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对战争的许多错误认知,都是被宋朝误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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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宋朝,包括明朝的大部分时间里军队的战斗力很差,没有攻击能力,只能被动挨打。为此北宋在河北拼命折腾黄河,结果弄决口了三回,自己人淹死了一大堆,到最后女真人还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明朝则是从永乐年后就不惜血本拼命建设所谓的“九边重镇”,试图靠高墙深垒挡住蒙古人劫掠的马蹄,但也先和俺答照样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最后只能花钱买平安。

我们对战争的许多错误认知,都是被宋朝误导的

究其原因,很多人张口就来——宋明的骑兵不行,所以野战打不赢,不守城还能怎么办?

骑兵不行,就打不赢野战?

咸宁四年(278年)的时候,因凉州(今甘肃武威)被河西鲜卑攻占,导致内地与西域的商道中断,西晋的后院起火。又因为此时司马炎正倾全力要灭了东吴,根本抽调不出多少兵力去收拾鲜卑人,所以脑壳就很疼,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这时大将马隆站出来说,给我三千兵,定还你个凉州的朗朗乾坤。

司马炎:三千兵朕也凑不出啊!

马隆:那你授权,我自己招。

司马炎:朕还没有马!

马隆:步兵就行,要啥自行车……

于是马隆招了三千兵、再带上够吃三年的粮食,然后就踏上了西征的数千里征途。河西鲜卑首领秃发树机能先后率骑兵数万人沿途前堵后截,妄图毕其功于一役。马隆则以偏厢车迎战,远射近捅,不但大量杀伤了敌军、自身损失轻微,最妙的是还能一边打一边走,啥都不耽误。

最终马隆近乎全师抵达凉州城下,一战而克之。而人马死伤得七七八八的秃发树机能也被晋军阵斩,凉州之乱就这么轻而易举的被平息掉了。

类似以步胜骑而且是以寡击众的战例,在宋朝之前不能说比比皆是,但也绝不是啥稀罕事。

唐显庆二年(657年),大将苏定方率步骑万人与西突厥沙钵罗可汗阿史那贺鲁麾下的10万骑决战于曳咥河畔(今新疆北部额尔齐斯河)——请注意,贺鲁的10万骑就是字面意思,而苏定方的“步骑万人”门道就多了,涉及到冷兵器时代的一个常见却不怎么为人所知的兵种,即骑马步兵。

所谓骑马步兵,其实跟西方的“龙骑兵”差不多。跟普通骑兵相比,他们同样可以骑马行军,机动性比较强。可一到战时,人家就把马匹丢到一边,然后顶盔掼甲、挎弓持矛,摇身一变就成了重甲步兵。

嗯,非常类似今天的机械化步兵——载具高大上,但本质上还是矮矬穷的苦逼步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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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两军一照面,贺鲁刚眨巴了一下眼睛,对面的骑兵就变成了步兵,就感觉很神奇。更神奇的,则是这一战的走势:

“贺鲁率十姓兵十万拒战,轻定方兵少,舒左右翼包之。定方令步卒据高,攒槊外向,亲引劲骑阵北原。贼三突步阵,不能入,定方因其乱击之,鏖战三十里,斩首数万级,贼大奔。”(《新唐书·卷一百一十一·列传第三十六》)

于是这个鼎盛时疆域面积超过300万平方公里、人口过百万的西北大国,就被这一万多个步兵给打没了,从此消失在岁月的长河里。

什么步兵打不过骑兵,都是借口。

菜就是菜,而且越菜越矫情。真正的强者,从不找借口,干就完了。

01

客观的说,让玩农耕的汉人跟游牧民族比骑射,那就是白给。

理由也很简单。在工业革命出现之前,农耕就是最先进的文明,这个无可争议。相较之下游牧/渔猎文明就要落后得多,却注定无法被淘汰。

举个最简单的例子——经过精耕细作的10亩耕地,能轻轻松松的养活一个三口之家;但拿来放牧的话,也能轻轻松松的饿死一个单身狗……但大概在长城沿线以北,那里的地理和气候条件在古时不太具备农耕的条件,只能拿来游牧。所以经常可以看到这样的观点,说宋明相较于汉唐,因为失去了西北和东北的养马之地,搞不到马所以养不起骑兵,这才打仗不行。

这种观点很具有迷惑性。但换个角度去看问题,就很容易发现其荒谬之处。

长城以北地区不是适合游牧,而是除了游牧外在那个年头什么用都没有——你把中原农田里的粮食都铲掉种上牧草试试?那么肥沃的土地能养活的牛羊数量是塞外的几倍都不止。在这个问题上蒙古人就非常有发言权,他们在进占中原后就大范围的“退耕还草”,直至元末还经营着上百个牧场。据史载其中有大型牲畜数百万头,每年仅优质战马就能提供十几万匹,结果最后大多便宜了朱元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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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中原并非养不了马,甚至比塞外更适合养马,能养马、养好马的地方多了去了。事实上除了蒙古人外宋明等朝都曾在华北地区搞过马政改革,就是鼓励民间养马以供应军中,但结果却是全部失败。为啥?就像在今天你要求把工厂统统铲平然后去种粮食一样,这就是文明的倒退,严重违反经济规律和普遍人性,所以注定不可能成功。

当然,像蒙古人那样纯靠暴力强推的除外……

所以对中原的老百姓来说,明明是种粮食更赚钱的土地,凭什么拿去养马?但游牧民族则别无选择,因为种不出粮食啊,只好去跟牛羊打交道——即便是对他们来说,养马也是不经济的,但却是必须具备的生产工具。所以即便是再亏,也得养几匹,但养家糊口靠的还是牛羊,那才是大头。

这就决定了并非所有的游牧民族都拥有打之不尽、杀之不绝的骑兵,或者说同样可能养不起马。比如契丹人就始终维持着较大规模的步兵,与其紧密联盟的奚人更是以步军精锐而著称——君子馆之战,宋军就被数量相近的奚人步兵打崩,数万人被斩。统兵大将逃回去哭诉“天大寒,宋师不能彀弓弩”(《续资治通鉴·卷十三·宋纪第十三》),这才打了败仗。

天冷你拉不开弓,对面的契丹人、奚人就能拉开了?菜就是菜,连找的借口都这么菜!

而马匹的作用,就是用来作战的。或者保卫家园,或者劫掠财货,再或者用于逃命,又因为游牧民族普遍技术落后,大多连打铁都打不明白,所以其骑兵的战法和战技也基本没了别的选择,就是骑射。这一点从匈奴到满洲,基本没什么太大的变化:

“儿能骑羊,引弓射鸟鼠;少长则射狐兔:用为食。士力能毌弓,尽为甲骑。其俗,宽则随畜,因射猎禽兽为生业,急则人习战攻以侵伐,其天性也。其长兵则弓矢,短兵则刀鋋。利则进,不利则退,不羞遁走。苟利所在,不知礼义。”(《史记·卷一百一十·匈奴列传第五十》)

人家打马背上生、马背上长、马背上活,直到马背上死——从有力气扛起锄头那天起就低头弯腰修理地球的汉家农夫怎么跟人家比?这种差距是集中训练几年甚至十几年就能弥补的?就算少数军功贵族子弟从小就有条件研习弓马战技,但兴趣爱好或者被迫学习,跟为挣扎求存而必须掌握的技能,还是没法比的。

但骑射不行,并不意味着中原的骑兵就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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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汉名将陈汤曾说过这么一段话:

“夫胡兵五而当汉兵一,何者?兵刃朴钝,弓弩不利。今闻颇得汉巧,然犹三而当一。”(《汉书·卷七十·傅常郑甘陈段传第四十》)

这就是“一汉当五胡”的出处,陈汤认为原因主要在于装备差距。而相对于步兵装备,当时的骑兵发展更为滞后,像鞍辔镫铁等基本装具在当时都是空白,所以匈奴人就倒了血霉,经常被汉军步兵暴打。

而受影响更大的,则是中原骑兵。

骑术和射术本来就比人家差,想靠装备优势扬长避短也不行,那咋办?

汉朝骑兵给出了两个解决方案,其一曰骑马步兵,其二曰“突骑”。

西汉元朔六年(前123年),18岁的霍去病初次远征匈奴,便“与轻勇骑八百直弃大军数百里赴利,斩捕首虏过当”(《汉书·卷五十五·卫青霍去病列传第二十五》)。事后统计,此战中他率军共斩首2028级,论功封冠军侯,食邑二千五百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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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史至此让人忍不住击节高呼“霍嫖姚威武”,但谁也说不清楚他是怎么打赢这一仗的。毕竟无论司马迁还是班固都是书生,虽然对汉朝的书生来说耍剑砍人都是小菜一碟,但说起行军打仗来外行就是外行。

其实也不难脑补。

虽然西汉时马镫的雏形——布马镫已经出现,但聊胜于无。单镫要到西晋才开始普及,双镫在东晋时才出现,高桥马鞍也是曹魏时才现世。骑术射术牛批得一塌糊涂的匈奴人骑在光板马上,也只能纯粹靠双腿之力(罗圈腿就是这么来的)才让自己不至于被颠成一筐土豆子,十射中二三都堪称神箭……在“专业选手”都这么菜的情况下,汉军这帮“业务爱好者”能搞出多么惨不忍睹的场面,是不难想象的。

很显然,“轻勇骑八百”中的“骑”只是霍去病及其麾下奔袭的工具。一旦抵达战场,就是全军弃马披甲,然后用祖传的步兵手艺杀敌制胜。

可能有人会质疑,你都弃马了,人家不会跑吗?

当然不会跑。骑马步兵玩突袭的诀窍就是四个字——攻敌必救。苏定方敢带着一万步骑突袭西突厥,原因在于他打的就是阿史那贺鲁的王庭,这才逼得后者带着10万骑兵绝望的反复突击唐军步阵,死了一地人都不敢跑。因为一旦他跑了,王庭附近生活着的“人畜前后四十余万”就全都成了苏定方的战利品,他的汗国就彻底完蛋了。

而霍去病在那一战俘斩的对象中,就包括若干匈奴的相国、当户,单于大父行籍若侯产,季父罗姑比,显然这也是个让匈奴人没法跑,必须豁出去死战一场的地方。

骑着光板马,射着骨质或石质箭头而且精准度感人肺腑,还跑不成——匈奴人凭什么打赢武装到牙齿的汉军步兵?

把匈奴人揍得连唱了百多年“失我焉支山,令我妇女无颜色。失我祁连山,使我六畜不蕃息”的所谓“汉军铁骑”,最大的可能性就是支骑马步兵部队。这一点,我们能从许多历史记载中找到充足的证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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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狩四年(前119年),刘彻豁出棺材本给卫青和霍去病凑出14万匹马,组成10万骑兵远征匈奴,然后在漠北之战中合围伊稚斜单于及左贤王所部,歼敌近10万,迫使匈奴王庭远遁,从此不再复为汉朝边患。

10万骑兵才装备了14万匹马,这个“骑兵”的水分也实在是水得太离谱了。

对于正规的骑兵部队而言,一人双马是最最基本的要求,甚至一人三马都不够,尤其是在远途奔袭的情况下。像蒙古骑兵大范围包抄迂回金、宋侧翼后方时,一人五马甚至十马都是标配。

为啥?就像汽车有载重限制一样,马也有。马的无损负重大概相当于体重的15%左右,极限负重不能超过30%。在后一种情况下,马匹只能短时、短距冲刺,匀速行军距离也不能太长,还得经常长时间的休息、进食。否则一旦超过极限,马匹轻则严重掉膘到报废,重则暴毙,无一例外。

中国古代骑兵使用的战马,体重普遍在300~400公斤之间,即标准负重不能超过50公斤,极限负重在100公斤左右。而一个标准体格的骑兵穿戴盔甲、装备兵器后的重量可以轻轻松松超过极限,这意味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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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人只装备一马的骑兵搞突袭,人就只能徒步行军,还得把自己当牲口扛着好几十斤重的甲兵补给,估计一天走出个10里地,20里都能把人走废了,还突袭个屁!一人两马,骑兵还是得开“11号”,战马空跑保持体力,另一匹驭马拉货;一人三马,才勉强可以给骑兵匀出一匹乘用马,保持一定的机动性,但仍然很危险,乘用马和驭马随时可能跑废;只有一人五马,即两匹驭马分担甲兵补给、两匹乘用马轮流供骑兵行军、战马空跑,才能完美的发挥出骑兵高机动性突袭的特点。

这么“富裕”的骑兵,汉唐都搞不起,更别提宋明了。

所以卫霍拿人均只有一匹马的“伪骑兵”搞千里奔袭,而且还搞成了,正常逻辑下只有一种可能——骑兵牵着马跑路,马匹全部当驭马使唤,然后作为一次性的消耗品拼命的跑。等跑到地方,假骑兵化身真步兵,攻其必救,一战功成。

而班固也老老实实的在史书中写下了“两军之出塞,塞阅官及私马凡十四万匹,而后入塞者不满三万匹”(《汉书·卷五十五·卫青霍去病列传第二十五》)的文字,即是佐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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晁错在《言兵事疏》中说得就更清楚了:

“匈奴地形、技艺与中国异,上下山阪,出入溪涧,中国之马弗与也,此匈奴之长技也……下马地斗,剑戟相接,去就相薄,则匈奴之足弗能给也;此中国之长技也。”(《资治通鉴·卷十五·汉纪第七》)

下马地斗,不就是伪骑兵、真步兵吗?

02

西汉喜欢让骑马步兵玩千里突袭的“单程票大冒险”,东汉则更热衷于搞“突骑”。

啥叫突骑?最简单粗暴的解释就是游牧民族大多是“弓骑兵”,而中原王朝骑射玩不过人家,但胜在甲坚刃利,所以发挥特长走起了“枪骑兵”路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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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枪骑兵是洋毛的叫法,我们的老祖宗就管这个兵种叫突骑——“突骑,言其骁锐可用冲突敌人也”(《颜师古注汉书·卷四十九·爰盎晁错传第十九》)。

道理也很简单。匈奴人喜欢离得远远的玩骑射,可一旦被逼近了就只有“刀鋋”(鋋指短矛)防身,多数人少甲或无甲,肉搏能力其实非常差。所以汉军骑兵要想取得优势,就必须扬长避短,专门跟匈奴人肉搏。

相比匈奴人,汉军就是土豪,披甲率本就不低,组建心肝宝贝般的骑兵,更是恨不得把家底都搬出来。所以汉军的突骑近乎人均铁甲那是标配,最惨的也能混套优质皮甲,挨上几发匈奴人的“狼牙箭”(那可是真·狼牙啊)不说是挠痒痒也差不离。

除非哪个倒霉鬼被直接狼牙糊脸……

而突骑的主战兵器,就是朴实无华的长矛了——就欺负匈奴人的“刀鋋”不够长、够不着。而且好像随着匈奴人越够不着、越着急够,汉军的长矛就越长……从刘秀那会儿的普遍丈二,到汉中的丈五,直到汉末“燕人张翼德”耍的那根典型的丈八蛇矛。

面对4米左右(汉时一丈约为今天的2.135~2.375米)带铁刺的大长杆子,就问你只会耍“刀鋋”的匈奴人怎么破,又该有多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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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那时战场上最常见的一幕,就是汉军突骑刚在地平线上一冒头,匈奴人哪怕还占据着主动,照样毫不犹豫的撒丫子就跑,什么王庭不王庭的都懒得管。所以东汉时期汉匈以及与其他胡族大战的主流,就是一个闷头跑,一个玩命追。再想像西汉卫霍那样搞出场歼敌数万以上的大胜,简直是千难万难。

但正如前文所言,那时的骑兵基本装具大多仍未现世,所以骑兵的战斗力难说有多高。就拿东汉突骑来说,一场大战下来,被匈奴人射死、砍死的加一块,恐怕都比不上从马上掉下来摔死的零头……中原骑兵真正的高速发展和鼎盛期,还要到东晋南北朝以后。

之所以如此,一是因为鞍轡蹬铁等骑兵装具的普及,另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因则在于中原骑兵的胡化。

闹五胡那会儿,在北方大地上打来打去的各方势力,大多都是从草原跑过来的,天生就会玩骑兵也只会玩骑兵,步兵基本耍不明白。所以在那时战场上最常见的场景就是两方骑兵互相兜圈子拿箭糊脸,偶尔学学前汉突骑搞把肉搏冲锋互砍。至于步兵,也不是没有,但大多是临时征发的汉人饥民,既缺乏训练又装备奇差,士气更是负数,基本就是送菜,也没人重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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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么混战了130多年,结果就是骑兵越打越少,只好重视起步兵。更重要的是从东晋到宋齐梁陈,隔三差五就跨过长江跑过来北伐。而南军少马,多为重甲步兵,传统上的骑攻步守,擅长游斗骑射的草原骑兵还有些办法应付,大不了就撒丫子跑路嘛,祖传压箱底的老手艺了。

可如今他们从光脚的变成了穿鞋的,那么一大堆的城池、财货、子女杵在那儿,还怎么跑?跑了就都没了,谁舍得?可是步攻骑守,这要怎么玩,老祖宗也没教过啊!

让骑兵弃马蹲城头扔滚木礌石?或者拿轻骑兵硬撞重甲步兵坚阵?这跟送死有什么区别,还不如直接抹脖子来得利索呢!

被逼无奈之下,就逼出了个怪物——具装甲骑。

所谓具装甲骑,就是人、马皆披重甲,弓箭也不玩了,全换成又粗又长的马槊。说到马槊这玩意,东汉突骑耍的长矛与之比起来就逊爆了,没人家长(南北朝时马槊长五米左右,到隋唐直接干出六米开外)、没人家重(仅槊锋就重15~20斤,全重在30斤往上)、没人家粗(这个没查到靠谱的数据)、没人家威力大(矛只能刺,马槊的槊锋就长50~60厘米,有2~8个面,双面开刃,有破甲棱,可刺可劈可砸可扫),再配合人马装甲,简直就是古代战场上的重型坦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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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说吧,几百年后牛皮哄哄的那些所谓的重骑兵,比如金国铁浮屠、西夏铁鹞子、蒙古铁骑、清朝三重甲什么的,论单兵战斗力在南北朝具装甲骑面前就是棵纯纯的小趴菜。道理也是一样的——甲不够厚、武器威力不够大、训练时间不够久、作战经验不够丰富,连战术都是人家玩剩下的,还怎么打?

但具装甲骑的辉煌期非常短暂,可以说是昙花一现,这又是为啥?

答案一是太贵,二是太脆,更重要的是老冤家步兵也跟着进化了……

贵很好理解——据《新唐书·食货志》记载,唐宪宗元和年间(806~820年)全国年产铁还不到6000吨,就相当于今天一个村镇小铁厂十天半拉月的产量,可以想象人均耗铁百余斤,再加上高昂人工费用的具装甲骑得贵到什么份儿上。脆也不难脑补,像具装骑兵的典型代表、东魏猛男高昂,史称“马槊绝世,左右无不一当百,时人比之项籍”(《北史·卷三十一·列传第十九》),厉害吧?被宇文泰不惜血本的拿人命堆,照样堆个全军覆没、单骑走免。这还是幸运的,要是这厮冲锋时被敌军甚至就是一具尸体磕碰到了马腿,或者干脆就是踩到了块石头、小土坑,那就彻底玩完。因为负重的关系,他恐怕连从地上爬起来的机会都没有,只能任由被人当猪狗宰。

再一个就是前文提到的战马负重极限的问题。在人马都披重甲的情况下,再雄骏的战马也扛不住,往往冲锋一两次就得彻底趴窝。而且还特别挑战场,上坡爬不动,下坡刹不住,坑坑洼洼的地形你想先摔死谁?因此本来打得好好的,结果压轴登场的具装甲骑非但没当成撒手锏,反倒没少给自己添乱的破事,在那个年头一点都不稀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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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老冤家……你骑兵会堆甲,我步兵就不会?而且还便宜,看谁堆得过谁!

于是具装甲骑这股浪潮来得快,退得更快。到隋朝时,在满朝鲜卑勋贵的求情下,杨坚才一脸嫌弃的保留了数千人的重骑兵部队。到了唐朝,李渊、李世民父子谁的面子都不给,一个具装甲骑都不要。像在今天还经常被人拿出来津津乐道的所谓“玄甲重骑”,其实就是一支轻甲重兵的中型骑兵部队,要是非让他们正面硬刚具装甲骑就是白给,但机动性、生存性和战术适应性则远胜之。

就像主战坦克取代了重型坦克成为今天地面战争的主流一样。

至于宋明两朝普遍装备的穿皮甲、持两米多长的枪矛甚至是砍刀的骑兵,颇类似今天薄皮大馅、一穿俩眼的装甲车,炮塔上还就装了挺小口径机枪……

反正从两汉到隋唐,中原骑兵要么“下马地斗”,要么就拎着根又长又粗又重的家伙事玩肉搏。但不管怎样,都是只擅长游斗骑射的游牧骑兵的天敌,怎么打怎么有。

03

经常看到有人说“兵器越怪,死得越快”。这句话最早是谁说的我没查着,但可以肯定的是不会早于两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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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在此之前,真正的强军、劲卒没一个不是玩得花、玩得怪的。而且越花、越怪,就越能打。

一个典型的例子,就是唐朝时最流行的那些兵器,比如马步槊、陌刀、横刀、重剑以及锏、挝(大棒)、棓(也叫连枷,本是种农具)、鞭等,在两宋之后基本都沦为了“奇门兵器”,统统被朴实无华的刀矛所取代,或者沦为华而不实的礼器,或者消失无踪,有的到现在干脆连实物长啥样儿都搞不清楚,这是为啥?

其实一句话就能说清楚——隋唐以前的各朝打仗,基本的部队编成大多是“花队”。而从两宋到明清,几乎就是清一色的“纯队”了。

所谓“花队”,就是部队不明确按照兵种进行划分,都混在一块。最基本的就是步骑混合,即便是步兵,也不分弓弩兵、枪兵、刀盾兵什么的,但也不是简单的凑在一块的大杂烩。就拿唐军来说,无论是初期的府兵还是中后期的藩镇兵、神策军,人手一张弓、一壶箭、一把横刀是标配,然后根据战事需要临时配发各种重型兵器,比如马步槊、陌刀、大斧、重剑、盾牌等,还没准哪场仗发什么玩意。同时还不禁止甚至鼓励士兵自行配置其所擅长使用的副武器,像本是农具的棓在唐军中成了“网红”,不知砸碎了多少颗异族或是同族的脑袋,就是这个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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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唐军打仗其实很简单,远则全员弓箭手,近则全军疯狂捅人。等到槊斧剑啥的折断了、卷刃了,就拔出横刀乱砍。杀到兴起,再掏出干农活时的老伙计,拿敌军的脑袋当谷粒子拍……

这意味着一个令人非常震撼,或者是非常可怕的事实。

一个合格的弓箭手,没个三两年练不出来,优秀的更不知要苦熬多少个岁月。要是再让这个射手还必须精通各种乱七八糟的“奇门兵刃”呢?都说“月棍年刀一辈子枪”——甭管马槊、步槊可比枪矛难练多了(隋唐五代的主力部队都用槊,只有乡兵辅兵才用枪矛)。陌刀、重剑这种长度不够还必须双手握持的重兵器更难,完全就是以命换命,不但技术要求高,对意志品质要求更高,非军中勇士、老兵不能胜任。

就这样的兵,你得花多少钱、多少时间才能养出来一个?像宋明那样五日一练、十日一操都算王牌的兵,怎么比?

所以带着这样的兵,苏定方以万余步兵打崩西突厥十万骑兵有啥可奇怪的?就算打输了的怛罗斯之战,高仙芝带着数千安西兵与10~30万大食人血战5日依旧不落下风。若非葛罗禄人突然反水,谁知道这场仗会打成啥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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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这样的兵,怎么会不骄横、会不跋扈?在晚唐五代动辄杀将逐帅,并叫嚣出“天子者,兵强马壮者当为之”这样的大逆不道之言?

所以就凭赵大、赵二那副熊样,借他们十副胆子,敢练这样的兵、用这样的兵?对已经被晚唐和五代的凶悍武人吓掉了魂的赵家皇帝来说,这样的兵的“战斗力冗余”实在太过剩了,根本不划算。你们还是该射箭的专心射箭、该耍刀的专心耍刀去吧,还不用太辛苦,一个月练个两三回就够了吧?再练多了也不给加班费哦!

至于那些前朝的“凶器”,陌刀、重剑这种拿命换命的玩意太容易养出连皇帝都敢砍的亡命之徒了,还是熔掉打制成锄头最好。同理铁棓什么的就该干回自己的老本行,打谷子打得好好的,敲什么人脑袋?至于马步槊什么的,也太贵了,弄几个当礼器在仪式上显摆下就好了。你问打仗用什么?刀矛什么的不就挺好吗?价格便宜量又足,威力又适度,吓不到敌人不要紧,吓不到自己才最重要嘛。

这就是“纯队”,抓几个农夫胡乱操练几个月就马马虎虎能上阵了。看起来还层次分明、整整齐齐、老老实实,哪像前朝那般乱七八糟的如同游兵散勇,其实就是群活土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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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唐时一个幽州镇就能镇得契丹不敢南窥,五代时李存勖带着五千疲兵就能打崩耶律阿保机亲领的十万“开国精兵”,50岁的李嗣源敢独闯契丹骑队,拿铁棓把契丹人的脑袋当谷子拍,最后还生擒一名队帅安然回返本阵……这样的例子数不胜数。怎么短短几十年后,赵二就让这个父祖辈连正眼都懒得瞥一眼的手下败将打成了高粱河车神?

要是赵家爷们还敢玩“花队”、麾下将士个个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还会这样吗?

04

骑兵,是冷兵器时代的王者,其地位类似于一战时的炮兵、二战时的装甲兵以及冷战后的蘑菇蛋。

历史上但凡武功赫赫的王朝,甭管是“下马地斗”还是贴身肉搏,或者干脆学游牧民族玩骑射都无所谓,但要是没有一支说得过去的骑兵,一切就都是扯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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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骑兵这玩意,不但贵、脆,还不是说养就能养的,跟一个王朝的军政大略息息相关。

宋朝极富,明朝极穷,但共同点都是骑兵不咋地(明粉别杠,明朝骑兵就开国头50年还凑合,即便那时也没法跟汉唐比)。对此经常有人给出那个又菜又烂的借口——没有养马之地嘛,怎么练骑兵。

那汉朝的马就多了?刘彻砸锅卖铁才给卫霍凑出14万匹马打出个漠北之战,之后闭门锁户装孙子,拼命的休养生息,直到40多年后刘洵才又划拉出16万匹马,立刻分5路大举北进,一战彻底打垮匈奴。

不但没马,连鞍轡蹬铁这些最基本的东西都欠奉,但老刘家的硬骨头们照打不误——骑射玩不过你,就练突骑贴身肉搏;马匹不够,就“下马地斗”——反正哪怕剩最后一口气,都要去打、去攻击。就算不得不守一下,那也是为了下一次更狠、更猛的去攻击。

北宋常年的马匹保有量大概在20~30万匹之间,较隋唐肯定有较大差距(后者大概在60~70万匹)。但像刘彻、刘洵那样搞几次单程票式的伪骑兵“下马地斗”毫无压力,可是姓赵的敢赌哪怕一次吗?

我们对战争的许多错误认知,都是被宋朝误导的

哪怕是光想想,我估计他们都不敢。

明朝更不用提——蒙古人给他们打下了多好的基础,又留下了多大的遗产,结果全当一次性消耗品给祸祸没了。如果姓朱的真那么厉害,明粉们地图开疆最狠的都开出几千万平方公里的偌大江山了,怎么就没开出块能养马的地方?

难道在那276年里,地球地理大变异了?

说白了马有困难,但不是大问题,因为这个问题哪怕是唐朝也有,关键还是人不行了。

或者说没那个心气儿。两宋以降,社会风气愈发的保守内敛,汉唐之时“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的铮铮铁骨和尚武精神成了大逆不道、令人畏之如虎的异类;从军入伍、保家卫国从人人追捧称颂的对象变成了贼配军、“好铁不打钉,好汉不当兵”,变成了“东华门外唱名者方为好儿”,还怎么打,打什么打,凭什么给你打?

姓赵和姓朱的大多数,最关心的都是“家贼”,都喜欢把军队当贼防着、当猪养着。至于外患,防住就行了,防不住还能跑,跑不了……还不许我跳海上吊吗?

反正就是跳海上吊,也不能让“家贼”得逞——别以为“宁赠友邦,不与家奴”是一百多年前某个老太太的独家专利,这玩意家学渊源着呢。

我们对战争的许多错误认知,都是被宋朝误导的

而骑兵,又类似现代的海军,就是个纯粹为了攻击而生的兵种。拿这玩意看家,费效比太低不说,还是把双刃剑,一时不防没看住还可能回头咬自己一口,所以要他干啥?

所以姓刘的姓李的哪怕把裤子当了也得把骑兵大爷伺候好了,而姓赵的姓朱的没准恨不得他们仅剩那仨瓜俩枣的骑兵统统骑驴才能安心睡觉。

因此到了后来,中原王朝还得靠蒙古和满洲骑兵给自己找回面子。蒙古骑兵大多是典型的草原风格,以游斗骑射为主;而满洲骑兵则比较另类,既能骑射,还能下马地斗和贴身肉搏,风格比较杂糅。像皇太极灭漠南蒙古,就是骑马狂追,追上后围住下马地斗。最后活活把林丹汗给耗死了,典型的西汉骑兵风格。

但要是关公战秦琼一场,把他们穿越到南北朝至隋唐那个中原骑兵的黄金时代,无论蒙古还是满洲骑兵的下场,大概率就是送人头。

比如那幅乾隆皇帝洋洋得意的令宫廷画师绘制的、用以显示大清骑兵风采的《阿玉锡持矛荡寇图》,要是让高敖曹、尉迟恭、李存孝这帮惯披重甲、持长槊横扫千军的悍将们看到,估计会把肚子笑抽筋——那哥们手里使的,是他家婆娘的绣花针吗?

我们对战争的许多错误认知,都是被宋朝误导的

又厚又长又粗又重,这就是骑兵致胜的王道,别的都是扯淡。你又薄又短又细又轻,就没资格跟人家比。

非要比,就是送人头。

来源:倾听历史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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