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原 纸纹 护眼
上页 | 共2页,当前在第1页 | 下页

     当农民军在城外挑战时候,丁启睿惟恐关城有失,仓皇奔上南城,督率将士严守,同时派人潜出潼关西门,飞马追赶贺人龙,叫他火速回师。等到农民军退走以后,他派人出城察看,见一通石碑上贴着李自成给贺人龙的挑战书,约他于十日之内到陕州以东的张茅镇附近会战;如贺人龙不去会战,闯王就要重回来攻进潼关,询问城外百姓,都说确实是李自成的人马,亲眼看见“闯”字大旗,并看见李自成本人穿着青布箭衣,戴着白色小毡帽,骑在一匹高大的灰青马上指挥挑战,丁启睿立刻一面火速奏报皇上,一面檄告河南巡抚李仙风,有一个幕僚对此事有点怀疑,趁他的奏疏尚未发出,走到他的面前说:

    “大人,河南府系藩封重地,不可有失,不论这股流贼是否有闯逆在内,给河南李抚台的文书均应火速发出。只是给朝廷的这封急奏以及与兵部的紧急塘报,是否可以稍缓发出?”

    河南府——洛阳。崇祯帝的叔父朱常洵封在洛阳,称为福王。

    “老先生有何高见?”丁启睿问,轻轻地晃着脑袋。

    “以卑职看来,昨夜这股流贼,未必有闯逆在内。请大人再为斟酌。”

    “何以知未必有闯逆在内?”

    “当日流贼突围逃窜之时,分作二股,精兵悍将多向商洛山去。倘闯逆未死于乱军之中,必随这一股逃人商洛山中,何能到崤函山中?卑职对此不能无疑,恐坠入流贼狡计。”

    丁启睿哈哈大笑,随即用指头轻敲桌子,说:“老先生仍不知李自成为何许人!此贼最善用兵,不能以常理度之。以学生愚见,当日李逆欺骗官军,分作两路,他自己潜携老弱,向豫西逃命。马科与孙抚台都上了他的大当,以为他必以精骑自卫,故误向西南一路追杀,倘若当时孙抚台一直向东追杀,则闯贼岂能逃脱?不幸孙抚台见不及此,致使功亏一篑,上贻君父之忧,下留地方之患。”

    这位幕僚仍然不敢同意,又说:“大人明察贼情,所见自甚有理。只是卑职仍不明白:当时大军云集,围得铁桶相似,闯贼为自身计,离开精锐,而随老弱突围,岂不甚危?”

    丁启睿又笑了笑,说:“这几年学生留心考察,李自成用兵往往与兵法暗合。即以他这次随老弱突围一事来说,也正是所谓虚虚实实,变化无端。兵法云:‘故兵无常势,水无常形;能因敌变化而取胜者,谓之神。’逆贼李自成之所以能流窜数省,屡挫官军,迄今未能斩除者,盖彼用兵往往与孙子暗合,出鬼入神耳。”停一停,他又说:“当夜有不少人亲见女贼高氏在此一股。按常理说,也断无夫妻分开逃命之事,纵然闯贼想抛弃高氏,高氏岂肯离开丈夫?人言高氏尚有本领,但不论如何,终是女流之辈,不要把她看得太非凡了。”

    “大人剖析透彻,卑职实不应再有疑心。但卑职今日听说,昨夜袭扰潼关的流贼人马不多。闯贼新败之后,既然人数甚少,何以敢如此猖獗?难道不怕大军追剿么?”

    丁启睿拈着胡须说:“此李自成之所以为李自成也!”

    这位幕僚不再说话,其余的幕僚们同声称颂:“大人明智,所见极是。”两份送往北京的火急文书就这样发出了。

    却说高夫人和刘芳亮进扰潼关后过了两天,突然在夜间攻进灵宝,占领了城东北角一里多远的娘娘山,进入东关,焚烧了几间房子,火光冲天,知县和驻军都惊慌失措地奔上城墙,在火光中只见“闯”字大旗招展,骑兵来往如穿梭一般。高夫人派她的亲兵头目张材一直骑马到吊桥附近,向城上射了一封书于,以闯王的名义告诉城中父老不必惊慌,他只是要逼贺人龙出关作战,并不攻城。一个守城兵探头往下问:

    “喂,你们到底是谁的人马?”

    “我们是闯王的人马。”

    “李闯王不是在潼关南原完事了么?”

    “放狗屁!我们闯王的人马永远不会完!”

    “你是谁呀?”

    “你问爷爷么?好,你听!”

    张材清一下喉咙,用一套韵语向城上回答,声音中带着自豪和对敌人的轻蔑:

    你爷爷的家住在

    北山南里,

    南山北里,

    有树的村儿,

    狗咬的营儿。

    《百家姓》上有姓儿,

    朝廷的告示上题着名儿。

    十五岁跟了闯王,

    放羊娃儿的鞭子换成了刀枪。

    你爷爷走过平阳,

    会过荥阳,

    打过凤阳,

    攻过南阳,

    围过郧阳。

    破过径阳。

    这一年你爷爷闯得远啦:

    进过四川,

    逛过甘南,

    去过西番,

    长城外打过转转,

    逍逍遥遥地来到河南。

    三天前攻过潼关,

    如今来灵宝随便玩玩。

名著精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