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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完题目,自己先笑了。因为这很象“论足球和馒头的关系”一类的相声。把几样毫无关联的东西硬扯到一起,是因为这几个词语,前几年确含着多少人的辛酸,有的还是冤案,应该予以昭雪。而眼泪又暴露了一些人的可笑、可鄙的行为。

在江青自封“旗手” 的时代,电影上有过一则 “尾巴的功能” 的笑话。那时他们好象真的抓着了一个笑柄,拿起这块石头得意洋洋地向“臭老九”掷过去! 看那个教畜牧学的教师多愚蠢,竟然要讲“马尾巴的功能”!有些观众也跟着胡里胡涂地笑。可是果戈里就曾让他的剧中人物向观众大叫过: “你笑什么?你笑的就是你自己!”人们在笑中,不是早就该存点戒心了吗?第一,这个故事有没有现实生活的根据?可信不可信?第二,教畜牧学的讲到“马”,到底可不可以讲讲马尾巴的功能?简单地介绍一下算不算是一条罪状?如果你不信,就请你回答:蝌蚪是有尾巴的,为什么长大成蛤蟆时就没了?牛尾巴有什么用?兔子尾巴为什么长不了?举凡生物还保存下来的器官,都有它存在的道理。有些动物的尾巴在跑起来时可以起“舵”的作用。最低也有轰走蚊子、牛虻的作用。如果毫无用处,拖着那个累赘干什么?至于马尾巴,确实有它的“功能”。骑兵的马在冲锋时是一种形态,在小走、大跑或拐弯时又呈现多种不同的形态。这就足以证明马尾巴并不象江青的假发一样、仅仅是一种骗人的装饰,没有其它“功能”。为了区区此事,画马的徐悲鸿大师就曾花费大量心血,进行过观察和揣摩,但这些道理在“四人帮”横行时谁又敢讲?

再说蜘蛛。某医科大学一位老教授为研究蜘蛛也吃了大苦头!某省委前主要负责人及其同伙,就因此判定他是吃饱饭没事干的“反动权威”。但他们哪里懂得此事与古生物学、地质学、找矿、找石油和防治病虫害有着很大的关系,研究它会给人类造福呢!他们哪里懂得,在反对细菌战时,指出美洲蜘蛛与亚洲蜘蛛的区别,对揭露美帝惨无人道的罪行起过很大的斗争作用,为国争过光呢! (这位教授不幸于前两天病逝,本文提到他,也含有我的悼念之意。)这些在“四人帮”横行时谁又敢讲?同那伙用花岗岩做脑袋的家伙,你是有理说不清的。

至于眼泪,大家知道:人的眼睛两侧都有个泪囊,里边装着一种液体(可能是腺体之一),遇到一定的刺激它就会淌出来。古今中外,没淌过眼泪的人,大概不会有的吧。但啥时候淌,淌得好不好,是不是火候,这功夫和修养却大有区别。给我这个启发的,就是当年曾大肆嘲笑 “马尾巴功能”,大肆辱骂 “蜘蛛教授” 的某些人。试看当日他们何等“革命” ,何等得意,何等威风,又何等猖狂不可一世。可是“四人帮” 一倒,他们就象扎了一针的皮球——瘪了。这时他们的泪囊仿佛也失禁,在大小会议上,常常淌出大量的泪水来。其中愿意痛悔的人,当然也是有的,但有的就令人生疑。鲁迅先生就说过,他怀疑那些常以眼泪骗人的,是否用了生姜或辣椒面。如现在有的人指天誓日地说,他和“四人帮” 及其爪牙毫无关系,而且早就受他们 “排斥打击” ,说到这里眼泪就淌了出来,以此证明他的话是真的。可是说来也怪,有的越被“排斥打击” 的人,官就越升得快而大,这是否和旧军阀说的 “他妈的当连长,打四十军棍赏团长”一样? 或此中另有诀窍,咱们不得而知。

读者也许要问: 你写这篇杂文到底要说些啥? 可直率地告诉同志们,我只是想说人们不要太天真。对“四人帮”及其爪牙,不管他说啥,都要想之后再下判断,再表态,甚至笑不笑,也得有点戒心,小心上当! 对有些人要从他长期的历史去认识他,开头怎样,后来怎样,今后可能怎样。不能凭一时一事,一个表情,几滴廉价的眼泪就下结论。知人论事很难呀? 许多同志都有这样的深刻体会。尤其在这些年。

马克思主义教导我们,看人主要不是看他的宣言,而要看他的行动。一句名言说得好,一个重要的行动,胜过一打纲领。一打有多少? 这是句洋文: 十二个!

(1978年5月14日《人民日报》)

【赏析】

“写完题目,自己先笑了。”是的,马尾巴、蜘蛛、眼泪,这三者风马牛不相及,作者把它们放在一起,当作题目,读到这样的题目,作者先笑了,读者也会发笑的。但当读完全文,我们却十分赞赏作者为文章取了一个好题目。

杂文的题目要有味,使人思考,它不一定要象议论文那样明确说明文章的内容,它可以含蓄、幽默,还要能引起人们阅读的兴趣。作者把三个不同性质的概念放在一起,表面看来毫无关联,但它却是从文中两个故事和一种生活现象中提炼出来的,都是为了表达同一内容而出现的,实际上是有关联的。另外,这样的题目也能造成悬念,吸引读者。

文章通过两个故事和一种生活现象来批判“四人帮”的专横、野蛮和愚昧。一个兢兢业业传授知识的教师,被当成“笑料”;一位“为国争光”的教授,被以莫须有的罪名打成“反动权威”。这些现象令人愤慨。作者在谈到过去后,把笔锋一转,写到了当前,剖析了一些人的“眼泪”战术。对那些当年追随“四人帮”,而现在却以“眼泪”来骗取人们同情的,不真正悔改的人,要随时提高警惕。文章的立意是深远的,结构也是精巧的。

文章纵横挥洒,笔墨不拘一格,杂文味很浓。杂文要记叙、要议论,要写“实”的,但有时也要运用所谓闲笔,写些“虚”的,虚实相间,才能使文章有张有弛,生动活泼。文中作者写到“四人帮”搞的一部电影时,联系到他们用“马尾巴的功能”来“揭批”知识分子的“笑柄”来写,运用了一段“闲笔”,写了一节有关生物器官的文字,“举凡生物还保存下来的器官,都有它存在的道埋……”在纵笔谈论时,突然横扫一枪,联系到江青的假发的作用来谈,把江“无法”的丑恶嘴脸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这段文字幽默、生动、有力,闲笔不闲,显示了作家写作的力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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