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烧在那深夜的丛莽。
是什么超凡的手和眼睛
塑造出你这可怖的匀称？
从何处取得你眼中之火？
取自深渊，还是取自天国？
凭什么翅膀他有此胆量？
凭什么手掌敢攫取这火光？
什么样的膂力，什么样的神工
把你心脏的筋拧制成功？
在什么样可怕的手中
你的心脏开始最初的搏动？
什么样的铁锤？什么样的铁链？
什么熔炉把你的脑子烧炼？
什么样的握力？什么样的铁砧？
敢把这无人敢碰的材料握紧？
当群星向下界发射金箭，
把泪珠洒遍那天宇之园，
他可曾对自己的作品微笑？
莫不是他，羔羊的作者把你造？
老虎！老虎！火一样辉煌，
燃烧在那深夜的丛莽。
是什么超凡的手和眼晴
敢塑造你这可怖的匀称？
（飞白译）
【赏析】
《老虎，老虎！》主要表现了一种惊诧的强烈感觉，诗人在短短的24行诗句中提出了14个问题。一至四节，问题提得一个紧似一个，扣人心弦。到了第五节，提问的速度慢了下来，由惊诧引起的兴奋转为受震慑之后的沉思。
第五节里不仅诗的节奏变了，连诗里的主角都变了。一至四节，诗歌一直以上帝比喻猛虎；猛虎那样壮美，那样强劲，那样奔放，使人无法不联想到它一定是上帝力排险阻，甘冒危险，施展神威的产物。到了第五节，诗人已不再以上帝比猛虎，而是在以下的两节中通过猛虎的形象来透视上帝。由猛虎本身带来的惊奇转移到了在猛虎这个美丽而可怕的形象中体现出来的上帝的形象上。这时最令人感到惊诧的不是上帝的神威而是上帝的鲁莽——第一节里表现了上帝能够创造猛虎，最后一节表现了上帝居然创造了猛虎。
上帝是无上的威力，自然不会有什么外物可以使他害怕。但有一件东西至少在表面上可以引起他的恐惧，即对于他自己的本性的违抗。诗里的最后一个问题还暗指上帝由于创造猛虎而违背天性，触犯了本性加于自身的法律。这个思想在第五节中表述得最为清楚。
学者们认为布莱克诗里的
而且上帝又是先创造了绵羊，然后才创造的猛虎，这是以使人相信上帝是在自相矛盾。“老虎，老虎！”是《经验之歌》的核心，而“绵羊”同样是发表于五年之前的1789年的《天真之歌》的核心。绵羊，在西方文化中一直是无辜、温顺，不抵抗的象征；在基督教文化中反映在基督身上，因为耶稣说过“不要抵抗邪恶”，而且用自己的生命力为人类做了牺牲。
上帝创造了绵羊，并附之以基督的形象。耶稣即羔羊。但上帝依着他本性的另一个方面又创造了猛虎，这对于神圣的法律化身星星来说无异于上帝背弃了自己的本性，无异于上帝否定了上帝自己交予星崖维护的理性和秩序。
但是诗歌摆出理性的保护神——星星的意见，其意在讽刺他们不能理解上帝的多重性格的愚蠢与偏狭。诗人虽然没有明说，但显然没有把猛虎当作绵羊的反面形象。猛虎不是反基督的形象。在宗教想象中，耶稣总是那样温柔平和，总是主张“打了左脸，要把右脸递上去”，而且通常被人们比做古代祭司的牺牲，但耶稣也有声称“我带来的不是和平而是刀剑"的一面，也有要人们打破日常生活的陈规陋矩，呼唤他们离开父母随他而去的一面。他要质问和否定现成的法律，所以在陀思妥也夫斯基笔下，他是宗教法庭的庭长，他给人们带来的自由是许多人所无法接受的。
布莱克把《天真之歌》与《经验之歌》合为一集，称为《天真与经验之歌》，以体现心灵中相对的状态，这个题目就足以表明布莱克并不把相对看成是互相否定，互相对立。天真的反面不是邪恶，而是经验，也就是人认识并发挥其生命力，体验生活的甘苦的过程。绵羊与猛虎的状态都必将得到上帝的保护。
（沈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