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原 纸纹 护眼

西江月·秋收起义

一九二七年

军叫工农革命,旗号镰刀斧头。

匡庐一带不停留,要向潇湘直进。

地主重重压迫,农民个个同仇。

秋收时节暮云愁,霹雳一声暴动。

这首词最早非正式地发表在《中学生》1956年8月号,是由谢觉哉在题为《关于红军的几首词和歌》的文章中提供的。

【注 释】

〔秋收起义〕1927年大革命失败,中国共产党八七会议决定发动农民在秋收季节举行武装起义。毛泽东在湖南省东北部和江西省西北部领导农民、工人和一部分北伐军,成立一支工农革命军。9月9日起在修水、铜鼓、平江、浏阳一带举行武装起义,遭到敌人围击。10月,毛泽东率领起义部队到达井冈山地区,成功地创立了中国第一个农村革命根据地。

〔镰刀斧头〕指工农革命军(后改称红军)军旗上的图案。

〔匡庐〕首次非正式发表时原作“修铜”,1986年9月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的《毛泽东诗词选》根据作者修改的抄件改为“匡庐”。传说商、周间有匡俗(一作匡续)在今江西庐山结庐,因称匡庐或庐山。见东晋慧远《庐山记》(一作《庐山记略》)。

〔潇湘〕首次非正式发表时原作“平浏”,1986年9月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的《毛泽东诗词选》根据作者修改的抄件改为“潇湘”。借潇水和湘江指湖南省。

〔同仇〕同心合力打击敌人。《诗·秦风·无衣》:“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进、动〕按《西江月》词律,上下阕末句末字当与二、三句末字同韵异调,即第二、第三句押平声韵,第四句押原韵的仄声韵。这里没有按律押韵,而依湖南方音用进、动两字隔阕押韵。

〔暮云愁〕指傍晚的云雾带有愁色,象征反动势力气势汹汹,农民生活水深火热。

【考 辨】

这首词最早由传抄发表在《中学生》1956年8月号,是谢觉哉在《关于红军的几首词和歌》一文中披露的,词题为《秋收暴动》。随后,《解放军文艺》1957年7月号在一篇评论毛泽东诗词的文章中,也披露了这首词。直到1986年9月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的《毛泽东诗词选》,才正式发表了这首词。

词中提到的“匡庐”和“潇湘”,上述刊物非正式地发表时,原作“修铜”、“平浏”。此词收入《毛泽东诗词选》时,根据作者修改的抄件改为“匡庐”、“潇湘”。

有位学者曾对《毛泽东诗词选》中这首词的“匡庐”注指出有误:“‘出自殷周之际’,在庐山‘受道于仙人的’,是匡裕(见南朝僧慧远《庐山记略》),而注释本误为匡俗。”据考,东晋慧远所撰《庐山记》以及多种古籍如《水经注》、《太平御览》等引《庐山记》,大都称商、周间在庐山结庐的是匡俗(也有称匡续的),个别称是匡裕,例如《庐山记略》,但《后汉书·郡国志》曾指为袭误。

翻译

这支军队叫工农革命军,它的旗号是镰刀与斧头。

江西庐山一带不停留,要向湖南直接进发。

地主重重压迫农民,农民个个同心协力打击地主。

秋收时的黄昏云发愁,霹雳一声秋收暴动。

赏析

上阕表达了工农革命军行动的迅速和勇往直前的豪迈气概。开头两句:“军叫工农革命,旗号镰刀斧头。”旗帜鲜明,铿锵有声,为全诗创造了昂扬奋发、气壮山河的氛围。与以往的军事行动不同,这次起义不再借用国民革命旗号,而是第一次坚决、公开地打出工农革命和共产党的旗号,表示它是一支受中国共产党直接领导的人民军队,标志着一个新时代的来临。“匡庐一带不停留,要向潇湘直进。”这两句说队伍走向,突出指挥若定的气概及奋勇前行的气势。

下阕追叙起义的原因和不可阻挡的气势,照应了上阕,必然的因果关系显得极有说服力。“地主重重压迫,农民个个同仇。”起始两句强调阶级矛盾和阶级压迫的尖锐程度,指出秋收起义的内在原因及动力。“秋收时节暮云愁,霹雳一声暴动。”前句写地主催租索债给农民带来无限的悲愁,于是后句“霹雳一声暴动”便成为必然之势,顺理成章,形象生动,充分显示出起义的正义性,有力地鼓舞了广大工农群众。

另外,这首词遣词造句,明快有力,富有文采。“旗号镰刀斧头”,使工农革命的特点表现得具体鲜明;“匡庐”、“潇湘”,以当地的名山名水指代两地,简练含蓄,充满诗情画意,富有魅力;一个“直”字,坚决明快!“同仇”,既典雅又易懂,雅俗共赏;“暮云愁”、“霹雳一声”,比喻形象,有气魄。

千秋暴动第一诗——重读《西江月·秋收起义》

蔡诗华

上下五千年,几多美丽几多哀叹,几多辉煌几多辛酸。历史,是一片片花叶点缀的风雨雷电,是一轮轮日月构成的斑驳年鉴。《西江月·秋收起义》诞生于70年前硝烟弥漫的战斗期间。

历史永远铭记着1927年4月12日与7月15日,蒋介石、汪精卫先后叛变革命,并对我共产党人与革命群众大开杀戒。惨痛的血淋淋的经验教训,轰轰烈烈大革命的失败唤醒了诗人,唤醒了党中央,唤醒了处在水深火热中的劳苦大众。在中国革命处于十字路口时,中共中央于同年8月7日在汉口召开八七会议,及时纠正陈独秀右倾投降主义的错误路线,英明地确立了重新战斗,与国民党反动派进行针锋相对的抗争,积极开展土地革命的总方针,并慎重地决定在湘鄂粤赣四省发动秋季武装暴动。毛泽东出席了这个重要的会议,并当选为临时中央政治局候补委员。会后,他到长沙,深入调查研究,亲自精心制定了起义方案。他在湖南东北部和江西西北部领导安源工人、湖南、江西的农民和部分北伐军,成立了工农革命军,在9月9日举行了武装暴动。通过激烈血战,寡不敌众的红军接连失利,被迫突围、转移,19日在浏阳文家市会合,向湖南、江西边界的井冈山进发。10月,终于到达了英雄的井冈山,创建了中国第一个农村革命根据地。《西江月·秋收起义》就是在这样悲壮的大背景下从诗人的心底里迸发出来的。

“诗言志,歌咏情”。《西江月·秋收起义》一诗言革命宏志,咏革命豪情,是革命的动令,战斗的号角,奋起的呐喊,是一曲无产阶级领导下的农民武装起义的不朽颂歌。无产阶级复仇的火种被点燃,劳苦大众反击的力量被激起。大江东去,淘不尽正义与勇敢;大江东去,淘不尽坚贞与信念;救国救民是古老而年轻的话题,国魂诗魂正气不已直冲霄汉。一个个朝代交替轮回,依旧苍凉雄浑河山;一顶顶王冠支离破碎,人民更加痛苦悲惨;从春秋战国到民国末年,从诸侯割据到九州方圆。诗人毛泽东明白:万岁的是人民大众,万岁的是战神与和平鸽的美好心愿。

综观中国历史,从陈胜、吴广,到项羽、刘邦;从黄巢、朱元璋,到方腊、宋江;从张献忠、李自成,到洪秀全、石达开等历代无数农民起义,最后皆以失败告终,最大的教训就是没有彻底的革命性,没有科学的革命理论作指导,没有严密的组织领导,从而没有逃出可悲的失败的周期率。即使像刘邦、朱元璋等侥幸地称帝称王,最后都蜕变为新的地主剥削阶级、新的反动统治者,自然沦为觉悟后的农民阶级打倒的新对象。“闯王”李自成曾率领广大农民起义军推翻黑暗的明朝,坐上了龙椅,睡上了龙床,歌舞升平,妻妾成群,由于时代的局限性,小农意识严重,容易知足常乐,不思进取,被暂时的胜利冲昏了头脑,只知享受,不知尽心尽力地为人民谋福利,也不知巩固新政权,丧失了彻底革命的斗志,结果授奸人以大任,贬忠良为糟糠,让牛金星之流断送了十余年艰苦征战得来的胜利果实,成为千古遗恨。

翻看世界史,公元前的古罗马,出了一个著名的斯巴达克的农民起义领袖,也重蹈了无数农民起义的覆辙,结果令人心酸。斯巴达克更没留下什么诗篇。

美国的乔治·华盛顿,北美独立战争爆发后,曾任起义的总司令。列宁曾盛称这次战争“是一次伟大的、真正解放的、真正革命的战争”。虽其意义重大和深远,然而华盛顿很少赋诗作词。

美国的亚伯拉罕·林肯,曾发动300多万奴隶(农民)起义,反对内战与分裂国家。他有幸成为总统,却无诗词流芳后世。

前南斯拉夫的布罗兹·铁托,1941年7月7日,领导武装起义。与毛泽东一样,以其大无畏的不屈不挠的精神,以其高超的组织指挥能力,卓有成效地领导了祖国历史上从未有过的最宏伟悲壮的民族解放战争,他的一大遗憾是没写出反映革命时代的优秀诗作。

伟大的“巴黎公社”的起义领袖东布罗夫斯基·雅罗斯拉夫,虽以失败告终,然而由此诞生了全世界无产阶级的圣歌《国际歌》。不同国籍,不同皮肤,不同语言,不同性别的劳苦大众唱着这支歌儿就可找到知音,唱着这支歌儿就能手挽手为争取自由与解放而大义凛然慷慨赴死。毛泽东的《西江月·秋收起义》最伟大的贡献就是如《国际歌》一样,旗帜鲜明地号召无产阶级及其伟大的同盟军——农民阶级不向命运与反动统治者低头,勇敢地为自由为幸福为远大的理想矢志追求。

翻开中国最古老的经典之作《诗经》,《伐檀》一诗,也只讲述了农奴之苦,而无抗争、革命之志。

作为领袖和诗人毛泽东,深知秋收起义成功与否,并不重要,重要地是继续革命继续斗争。他以诗的形式,直抒胸臆:“革命”!并理智地在失败后,确定发展方向:罗霄山——井冈山……

同是农民领袖与诗人的黄巢,由于历史的局限性,不敢大胆地诉理想、表壮志,只能以《菊花》一诗,委婉地抒发心声:“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菊花,在封建文人骚客笔下,大多视为劲节之士的化身,赞美其傲霜的品格,使它从幽人高士之花升华为最新最美的农民革命战士之花。正因为如此,作者笔下的菊花也就一变过去那种幽独淡雅的静态美,呈现出一种豪迈粗犷、充满战士气息的动态美。诗人豪迈的语言,体现了农民领袖人物推翻旧政权的决心和信心,仅此,也正是任何封建文人骚客所不能超越的地方。然而他鲁莽有余,策略不够,所带的起义军东奔西杀,没有明确的革命目标,没有明确的革命纲领,其诗也没有像毛泽东诗中那样为革命指明方向,最终兵败被杀是历史的必然。

历史上有名的文功武略之士辛弃疾,既是农民领袖又是有成就的诗人。21岁时就在济南南部山区,聚集2000人马揭竿而起,并率部投奔另一个农民起义领袖耿京。为抗击金兵收复中原,他建议投奔南宋朝廷。结果都得高官。由于为人耿直,不阿权贵,常遭奸逆陷害诋毁,皇上又不辨真伪,使其壮志难酬。他一生忧国忧民,始终力主抗金,多次亲临疆场,指挥并参加战斗。在腐朽的封建社会,他纵有冲天鸿志,也是枉然。在戎马生涯之余,他写下诗作上百首,词作620多首。遗憾的是辛弃疾只能以诗论诗,以词论词,他凭的仅仅是被封建制度所压抑着的长久不能爆发的激情与义愤。而毛泽东却远远超越了前人,站在历史的制高点,心中所揽的是整个时代,因为他欲救陷入水深火热中的全体劳苦大众。所以他的诗中所表现的是一种超越历史时空而永远闪烁着的智慧和理性的光芒。因而辛弃疾写的诗词再多也难脱历史的局限性,而表现在诗词上也欠着力度、深度,难以与毛泽东相提并论。

生在中国长在中国的毛泽东,没有出国留洋寻找真理,更不会去生搬硬套别国的经验和教条,他懂得真理就在脚下,真理就在心中。他最了解最同情古老的中国及其忠厚善良、受尽欺凌和压迫的中国人民,于是他一开始就投入到人民怀抱中去,紧紧地和人民站在一起,唇齿相依,荣辱与共,一反苏联等世界革命的惯例,成功地开创了由农村包围城市的独特的革命道路,为丰富和发展马列主义做出了卓越的贡献。

《西江月·秋收起义》是他所有诗词中最早最直接颂扬革命的作品,堪称千秋暴动第一诗,开历史之先河,抒革命之先声,也是世界革命史、世界革命文学史上罕见的时代最强音。锦绣的山河,明媚的阳光,是毛诗的最好的注脚,最美的韵律。对他来说人民的幸福就是最美的愿望、最高的奖赏。

《西江月·秋收起义》成功地运用了“赋”这一中华古典诗词的传统手法。即“敷陈其事而直言也”,用概念、说理方法去表达。而“赋”的特点则是侧重于叙述,有时免不了要“直说”。要“直说”的富有诗意、诗美、诗情、诗感、诗味,没有高深的诗词造诣是很难做到的。尽管诗词与民歌有别,有严格的格律、字数等条条框框,但诗人在创作这《西江月·秋收起义》时,那些所谓的诗词戒律与要求等等,已遏止不住诗人的喷薄欲出的豪迈诗情。因此在其作品中也感觉不到拘束和压抑了。故而尽管“赋”的笔法多叙述少比兴,由于诗人毛泽东功力非凡,同样能写出这类美妙无比的千古绝唱来。

此词质朴无华,掷地有声,随意与畅怀中透出英雄之气,雄浑之美。既通俗易懂,言简意赅,又雄劲奔放,荡气回肠,无书生意气,征战在即,意味深长。压抑中,透着自信,在白色恐怖的空气中,也难以窒息伟大诗人毛泽东心里那团信仰之火。相反,诗人以燃烧自己,点燃人民的热情,激励和指导着中国伟大的斗争。

词的上阕表现的是正在进行的一种具体动作,下阕表现的是革命的直接原因与必然结果。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压迫得愈狠,反抗得愈彻底。不是一个村、一个县、几杆枪、几门炮的反抗,而是“农民个个同仇”。这种一触即发,全民皆兵的历史契机,被诗人毛泽东非常准确而成功地把握了,断然有力地发动了秋收起义,并饱含激情地壮写这一划时代的革命历程。

“军叫工农革命,旗号镰刀斧头”,十分直白地颂扬了秋收起义的革命性及其工农红军的名称、旗帜等等。“镰刀斧头”,不仅象征着工农联盟,而且表明起义军把共产党的领导鲜明地写在了自己的旗帜上,从而区别于古今中外任何一次起义。不仅如此,这次秋收起义还有别于一个月前举行的南昌起义,不再沿用“国民革命军”的旗号,而是直接命名为“工农革命军”,揭开了中国共产党领导农民武装暴动的序幕。

“匡庐一带不停留,要向潇湘直进”,既表明要摆脱敌人,又交待了队伍的走向。“匡庐”原作“修铜”,即江西省的修水和铜鼓两县。修水和铜鼓,是秋收起义部队的两个主要集结地和举行首义的暴动地点。毛泽东就是在前往铜鼓与起义军会合的途中,被民团捉住,又设法挣脱的。“潇湘”原作“平浏”,即湖南省的平江和浏阳两县,是秋收起义部队的主要进攻地。正是在攻打浏阳失利后,毛泽东作出了放弃下一步攻打长沙的计划,改向罗霄山脉中段进军,创建农村革命根据地的历史性决定。作者后来改用当地附近的名川秀水代指地名,使文字更加优雅,诗韵更加浓郁。

“地主重重压迫,农民个个同仇”,对比与对仗,对手与对抗,爱憎分明地揭示了当时中国农村阶级矛盾尖锐的程度,从而显示了土地革命的正义性、紧迫性、必要性与真实性。有压迫就有反抗。这是千百年来颠扑不破的真理。正是由于“地主重重压迫”,才逼出了农民起义;也正是由于这种压迫太悲惨,太沉重,才迫使农民团结一致,“个个同仇”。这样,一支在毛泽东领导下同仇敌忾、万众一心、奋勇杀敌的起义军的形象,便活脱脱地跃然纸上。

“秋收时节暮云愁,霹雳一声暴动”,这里的“暮云”笔者窃以为象征着没落的统治(地主)阶级,他们有“愁”,何愁之有?因为他们在压迫农民,欺侮农民的同时,也为自己掘好了墓穴。农民“个个同仇”的喊声,令地主阶级楚歌四面。“霹雳”象征着新生的革命力量,他们像闪电一样拨开乌云、“暮云”,重见天日,而要达到这个目的,只有很果敢很疾速地采取很有力的非常措施——“一声暴动”,毫不犹豫地造反,举起革命的大旗!

此事至今已70春秋,斯人也仙逝20载,而诗歌永远年轻,真理与正义永恒。70年前的诗歌今天读来仍很振聋发聩心音鼓动,这是革命者的进行曲,这是求索者的墓志铭。生命只有一次,与其饥寒交迫,甘当奴隶,苟且偷生,或坐而待毙,不如挺身抗争,追求幸福,倒下的是躯体,站立的是精神。《西江月·秋收起义》,诗意十足地再现了那场伟大的革命、伟大的追寻、伟大的军民、伟大的牺牲。而今(以至将来)远离了战争几近麻木的人们,读着它就会震惊、觉醒。毫不夸张地预言,即使再过70年、700年、7000年,此诗也能打动一代代更新了的历史代表者——读者,因为真理与真正伟大的艺术的魅力不会老!也不会腐朽!

我真要感谢苦难的旧中国不幸之中又万幸地造就了伟大的领袖毛泽东,感谢毛泽东挥戈起义时不忘缪斯及时挥笔疾书写下这千古杰作。

名著精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