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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逖见队伍凯旋归来,心中大喜,他命驴队从东门鱼贯而入,把粮食码到沙土袋上面,惹得西台上的士兵羡慕地遥望着。
祖逖命最后十头驴子从南门而入。韩潜懂得祖逖的用意,在驴子进入南门时故意用板斧划破粮袋,金黄的小米撒了一路。引得桃豹的士兵蜂拥过来收取地上的小米。桃豹过来,一顿马鞭,把他们驱散了。
傍晚,桃豹原先派出的另一名士兵慌慌张张地跑进蓬关,向桃豹报告:“将军,不好了,襄国运来的粮食被祖逖的军队夺去了。”
桃豹有气无力地说:“知道了,你下去吧。”
晚上,西台上又飘来马肉的香味。
第二天一早,韩潜起来,见西台上不见人影,派王安过去看看。王安回来报告,桃豹的人马踪迹全无,已经撤走了。
当天,祖逖留下冯宠驻守蓬关,率部返回谯城。临行前,韩潜问:“这一千头驴怎么处理?”祖逖说:“分送给浚仪、梁国、雍丘、谯城、太丘的百姓,我们也分头下去,帮他们把麦子种上。”
祖逖回到谯城,头一件事就是给朝廷写奏折。他刚开了个头,桓宣进来了。
桓宣首先祝贺他智取蓬关的胜利。祖逖也不掩饰心中的高兴,伸了个懒腰,感慨地说:“唉,两年多了,除了一些零散的小股部队,总算把石勒的军队赶到黄河以北去了。”
桓宣看他在写奏折,就说:“北伐已经取得了阶段性的胜利,暂时不会有什么大的战事,我建议你亲自回朝廷述职。”
祖逖说:“虽说没有什么大的战事,但许多事情还要处理,小麦播种正是紧要关头,豫南的坞主也没有全部归顺朝廷,豫西的几个刺史、太守还要去沟通一下……这么多事情都要尽快去办,哪儿分得开身?写一份奏折你送回去得了。”
“对朝廷要多请示,多汇报,这是为臣之道。”
“我就是住在朝廷里,每天请示,每天汇报,顶什么用?何如我在前方横刀立马,奋力厮杀,收复中原,报效朝廷,这不也是为臣之道吗?”
桓宣没有顺着原来的话题说下去,突然问道:“你离开朝廷几年了?”
祖逖一愣:“六七年了。”
“这些年你在干什么?”
祖逖笑了:“收复中原哪。”
桓宣说:“我说你在培植自己的势力。”
“我培植自己的势力?”祖逖急了,站起来说,“我招募士卒,规复中原,怎么倒成了培植自己的势力了?”
桓宣板着脸说:“那只是你的说法,谁知道你是为了什么!我说你拥兵自重,挟制朝廷。”
“祖士稚一片忠心,苍天可鉴!”
桓宣笑了,把他按在椅子上:“你的忠诚我知道,可别人知道吗?”
祖逖也笑了:“我只要问心无愧,管它别人怎么想!”
桓宣问他:“还记得乐羊攻打中山的事吗?”
“当然记得。”
桓宣坐下,慢条斯理地说:“当年魏文侯令乐羊攻打中山,苦战三年,打下了中山,回到王宫,满以为魏文侯会论功行赏,没想到魏文侯拿出一箱子谤书给他看,这都是乐羊在中山横刀立马,奋力厮杀的时候,朝中大臣攻击他的书信。乐羊看了谤书,叩拜魏文侯说,攻下中山不是臣的功劳,而是主君之力也。”
祖逖有点儿懂了。
桓宣又问道:“乐毅离燕的事也不会不记得吧?”
“记得,乐毅为燕昭王攻打齐国,报齐国破燕之仇,半年之内,连下七十余城,只剩下莒城和即墨,三年未下,引来朝中大臣议论纷纷,可巧燕昭王去世,惠王继位,惠王还是太子的时候就不喜欢乐毅,听了大臣们的谗言,中途换将,派骑劫接替乐毅,乐毅功败垂成,离开燕国,去了赵国。骑劫被田单的火牛阵打得大败,乐毅的功业毁于一旦。”
桓宣说:“这就是朝廷,这就是官场。”
“朝廷里难道就不讲道理吗?难道就没有是非了吗?”
桓宣一笑:“官场上没有道理可讲,没有忠奸可辨,没有信义可言,只有权势、地位。只有勾心斗角,尔虞我诈。利益才是唯一的标准。”
“皇上就不能主持公道吗?就像魏文侯那样。”
“皇上也是人,许多事情也只能从主观出发。一些话听多了,就会影响皇上的视听。在官场中,就看你会不会玩儿权术,尸位素餐的人大有人在,不是照样呼风唤雨吗?有时候别人几句话,胜过你苦战几年。”
“我相信皇上不是惠王那样的人。”
“但愿。我还是希望你听我的话,到建业去一趟。当着皇上和大臣的面,说明你的想法,你的做法,倾听皇上的指示,取得大臣们的理解。”
“那不是表功吗?我羞于启齿。再说,我渡江时发过誓言,如果我不能收复中原,就像大江流水,一去不回。”
“幼稚!”
“幼稚就幼稚吧,我不想要什么权势、地位,只想把晋朝的失地收复回来,让老百姓安居乐业。然后就请求皇上放我归隐山林,做一个平民百姓,过逍遥自在的生活。”
“你是个优秀的军事家,但不是个政治家。”
“我才不想当什么政治家呢!勾心斗角,尔虞我诈,有什么意思?”
桓宣无可奈何地笑了:“朽木不可雕也。等着瞧吧,你会吃亏的。”
桓宣走了,祖逖又埋头写他的奏折。刚要动笔,侍卫报告:刘琨的使者卢谌求见。祖逖听说是刘琨派来的使者,高兴地说:“快请!”
卢谌原是后汉太子刘粲的参军,刚刚逃跑投奔了刘琨。刘琨听说祖逖大破石虎,智取蓬关,特地派卢谌前来祝贺的。老朋友的祝贺,使祖逖非常感动。他们在司州任主簿的时候就情同手足,那时候他们还都年青,二十多岁,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每天早晨舞剑,白天忙于政事,晚上读书,读《史记》,读《左传》,读兵法……。为了早晨能够起来一起练剑,他们甚至搬到一个屋子里去住,每当听到鸡叫,他们就相约起床舞剑,在长时间的互相切磋中竟然自创了一套剑法。真所谓三更灯火五更鸡。他们立志要为国家做出一番惊天动地的事业,不枉在人世之间走一遭。
后来,他们先后来到国都洛阳,祖逖在司马乂手下当骠骑主簿,刘琨是汉朝中山靖王刘胜的后代,颇具文才,时常到征虏将军石崇建于金谷涧中的别墅作客,与当时已负盛名的陸机、陸云、欧阳建等过从甚密,他们集合于秘书监贾谧的周围,号为二十四友,所以他在洛阳很快就声名鹊起了。他先是被太尉高密王司马泰辟为掾属,尔后迁为著作郎、太学博士,尚书郎。赵王司马伦执政时为记室督,后转为从事中郎。八王之乱,刘琨都侥幸逃过劫数,并且在惠帝驾幸长安后,封为广武侯。永嘉元年,在他哥哥刘舆的推荐下,被任命为并州刺史加振威将军,领匈奴中郎将。这一任命可以算是一个烫手的山芋,正如《晋书》所记载的那样:“时东嬴公腾自晋阳镇邺,并土饥荒,百姓随腾南下,余户不满二万,寇贼纵横,道路断塞。琨募得千余人,转斗至晋阳。府寺焚毁,僵尸遍地,其有存者,饥羸无复人色。荆棘成林,豺狼满道。”他在上任途中曾写了一首《扶风歌》,抒写了当时的心境:
“朝发广莫门,暮宿丹水山。左手弯繁弱,右手挥龙渊。顾瞻望宫阙,俯仰御飞轩。据鞭长叹息,泪下如流泉。系马长松下,发鞍高岳头。烈烈悲风起,冷冷涧水流。挥手长相谢,哽咽不能言。浮云为我结,归鸟为我旋。去家日已远,安知存与亡?慷慨穷林中,抱膝独摧藏。麋鹿游我前,猿猴戏我侧。资粮既乏尽,薇蕨安可食?揽辔命徒侣,吟啸绝岩中。君子道微矣,夫子故有穷。惟昔李骞期,寄在匈奴庭,忠信反获罪,汉武不见明。我欲竟此曲,此曲悲且长。弃置勿重陈,重陈令心伤。”
虽则如此,但刘琨毕竟是刘琨,多年来磨砺身心,就是想奋发有为,报效国家,在如此凋蔽的并州,他还是显示出一个有志之士的气魄,剪除荆棘,收葬枯骨,建造府第,抚恤百姓,抗拒敌寇,经过几年的精心治理,流亡的百姓回来了,并州有了生气,“鸡犬之声复相接矣”。后汉刘渊建都平阳,距并州不过三百里,敌人虎视于侧,对刘琨构成巨大的威胁,于是他联络代郡的拓跋氏,与拓跋猗卢结为兄弟,相约互相支援,互为依靠,并奏请朝廷,封拓跋猗卢为代公,而代郡又是幽州的管辖范围,为此,他还和幽州刺史王浚产生了矛盾。
在治理地方方面,通过对并州的治理,刘琨已经显示了他的才干,司马睿在建业登基后,封他为太尉;在军事方面,刘琨长于谋略,但不善于驾驭部下;在文学方面,他已经颇具影响,并且在中国文学史上占有一席之地。然而,由于他多年来混迹于豪门士族之间,沾染了士族的豪奢之风,在并州的治理初见成效之后,他故态复萌,渐渐沉溺于声色犬马之中。有一个河南人名叫徐润,此人通于音律,常常出入于权势之家,再加上他长于阿谀奉承,刘琨很喜欢他,于是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提拔徐润当了晋阳令。小人一旦得志,接下来便是猖狂了,他仗恃刘琨的宠爱,开始骄纵了,甚至经常干预刘琨的政事。并州护军令狐盛直言相劝,并建议刘琨杀了徐润,刘琨不听。而徐润听说以后,把个令狐盛恨得咬牙切齿。一次,他悄悄对刘琨说:“令狐盛要劝你称帝。”刘琨相信了徐润的话,拍案而起,不问青红皂白就把令狐盛杀了。此时,令狐盛的儿子令狐泥也在军中,父亲被杀以后,他就投奔了后汉,后汉皇帝刘渊已经死了,刘聪继位。令狐泥向刘聪报告了并州的情况,请求为父报仇。刘聪就让令狐泥当向导,派太子刘粲进攻并州。正好当时雁门的乌丸人叛乱,刘琨率兵平叛。并州空虚,后汉军乘虚而入,太原太守投降,令狐泥杀了刘琨的父母。等到刘琨回师并州,在拓跋猗卢的帮助下,大败刘粲,但城池已是残破不堪。他只好收葬父母,招集流散士卒,移居阳曲。
过了几年,石勒在坫城围攻乐平太守韩据,韩据向刘琨求援。此时,代公拓跋猗卢病死,群龙无首,部落四散,他的部下箕澹率三万兵马投奔了刘琨。刘琨刚刚得到拓跋猗卢的军队,想用这支军队来讨伐石勒,援救韩据。箕澹劝他说:“这些人虽然是晋朝的百姓,但长时间沦落在异族地区,对你还不了解,恐怕难以掌控。不如闭关守险,发展生产,休养生息,等待这支军队受到教化感召,然后使用他们,才可以成其功业。”刘琨报仇心切,听不进去,把这些人全部调遣出去,命令箕澹率领二万步骑兵作为先锋,刘琨驻扎在广牧,为他们声援。
石勒得到消息,准备阻击箕澹,有人说:“箕澹兵士战马精悍强壮,势不可挡,不如暂且避其锋芒,修筑深沟高垒挫挫他们的锐气,这样一定能够获得全面胜利。”石勒说:“箕澹的军队人数虽多,但远道而来,兵士疲惫,号令还不能统一,何谈精悍强壮?现在大敌当前,怎么能规避?如果箕澹乘我撤退之机进攻,溃逃都顾不上,哪能挖深沟高垒呢?这是自取灭亡的主意。”当即杀了说话的人,以孔苌为先锋都督,命令三军:“滞后出击者斩!”石勒占据险要之地,在山上设置透敌的兵马,前面安排两支军队埋伏,派出轻骑兵与箕澹交战,佯败逃回,箕澹放开军队追击,进入埋伏圈中,石勒四面夹击,大败箕澹,缴获铠甲战马数以万计,箕澹率领一千多骑兵逃奔代郡,韩据弃城逃跑,并州大震,刘琨也丧失了立足之地。
祖逖听了卢谌的述说,深为好友叹息,他本来希望,几年之内,收复河南,然后挥师渡河,和并州的刘琨,幽州的王浚,辽西的段氏,北方的慕容氏,四面围攻石勒,不愁石勒不灭。然后几股力量联合西征,扫清北方半壁江山,国家就能够实现统一了。不想王浚已灭,刘琨那里又出现了这样的状况。
他对卢谌说:“你对刘琨说,请他到豫州来,我们一起北伐,一起收复失地,由他来当豫州刺史。”
卢谌笑了:“我听刘琨说过,当年你们曾经相约,‘若四海鼎沸,豪杰并起,吾与足下当相避中原耳’。”
祖逖也笑了:“那不过是年青时的戏言罢了。”
卢谌说:“你们俩都非泛泛之辈,毕竟两强并立,不好相处。”
“那他打算怎么办?”
“段匹磾邀刘琨到他那儿去。”
祖逖点点头:“同为晋臣,到那儿去也好。”
奏折终归还是桓宣代祖逖送到建业去了。桓宣临行前,祖逖和他商议,如今石勒的军队基本上都已赶到黄河以北去了,浚仪刚刚收回,蓬关是陈川故地,石勒和陈川恐怕都不会善罢甘休,他想搬到雍丘,这样便于随时支援冯宠,阻击石勒的军队。谯城就交给桓宣和樊雅了,一方面守住谯城,一方面关照梁国和太丘。桓宣想了想,同意了祖逖的想法,另外祖逖还想,樊雅毕竟是降将,为了安抚他的情绪,使他一心一意为北伐大业出力,想请朝廷任命樊雅为谯郡太守,这样,做为内史,桓宣的地位就在樊雅之下了,这对桓宣显然是不公平的,可谯城又离不开桓宣,他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了。桓宣说:“只要能帮你北伐,我不会计较名利地位,你放心。”
送走桓宣之后,祖逖率嵩山营和明道营移师雍丘。
雍丘就是现在的杞县,是公元前十一世纪周朝分封的诸侯国,当时叫杞国,开国君主东楼公传说为夏禹的后代,我们经常使用的成语“杞人忧天”就出自这里。《列子·天瑞》记载:“杞国有人,忧天地崩坠,身亡所寄,废寝食者。”雍丘离蓬关很近,不过半天的路程。距历史上著名的重镇陈留也不远。而且北伐军向西发展,与李矩控制的荥阳、成皋也只有两天的路程。可以看得出,祖逖选择雍丘是有战略眼光的。
雍丘人对祖逖的到来给予了足够的热情。中原大地早已盛传祖逖率北伐军抗击石勒,保护百姓,在雍丘人眼中,已经把祖逖当成了他们的保护神。祖逖本想在城外搭建帐篷,但百姓不答应,时近初冬,他们不能让自己的保护神在帐蓬里挨冻。他们把祖逖和银屏安置在一所宽敞的院子里,士兵们也被他们“抢”到各自的家里,安排在自家的热炕头上。
一切都安排停当之后,祖逖让侍卫把韩潜和于晗找来。
祖逖对于晗说:“我答应过你,等收回蓬关,给你把媳妇娶过来。”扭头对韩潜说,“你代我去一趟张村,跟张凡老汉商量娶亲的事。既然是我们娶媳妇,就要在雍丘办事,一切都不要他家破费,婚后可以入赘到他家,当他的上门女婿。但于晗还是我的兵。”
张村离雍丘不远,下午,韩潜和于晗兴冲冲地回来了,韩潜说:“张凡老头挺爽快,他说,一切都按刺史大人说的办。他当下就找人看了皇历,说十月初六是吉日。”
祖逖说:“就十月初六吧。这是你明道营的喜事,你当总管。这也是我们北伐军头一桩婚事,要办得风风光光。你去蓬关找冯宠,把石勒送给咱们的米运十袋过来,再从浚仪买十头猪,几十坛酒,一领炕蓆。”韩潜答应一声去了。
祖逖又吩咐于晗:“这院子北边是一个闲院,我看过了,还算整齐。你去找明道营的弟兄们帮你打扫干净,新房要糊上墙纸、顶棚,要有个新房的样子,再从我这里搬几件家具过去。”
银屏从里屋走出来:“被褥的事我来操办。”
听着祖逖有条不紊地处置,于晗感动得说不出话来,愣愣地站在那里。
看着于晗的样子,银屏噗哧笑了。祖逖故意绷着脸说:“还不快去!”
于晗赶忙说了声“是”,撒腿跑了。
祖逖又命冯铁去找雍丘主事的人,告诉他,北伐军要娶媳妇,请他代为邀请阖城百姓参加婚礼,还要告诉他,北伐军概不收礼。”
冯铁说:“你一向是个节俭的人,这么办是不是太铺张了?”
祖逖说:“这么多年以来,雍丘百姓被石勒、陈川遭害苦了,如今我们把他们赶跑了,老百姓安居乐业了,我们也该与民同乐一回;再说,我们来到雍丘,老百姓对我们热情接待,我们借这个机会表达一下感激之情。”
冯铁说:“也是。”
当时的雍丘城很小,满打满算不足一千人。城里只有几家简陋的店铺,也就是杂货店、铁匠铺、染坊、豆腐坊、包子铺、鞋铺之类,有一家饭馆也主要是来往客商光顾,大多数人都是农民,在城外种地。听说北伐军要办喜事,纷纷赶来帮忙,饭馆的大厨在新房北面的小广场垒起了锅灶,把饭馆的桌椅板凳搬过来,不够,又从各家各户借来一些。杂货店老板把店里仅有的几坛酒运过来助兴;裱糊匠帮着糊墙纸,扎顶棚;大闺女小媳妇则帮银屏做被褥,扎纸花,贴对联,弄得银屏都插不上手了。一位文士打扮的老者带来他自己写的一副对联,让人贴在门框上。对联字体苍劲,很有功力。贴好以后,人们对他嚷道:“写的什么?念念。”老文士知道识字的人不多,应声念道:
“洞房桃花开半夜,新娘子衾中送暖。
床上贵子结五更,大丈夫锦上添花。”
他刚一念完,人们哄地一声笑了。
乱哄哄忙了几天,总算安排就绪了。祖逖看着这热热闹闹的场面,心里非常高兴。
初六这天,艳阳高照,一大早,人们就陆陆续续地来到了。
韩潜带着几名士卒陪于晗迎亲,银屏做为女客一同前往。迎亲的队伍一律骑着高头大马,马头上佩带着喜庆的红花。银屏说:“不给新娘准备一匹马?”
韩潜说:“给新娘备马?于晗救回他媳妇的时候不也是抱回来的吗?”
众人一听,都哈哈大笑了。
辰时,迎亲的队伍回来了。新娘没有被于晗抱回来,而是坐大车来的。张凡老头则骑了一头驴,这头驴是北伐军缴获的战利品。
张凡老头见到祖逖,拱手说:“参见刺史大人。”
祖逖搀住老头:“这称呼得改一改,从今以后,咱们就是亲家了。”
老头说:“是,是。能攀上刺史大人这样的亲家,是我几辈子修来的福。”
婚礼是按当地风俗进行的,首先要迎新娘下车。照规矩,要由迎亲的女客向新娘行礼,然后搀扶新娘下车。银屏事先知道这个风俗,但她又不便给新娘行礼,灵机一动,呼唤于晗说:“我给你把媳妇娶回来了,你还不抱吗?”
因为这样有违当时的风俗,于晗迟疑着。银屏把脸绷起来说:“还不快去!”
于晗只好走上前去,把张依依抱下车来。人们又是一阵哄笑。
第二步是迈火盆,新媳妇要从熊熊燃烧的火盆上迈过去,象征今后的日子红红火火。这也应该是女客搀扶新娘,银屏又对于晗说:“你来。”于晗只好上前搀扶新娘。
然后是拜天地,冯铁当司仪。他一本正经地喊道:“一拜天地!”夫妻俩叩头。
冯铁又喊:“二拜高堂!”
祖逖对张凡说:“于晗父母都不在了,以后他就是你们家的人,只能拜你了。”
张凡说:“不,你对他恩同再造,要拜你。”
双方争执不下,最后祖逖说:“那就一块拜吧。”
张凡说:“还有夫人。”
银屏摆手说:“我是迎亲女客。”
祖逖说:“来吧。”于晗夫妻向祖逖、银屏、张凡行跪拜礼。
冯铁喊:“夫妻对拜!”于晗老老实实地拜了,张依依扭捏着,被银屏按下去拜了。最后冯铁一声“送入洞房”新郎新娘被明道营的弟兄们拥进新房里闹洞房去了。
祖逖把张凡老头请进自己的住所,沏上茶,摆上点心,喝茶聊天。过了一会儿,祖逖说:“今天大喜的日子,本来我应该陪你喝酒,可外面雍丘的百姓都在,我得跟他们一块儿热闹热闹。一会儿请冯铁将军陪你。”
张凡:“刺……啊,亲家,你有事,忙去吧。”祖逖和银屏走到新房前边的小广场上,这里已是人山人海,看得出,不仅有雍丘城里的人,也有从城外赶来的百姓。几十张桌子摆满了广场,大家正在喝酒吃饭,还有不少围观的人,欢声笑语充溢在广场上。厨房那边,两个大厨挥动大铲炒菜,忙得汗流浃背。明道营的士卒们忙着挑水、蒸饭、烧火、端菜……韩潜在那里坐镇指挥。人们见祖逖过来,主动让出一条道来,祖逖走到桌子中间,人们纷纷向他端碗祝贺。祖逖对大家说:“各位父老乡亲,今日是我们北伐军大喜的日子,感谢大家前来贺喜。我还要感谢我们进驻雍丘以来乡亲们对我们的照顾。如今,石勒被我们赶跑了,陈川也被我们赶跑了,雍丘太平了,大家要好好生产,多打粮食,过好日子。也请乡亲们转告那些流落在外的亲威朋友,请他们回家来吧,我们会尽力保护大家!”
祖逖的话让乡亲们欢呼雀跃。
几位白发苍苍的老者端着酒碗走到祖逖跟前:“刺史大人,谢谢你给我们带来安定的日子,我们都老了,想不到还能过上平安的日子,现在就是死了,也没有遗憾了。请干了这碗酒。”
几位年轻的姑娘也走到祖逖面前,其中一个说:“刺史大人,我们就是你们从陈川手里救回来的女子。没有你,就没有我们的今天,请受我们一拜。”说着,几位女子盈盈下拜。祖逖忙让银屏把她们扶起来。
老文士从座位上站起来,带着些许醉意高声吟唱道:“幸哉遗黎免俘虏,三辰既朗遇慈父。玄酒忘劳甘瓠脯,何以咏恩歌且舞”。老者的吟唱把宴会推向了高潮。
在人们的欢笑声中,祖逖一眼瞥见了站在人群外边的卫策,想来是从豫南回来了。他在人们的欢声笑语中,悄然走出来,朝卫策走去。