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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律·和郭沫若同志

三打白骨精

一九六一年十一月十七日

一从大地起风雷,便有精生白骨堆。

僧是愚氓犹可训,妖为鬼蜮必成灾。

金猴奋起千钧棒,玉宇澄清万里埃。

今日欢呼孙大圣,只缘妖雾又重来。

这首诗最早发表在人民文学出版社1963年12月版《毛主席诗词》。

附:郭沫若原诗 

七律 看《孙悟空三打白骨精》

人妖颠倒是非淆,对敌慈悲对友刁。

咒念金箍闻万遍,精逃白骨累三遭。

千刀当剐唐僧肉,一拔何亏大圣毛。

教育及时堪赞赏,猪犹智慧胜愚曹。

【附诗注释】

〔人妖颠倒是非淆〕意谓唐僧把妖精当人,混淆是非。

〔对友刁〕指唐僧对孙悟空一再刁难。

〔咒念金箍〕指唐僧念“紧箍咒”折磨孙悟空。

〔累三遭〕接连三次。

〔千刀当剐唐僧肉〕意谓唐僧肉活该千刀万剐。这里作者错把唐僧比喻为当时所说的现代修正主义。

〔大圣毛〕这是双关语。一指孙悟空身上的毫毛,一指大圣人毛泽东。

〔猪犹智慧胜愚曹〕意谓猪八戒还比较聪明,胜过唐僧这样的愚蠢之辈。

【考 辨】

这首诗作者留存一件手迹,标题为《三打白骨精·和郭》,诗末署有“毛泽东一九六二年一月三十日”字样。手迹同发表的定稿相比,有两处异文,即“妖为鬼蜮必成灾”句,手迹为“妖为鬼魅必成灾”;“只缘妖雾又重来”句,手迹为“只为妖雾又重来”。

有论者认为郭沫若原诗的本意并未敌视唐僧。得出这样的结论,表明对郭诗的本意理解有偏。郭诗把唐僧比喻为当时所说的现代修正主义,首联和颔联句句都是历数唐僧的罪状,颈联出句“千刀当剐唐僧肉”,等于是对唐僧的宣判,“当剐”是活该剐割之意。就连尾联中的“愚曹”也是对唐僧的贬斥。“教育及时”,是指对猪八戒,并不包括唐僧在内。怎么能说郭诗本意并未敌视唐僧呢?如果把“当剐”的“当”作“将”、“正要”解,那句诗就成了不加褒贬的叙事,怎能与上下文一起串讲得圆顺呢?这样解释也不符合毛泽东和郭沫若的原意。毛泽东在和诗中不同意把被白骨精欺骗的唐僧作为打击对象。郭沫若看到毛泽东的和诗后,又写了一首七律《再赞〈三打白骨精〉》:“赖有晴空霹雳雷,不教白骨聚成堆。”“僧受折磨知悔恨,猪期振奋报涓埃。”毛泽东看了郭送上的这首和诗后,致信郭说:“和诗好,不要‘千刀当剐唐僧肉’了。对中间派采取了统一战线政策,这就好了。”郭沫若在《玉宇澄清万里埃》(载1964年5月30日《人民日报》)一文中说:“同是一个白骨精,在我的诗里面是指帝国主义而言,而在主席的和诗里则指的是投降帝国主义的机会主义者。”“主席的和诗,事实上是改正了我对于唐僧的偏激看法。”

【注 释】

〔和郭沫若同志〕1961年10月间,浙江省绍剧团在北京演出根据《西游记》第二十七回白骨精故事改编的绍剧《孙悟空三打白骨精》。郭沫若看过戏作了一首诗,借以反对当时所说的现代修正主义。本诗的主旨与郭诗相同(这也是作者此后大多数诗词的主题),只是不同意郭诗敌视被白骨精欺骗的唐僧的看法。郭读本诗后表示接受作者的意见。郭沫若(1892—1978),四川乐山人,现代著名的文学家和历史学家。

〔风雷〕暴风与雷霆,这里比喻革命。

〔精生白骨堆〕指白骨精。《西游记》第二十七回说,白骨精是从“一堆粉骷髅”里变出来的。这里喻指当时所说的现代修正主义。

〔愚氓(méng萌)〕氓,古义通“民”。愚氓,愚蠢的人。

〔鬼蜮(yù玉)〕蜮,古代传说中水里一种暗害人的怪物。鬼蜮,即鬼怪,后来比喻阴险作恶的人。

〔金猴奋起千钧棒〕金猴,指孙悟空,他炼就金刚不坏之体。钧,为三十斤。《西游记》第三回说,孙悟空的金箍棒重一万三千五百斤。

〔玉宇澄清万里埃〕玉宇,澄净如玉的天空。埃,微尘,指妖雾。本句意谓歼灭妖精,扫除妖雾。

〔孙大圣〕孙悟空在花果山时自称“齐天大圣”。

〔妖雾〕喻指反革命的迷雾。

翻译

自从风雷震动了大地,就有白骨堆中变成的妖精。和尚虽糊涂却可以教育,妖精是鬼怪将必然带来灾难。金猴王奋勇挥起金箍棒,澄清了天地的万里尘埃。今天我们要欢迎孙悟空这位齐天大圣,只因为妖魔重新又到来。

赏析

这首诗明确写出了对《孙悟空三打白骨精》这出戏的看法,就隐喻内容来说,表达了反对修正主义的主题。诗中塑造了三类不同的人物,表达了诗人强烈的爱憎感情。本诗的艺术特点主要是采用借喻等手法,形象地揭示出写诗的目的,蕴意丰富,很有吸引力。诗词语言精练,比喻恰当,想象丰富,寓意深刻。

七律·和郭沫若同志

首联这两句诗,借用神话小说的内容,写白骨精的生成。用这一生动而形象的比喻,科学地概括了一百多年来国际共产主义运动的斗争规律。“一从”和“便有”两个词相呼应,强调出两个事物之间的必然联系:自从在马克思主义的指引下兴起了无产阶级革命的风暴雷霆之后,就产生出了反马克思主义的思想和势力,这些就像从一堆腐朽的白骨中化生出妖精来兴风作浪一样。

这两句诗是针对郭沫若诗中“千刀当剐唐僧肉”说的。“僧”,指剧中的唐僧。他错误地惩罚了斩妖除魔的孙大圣,三度放过了白骨精。但他只是属于辨不清敌友,误把变化成人样的白骨精当做朋友,受了欺骗和蒙蔽,而不是与白骨精同谋陷害孙大圣的。同时,唐僧自己也是受害者。诗人一个“愚”字,便简练地点出了这一点。僧与妖一作“犹可”,一作“必成”,十分准确地点明他们应持的本质,以及我们对他们的不同态度。

戏中的白骨精尽管是那样诡计多端,但终究逃脱不了“齐天大圣”的“火眼金睛”,最后的下场只能是被“金箍棒”打得粉身碎骨,其所制造的千里妖雾尘埃被扫灭,而使太空得到了澄清。很显然,是借此比喻在国际共产主义运动的历史上,一些反马克思主义的思潮和势力也可能在一个时期内气焰嚣张,制造什么千里尘、万里埃,但到头来只能像白骨精那样落得一个可耻的下场。

与开头相呼应,运用借喻的修辞方法。真正的马克思列宁主义者之所以再一次受到全中国和全世界人民的热烈拥护,就是因为世界上又出现了反马克思主义的思潮和势力,他们又兴妖作怪起来了,人民希望真正的坚定的马克思主义者再一次把妖雾澄清,把国际共产主义运动推向前进。“今日”、“又重来”这些字眼的运用,巧妙地和首联相呼应,再一次深刻地揭示出当前这场斗争,实质子上是一百多年来国际共产主义运动历史上马克思主义与反马克思主义的思潮和势力之间的斗争在新形势下的继续。

“打鬼”颂“金猴”——读《七律·和郭沫若同志》

蔡厚示

1961年10月17日至31日,苏联共产党第二十二次代表大会在莫斯科举行。大会通过了所谓苏共“新纲领”,发起了对兄弟党的粗暴攻击,因此遭到了中国共产党的坚决反对。以周恩来为团长的中国共产党代表团,根据毛泽东的指示,于会议中途(10月24日)提前返回北京。毛泽东亲率党和国家领导人到机场迎接。10月25日,郭沫若写了《七律·看〈孙悟空三打白骨精〉》一诗,并呈送毛泽东主席。他借浙江绍兴剧团演出的戏曲情节,指斥了当时所说的现代修正主义。毛泽东针对郭沫若原诗中混淆两类不同性质矛盾的错误,于11月17日写了这首《七律·和郭沫若同志》。

郭沫若在《玉宇澄清万里埃》一文中回忆说:

《孙悟空三打白骨精》这出戏,首先是浙江省绍兴剧团演出的。我在一九六一年十月十八日在北京民族文化宫第一次看到演出,我认为它很有教育意义。后来剧团的同志们要我提点意见,我在十月二十五日便写了一首七律《看〈孙悟空三打白骨精〉》送给了他们。

主席的和诗是一九六一年十一月十七日做的,我在一九六二年一月六日在广州看到。

读了我受到了很大的启发。我当天曾经用主席的原韵,又和了一首。(和诗为:“赖有晴天霹雳雷,不教白骨聚成堆。九天四海澄迷雾,八十一番弭大灾。僧受折磨知悔恨,猪期振奋报涓埃。金睛火眼无容赦,哪怕妖精亿度来!”——作者注)

送给主席看过,主席回信说:“和诗好,不要‘千刀当剐唐僧肉’了。对中间派采取了统一战线政策,这就好了。”

这首诗的主题也是反对当时所说的现代修正主义。它用诗的形式对当时国际共产主义运动的论争作了艺术概括。诗人用“一分为二”的观点,指出历史上一切革命运动的兴起,必然伴随着出现阻遏革命运动的反对势力。我们一定要分清敌、我、友,团结、教育广大人民群众,跟敌对势力作坚决斗争,以促进共产主义理想的实现。诗中借用《西游记》神话小说中的人物故事加以引申发挥,赋予它以深刻的现实意义,表达了无比巨大的、严肃的革命政治内涵。

起首两句,紧扣郭沫若原诗的题目,从白骨精的出现写起。诗人借用这一神话情节,形象地对人类自有文字以来的历史进行了高度概括。“风雷”,这里喻指历史上一切革命运动;“精”,这里喻指历史上一切妄图阻遏革命运动的反对势力;“白骨堆”,即小说《西游记》中所说“一堆粉骷髅”的意思。这两句非常生动地说明了:每当大地上兴起了革命的风暴,便有反对势力从他们各自代表的腐朽社会基础上产生。诗人用“一从”和“便有”两个词组成的条件复句,以极其斩钉截铁式的语气揭示了这个历史规律。它含普遍哲理于诗句之中,有如一声震天撼地的响雷,给读者以无比警醒的启示。

颔联两句紧承前两句,着重纠正郭沫若原诗中的错误。毛泽东指出:唐僧是受蒙蔽的中间派人物——“愚氓”,对他们不能“千刀当剐”,而应该多做教育工作。“犹可训”三字,充分体现了严格区分两类不同性质矛盾的政策。至于白骨精,则完全是另一回事。它们是化作人形的“妖”,是含沙射影专门害人的“鬼蜮”,必然给人们带来巨大的灾祸。诗人表示出对它们的强烈憎恨,要人们丢掉幻想,准备斗争,狠狠地打击它们。诗人用“是”、“为”两个系词对“僧”、“妖”分别作出了明确判断,又用“犹”、“必”两个程度副词进行正反对照,这样就不仅把事理说透彻了,而且教会人们分清敌我并对鬼蜮们保持高度警惕。

七律·和郭沫若同志(1961年11月17日)

1961年在杭州

颈联两句,借用《孙悟空三打白骨精》的胜利结局,正面歌颂了坚持斗争的英雄形象。“金猴”,对孙悟空的美称。古人以猴属申,申在五行中配金,因此《西游记》中称孙悟空“金公”。一说孙悟空曾因大闹天宫被太上老君投入八卦炼丹炉中焚烧,炼出铜臂铁骨和一双能识别妖魔的火眼金睛,所以称他为金猴。这里喻指马克思主义者,含有光辉、可贵、不怕烈火的意思。“奋起”的“奋”字,突出他勇往直前、敢于斗争的精神。“千钧棒”,极言其重。这里喻指强大的思想武器。“万里埃”,极言其流毒深广。这里喻指现代修正主义的思想流毒。这两句是说:孙悟空有力地举起千钧重棒,消灭了妖魔鬼怪,使光洁的宇宙更加澄清了。这里是喻指马克思主义者有力地举起强大的思想武器,以肃清现代修正主义的思想流毒。也意味着无限光明美好的未来,必将在坚持斗争中实现。这一联像是个特写镜头,采用流水对句式,展出了一幅痛歼妖魔、澄清世界的壮伟图景,形成为全诗的情节高潮。诗人步步逼进,扣人心弦,颇能激起读者的政治热情和审美共鸣。

尾联对首联作了回应,进一步点明了诗的主题。“孙大圣”,即孙悟空,他在花果山上自称是“齐天大圣”。“妖雾”,这里喻指现代修正主义所散播的思想迷雾。毛泽东用这两句诗向当代马克思主义者发出了热情号召,鼓励他们反击现代修正主义的再次进攻。如果说,孙悟空曾先后三次打败过白骨精,并终于赢得了最后胜利;那么,马克思主义者面临的斗争则何止三次,它将是长期的、反复的和激烈的。但只要我们坚持马克思主义的基本原则,牢牢掌握强大的思想武器,胜利将永远是属于我们的。这是全诗的主旨;诗人于卒章将它明显揭出,作了有力的结束。

全诗巧妙地利用神话故事,采取借喻手法,寄寓了一个重大的政治主题。它以逻辑思维的顺序架构全篇,又以神话人物的形象隐喻现实。它说理周到,深入浅出,雅俗共赏,标志着毛泽东晚期诗词的一大特色。

毛泽东向来是提倡“诗要用形象思维”的。拙文《形象思维的光辉典范》(收入中央文献出版社《毛泽东百周年纪念》中册)已作过详细论述,这里不重复。但毛泽东晚年的诗词风格已有所变化,说理成分逐渐增多,议论横发。这跟他晚年较多地接受了宋诗的影响是分不开的。只是毛泽东诗词中的议论仍紧密结合着艺术形象进行,因此避免了某些宋诗中味同嚼蜡的不良倾向。

《七律·和郭沫若同志》中的正、反两面形象对比鲜明,审美主体感情强烈,某些诗句本身就蕴含着深刻思想。如“一从大地起风雷,便有精生白骨堆”,寥寥十余字,竟概括了一条社会发展的普遍规律。这些,都值得我们认真学习。

在近体诗(特别是律诗)中,除使用重言叠字(如“滚滚”、“微微”之类)外,一篇中宜避免同字重复。此诗中“大”字、“起”字、“妖”字俱两见。无论如何说,这总归是艺术上的一点欠缺。但从不因格律束缚思想而言,毛泽东是做得对的。

七律·和郭沫若同志(1961年11月17日)

七律·和郭沫若同志(1961年11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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