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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关于中国革命的历史特点,毛泽东主要概括了两点。第一,中国革命是无产阶级的社会主义的世界革命的一部分,而且是伟大的一部分。第二,中国革命的历史进程必须分两步走。关于后一个问题,过去中国共产党内存在过许多混乱的思想,主要是:有些人常把民主革命同社会主义革命的任务相混淆,急于在民主革命阶段采取一些社会主义革命的措施;托陈取消派又认为中国现阶段既然处在资产阶级民主革命阶段,就应该由资产阶级来领导,无产阶级只能在将来再去领导社会主义革命;共产国际虽曾提出中国革命的“非资本主义前途”,但究竟它的具体含义是什么仍没有说清楚。直到这时,毛泽东从理论上很好地解决了这个问题。毛泽东指出,无产阶级领导的中国革命,第一步是进行新民主主义的革命,第二步才是进行社会主义的革命,只有完成前一个革命,才有可能去完成后一个革命,想要“毕其功于一役”是不行的。这两个阶段又必须相互衔接,“不容横插一个资产阶级专政的阶段”。

  在《新民主主义论》中,毛泽东说:我们要建立的“这个新社会和新国家中,不但有新政治、新经济,而且有新文化”。文章为这个新国家描绘出一幅完整的宏伟蓝图。

  关于新民主主义的政治:毛泽东指出,在中国,事情非常明白,谁能领导人民推翻帝国主义和封建势力,谁就能取得人民的信仰。历史已经证明:中国资产阶级是不能尽此责任的,这个责任就不能不落在无产阶级的肩上了。他说:中国无产阶级、农民、知识分子和其他小资产阶级乃是决定国家命运的基本势力,他们必然要成为中华民主共和国的国家构成和政权构成的基本部分,而无产阶级则是领导的力量。现在所要建立的中华民主共和国,不是资产阶级专政的共和国,也不是无产阶级专政的共和国,只能是在无产阶级领导下的一切反帝反封建的人们联合专政的民主共和国,就是新民主主义共和国。这是国体问题,就是社会各阶级在国家中的地位。还有一个政体问题,即政权构成的形式问题,可以采取人民代表大会制度,实行真正普遍平等的选举,并由各级代表大会选举各级政府,这种制度即是民主集中制。只有民主集中制的政府,才能充分地发挥一切革命人民的意志,也才能最有力量地去反对革命的敌人。总之:“国体——各革命阶级联合专政。政体——民主集中制。这就是新民主主义的政治”。

  关于新民主主义的经济:毛泽东提出,大银行、大工业、大商业,归这个共和国的国家所有。在无产阶级领导下的新民主主义共和国的国营经济,是社会主义性质的,是整个国民经济的领导力量。但这个共和国并不没收其他资本主义的私有财产,并不禁止“不能操纵国民生计”的资本主义生产的发展,这是因为中国经济还十分落后的缘故。在农村,没收地主的土地,分配给无地和少地的农民,实行“耕者有其田”,容许富农经济的存在。在“耕者有其田”的基础上所发展起来的各种合作经济,也具有社会主义的因素。

  关于新民主主义的文化:毛泽东说:“所谓新民主主义的文化,一句后,就是无产阶级领导的人民大众的反帝反封建的文化。”这种新民主主义的文化是“民族的科学的大众的文化”。他说:在现时,毫无疑义,应该扩大共产主义思想的宣传,加紧马克思列宁主义的学习。但是,既应把对于共产主义的思想体系和社会制度的宣传,同对于新民主主义的行动纲领的实践区别开来;又应把作为观察问题、研究学问、处理工作、训练干部的共产主义的理论和方法,同作为整个国民文化的新民主主义的方针区别开来。

  毛泽东在这篇文章里,再一次谈到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问题。他说:“形式主义地吸收外国的东西,在中国过去是吃过大亏的。中国共产主义者对于马克思主义在中国的应用也是这样,必须将马克思主义的普遍真理和中国革命的具体实践完全地恰当地统一起来,就是说,和民族的特点相结合,经过一定的民族形式,才有用处,决不能主观地公式地应用它。”

  这样,毛泽东就把新民主主义国家的政治、经济、文化的基本特征和具体内容,把中国共产党所要建立的新中国是怎样的一个国家,为人们勾画出了一个清晰而完整的轮廓。

  毛泽东在这篇文章中驳斥了顽固派散布的一种论调:你们共产党既然把社会主义社会制度推到后一个阶段去了,你们既然又宣称“三民主义为中国今日之必需,本党愿为其彻底实现而奋斗”,那末,就把共产主义暂时收起好了。毛泽东写道:“共产主义是无产阶级的整个思想体系,同时又是一种新的社会制度。”“中国的民主革命,没有共产主义去指导是决不能成功的,更不必说革命的后一阶段了。”他还具体分析了三民主义和共产主义有哪些相同的部分,也有哪些不同的部分。

  《新民主主义论》是一篇具有严密的理论体系的文章,也是一篇有着很强论战性的文章。对这篇文章,毛泽东酝酿的时间很长,写作过程中反复修改,并征求过一些同志的意见。二十多年后,他还曾讲到:“《新民主主义论》初稿写到一半时,中国近百年历史前八十年是一阶段、后二十年是一阶段的看法,才逐渐明确起来,因此重新写起,经过反复修改才定了稿。”连一向攻击共产党没有自己的理论的反动文人叶青也不得不表示,自从读到《新民主主义论》,“我对于毛泽东,从此遂把他作共产党理论家看待了”。文章在党内外更引起重大的反响,使许多人对当前奋斗的目标和中国未来的方向有了清楚明白的了解,使越来越多的人奔集到新民主主义的大旗下来。

  新民主主义革命和旧民主主义革命的根本区别在于无产阶级是否掌握了领导权。关于无产阶级领导权的问题,在中国共产党内早就提出来了。但是,在中国这样复杂的环境中,无产阶级怎样才能实现领导权?这个问题,毛泽东也经历了长期的思考和探索,而在《〈共产党人〉发刊词》一文中作出了全面的论述。他指出:“十八年的经验,已使我们懂得:统一战线,武装斗争,党的建设,是中国共产党在中国革命中战胜敌人的三个法宝,三个主要的法宝。”关于这三者之间的相互关系,毛泽东写道:“统一战线和武装斗争,是战胜敌人的两个基本武器。统一战线,是实行武装斗争的统一战线。而党的组织,则是掌握统一战线和武装斗争这两个武器以实行对敌冲锋陷阵的英勇战士。”“正确地理解了这三个问题及其相互关系,就等于正确地领导了全部中国革命。”而现在,“我们已经能够正确地处理统一战线问题,又正确地处理武装斗争问题,又正确地处理党的建设问题”。这是他对中国共产党十八年来的斗争历程作出的重要总结。

  毛泽东这些具有历史意义的重要文章,令人难以置信地,都是在极其简陋的环境中写出来。他住在延安杨家岭的两间窑洞里,里间是寝室,有一张木床、一个小木方凳、一个木箱;外间是办公室,有一个旧书架、一张作为办公桌的旧方桌,还有一些小方凳。他习惯于通夜工作,到天快亮时才睡,上午十时又起来继续工作了。当时担任他的保卫参谋的蒋泽民回忆道:

  “毛泽东写文章是非常辛苦的。延安地区没有电,夜晚毛泽东写文章时点两根蜡烛照明,烛光昏暗而又跳动,很影响视力,容易使眼睛疲劳。毛泽东写累了,就揉揉酸胀的双眼,再继续写,一夜之后,他的脸上沾了一层烟尘。”“毛泽东写文章用的是毛笔。写前打好腹稿,然后挥笔而就,疾书成文。他写东西时,桌子上一般不放书籍和报纸,不参照别人的东西。”“他埋头书写很长一段时间后,往往要停下笔休息几分钟,或者点燃一支烟吸,或者站起来,到门外的空场上走一走。如果他表情是平静的,面带微笑,和我们或公务员唠几句嗑,那么,他已经完成一部分文稿了。”“毛泽东写好文章,有的进行反复修改后,让我们送给中央首长传阅,有关军事方面的文章都要送给朱德看,政治方面的文章送给王稼祥看,认真听取他们的意见。”“经过反复讨论后,把大家的意见集中起来,他再一次修改。”

  毛泽东为什么能够作出这样巨大的理论创造?一方面因为他始终立足于无限丰富的中国革命斗争实践中,他认识上的每一步深化,都来源于对客观实际生活中种种新情况和新问题的细心观察和深入思考,来源于反复地同了解实际情况的人交换意见,集思广益,从来不作那种脱离实际的个人冥思苦想;另一方面在于他勤奋地刻苦地钻研马克思主义著作。他的办法是:“读马克思主义理论就在于应用,要应用就要经常读,重点读,读些马列主义经典著作,还可以从中了解马克思主义发展过程,在各种理论观点的争论和批判中,加深对马克思主义普遍真理的认识。”他曾对曾志说:“我写《新民主主义论》时,《共产党宣言》就翻阅过多少次。”

  毛泽东一向认为,指明革命的方向和前途是十分重要的,但单有这些还不够,还需要确定实现这些目标的政策和策略。他说:只有“把理论与实际政策说清楚”,问题的解决才算完整。当然,那时更多地吸引着毛泽东注意力的,还是目前抗日民族统一战线中的实际政策问题,而不是未来新中国方方面面的具体政策,但这两者之间又有着许多一脉相通的地方。

  到一九四0年底,已是皖南事变的前夜,形势十分严峻,毛泽东工作十分繁忙。但他一点也没有放松对党的历史经验、特别是对统一战线策略上的新经验进行全面系统的总结。

  十二月四日、十三日,中央政治局会议对这些问题进行了认真的讨论,毛泽东在会上指出,总结过去的经验教训,大体上要分大革命、苏维埃与抗日战争三个时期。总的错误是不了解中国革命的长期性、不平衡性。苏维埃末期犯了许多“左”的错误,是由于马列主义没有与实际联系起来。他提出应当组织一个委员会,对党的各项政策问题进行总结,有的还要制订出条例来

  十二月二十五日,在中共中央全面总结这方面经验的基础上,毛泽东起草了一份关于时局与政策的党内指示(指示中的政策部分就是收入《毛泽东选集》的《论政策》)。指示明确地指出:“在目前反共高潮的形势下,我们的政策有决定的意义。”“在整个抗日战争时期,无论在何种情况下,我党的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政策是决不会变更的;过去十年土地革命时期的许多政策,现在不应当再简单地引用。”指示批评了土地革命时期出现过的一些“左”倾机会主义错误,指出:“现在的抗日民族统一战线政策,既不是一切联合否认斗争,又不是一切斗争否认联合,而是综合联合和斗争两方面的政策。”

  指示着重阐明和规定了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一系列政策,包括:统一战线下的独立自主政策,既须统一,又须独立;在军事战略统一下的独立自主的游击战争,基本上是游击战,但不放弃有利条件下的运动战;在同反共顽固派斗争时“利用矛盾,争取多数,反对少数,各个击破”,坚持“有理,有利、有节”的原则;在敌占区和国民党统治区采取“荫蔽精干,长期埋伏,积蓄力量,以待时机”的政策;在国内关系上发展进步势力,争取中间势力,孤立顽固势力等等。

  指示从具体的阶级分析出发,特别强调需要作出种种区别,如要把反对抗日的亲日派大地主大资产阶级和主张抗日的英美派大地主大资产阶级加以区别;又要对主张抗日但又动摇,主张团结但又反共的两面派大地主大资产阶级和两面性较少的民族资产阶级和中小地主、开明绅士加以区别。在国际上,对不同的帝国主义国家也要加以区别。如此等等。并且明确地指出:“在这些区别上建立我们的政策。上述各项不同的政策,都是从这些阶级关系的区别而来的。”

  关于各项具体政策,指示也根据统一战线中的策略原则,分别就政权组织、劳动、土地、税收、锄奸、人民权利、经济、文化教育、军事等方面规定了明确的具体政策。

  指示最后要求:“以上所述各项统一战线中的策略原则和根据这些原则规定的许多具体政策,全党必须坚决地实行。在日寇加紧侵略中国和国内大地主大资产阶级实行反共反人民的高压政策和军事进攻的时候,惟有实行上述各项策略原则和具体政策,才能坚持抗日,发展统一战线,获得全国人民的同情,争取时局好转。”

  新民主主义理论的提出和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一系列方针政策的确定,标志着马克思主义同中国革命实践相结合的毛泽东思想已经日见成熟。经过十八年的风风雨雨毛泽东终于为中国人民指明了一条适合中国国情的夺取民主革命胜利、建设新中国的正确道路。

  毛泽东在早年就曾说过:“主义譬如一面旗子,旗子立起了,大家才有所指望,才知所趋赴”。这面旗子应该色彩鲜明、简单明了、又有着十分丰富而确定的内涵,才易于为更多的民众所理解和接受。中国人从五四运动前后接受马克思主义起,经过二十年的艰苦探索和曲折经历,才把马克思主义同中国革命实践很好地结合起来,在抗日战争时期,独立自主地立起了“新民主主义”这面旗帜,使越来越多的民众“有所指望”,“知所趋赴”。这是中国历史上的一件大事。它不仅对抗日战争中后期产生了重大影响,而且对以后的中国革命和建设起了巨大的指导作用。

  ① 张君劢:《致毛泽东先生一封公开信》,《再生》第10期,1938年12月16日。

  ② 蒋介石:《三民主义之体系及其实行程序》,《青年中国季刊》创刊号,1939年9月30日。

  ③ 《毛泽东著作选读》下册,人民出版社1986年8月版,第825、826页。

  ④ 《毛泽东选集》第2卷,人民出版社1991年6月第2版,第353页。

  ⑤ 温济泽:《听毛泽东讲新民主主义论》,《征鸿片羽集》,当代中国出版社1995年4月版,第473页。

  ⑥ 《毛泽东书信选集》,人民出版社1983年12月版,第160页。

  ⑦ 毛泽东会见外宾时的一次谈话,记录稿,1956年3月14日。

  ⑧ 叶青:《毛泽东思想批判》,帕米尔书店1974年9月第3版,第5页。

  ⑨ 蒋泽民:《忆毛泽东在延安》,八一出版社1993年11月版,第27、28、29页。

  ⑩ 曾志:《谈谈我知道的毛主席》,《缅怀毛泽东》,中央文献出版社1993年9月版,第400、401页。

  ⑾毛泽东在中共中央政治局会议上的发言记录,1940年12月4日、13日。

  ⑿毛泽东在中共中央政治局会议上的发言记录,1940年12月4日、13日。

  ⒀《毛泽东早期文稿》,湖南出版社1990年7月版,第554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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