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张锦裳(吴官正夫人)来源: 作家天地文学苑
老吴退出领导岗位后,我劝他写点回忆录,他一直不同意。因为许多事要谈到他本人,所以不愿写。正如马克思的女儿爱琳娜说的,“一切人最难描写的正是自己”。后来我劝他,写点回忆的东西,让孩子们知道你是怎么走过来的,对他们的成长有好处。在我再三催促下,他断断续续写了一些。我看了之后,也想了一些事,觉得有必要作点补充。
一、作业本里夹着一张纸条,上面写了一首诗……
1956年,我考取鄱阳中学。8月底开学,到学校签到后,与同学张淑文到街上买生活用品。回来的路上,看到许多人围在一起聊天,其中一个是张淑文的小学同学,喊我们过去。进了人群,看到一个黑黑、瘦瘦的男同学正在滔滔不绝地讲故事、讲笑话,大家都站着听,不时被逗得哈哈大笑。由于我们还有事要做,站了一会儿,便离开了。我问,这个人怎么这么能讲?有个女同学说:“我们是初中同学,他是班长,别看他又黑又瘦,可会读书啦。”这是他给我的第一印象。我被分配到高一乙班,第二天上课,看到他也进了这个教室,老师点名时,才知道他叫吴官正。
高中三年,证实了那位同学的话,他的成绩非常好。那时老师上课经常会发一张小纸条,或是检验前几天授课内容吸收得怎么样,或者考查当天的学习内容接受得如何。他除了唱歌不行(考乐理还可以),其他课程不管小考、中考、大考、期中、期末考试,总是考得最好。老师改卷子,常常首先把他的卷子挑出来,打上满分,然后对着他的答案改。有一次,他的数学卷子一处小数点点错了位置,应该扣一分,老师没有看出来,同学发现了,向老师提出,才改了过来。这是因为他极少出错,连老师都形成了这样的习惯性认识。有一天,一个同学因一道几何题做不出来,正好数学老师进来了,就坐下来为这位同学解答,大家都围上去听。过了好一会儿,老师还没有做出来,急得满头大汗,脸涨得通红,有点下不了台。我听到有人轻轻地说,吴官正你来讲讲,他不出声。又等了一会儿,他看老师仍然没有做出来,就在旁边提醒说:“老师,能不能从这里添一条辅助线到那里?”老师连声说:“对,对,对!”然后按这个思路给同学们解了题。
一看就知道他家里非常困难,冬天只穿一条裤子,从没见他穿过袜子,夏天上身总是一件蓝色褂子。因为他就这一件,洗了只能光着脊背,老师知道他家里就这个条件,也不批评他。当时学校要求着装整洁,全校就他一个人有这个“特权”。冬天上课,我穿着棉袄还冻得直哆嗦,他穿着单衣还能聚精会神地听课。下课时,为了取暖,同学们互相追逐,打打闹闹,我性格外向,有次在课桌上跳来跳去,吴官正见了说我像个疯子。我认为他太凶,开始对他印象并不怎么样。
二、要等六年时间,不知他会不会变
高三上半学期,吴官正的父母得了伤寒,他回家探望。由于家里太穷,一家五口人挤在一张床上,他染上了副伤寒。回校后发作了,高烧不退,学校医务室治不了,转到鄱阳县人民医院,没有药,烧退不了,在校长的请求下,县委书记批了18颗氯霉素,救了他的命。烧退后,出院回到学校宿舍调养。他给了黄善龙同学一角二分钱,让他帮忙买包子。我陪薛老师去宿舍探望他,遇到黄善龙。黄善龙把钱塞给我,让我替他去买。我心想,一角二分能买几个包子?就添了一些钱,买了十个包子让黄善龙带给他。吴官正吃了包子,胡说一通:“包子圆又圆,一个二分钱;包子甜又香,买了个张锦裳。”闹得全班同学都知道了。
买包子的事传开后,一个同年级不同班的女同学找到我问,听说你和吴官正在谈恋爱?我说没有。她说,你可不要跟他谈,他妈妈还在生小孩,家里住的是牛栏,穷得叮当响,连一个像样的凳子都没有,你会苦一辈子的。我当时并不知道她讲这话的用意,后来才知道,他们两家相距只有八里路,她曾经到他家去过一次,看到锅是半边锅,凳子是麻子凳,就有些心灰意冷了。毕业后,她听说官正考上了清华、我和他结了婚,又来过官正家一次,发了一通脾气,抱怨着离开了他家。
高中三年转眼就过去了,很快到了1959年夏天,我们都参加了高考。官正高考时发高烧,校医给他打了退烧针,才坚持考下来。当别人问他考得怎么样?他说,估计第一志愿可以考取吧。大家听了都很吃惊。高考填志愿,他听了老师的劝告,填了清华,我怕他考不上,和张淑文同学去劝他,要他报个一般的学校,今后有饭吃就行了。他说,那是他的愿望,考不上就种田。一个多月之后,他真的收到了清华大学的录取通知书,跑到县城来告诉我,我以为是在做梦。鄱阳中学是江西最好的高中之一,但考取清华大学的学生也是极少的。
他怕我不放心,提出结婚,我同意了。我们结婚只有两床高中读书时盖过的旧被子,张淑文送了一对枕头套,就住在牛栏里,床是破船板拼的,上面还有很多钉子。与他结婚,我家里人既高兴又担忧:一方面他学习刻苦,人又聪明,将来肯定有前途;另一方面他脾气不好,而且还要等六年时间,不知他会不会变。
三、组织上专门来信为吴官正辟谣“离婚”
暑假结束,他就去清华上学。我们到鄱阳中学去与老师告别,没想到杨副校长要他到财务科领20元钱,上饶教育局给考上大学的学生总共拨了50元路费,给了他五分之二。我的哥哥给了20元,他叔叔给了一些钱,他的姐夫和妹夫也凑了一点儿。听说北方的冬天非常寒冷,我把一件自己的旧棉袄给他带走。
他走后不久,我就去田畈街中学教书。公公用扁担挑了一床被子,一个小箱子,送我去报到。到了鄱阳,本来打算在亲戚家住一晚。不料,女主人一见到我们,就赶紧往屋里躲;男主人说,我这里住不得。我赶忙说:“爸爸,我们走。”当时已是黄昏,我们只好来到一家旅社门口,坐在那里等待天亮。没想到遇到了高二时辍学的同学黄沐贞,她虽然很穷,还是请我到她家吃了饭,硬把我留了一天。离开时,我送了一些咸鱼给她。说也巧,在鄱阳县城的大街上,又遇到一位姓施的同学,他说田畈街中学离我家有上百里,最好能回余干教书。然后他到邮局给余干教育局打电话,问要不要老师,教育局当即答复同意接收,这样我就调头返回余干,被分配到三塘中学教书,免受了许多奔波之苦。
到了三塘中学,发现只有我一个女老师,年龄也最小。我每月只有26元钱工资,还要赡养公婆、承担家里的日常开销。第二年大儿子出生,增加了新的生活压力,只能节衣缩食。我夏天舍不得买蚊帐,冬天晚上就用盐水罐子装热水放在脚下取暖;每月买些米,靠公公、婆婆捎来的咸萝卜、咸腌菜、咸鱼下饭。由于缺乏维生素,嘴巴长了疮,脚常烂,鼻翼两旁常脱皮,红红的。由于营养不良,有时候感到天旋地转,眼前好像有各种颜色的东西飞来飞去。朱国治老师两次劝我:“你要吃点新鲜菜,注意身体。”过了段时间又对我说:“你这样下去,身体会垮掉的……”我说:“谢谢你的好意,每家都有难念的经,目前我家的情况只允许我这样,以后不要再提了,不然我心里很难受。”有一次吴官正回来,校长找他谈话,说:“你要关心张锦裳老师的饮食,这样下去她身体撑不住的。”从那以后,吴官正再不允许我寄钱给他,寄过去他就退回来。
吴官正在清华上学时,也给我买过一些东西。先是给我买了一双皮鞋,可惜他不知道我穿多大号的,小得穿不上。后来,又托人给我捎回一块布,料子很漂亮,我也很喜欢。当时江西余干农村,一般人家每年只有春节和端午节才请裁缝到家做两次衣服。我想让裁缝用这块布给我做一件褂子,师傅量了量尺寸,开玩笑说,这点儿布只够做条短裤。有一个姓张的同学到北京出差,去看了官正,回来后告诉我说,北京很冷,赶快给他做几件衣服。我向婆婆要布票,她问:“是给你买还是给官正买?”我说:“怎么啦?”她没作思考就说:“给你买,就拿去,给官正买,就不用了。”我吃惊地问:“为什么?”她说:“官正在北京,靠着毛主席,还会冻了他?”我只好从娘家要了布票,买了一套绒衣给他寄去。这个同学第二次去北京出差,回来时官正托他给我捎了一套衣服。他回来后对我说,自己现在谈了一个女朋友,希望我把这套衣服借给他。我非常为难,但同学开了口,还是给了他。
1960年,大儿子出生。因为是第一胎,好几个小时才生下来。当时身边只有两个女学生陪着我。孩子刚满月,我便把小孩留在家里,自己返回三塘中学教书,在路上正好遇上倾盆大雨,身子被雨水浇透了,从此落下了风湿病,经常腰痛、脚痛。1964年,二儿子在乌泥老家出生,接生员从地里赶回来就接生,农村条件差,没有消毒的酒精,剪刀也是生锈的,孩子生下来得了破伤风。我哥哥挑着孩子赶到县城,正好我的同学在那里当护士,赶紧给孩子打了针,才保住了他的命。
那时官正两年才回来一次,我既盼他回家团聚,又为他往返的路费发愁。有一天,我正端着罐子吃饭,工友送来了他写的信,说是暑假不回来了。我看后先是有些怅然,又感到一阵轻松,心想上次他回来时借的钱还没有还清,这次不用再借钱了。可是没过几天,突然有人给我捎信,说吴官正已经到家了。我当时一下愣住了,学校规定教师借钱一次只能借工资的10%,老师都放假了,去哪里借钱呢?只好待在学校。校长知道了,特批借给我五十块钱,救了燃眉之急。
那时每位教职工要负责为学校种一小块菜地。一年秋天,我把菜地里的老白菜拔掉,准备再种上其他菜。有个领导给我穿小鞋,说老白菜的菜籽是留作种子用的,我这么做是破坏生产。这样我就被下放到小学教书。又过了不到一年,中小学的老师全部下放,让工人、厨师和清洁工教书。下放期间,我在吴官正家乡种了两年多田,做饭、纺花、织布、做鞋、喂猪,样样都干。刚开始挑着担子过独木桥,吓得直哆嗦。这段时间的农村劳动增加了我对农民群众的了解,加深了与他们的感情。
落实政策后,到乌泥学校任教。我尽全力解除官正的后顾之忧,婆婆生病,我忙着请医生、买药、端屎倒尿,悉心照顾;支持他弟弟上学,帮他弟弟买衣服和一些日用品,后来又张罗着给他弟弟找媳妇,添置了一房子新家具,将弟媳妇娶进门。我觉得丈夫不在家这就是我的责任。我的房间里只是一张破船板拼的床和一个透明的塑料袋。
我对吴官正非常信任。在三塘中学的时候,有一个同学带着小孩来玩。她跟我说:“我好可怜,丈夫上大学不要我了。而且他只是上的一般大学,吴官正上的还是全国最有名的。我现在一无所有,你要吸取我的教训,不要寄钱给他了。”我说:“吴官正在北京读书正需要钱用,我不能不寄钱去。他本质很好,非常负责任,我很相信他,他不会变心的。”有一次,乌泥大队的干部讲吴官正要与张锦裳离婚,他的堂兄吴火正听到后跑到学校告诉了我。我见他言之凿凿,就让他写信给吴官正,问是怎么回事。就在等待回信这段时间,同事、工友议论纷纷,我也有些六神无主,上课走神,站在讲台上发愣。后来,校长找我谈话说:“根本没有这回事,你不要听他们瞎说。”我婆婆知道了也说:“我儿子不是那样的人,绝不会做缺德的事,你放心。”官正收到堂兄的信,就把信交给了组织,组织上专门给我回了一封信,说吴官正是个好同志,一心扑在学习和工作上,让我不要听信谣言,保重身体,安心工作;组织上还给公社党委写了信,请公社领导帮助做我的工作。暑假吴官正从学校回来,有的乡亲们认为他是回来离婚的,还有人说,我们商量好了,两个儿子,一人一个,两只箱子,一人一只。为了澄清这件事,他拉着我到大街上走了一圈。我告诉他:“人家都说咱们要离婚,连县委书记都这么说。”他说:“你怎么能轻信别人的话,党和人民是希望我们好,不希望我们分开,我不会做对不起你的事。”
四、当市长当面挨过五次骂
1983年3月,吴官正担任武汉市市长。上班骑自行车,早上花一毛五分钱在沿江小摊上买一碗热干面吃,穿的也很普通,经常穿的就是那身工作服。他常住办公室,中午在市政府食堂吃饭也排队,有时开会接待客人或工作晚了,没有赶上饭,就饿肚子。有人把这个情况告诉了我,说他负担很重,压力大,营养不够,这样下去身体吃不消。我做了一些他喜欢吃的菜,让秘书带到办公室,他怕影响不好,怕我耽误工作,没有吃,也不许家里再送饭。一直到现在,他三餐饭都很简单,走了三个省,后来又到中央工作,出差调研,一直要求吃工作餐。
刚到葛店化工厂,我没有什么像样的衣服,也穿葛店化工厂的工作服。后来,买了缝纫机,我就自己买布做衣服,冬天准备夏天的,夏天准备冬天的。他调武汉市科委后,我也调江岸区北京路小学教书,孩子也转了学。我送小儿子上市委幼儿园,老师见了我们都有些吃惊,没想到市科委副主任的家属会穿得这么寒酸。他当了市长,家里的条件有了一些改善,但由于我们双方的经济负担都比较重,生活仍然很艰苦。我下班后常到菜市场去买扒堆的菜,有时买上几十斤,晒干做咸菜。整幢楼几十家,就我们一家晒菜,而且晾在阳台上的被子、衣服破旧,连小偷都不愿光顾。
当时商品短缺,什么东西都定量供应,一人每月二两油,五人正好一斤,平时舍不得用,节约下来一罐子油,准备过年给孩子炸东西吃。他爱整洁,对孩子要求严格,看书学习要求坐得端端正正,每天晚上十点钟休息前,必须把书桌收拾得整整齐齐。每次他外出考察,孩子们都高兴得跳起来,说:“解放啰!可以睡个好觉了。”有一次,他没有通知我们突然从国外回来,到了家里,一看家里不太干净,拿起拖把就去拖地,把我攒的一罐油撞倒了,我心痛得不得了。
他当市长时,有一次,行政处长送来四五条小鲫鱼。我要给钱,他说是发的。我把鱼养在水盆里,官正回来发现了,大发雷霆,把我和行政处长狠狠地训了一顿。
他从不准我和孩子用他的车,顺路捎一段也不肯,也没有带我们出去玩过。有一年忘了过什么节日,我们发了中山公园的游园票,官正也到那里去参加活动。我们一起下楼后,他坐车走了,我带着孩子步行好几里路去公园。1986年5月,有一天半夜,大儿媳妇的爸爸打电话,说儿媳快要生了,要我找一辆车,送她到医院。我人生地不熟,又是晚上,到哪里去找车呢?提出用一次他的车,开始他不同意,我说:“去晚了,要出人命的,要不我交钱。”他才同意了。
有一次,他的叔叔来武汉找他给儿子安排工作。因为上清华时这个叔叔给过他钱,官正一直十分感激,但是吴官正还是讲:“我做不到。”叔叔伤心地哭了。叔叔的儿子后来留在武汉做临时工,一直没有找到正式工作。
大儿子结婚,因为家里没有钱,又没有房子,只能住在岳父家里。有一次不知怎么在岳父家闹别扭,就把东西搬到我家楼下,并对他爸爸说,我不愿再住别人家里,你是市长,给我找不到一间房子?官正只能做他的工作,动员他搬回去住。以后到了江西,二儿子结婚,官正专门给儿媳妇父亲的老领导写了一封信,要求他帮助做二儿媳父母的工作,不要请客、不要收红包,请务必支持。三儿子结婚,是儿媳的父母把她送到家里的,正好是春节,放了几串鞭炮,一起吃了一顿饭,仅此而已。
官正确实脾气不好,但在武汉当市长时,他当面挨过别人五次骂,物价改革时最多一天接五六十个骂他的电话,也没有见他发脾气,但能够感觉到他压力很大。记得有一天傍晚,我正在洗衣服,有人来敲门,官正去开门,看见外边站着一个耳朵上夹着烟卷的人,很不客气地说:“我找市长,武汉的服务态度不好,商场、火车站、轮船码头都很差。”官正客气地说:“我没做好工作,明天就研究设法整改。”那人走了以后,他在阳台上踱来踱去,思考怎么抓服务,一直到深夜。第二天,天刚蒙蒙亮,他就穿着旧军棉大衣出去了。后来听他说,在码头有一个挑着担子的人问他:“这是不是第十五码头的检票口?”他就带着那个人,拿着票询问工作人员。几个服务人员态度都很差,把他骂了一通,还拿着检票的剪刀在他脸前挥舞,他很生气,决心要狠抓服务态度。第二天,《长江日报》报道了这件事,管理该码头的长航领导要严厉处分那几个工作人员,吴官正知道后,写信给长航领导,说自己当市长的也有责任,对服务人员主要是加强教育,不要处分他们。他对我说:“我挨骂知道难受,许多来武汉的旅客花钱买气受,这一定要改,否则对城市形象和发展影响太大。”我觉得他说得有道理。
还有一次,他到市场去了解商品价格状况,售货员嫌他烦,不答理他。正好有个顾客买了一斤盐,要求包一下,服务员不理睬,他上前帮那人说话,服务员又推说没有纸,官正指着服务员身后说,那里有废报纸,服务员嫌他多管闲事,又训了他几句。刚好有一个干部来买东西,认出了他,说:“吴市长,您怎么在这里?”服务员才知道骂了市长。
有一段日子很紧张。有一家人在铁路旁边修了一幢房子,是违章建筑,要拆除,这家人不同意。去拆房子的同志就说:“这是吴市长的决定,为了火车站运行安全,这房子务必今日拆除。”其实这事他根本不知道。这家人兄弟好几个,声称要杀了我们全家。公安局将他们兄弟的照片发给了我家所住单元的每一住户,并要我和孩子躲在家里,不要去上班、上学。有一天,他们几兄弟真的上了二楼,二层住户认出了他们,对他们说,吴市长早就搬走了。那几个人找不到我们,又听说吴官正在北京开会,就追到北京去,幸好下火车后被北京的警察发现带走了。
在武汉有两次照相印象很深刻。一次是从乌泥搬到武汉,上了户口以后,他高兴得一口气跑回来,我们全家照了两张相片,算是庆贺。他调到市科委任副主任,周末我带着孩子们去市里看他,又一起照了几张相。当时孩子们衣服破旧,他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给他们穿上照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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