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原 纸纹 护眼
上页 | 2/4页 | 下页

5月4日晚,毛泽东给项英等人发了一封指示电,史称“五四指示”。

原来,粟裕率领的新四军先遣支队进入苏南后,国民党当局画地为牢,给先遣支队指定了一个南北只有五六十公里的活动区域。毛泽东在指示电中写道:

“在敌后进行游击战争虽有困难,但比在敌前同友军一道并受其指挥反会要好些,方便些,放手些。敌情方面虽较严重,但只要有广大群众,活动地区充分,注意指挥的机动灵活,也能够克服这些困难,这是河北及山东方面的游击战争已经证明了的。在侦察部队出去若干天之后,主力就可准备跟行,在广德、苏州、镇江、南京、芜湖5区之间广大地区创造根据地,发动民众的抗日斗争,组织民众武装,发展新的游击队,是完全有希望的。在茅山根据地大体建立起来之后,还应准备分兵一部进入苏州、镇江、吴淞三角地区去,再分一部分渡江进入江北地区。”

毛泽东还告诫项英等人说:

“蒋之命令是双关的,一面包含战略需要积极意义,一面又难免不包含恶意在内。须不断积极出击。惟具体作战须全依敌我当前条件而定,不因人家议论而自乱步骤。”

然而项英对这一正确方针理解不够,措施不力。在毛泽东多次催促和陈毅的劝说下,才命令陈毅、张鼎丞率领第1、第2支队相继东进江南;而把第3支队仍然留在皖南。

5月5日,是马克思诞辰120周年的纪念日。由中共中央创办的以学习、研究马克思列宁主义基本理论为重点的干部学校——马克思列宁学院,简称“马列学院”,在这一天正式宣告成立。由张闻天兼任学院院长。

“马列学院”位于延安城北七八里的蓝家坪,土石山上的一排窑洞就是校舍,同杨家岭隔延河相望。学院开设的课程主要有:政治经济学、哲学、马列主义基本问题、党的建设、中国现代革命运动史、西洋革命史等。毛泽东参加了马列学院成立庆典,张闻天当众向毛泽东介绍了他在苏联留学时期的老同学陈伯达。他说:

“这位是从北平来的陈伯达同志,他是北平‘新启蒙运动’的发起人。”

这是陈伯达第一次见到毛泽东。此前,陈伯达在北平担任过北方局宣传部长,担任过北平市委“三人委员会”成员;在1937年9月从北平来到延安,因他在北平中国大学国文系教过书,中共中央组织部就安排他在成仿吾任校长的陕北公学当一名教员。在筹备马列学院时,张闻天又把他调到马列学院任教员。

5月7日,毛泽东应邀来到陕北公学,以张国焘开小差为例,给即将毕业的第二期学生作了题为《坚定革命的旗帜》的报告。

这天下午,在山沟边的露天广场上,积聚着数千人。刚到延安不久的话剧艺术家欧阳山尊第一次看到了讲台上的毛泽东,只见他身材瘦长,唇边真的没有胡须,与自己早先听到的传说完全一样。毛泽东开始演讲了,他说起话来抑扬顿挫,使人听得非常清晰,声音洪亮,却不是声色俱厉。他那生动幽默的语言,娓娓道来,谈笑风生,显得特别平易近人。他说:

“张国焘自命是个革命的‘老资格’。他的资格究竟有多老呢?打个比方,譬如革命道路好比从延安到西安,有800里路,可是他只走到十里铺就开了小差。张国焘过去在政治上早已开过小差,现在又在组织上开小差了。此人一贯称自己是‘中国的列宁’,什么都要争第一,但实际上他是一个十足的老机,在历史上不‘左’就右。党的‘三大’讨论第一次国共合作时,开会十几天,他反对十几天。到了武汉,他又支持陈独秀的右倾。长征路上,他反对北上抗日,另立中央,以后又主张到新疆去建立根据地。到陕北以后,1936年10月,他反对党中央致国民党三中全会的信,反对第二次国共合作,说什么党中央的信是‘韩文公祭鳄鱼文,与国民党合作是幻想’。党中央进入延安后,张国焘说:‘延安是一块鸡骨头,吃之无油,弃之有味’,这是曹操主义,结果味也没有了,开了小差,一直逃到汉口。延安有自由,有民主,有正确的政治方向,有好的工作作风,但是张国焘没有看到。他开小差以后做什么呢?你们不是看过演剧队演的那出《放下你的鞭子》吗?”

毛泽东一边说,一边做着手势:

“张国焘开小差是放下革命的旗帜,他放下革命的旗帜就拿起了鞭子。拿起鞭子干什么呢?拿起鞭子来打人民。他开小差以后,在报上发表声明,说我们破坏国共合作,破坏统一战线。可是,事实是怎么样的呢?西安事变发生后,他半夜敲了我的门,坚决主张对蒋介石处以极刑。”

说着,他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接着将头上的帽子摘下来放在桌子上,引得全场哈哈大笑,他自己也笑了。

“你们不要以为张国焘不在,我就随便乱说。有人可以作证,当夜‘独眼龙’就在场,张国焘要杀老蒋的话他全都听见了。”

毛泽东说着把脸转向主持大会的陕北公学生活指导主任周纯全:

“独眼龙,你说是不是?”

周纯全一只眼在作战中受过伤,大家都戏称他是“独眼龙”。现在毛泽东当众也叫起他的绰号来,喜得他咧开嘴巴笑着直点头。只听毛泽东接着说道:

“张国焘开小差对我们有什么损失吗?我看没有。他是个胖子,吃得很多,他开了小差,边区可以节省些小米,这倒是有好处的。”

他最后勉励学员们说:

“我今天讲的是坚定革命的旗帜,就作为对同志们远行的礼物。每个同志出去要记住,坚决奋斗,不怕困难、不开小差,不学张国焘。”

毛泽东的演讲给欧阳山尊留下了极深刻的印象,直到晚年,他仍然记得清清楚楚。

5月8日下午,毛泽东接见了在延安参观学习的“平汉铁路工人破坏大队”全体工人代表。

在接见之前,毛泽东先与领队刘文松进行了10分钟的谈话,询问了工人代表们的情况,然后和代表们见了面。他在讲话中说:

“此次你们由山西、河北到这里来,是为了抗日。抗日是中国的大事情,这事办不好,一切人都没有好的生活,工农的生活自然不用谈了!所以现在要全国团结起来一致抗日,而工农便是其中的大多数,艰苦的工作也由他们担负,没有他们就根本不行,他们在抗日运动中的责任非常之大。现在的缺点是工农还没有普遍组织起来,对自己的使命认识不够。要提倡团体,言论出版结社有自由,可以组织各种抗日团体。我希望同志们回去通通到铁路上组织工会去,工人要在抗日中做先锋。”

毛泽东还说:

“这次你们真是‘不远千里’越过黄河而来,我们能见面也是因为国共两党合作的缘故。过去我们在‘山上’只看见手工业工人,大城市才有产业工人。我这次见到诸位,是十多年第一次看见铁路工人哩!十多年来我没有坐火车,因为人家说‘不能坐’,我只好上山打游击去。现在事情是弄好了,所以能大打胜仗。”

毛泽东最后说:

“共产党是无产阶级的政党,是马克思列宁主义的政党,他一心一意为无产阶级而奋斗,从不违背无产阶级的利益。今天因为抗日,所以对资本家和地主让一点步,否则,日本帝国主义打不倒。我们要对工人同志讲清楚为什么要停止苏维埃和土地革命。工人的生活问题,农民的土地问题,我们一定要解决,但不用以前的方法,要打倒日本帝国主义,变旧中国为新中国。希望同志们了解这些,经过同志们出去宣传鼓动,一道儿把这个事情干好。”

此后,毛泽东又先后给工人代表们讲了5次课。到5月中旬,刘文松和代表们在八路军和群众的热烈欢送中,乘汽车离开延安,在西安改乘火车返回战斗岗位。8月初,由刘文松接任了“平汉铁路工人破坏大队”“第一战区铁道破坏第一总队”的总队长。

据郑州市政协编辑的《平汉路工人破坏队队史》中说:“平汉铁路工人破坏队是一支组织严密、有9个分队、最盛时有2000余人的队伍。从1938年到1945年的抗战期间,他们活跃在道清、平汉、同蒲、津浦、陇海、汴新、淮南等7条铁路线上,不断在‘皇军护路队’的封锁圈内炸毁日军铁路和列车,使日军视若‘神经系’的交通线时常中断,运输给养根本无法完成。”

在春夏之交的一个晚上,延安干部子弟学校学生在党校的礼堂里正在上演话剧《弃儿》。毛泽东、朱德、任弼时等中央领导同志也坐在群众中观看演出。当剧中演到一对革命者被国民党军警逮捕时,剧情达到了高潮:寒风中,一个衣衫褴褛的小女孩,在惨淡昏暗的街头奔跑哭喊:“妈妈,妈妈!”小演员演得感情真挚,催人泪下。在场的中央领导和观众都被深深地打动了。撕心裂肺地哭叫着:“妈妈!妈妈!妈妈——”

毛泽东看着舞台上的小女孩,想起自己的3个儿子在杨开慧牺牲后流浪上海,无人照料,也都沦为了弃儿,触景生情,眼窝里溢满了泪花。戏演完了,大幕徐徐落下,剧场里没有一点声音。突然,毛泽东从座位上站起来,冲着台上喊道:

“把后面的那一幕,再演一遍!”

剧场里立时响起一片热烈的掌声。于是,《弃儿》的最后两幕戏又破例重演了一遍。大幕再一次落下,观众以雷鸣般的掌声祝贺演出成功。毛泽东派人把那位小演员叫到身边,抚着她的头,亲切地问:

“你叫什么名字呀?你的爸爸妈妈是谁呀?”

“我叫刘思齐。”小女孩说着,高兴地朝人群中一指:“那就是我的爸爸妈妈。”

毛泽东回头望了望,张文秋和陈振亚赶紧走到毛泽东身边。毛泽东便问陈振亚:

“这是你的孩子吗?”

“报告主席,这是烈士刘谦初和张一平的女儿,我只是她的继父。”

当毛泽东知道这个小女孩就是老战友刘谦初的遗腹子时,心情无比激动。他神情异常严肃,指着思奇叮嘱陈振亚:

“刘谦初同志我是认识的,他是一个好同志,可惜牺牲得太早了。这是烈士的后代,我们有责任好好地教养她。”

说到这里,毛泽东弯下腰笑着对思齐说:

“小姑娘,我做你的干爸爸,你做我的干女儿,好不好啊?”

刘思齐看着眼前这位身材魁梧的人,向妈妈爸爸投去了征询的目光,张文秋和陈振亚朝她点了点头。于是,思齐羞羞答答地喊了一声“爸爸”。

毛泽东爽朗地放声大笑,兴致勃勃地说:

“既然是我的女儿了,你就跟我一道,到我家去玩玩,好不好?”

说罢,他牵着小思齐的手,朝杨家岭走去。

不久,张文秋在抗大毕业了,被分配到陈振亚所在的单位工作。此时陈振亚是八路军115师后方留守处政治部主任,张文秋则在政治部主编《生活星期刊》。1938年冬,张文秋生下了第二个女儿,并破例随母姓,叫张少华。

5月上旬,毛泽东鉴于“党内外都有很多人轻视游击战争的重大战略作用,而只把希望寄托于正规战争,特别是国民党军队的作战”,为了“批驳这种观点”(前面加双引号的文字是《毛泽东选集》中的注释语),准备写两部论述抗日战争的军事著作。为此,他来到萧劲光的窑洞里,想借一些书籍作为参考资料。他笑眯眯地说:

“萧劲光,听说你这儿藏有宝贝,借给我看看如何?”

说罢,他的目光便停留在桌子上的一大摞书籍上。萧劲光见毛泽东要借书,就说:

“我这里只有几本旧书。以前是有几本好书,可惜长征时都丢了。”

毛泽东一边“嗯嗯”地应着,一边翻书。他拿起《战役问题》和《战斗条令》两本书,说:

“我想研究一下军事问题,这两本书我拿去看看。”

萧劲光没有吭声。毛泽东看了他一眼,笑着说:

“怎么?舍不得?好小气哟。”

萧劲光有些不好意思,说:

“是有些舍不得,我就这样两本军事书,部队教育还靠它们当拐棍哩。”

“噢,那就也给我当当拐棍吧。借你的,一定要还的,怎么样?”

“主席一定要借,那就借呗。”

毛泽东听出了萧劲光的意思,就笑了,说:

“放心,是借,不会不还的。”

此后,毛泽东就开始撰写《抗日游击战争的战略问题》这部军事著作,以此“指出抗日游击战争发展的正确道路”(前边加双引号的文字系《毛泽东选集》中的注释语)。

《抗日游击战争的战略问题》全书共分9章:1、为什么提起游击战争的战略问题;2、战争的基本原则是保存自己消灭敌人;3、抗日游击战争的六个具体战略问题;4、主动地灵活地有计划地执行防御战中的进攻战、持久战中的速决战、内线作战中的外线作战;5、和正规战争相配合;6、建立根据地;7、游击战争的战略防御和战略进攻;8、向运动战发展;9、指挥关系。

5月10日,毛泽东在中共中央常委会上就《大公报》上的两篇社论发表了重要意见。

早在4月25日,《大公报》发表的一篇社论就4、5月间进行的鲁南战役评论说:“现时的时局,就是抗战前途的重要关头,我们在这一战胜利了,其有形无形的影响,就可以得到准决胜的功效。”“全军将士注意!现在就是准决战。”4月26日《大公报》又发表社论说:“这一战当然不是最后决战,但不失为准决战。因为在日本军阀,这一战,就是他们最后的挣扎。”

毛泽东反对这种意见,他在常委会上说:

“现在蒋介石与我们的估计都认为抗日战争是持久战。最近《大公报》两篇社论态度变化,认为鲁南战争(即徐州会战的第三阶段——笔者注)是准决战,否认中日战争是持久战。我们对于中日战争的估计,过去也有两种意见。我一贯估计中日战争是持久战,因为中国是大国,日本不能完全吞并中国,同时中国又是弱国,须要持久战争才能取得胜利。”

5月11日下午6时,毛泽东接见了从武汉来到延安的施方白先生。

施方白,1887出生于江苏省启东县北新镇附近一个普通农家,23岁时在上海加入同盟会,参加陈其美为首的讨伐袁世凯活动,事败后流亡日本,进入孙中山创办的浩然军事学社学习,1914年加入孙中山的中华革命党;1919年赴南洋群岛槟榔屿主编《光华日报》,反对军阀政府;1921年回国。1926年经季方介绍,他在邓演达主持的北伐军总政治部工作,1927年曾资助共产党员胡若愚等人脱险,他本人因“跨党分子”罪名被捕,幸得友人救援获释。1929年初,施方白回到家乡担任启东县县长,因同情和支持工农革命而被迫辞职。1930年春,他与邓演达等人发起并正式创建了中国国民党临时行动委员会,亦称“第三党”(农工民主党的前身)。1938年春,施方白在武汉经周恩来、董必武介绍,前来延安访问。与施方白一道来延安的还有一个比他年轻12岁的同乡沈维岳。

沈维岳青年时因家境清贫,在上海崇明师范只读了一年就辍学当了小学教师,1925年进入黄埔军校第4期学习,受周恩来、恽代英的影响,倾向中国共产党;1926年9月参加北伐,先后任政治宣传员,连指导员、营指导员等职;1927年大革命失败后回到启东。施方白任启东县长时,他担任公安队队长,因掩护共产党员顾南洲被革职。1930年春,沈维岳在上海参加邓演达、施方白组建的中国国民党临时行动委员会,积极从事反帝反蒋活动。1931年8月,他被捕入狱3个月,后经宋庆龄营救出狱,不久到19路军工作,翌年参加了淞沪抗战,因蒋介石对19路军抗战不积极支持,使他加深了对蒋介石的认识,逐渐向共产党立场转变。抗战爆发后,积极参与抗日救亡活动。

关于这次会见,沈维岳在回忆录《幸福的接见》中是这样记载的:

“那是窑洞外面一所古老的北方式房子,毛主席经常在这儿接见中外来客。我们刚一坐下,警卫员就拿出大前门牌香烟招待我们,毛主席也拿了一支陪客。我们说:

‘到延安来观光,有很多问题要向您请教。’

毛主席笑笑说:

‘你们两位同志远道而来,我们很欢迎呀!你们要谈些什么问题?’

我们先后提了9个问题,都是关于国际形势和抗日救国前途的大题目。毛主席耐心细致地一一解答,分析得明快而精辟,使人万分信服。


名著精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