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6年北京市昌平区定陵出土的点翠凤冠,主人是明神宗孝靖皇后。孝靖皇后生前身份为皇贵妃,死后被追尊为皇后。| 故宫博物院
这是一顶耗费近万只翠鸟修复的凤冠,它的主人是一位被皇上厌弃的妃子。
被抛弃的皇妃
这顶凤冠由明朝第15位皇帝朱由校为其祖母——孝靖皇后王氏打造,为了弥补她委屈的一生。
据《明史》记载,王氏最初仅是慈宁宫中太后的侍女,在为万历帝端盆洗手的时候被临时起意临幸,不料却意外怀孕。
万历十年(1582年)王氏生下皇长子朱常洛,被册封为恭妃。但万历帝却对这对母子百般嫌弃。
万历二十九年(1601年),在群臣压力下,万历帝册立朱常洛为皇太子,但母未凭子贵,王氏被要求从此和太子不得相见,屏居在景阳宫。
万历三十四年(1606年),朱常洛的妾侍生下皇长孙朱由校,王氏又进封为皇贵妃,赐金册金宝,但软禁没被解除。
晚年的王氏思念儿子日日哭泣,以至双目失明,卧病在床。不久,王氏就与世长辞。
朱常洛继位后,还未来得及为母亲正名,在位一个月就驾崩,其子朱由校继位。他给自己的祖母上了“孝靖温懿敬让贞慈参天胤圣皇太后”的谥号,将其从原墓迁出,与万历帝合葬在定陵。
孝靖皇后委屈一生,饱受欺凌,在薨逝九年后,终于在地下得享皇后礼遇,这顶用翠鸟羽毛打造的凤冠便是孙儿给祖母的“补偿”。
孝靖皇后点翠嵌珠石金龙凤冠背面。| 故宫博物院
这件凤冠有多奢华?为了复原它,专家牺牲近万只翠鸟。
近万只翠鸟,复原一顶凤冠
1958年,专家在明代定陵孝靖皇后的棺椁中发现了这顶凤冠。冠身早已残破不堪,上面用翠鸟羽毛点翠的如意云片,几乎尽数脱落。
为了复原这件文物,专家决定重现古人的“点翠工艺”。
所谓点翠,翠即是翠鸟羽毛,将翠鸟背部亮丽的蓝色羽毛,镶嵌在用金或镏金做成不同图案的底座上,制成各种首饰器物。
据《首都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记载,这件凤冠需200只翠鸟的软翠(翠茸)才能修复。而根据色泽筛选,每百只翠鸟只能选取5-6只为上品,材料淘汰比高达95%。
为了修复这件凤冠,筛选翠鸟总数接近万只,数量之众超乎想象。而明代制作这件凤冠时,专家推测牺牲的翠鸟数量恐超万只。
翠鸟卖家展示的翠鸟尸体,其中蓝色翠鸟为蓝翡翠(Halcyon pileata)。| Wikipedia
《珠翠光华》一书提到翠羽的提取手法:“用小剪子剪下翠鸟脖子周围的羽毛,轻轻地用镊子把羽毛排列在图上粘料的底托上。翠鸟羽毛以翠蓝色雪青色为上品,颜色鲜亮。”
我们现在能见到的点翠实物多是明清的,因为当时翠羽基本已经固定用在首饰上了,依托贵金属的载体能得到更好的保存。
在此之前,古早的技法多是简单的粘贴或织绣,不易传世。修复孝靖皇后凤冠是特殊时期的产物,也是新中国唯一一次大型的采集翠羽活动。
点翠嵌珠石金龙凤冠上的金龙。| 故宫博物院
点翠嵌珠石金龙凤冠上的翠凤。| 故宫博物院
工艺设计中能不能使用动物制品?这个话题已经讨论了很久,古今中外,概莫能外。
牺牲动物的艺术
日本有一种用“玉虫”(吉丁虫)鞘翅装饰的工艺,跟点翠很像。
法隆寺的镇寺之宝“玉虫橱子”,就是用吉丁虫制成,因为它们有着一身光彩夺目的甲壳,被抓来当成工艺品的天然着色材料。“玉虫橱子”上面闪耀着和翠羽同样的结构色光泽。
左:飞鸟时代玉虫厨子局部《舍身饲虎图》;右:现代复制品。其中山石部分为玉虫装饰。| 高山市茶道美术馆
再比如,2019年初国博办的展览“新考工记”,里面也有一位热衷于羽毛装饰的法国艺术家Nelly Saunier的作品。
Nelly Saunier的作品《神圣支配》。| nelly-saunier.com
但随着国内外对文物少干预或不干预的原则达成共识,点翠的修复越来越少。
一般都只是把掉下来的翠羽粘上去,或者对镶嵌、花丝等进行修复,不会再使用新的翠羽。
在点翠技艺传承中,艺术家也都用其他羽毛或缎带替代,在花丝镶嵌等的衬托下一样美丽。
一千多年前,北齐的刘昼感叹道:“翠以羽自残,龟以智自害。”一千多年后,我们发明了不用残害翠鸟的替代品,这是翠鸟的幸运,也是人类的幸运。
撰文:Arvin
编辑:Arvin
版式设计:嘉颖
来源:国家地理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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