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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吃过早餐。
瓦格雷夫法官清了清喉咙,声音低沉,语气严肃地说:
“我们还是聚在一起谈谈眼下的情况比较好。半小时后在客厅碰头,怎么样?”
大家都哼了一声,表示同意。
维拉把盘子收起来,说:
“我来收拾吧。”
隆巴德说:
“我们帮你把餐具拿到厨房去。”
“谢谢。”
布伦特刚想站起来,又一屁股坐下,说:
“哦,上帝啊。”
瓦格雷夫法官连忙问她:
“你怎么了,布伦特小姐?”
埃米莉略带歉意地说:
“真是不好意思,我想帮维拉收拾餐具,可不知道为什么,我头晕得厉害。”
“头晕,嗯?”阿姆斯特朗医生走上前去,“这也难怪,是因为后怕引起的,我可以给你开点儿——”
“不要!”
这两个字像炮弹一样,从她嘴里炸出来。
所有人都被她吓了一跳。阿姆斯特朗医生的脸刷的一下红透了。
是的,她脸上写满了恐惧和警惕。医生尴尬地说:
“那就随便你吧,布伦特小姐。”
她说:
“我什么东西也不吃……什么也不要。我就想在这儿安静地坐一会儿,等这阵头晕过去。”
他们把餐具都收拾干净。
布洛尔说:
“我是个爱做家务的人,我来帮你吧,维拉小姐。”
维拉说:
“谢谢你。”
布伦特独自坐在客厅里。有一阵子,她还能迷迷糊糊地听见厨房里低低的谈话声。
渐渐地,头晕好多了。
浓浓的困意向她袭来,似乎只要闭上眼就能睡着了。
她觉得耳朵里有嗡嗡声,或是有什么东西在房间里嗡嗡作响。
她想起来了:
似乎是蜜蜂——一只大黄蜂。
她真的看见了一只黄蜂,正趴在窗户上。
今天早晨维拉提到了蜜蜂。
蜜蜂和蜂蜜……
她喜欢蜂蜜。从蜂房里采来的新鲜蜂蜜,用纱布袋亲手过滤,一滴,一滴,一滴……
房间里好像有人……全身湿透,浑身滴水……一滴……一滴……比阿特丽斯·泰勒从河里爬上来……她一回头就能看见她……
但是,她的头死活都动不了……
她想要喊一声……
但是,她死活喊不出声……
房间里没有别人,只剩下她自己……
她听到脚步声从身后传来——溺死的女孩磕磕绊绊地迈着脚步——脚步声很轻,轻轻地趿拉着走过来……
她鼻孔里钻进了湿气,有冰凉的东西在流动……
窗户上,黄蜂嗡嗡地叫着……嗡嗡……
此时此刻,她感到被针刺了一下。
那只黄蜂在脖子上叮了下去……
2
大家待在客厅里,等着布伦特。
维拉说:
“要不,我去叫她来?”
布洛尔急忙说:
“再等等吧。”
维拉又坐了回去。大家不解地看着布洛尔。
布洛尔说:
“大家听我说,不用费力气走远,只要现在去客厅就能查清了。我发誓,我们要找的凶手就是她。”
阿姆斯特朗说:
“那么,她的杀人动机是什么?”
“宗教狂热分子。你认为呢?”
阿姆斯特朗说:
“很有可能。我不反对你的看法。当然,我们并没有证据。”
维拉说:
“刚才,我们俩在厨房帮大家准备早餐的时候,我发现她的行为举止就很不正常,她的眼神——”她开始哆嗦。
隆巴德说:
“单凭这些还不足以判断她是否就是凶手。因为我们大家到现在全都是心有余悸。”
布洛尔补充说:
“还有一件事,控诉唱片播放以后,只有她一个人坐着没动,还说‘无可奉告’。为什么?因为她根本就不能解释!”
维拉按捺不住,连忙说:
“你说得不对,她后来给我解释了,她告诉我真相了。”
瓦格雷夫说:
“她都跟你说什么了,维拉小姐?”
维拉把比阿特丽斯·泰勒的事复述了一遍。
瓦格雷夫法官说:
“她倒是很坦白。我个人认为,她会那样做倒是一点儿也不奇怪。维拉小姐,请你说说,你觉得她有没有愧意,或者因为后悔而深感内疚呢?”
“根本没有。”维拉说,“她没有一丝悔意。”
布洛尔说:
“可真是个铁石心肠的老女人啊!这种不苟言笑的老女人,完全是出于嫉妒。”
瓦格雷夫法官说:
“现在的时间是十一点差五分钟,是时候请布伦特小姐来参加我们的会议了。”
布洛尔问:
“你们难道不想采取任何行动?”
法官说:
“我们现在能采取什么行动呢?就目前来看,我们对布伦特小姐仅仅是怀疑而已。不过,我想请阿姆斯特朗医生特别留意她的一举一动。好了,我们回客厅去吧!”
他们发现布伦特小姐和大家离开房间时一样,一动不动地坐在那把椅子上。从背后看过去没有任何异常,只是她似乎没有察觉到大家走进了这间屋子。
紧接着,人们看到了她的脸:面部充血,嘴唇乌青,双眼惊恐地瞪着。
布洛尔惊呼:“天哪,她死了!”
3
瓦格雷夫法官依旧冷静地说:
“我们又被他算计了一回——来得太迟了!”
阿姆斯特朗在尸体上方俯身检查,闻闻她的嘴唇,摇了摇头,又翻看死者的眼皮。
隆巴德的语气显得很不耐烦,他问:
“她是怎么死的?我们走的时候,她还坐在这儿好好的!”
阿姆斯特朗医生仔细地检查布伦特脖子右侧的一个小针眼,说:
“这是皮下注射器留下的针眼。”
窗边传来一阵嗡嗡声。维拉大叫道:
“你们看——蜜蜂——一只嗡嗡叫的大蜜蜂。想想我今天早晨说过什么!”
阿姆斯特朗医生不留情面地说:
“她不是被蜜蜂蛰死的!而是被人拿针管扎死了!”
法官问:
“她被注射了哪种毒药?”
阿姆斯特朗回答说:
“估计也是一种氰化物。没准儿是氰化钾,和安东尼·马斯顿一样。她很可能当时就窒息身亡了。”
维拉喊道:
“可是,这只蜜蜂不可能是凑巧飞来的吧?”
隆巴德冷冰冰地说:
“不,绝对不是巧合!明显是凶手为了增添恐怖色彩,精心安排了这出戏码!能干出这种事的家伙绝对是一头可怕的野兽!居然想把杀人情节安排得像那首该死的童谣一样!”
隆巴德的声音第一次变得这样不冷静,他几乎是尖叫着说出来的,连久经险境的野心家也终于承受不住了。
他愤怒地说:
“真是疯了——完全疯了——我们全疯了!”
法官仍旧很镇定。他平静地说:
“我希望大家保持冷静。请问,谁带来了皮下注射器?”
阿姆斯特朗鼓足所有力气,仍然犹犹豫豫地说:
“我带了。”
四双眼睛盯着他。他不得不故作镇定,面对一片敌视和怀疑的目光。
他说:
“我出门都会带注射器,当医生的大多数都是这样。”
瓦格雷夫法官平静地说:
“没错,不过请你告诉我们,注射器现在在哪儿?”
“就在我房间的小皮箱里。”
瓦格雷夫说:
“看来,我们得上楼去验证一下你的说法,可以吗?”
五个人一起走上楼,没有一个人说话。
大家把小皮箱里的东西都翻出来,摊放在地上。
可是,皮下注射器不在箱子里。
4
阿姆斯特朗激动地说:
“我的注射器肯定是被人偷走了!”
房间里一片寂静。
阿姆斯特朗背靠窗户,无力地站着。四双眼睛盯着他,满是怀疑和指责。他看看瓦格雷夫,又看看维拉,终于回过神,无助地说:
“肯定是有人把我的注射器偷走了。”
布洛尔看着隆巴德,隆巴德也正看着他。
法官说:
“这幢房子里只有我们五个人,其中一个是凶手。大家目前的处境极其危险。必须采取一切必要措施,保护四名无辜者的安全。我现在问你,阿姆斯特朗医生,你手里还有什么药?”
阿姆斯特朗回答说:
“我有一个小药箱,你们可以检查一下。有安眠药——药片—— 一包溴化物,还有面包苏打,阿司匹林。就是这些,没有别的了。我没有氰化物。”
法官说:
“我自己也带了一些安眠药——大概是磺基之类的。服用过量也会有危险。隆巴德先生,你带着一支手枪。”
隆巴德立刻反问道:
“那又怎么样?”
“我只是说说而已。我提议,我们把医生带来的药物,我自己的安眠药,隆巴德的手枪,以及其他药和武器之类的东西全都放在一起,集中存放在一个安全的地方。然后把我们每个人都搜查一遍,不仅要搜身,还要搜查财物。”
隆巴德说:
“想让我缴枪,门儿都没有!”
瓦格雷夫厉声说:
“隆巴德先生,你身材魁梧,体格健壮。不过,曾经当过警察的布洛尔也不弱。要是你们俩打起来,谁输谁赢我说不好。但是,我想告诉你,站在布洛尔这一边的除了我,还有阿姆斯特朗医生和维拉小姐。所以,我请你权衡一下,如果你以一对多,胜算究竟有多少。”
隆巴德昂起头,满口的牙齿都露了出来,他咆哮道:
“好啊!好极了!原来你们早就算计好了!”
瓦格雷夫法官点点头:
“你是个识趣的人。你把枪放在哪儿了?”
“在我床头柜的抽屉里。”
“很好。”
“我去拿。”
“还是我们都和你一起去比较好。”
隆巴德嘴角露出一丝轻蔑的笑意,依旧怒气冲冲地说:
“你们真是疑心的胆小鬼,不是吗?”
他们穿过走廊,来到隆巴德房间门口。
隆巴德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床头柜旁边,一把拉开抽屉。
紧接着,他后退一步,大骂一声。
床头柜的抽屉里空空如也。
5
“你们满意了?”隆巴德问道。
他一丝不挂。另外三个男人把他的房间翻得底朝天。维拉在外面走廊里等他们。
按照计划,阿姆斯特朗、瓦格雷夫法官和布洛尔轮流接受搜查,搜查工作按部就班地完成了。
四个男人从布洛尔房间出来,向维拉走去。法官开口说:
“我希望你别见怪,维拉小姐,谁都不能例外,一定要找到那把手枪。你应该带了游泳衣吧?”
维拉点点头。
“好,请你回房间换上游泳衣,再回到这儿来。”
维拉回到自己的房间,关上门。不到一分钟,她走出来,穿着丝绸紧身游泳衣。
瓦格雷夫点了点头。
“不好意思,维拉小姐。请你在这儿等一会儿,我们进去检查你的房间。”
维拉耐心地在走廊里等着,几个男人搜完她的房间后,她又进屋换回便装。男人们在她门外等着。
法官说:
“现在大家可以确定一件事:我们五个人当中,谁都没有致命的武器或药物。这样大家也就放心了。现在,我们得把这些药放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厨房里是不是有一个存放银器的柜子?”
布洛尔说:
“你的主意不错,问题是,钥匙给谁?我猜应该是你吧?”
瓦格雷夫法官没有回答。
他径直走进厨房,其他人跟在他身后。厨房里有一个带锁的小柜子,专门存放银餐具。大家按照法官的意思,把各种药物都放在柜子里,上了锁。接着,又按照法官的主意把小柜子搬进一个大碗橱,再把大碗橱锁起来。随后,法官把小柜子的钥匙交给隆巴德,把大碗橱的钥匙交给布洛尔。
他说:
“你们两个的力气最大,谁也别想轻易抢到对方的钥匙。我们另外三个人也不可能从你们手中把钥匙抢过来。如果有人硬要砸开大碗橱或小柜子,不但会很费劲儿,而且必然会有响声,肯定会被其他人发现。”
他停了一下,继续说:
“我们面前仍然有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隆巴德先生的手枪失踪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布洛尔说:
“我觉得,没人能比手枪的主人更清楚这是怎么回事了吧?”
隆巴德被他气得直喘粗气,闷声说:
“你这个该死的笨蛋!跟你说过了,我的枪被人偷了!”
瓦格雷夫问道:
“你最后一次看见那支手枪是什么时候?”
“昨天晚上。晚上我睡觉之前,它还在抽屉里。我是为了以防万一。”
法官点点头,说:
“那么,手枪失踪的时间应该是在今天早上大家忙着找罗杰斯的时候,或者是发现他尸体的时候。”
维拉说:
“一定是藏在屋子里的什么地方了。我们一定要找到它。”
瓦格雷夫法官摸着下巴,思索着。他说:
“能不能找到枪,我看很悬。我们的那位凶手有充裕的时间找个好地方把它藏起来。我可不奢望能一下子找到。”
布洛尔似乎十分有把握地说:
“我不知道手枪藏在哪儿,但我敢打赌,另外那样东西……那个皮下注射器的下落,我能猜个八九不离十。你们跟我来。”
他打开前门,领着大家绕着屋子转过去。在餐厅窗外不远处,他找到了一个注射器,旁边还躺着一个摔碎了的小瓷人。这是变成碎片的第五个小士兵。
布洛尔扬扬得意地说:
“只有可能出现在这里。凶手杀了她之后,打开窗户扔掉注射器,又从桌上拿起瓷人抛出去。”
注射器上没有指纹,指纹已经被人仔细抹掉了。
维拉的口吻非常坚决:
“现在我们去把枪找出来!”
瓦格雷夫法官说:
“好!但是记住,我们找枪的时候,谁也别单独行动。如果我们大家分开行动的话,凶手马上就能找到机会下手。”
他们聚在一起,从阁楼搜到地窖,没放过一个角落,但是一无所获。左轮手枪仍然下落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