也有代价。

.一国的货币，高估好还是低估好呢？这既是一个哲学问题，也是一个非常麻烦的政治问题。当一国货币被严重低估的时候，会导致资本大规模涌入。这是1995年之后，一直到后来2015年之前，这个我们看到的景象，整整20年时间，资本大规模涌入，因为人民币被严重低估了。只要你来，你就发财。他带来的问题，后果也是严重的，这个后果很严重，我们放在下一节课去讲。有好，有坏，那均衡点在哪儿呢？到底我们应该怎样来建立均衡点呢？比如说今天的人民币是高估，低估了？美元？

比如说今天的美元是高估了，还是低估了？比如说今天的港币是否合理呢？港币对香港民众是否合适呢？香港所有的资产价格如此的高企，是和货币有关的吗？它仅仅是一个政治治理问题吗？里边有货币性的扰动因素吗？这是一个非常严肃的问题

来源：思勤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