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九 洪学智的后勤情缘

1950年8月9日中午，广州军区副司令员、第15兵团副司令员兼江防司令员洪学智到达北京。他是奉广东军区司令员叶剑英的指示，向中央军委请示第15兵团与广东军区合并等有关问题的。洪学智下火车后走到火车站门前，没想到东北边防军第13兵团司令员邓华已在此等候他了。邓华把他接到了林彪的住处。

林彪对洪学智说：“洪学智同志，东北边防工作需要你，已经确定了，你到东北去。”洪学智急忙回答说：“我是奉叶参座的命令向军委请示15兵团与广东军区合并问题的，叶参座认为兵团管主力部队，是机动作战的，地方部队和所有治安问题都应该由军区来管。此外还有一些别的问题，叫我到军委来请示，叶参座还等着回话呢！”

林彪说：“不行，来不及了。现在朝鲜战局很紧张，加强东北边防的任务很急，叶司令交给你的任务，你打电话或者写封信和他说一下，让他另选人接管你的工作。”洪学智一听，组织上已经决定了。他即回答说：“我是共产党员，如果组织上觉得需要我，我就服从命令。”

下午1点多钟，洪学智和邓华登上了开往东北的火车。就这样，洪学智开始了他4年的抗美援朝战争生涯。

紧急上任保北疆

洪学智和邓华路过沈阳，作了短暂停留后便到了安东东北边防军第13兵团部。8月13日，召开东北边防军师以上干部会议，洪学智听取了大家对朝鲜战局形势发展的分析，了解到各军对美军作战充满了胜利信心。18日，接总参谋部电示：“抓紧准备，务于9月底完成一切战备工作，待命出动。”兵团领导干部在研究贯彻这一指示时，洪学智认为，出国作战，后勤保障特别重要，物资要从国内运去，至少需700辆运输汽车，驾驶员需从全国调配，否则部队很难解决，医务人员也需迅速调配。大家讨论后，邓华、洪学智、解方联名向朱德总司令写报告，建议组织空军参战，增调两个兵团作为准备参战的后备力量，加强后勤机构，立即准备粮食、弹药、运输工具、兵站、医院等。军委同意了上述建议。

作为兵团第一副司令员的洪学智，到任后就积极协助邓华司令员，抓好部队的各项备战准备工作。

10月初，以美军为首的“联合国军”越过三八线，疯狂地向北朝鲜进犯，中共中央做出出兵决策。10月9日，洪学智参加了彭德怀司令员在沈阳东北军区召开的出兵动员会议。会上宣布中央军委主席毛泽东关于组建中国人民志愿军入朝参战的决定。

10月11日，彭德怀到达安东第13兵团部。洪学智向彭德怀汇报了该兵团准备入朝作战的战备工作情况。13兵团已经做好了一切战前准备，可以说是万事俱备，只要中央一声令下，就立即向朝鲜出动了。彭德怀聚精会神地听着，一边听，一边点头。

10月19日，正当敌人越过北朝鲜平壤—元山一线疯狂冒进的时候，洪学智等奉命，率领部队分别由安东、长甸河口、辑安等处渡鸭绿江赴朝，执行抗美援朝、打击侵略者的光荣任务。

洪学智乘一辆嘎斯—67汽车随第39军驶过鸭绿江，率部隐蔽进入朝鲜战场。10月24日，志愿军领导同志在朝鲜大榆洞与彭德怀汇合。彭德怀把13兵团领导人召集起来，对大家说：“我这个司令员兼政委连个指挥机构都没有，临时组建来不及了，我已请示毛主席，把13兵团的领导机构，改成志愿军领导机构。”接着他宣布了志愿军领导人员的分工，洪学智任第二副司令员，主要分管司令部工作、特种兵和后勤工作。彭德怀在跟大家一起分析了战场形势后，询问了后勤供应方面的问题。洪学智说，已和东北军区商定，布置三条兵站供应线：一是长甸河口—新仑—北镇一线；二是辑安—别河里—武坪里一线；三是临江—周波—长津一线。已动员10万民工参加战勤，彭德怀听后表示赞许。

在抗美援朝战争中，洪学智作为彭德怀的得力助手，在指挥作战方面积极为彭德怀出主意，连续取得了5次战役的胜利，把“联合国军”从鸭绿江边打回到三八线附近地区。

洪学智分管司令部工作时，不仅积极协助彭德怀制订方案和指挥作战，而且对彭德怀及其他首长的安全考虑得非常周到。他深知彭德怀的安全事关重大。防空，在抗美援朝战争中十分重要，美军利用空中优势，投入朝鲜的飞机2400多架。志愿军指挥机关是美国空军轰炸的重要目标之一。志愿军总部驻地多次转移，多次遭到美机袭击轰炸。

1950年10月24日，志司驻在大榆洞。大榆洞原是朝鲜一座有名的金矿，位于平安北道的北镇西北三公里处，是一条四面环山的山沟。山沟两边的山坡上有一些金矿洞。矿洞下面有一些破旧的工棚。由于矿洞里潮湿阴暗，志司到了大榆洞后，就把司令部设在了山坡下的一座木板搭的工棚里。志司进驻大榆洞后，敌机进行了多次侦察、袭击。为了防止意外，洪学智调来一个工兵连，在离彭德怀住地几十米远的地方，挖了个防空洞。

洪学智深知彭德怀是只顾工作、置个人安危于度外的人，防空洞修好后，洪学智动员彭德怀住在防空洞中，若总部被炸，尤其是司令员兼政委被炸，这就不仅仅是个人的安危问题了。“为了全局的胜利，我们不能不重视防空。”但是，彭德怀就是不住防空洞。考虑到彭德怀的安全，洪学智下决心，拖也要把彭德怀拖到防空洞里。他把彭德怀一刻不能离开的作战地图取走，挂进了防空洞。火烧好了，地图也挂好了，彭德怀进了洞。

就在彭德怀进洞后没多久，11月25日，敌人的战斗轰炸机飞临上空，投下了密集的炸弹。总部驻地浓烟滚滚，一枚凝固汽油弹正好击中了彭德怀原来住的那座房子。房屋被摧毁了，大火熊熊燃烧，不久化为灰烬。彭德怀抓着洪学智的手说：“洪大个子，我看你这个人还是个好人哪！今日不是你，老夫休矣！”“老夫今天算是捡了一条命。”

彭德怀那排房子挨了炸以后，洪学智和邓华研究，房子不能住了。附近有一条河坝，坝底下有一条水泥结构的水道，志司就搬到那里去住了。在里面隔了一块地方，给彭德怀放了一张行军床。

兼管后勤有新业

在朝鲜战场上，“联合国军”拥有现代化技术装备，掌握着制空权、制海权，有现代化的运输工具，实施陆、海、空立体战争，给志愿军的后勤保障造成严重困难。美军依仗其空中优势，对朝鲜北部的城镇、工厂、车站、桥梁等重要目标进行毁灭性的轰炸，还以少架多批的战斗轰炸机，依山傍道，昼夜不停地超低空搜索扫射，不放过一人一车、一缕炊烟。这样，后勤供应十分困难。洪学智对整个部队的后勤保障部署周密，处理问题准确细致。第五次战役部队快要出动时，某军忽然给志愿军总部发来电报说，他们已进入战役发起前的待机地域，可是有的部队已没粮食吃了，有的部队已经拿大衣和老百姓换粮食吃了，请赶快补给等等。彭德怀看了电报，很生气，问洪学智：“你这个洪学智，怎么搞的？”“60军那边明明缺粮食，都拿衣服换粮食吃了，你怎么说他们不缺粮呢？部队马上要出发作战了，这仗还打不打？你误了我的军机呀！”

洪学智对彭总说：“他们的电报不准确。粮食都送到了，最少可以保证五天，多的可以保证一个礼拜，他们的粮食是有保证的，没有问题。”接着，又把哪天给该军发了多少辆车，发了多少粮食，发到了什么地方都向彭德怀说了。彭德怀仍然不相信。

洪说：“老总，可以派人去调査嘛，如果真的有问题，我负责任。”彭德怀说：“当然要派人调查了！”洪随即派参谋刘洪洲去第60军调查。

彭德怀不放心，他怕洪派去的参谋回来报假情况，又把他的秘书杨凤安也派去了。第二天，杨凤安给彭德怀回电说，他已亲自问了第60军的军长韦杰和政治委员袁子钦。他们告诉他，洪副司令讲的完全是实情，粮食早已送到了，请彭德怀放心。不是部队缺粮食，是有的单位违反纪律，拿大衣和毛巾换老百姓的酸菜和鸡吃。起草电报的参谋连情况都没搞清楚，听到一些风言风语，就急急忙忙地发了电报，反映的那个情况不对。洪学智看了这个电报，本想追究他们谎报情况的责任，后来一想，算了，战争期间情况搞不准，也情有可原。

彭德怀看了杨凤安的电报，知道洪学智说的情况是准的，部队不缺粮，很高兴。他拉着洪的手笑着说：“你看看，前天错怪了你，对不起呀！”

彭总拿起梨递给洪学智，说：“赐你一个梨！吃梨，吃梨。给你赔个梨（礼）！”

洪学智说：“彭总作为统帅是从全局出发看问题的，你是怕部队饿肚子，影响打仗，是高度的革命责任感。如果我们没弄好，就应该受批评，现在问题弄清楚了就很好嘛，没什么要道歉的。”彭德怀笑着说：“算了，算了，不说了，下盘棋吧！”

随着半年多战争的发展变化，逐渐证明了原来的后勤领导体制与朝鲜战争的要求很不适应。

第三次战役后，中央确定部队轮换入朝。开始是补兵，后来考虑朝鲜这个战场，要使我军都能去锻炼，一面轮换打仗，一面锻炼，取得现代战争的经验。这样在第四次战役过程中，大量部队先后入朝，到4月中旬，已达到16个步兵军共48个师、7个炮兵师、4个高炮师、4个坦克团、9个工兵团、3个铁道兵师和两个直属团，再加上其他机关部队，总兵力已达95万人，是刚出国时的3倍还多。特别是由于技术兵种增加，弹药、油料的消耗大幅度增加。显然，这样百万大军的后勤供应，再靠东北军区后勤部来代管，已力不从心。

出任后勤司令员

第四、第五次战役，志愿军主要在三八线以南至三七线之间120至150公里的地域内作战。彭德怀在4月6日志愿军第五次党委扩大会上指出：“三八线以南300里无粮区的困难如何克服，是一个大问题。”

此时，志愿军领导人已明显看出“联合国军”不仅要在前方进行战争，而且要在后方进行战争。为了打赢后方的战争，成立志愿军后方勤务司令部显得越来越必要。1951年4月底，第五次战役第一阶段作战即将结束时，洪学智正在楠亭里志后第二分部检查督促物资前运工作。彭德怀来电话，让洪学智回志司。洪学智回去后，彭德怀对他说：“党中央和中央军委对志愿军后勤工作非常关心，你回国一趟，向周恩来副主席汇报，使中央直接了解前线的情况，以便从人力、物力、财力上得到全国人民更多的支持。”洪学智理解这一任务的意义，认为非常有必要。彭德怀还要他向中央军委建议，成立志愿军后勤司令部。

五一劳动节期间，毛泽东、朱德在天安门城楼接见洪学智。毛泽东向大家介绍后对洪学智说：“你们打的敌人有飞机、大炮、坦克和海军优势，是武装到牙齿的敌人。”朱德说：“你们打的是一场真正的现代化战争。”毛泽东又说：“你们每打一仗都要很好地总结经验。”这次会见使洪学智受到了很大的教育和鼓舞。根据军委指示，他和新任志愿军副司令员陈赓、副政治委员兼政治部主任甘泗淇一起回到朝鲜。

中央军委高度重视洪学智回京汇报提出的问题，做出了组建志愿军后方勤务司令部的决定。

5月19日，中央军委作出《加强志愿军后方勤务工作的决定》。决定指出，迅即成立志愿军后方勤务司令部，直接受志司首长领导；凡过去配属志愿军后方勤务部之各部队（如工兵、炮兵、公安、通信、运输、铁道兵、工程兵等），其建制序列及党、政、军工作领导、指挥与供给关系等，今后统归志后司令部负责；任命洪学智任志愿军后勤司令员、周纯全为政委、张明远为副司令、杜者蘅为副政委、漆远渥为政治部主任（后为李雪三）。

中央军委的这个决定，明确了后勤在现代化战争中的地位和作用，标志着军队后勤由单一兵种向诸军兵种合成的重大转变，是志愿军后勤发展史上一个重要标志。

后勤建设新建树

洪学智任后勤司令员不久，1951年6月，“联合国军”开始实施“绞杀战”，以大量飞机专门破坏志愿军运输线。7月至8月，朝鲜出现特大洪水，桥梁道路被毁，交通中断，使战场供应更趋紧张。洪学智为此而日夜不安。他考虑当前最紧迫的事，必须把不通的桥梁和能通的公路连接起来。被冲毁的西清川江、东大同江、东沸流江桥，地势险要，桥梁难以在短期修复。他和专家及其他领导同志研究决定，集中4个大兵站的装卸力量和1000多辆汽车采取倒运办法，解决物资过江问题。仅7月份就在西清川江倒运了6000多节火车皮物资，在东大同江桥头倒运了1100多节火车皮物资，在东沸流江倒运了270节火车皮物资。这就是抗美援朝战争史上著名的“倒三江”。这是在洪水泛滥、美机轰炸的特殊情况下，创造出的特殊运输方式。在路断、桥断的情况下，做到了运输不断，保证前方的供应。

志愿军的后勤保障建设，在洪学智司令员的领导下，经过全体后勤人员艰苦的努力，逐步实现了一系列的转变：由单一的陆军后勤转变为各军种、兵种的合成军队后勤；由主要组织物资、卫生保障，转变为即要组织物资、卫生、技术等保障，又要组织指挥后方的对敌斗争；由少数业务部门和勤务分队组成的保障部队，转变为包括勤务部门和部队，又包括防空兵、铁道兵、工程兵、公安警卫部队等组成的联合部队。随着上述转变的逐步实现，志愿军后勤保障工作在阵地战时期由弱变强，由被动变为主动，从而保障了阵地战时期各次战役的胜利。

洪学智在关键时刻能够服从全局，挑起组织指挥志愿军后勤保障的重担，为抗美援朝战争的胜利，为保卫东方和世界和平做出了杰出贡献。他在抗美援朝战争的实践中提出的一整套加强后勤现代化建设的理论和措施，不仅使志愿军的后勤现代化建设不断提高，保障了战争的胜利，而且对人民解放军的后勤现代化建设有其十分重要的指导意义。

彭德怀对洪学智的工作是非常满意的，他说过要授勋，“第一应该授给高麻子（指高岗），第二应该授给洪麻子（指洪学智），如果没有他们两人昼夜想尽办法支援志愿军的粮弹物资，志愿军是打不了胜仗的”。为了表彰洪学智在抗美援朝战争中的功绩， 1953年7月31日，朝鲜最高人民会议常任委员会授予洪学智一级国旗勋章、一级自由独立勋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